书城武侠剑神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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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小施妙计知虚实,初见奇园探浅深

那店伙见到那锭白花花的银子,不禁眉开眼笑,连连道:“客官吩咐便是了,小的哪敢受此重赏……”

等店伙走后,石轩中奇怪不已,忍不住问道:“玲妹妹,你这样做,不啻告知玄阴教的人,教他们连夜追踪。”

朱玲笑一下,道:“好哥哥,你暂时闷在葫芦中吧,我们先休息一会再说。”

石轩中知她智计百出,便不以为意,耸耸肩道:“随便你高兴,鄙人只有追随的分儿!”

两人躺在床上,休息了半个时辰,朱玲突然起身,推醒石轩中,道:“石哥哥,我们可以起程了,等今晚才好好休息。”

石轩中一面起床,一面道:“你的军令我自然要服从,可是你能不能稍为透露一点?”

朱玲想一下,便笑道:“听你说得这么可怜,好吧,我不妨透露一点,便是此刻这开封府四门俱有玄阴教的人在监视每个出城的人,你信不信?”

“我信,但却想不出道理来……当然玄阴教的人会在四门把守,但你如何能肯定现在已在把守?”

她轻笑一声,道:“你以为那店伙不会被玄阴教控制么?告诉你,玄阴教在这一方面,布置得十分成功,尤其在这关洛一带,没有一间客店不在玄阴教势力下的。”

石轩中“哦”了一声,站起身来,耳畔犹自缭绕着她方才的轻笑声,心头忽然泛起朱玲从前千娇百媚的容貌……但他忽然惊惕忖道:“我何必记住她从前的容貌?那不过是浮生幻影,转瞬即逝……最要紧的是她那颗心与及那如海深情……”

“石哥哥,你想什么?”

他矍然惊醒,忙道:“啊,没有什么……你少出些谜语,我就不想什么了!”

朱玲对他细语一番,指手划脚。石轩中听了,却现出为难之色,道:“玲妹妹,我怕弄不来呢……”

她侧头微忖,片刻才道:“好吧,最后等我来问,现在我们快走!”

两人步出房外,只见那店伙正在院落门口。

朱玲向他吩咐道:“现在我们出去,你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只说我们还在房中,还有那两匹马,暂时存放在你们店里。”

那店伙诺诺连声,石、朱两人匆匆出门,沿大街向北门走去。晃眼间已到大街最热闹处,石轩中极快地折入左边横街,朱玲却折向右边横街。

石轩中转入横街之后,复又左转,即是向着客店走回去,但却是客店后面的另一条僻小街道。

他走得甚快,虽然是一步一步地走,乍看与常人无异,但细细瞧时,便可发觉他每一步都跨出寻丈,脚底方始着地!

瞬息间已经过客店,街道向右边弯曲,他走到转角上,已看见那店伙的背影,就在前面七八丈处!石轩中不消几步,便赶了上去,伸手拍拍那店伙肩头。

店伙回头一瞥,登时面色大变。

“跟我回店!”石轩中沉声说,剑眉下面的一对虎目,射出震慑人心的威光。

店伙面色越发灰白,突然双膝一软,便要跪在地上。石轩中微微一抬手,便把店伙整个人托住,无法跪下!

石轩中又沉声道:“你敢不听我命,那是自讨苦吃。”

店伙忙道:“石大爷手下开恩,小的决不敢和您老作对,都是奉了上头的命令。”

石轩中懒得啰唣,回身先走,不一会已到客店后门,便和那店伙一道进去,命他一同在上房中等候。

等了老大一会工夫,还不见朱玲回来,他便有些不安起来,忖道:“莫非鬼母已亲自赶到,恰好碰上玲妹妹?但鬼母不会来得这么快吧。”

房门微微一响,石轩中立刻瞪目凝视,心想如是玄阴教的人出现,管他是哪一个,非将之生擒活捉不可!

木门呀地推开,人影一闪,竟是朱玲婀娜地走进来。石轩中登时舒口大气,问道:“你怎的去了那么久?害得我胡思乱想起来。”

朱玲闻言止步,那对澄澈乌亮的眼光,一径凝定在他面上!良久,才深深叹口气,道:“石哥哥,你对我太好啦!”

石轩中只微笑一下,如不是那店伙在旁边,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把她拥在臂中。

朱玲的眼光移到那店伙面上,便改用阴沉冰冷的口吻道:“我早算准你会急急去报告我们离开的消息,虽然四门都有人把守,但你仍然非跑一趟不可。”

那店伙面无人色,结结巴巴地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哼,想死还没那么容易哩!”朱玲又道:“我且问你……这开封府中已有什么人赶到?”

石轩中忽然奇怪地转身走入内房中,朱玲暗暗叹口气,举手把面幕解下。

那张丑陋可怖的面孔忽然露出来,可把那店伙骇得差一点失声大叫。

朱玲阴森森地道:“你如敢不说实话,我教你尝遍地狱里的酷刑滋味……”

那阴森寒冷的声音,配上丑怪的面孔,越发令人感到恐怖。

店伙额上冷汗像黄豆般大小,沿着脑瓜子直流下来。他倒是想快点说出来,无奈舌头僵硬,空自张大嘴巴,却没有言语。

朱玲把面幕又戴上,那店伙才讷讷道:“听说是西门香主和邓香主驾到……”朱玲听了不由得怔住!

石轩中在内房侧耳而听,也发觉朱玲怔住,便走出房去,柔声道:“玲妹妹,你先打发这厮,别的事慢慢再说!”

朱玲这才惊觉自己不该愣住,偷偷觑石轩中一眼,只见他神色丝毫不变,心想石轩中一向十分坦白直率,如果不悦,定然流露出来。当下对店伙道:“总算你说了实话,因此权且饶你一条狗命,现在可去告知他们,就说我们两人,此行乃是要赴关外办一件事,暂时不会上碧鸡山去。叫他们毋庸惊扰,可听清楚我的话了么?”

店伙忙忙把她的话复述一遍,朱玲便把他赶出房去。

她想起早先之事,便不安地回头瞅住石轩中。石轩中坦然微笑道:“玲妹妹,西门渐对你那么好,如今追踪而来,你闻讯而不安,乃是人之常情,何必怕我不悦呢?我们快点离开,也许不会和他碰头。”

朱玲感激地道:“石哥哥,你对我太好了,但愿我生生世世都能够跟随你服侍你。”

石轩中道:“我们不必说这种感激的话,对了,若果真要碰上他们,你最好赶快落荒遁走,然后绕到前头的大站等我。”

朱玲点点头,现在她的困难已经解决了。因为她觉得西门渐到底对她一片真情,这次鬼母不杀死她,主要就是西门渐一面软求,一面又表明心迹,告诉鬼母说如若朱玲被处死的话,他也跟着自杀。鬼母为了这个爱徒,只好放过朱玲,并曾将内情坦白告诉朱玲。

因此她想象到一旦石轩中和西门渐拚起来,她怎么办呢?当然她一定偏帮石轩中,可是到石轩中一剑戳到西门渐心窝时,她能让这场惨剧发生在眼前么?但她能不能出手阻止石轩中?怕只怕她出手阻止,石轩中一时误会,含怒拂袖而去,那时她还能活下去么?

现在石轩中提出这个办法,可就解决了一切,假如石轩中觉得不能容许西门渐活在世上,她只要不是亲眼目睹,也就可以拉倒!

她放心地笑道:“石哥哥,你猜刚才我碰见什么事,你一定猜不到,我碰见那狂妄自大、目空四海的于叔初。”

“哦,这个老妖怪么?”

“慢着,可不是他本人,而是他手下的人!”她又笑了一声,继续道:“那东海碧螺岛主于叔初,居然命人掳了一个少妇……”

石轩中大怒道:“那还了得?他们在什么地方?你可曾把那受难的少妇救了?”

她道:“没有,但我有我的道理,而且我又把那些气焰迫人的狗腿们重重惩戒一番……

我折入横街之后,又转入另一条街道,正往回走,忽见一辆马车,如飞驰过,马车上前后一共四个衣服华丽的大汉,都挂着长剑。

我走得甚快,那辆马车赶了好一会,才赶上我!忽然听到马车上的汉子们大声谈论我,说的话令人生气。我细瞧那辆马车一眼,便看出蹊跷。车厢帘子都严密地垂盖着,显然车内必定载有可疑之物!

于是我追上去,拦住马车,这时恰好已转到一座庙前,四周没有什么人。

他们都傲然跳下车来,我过去使出‘游魂遁法’,一人给他一巴掌,然后掀开车帘一看,原来是一个美丽少妇,捆住双手双足。这一回我可就真的发怒了,正好他们已知势头不佳,都拔出长剑。四个人各按方位一站,气派倒是不小。

我却不立即动手,先喝问他们来历。但他们不肯回答,于是我开始动手,一入他们剑阵中,才发觉这个阵势威力颇大,每每是两个人一齐出剑,加起来才算一招。而这一招正好补他们功力不足的弊病,化腐朽为神奇!天下间以剑著称的家派虽不少,但像他们这等辛辣精妙的剑招,一望而知乃是碧螺岛的剑法。

我纵出圈子,然后发出四支金针,都钉在他们右腕的‘太陵穴’上,那四人手中长剑握不住,纷纷坠地。他们都急忙用左手去拔金针,我又发出四支,分别钉在他们左手手背上!然后我才大声说,我的金针不能随便乱拔,他们必须回去找到于叔初,由他出手拔出来,才可免却一死之危,他们一听我居然看得出他们是于叔初的手下,知道我不是等闲之人,哪还敢动手拔针?

这时我便问他们这个少妇被绑着架走之故,他们不敢不答,我才知道于叔初因要寻这少妇丈夫的晦气,据说是个黑道中人。可是那少妇的丈夫,却不知藏匿何处,于叔初不耐久等,便派他们去把少妇强载来,逼她丈夫出面。于叔初昨日已到了这开封府西面三十里左右的‘天一园’,故此他们如今把这少妇送去。

我听了这些话之后,因想于叔初乃是当世有名的剑客,当然不至于做出下流勾当,他的私事我不能乱管,所以没有教下那个少妇。那四个大汉死罪虽免,活罪难逃,那四枚钉在‘大陵穴’上的金针,超过一刻之久尚不拔下,右腕终生酸软无力,等如残废,我想这一手也够于叔初受的了。”

石轩中剑眉暗暗一皱,为的是他不喜欢朱玲出手太辣,不过他又不好多说,便笑道:“他固然够受,但你想于叔初的为人,可是能够忍气的么?我们这一路出关,非让他追上来不可。”

朱玲何等灵慧,是他剑眉一皱,已知他为了什么缘故,自家忽然也出了一身冷汗,俯首想道:“前些日子我在菩提庵,静寂中已曾想到此生独多舛难,必与出手毒辣,积下恶孽太多有关,如今幸而上天可怜,和石哥哥重聚,怎可又妄结恶孽呢?”

只听石轩中温柔地道:“你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碧螺岛主于叔初虽然厉害,但我们可不怕他!而且他自诩剑法天下无双,我们早晚也得碰碰。”

“石哥哥,你不必为我分说了!唉,自从我们分离之后,我淹没在那无边苦海中,直把我磨练得全无脾气,怯懦软弱,本来这样甚好,我一个女流,何必争强斗胜?可是如今一回到你身边,我又像是拾回了生命和青春,昔日故态,都回来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出手毒辣,以后我会永远记住,决不再犯!石哥哥,请你原谅我的错误!”

石轩中把她抱起来,怜爱地道:“我们虽是两个身体,但其实已合为一个整体,还有什么原谅不原谅呢?现在我们可以动身了吧?”

她快乐地颔首,道:“可以动身了,最好能够碰上雪山雕邓牧,这样我们出关之事,便稳可以传到我师父耳中。”

不久,他们步行出了北门,走了一程,黄河已横直在前面,滚滚浊水,彷佛从天上流下来!这时渡河的人甚多,朱玲领着石轩中,不去乘搭渡船,却另行雇了一艘,命船家逆流而上!

石轩中甚觉惊讶,正想难道朱玲真个要和他一道上碧鸡山去?

大约摇了半里路,朱玲移到船后,突然抽出太白剑,厉声道:“船家,你如若要命,须听我命令行事!如敢跳水,希望逃生,不妨试一试看!”

那船家面青唇白,讷讷道:“玲……姑……娘……小的……不敢……”

她冷笑一声,道:“既然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那就最好不过,现在立即尽力摇过对岸去。”

船家唯命是从,把一身吃奶之力都使出来,直向对岸摇去!

石轩中微笑想道:“玲妹妹爱闹玄虚,反正除了鬼母之外,已没有谁敢来拦阻我们,何必这样费事?”

船行两箭之遥,朱玲突又下令道:“即速回头向岸边赶去,如有延迟,取你狗命!”

那船家久闻白凤朱玲的毒辣名头,登时满身大汗淋漓,掉转船头,舍命般往回路摇去。

朱玲对石轩中道:“我料定大师兄一定兼程赶来,你一上岸,立即向开封赶去,渡口上的人虽然立即急报我们回头之讯,但多半不及你快,因此半路上大有可能会碰上他……我不上岸了,就在对岸的渡头等你,如果不见我,便到前一站封邱晤面。”

石轩中笑道:“且看你这个军师的妙算会不会落空,我一上岸,便放开脚程往开封府赶,对么?”

转眼间船已离岸不及五丈,石轩中道:“我可以去了,节省一点时间。”说罢,在朱玲纤手上吻一下,突然跃出船外。他的轻功举世无双,宛如一头大鸟,凌空飞渡,飘飘然落在岸上。这边朱玲瞧着他的背影消失之后,便命船家摇到对岸去。

且说石轩中放开脚程,疾如奔马,也不管大路上的人惊诧而顾。眨眼间已快到达城门,只见前面一个高大身影,迎面而来。他佩服地嗟叹一声,忖道:“玲妹妹的神机妙算,果然高明,那不正是西门渐么?”

西门渐看见石轩中时,彼此相距已不及十丈。他真不敢单独和石轩中动手,可是此时已无法躲避了,只好硬着头皮,站在路边等候!

石轩中纵到他面前,朗声笑道:“西门香主别来无恙,想不到我石轩中居然尚在人世吧?”

西门渐横下心肠,厉声道:“亏你还有面目活着,本座且问你一句,那九指神魔褚莫邪褚香主,可是你杀死的?抑或又是以前害死车香主的那个主儿干的?”

石轩中脑海中泛起仙人剑秦重和袁绮云的影子,心想他们的确厉害,竟敢在玄阴教势力范围内,把九指神魔褚莫邪杀死!当下昂然答道:“我虽知道是谁干的,但你们可把这笔账都记在我身上!”

“废话,本教自会查明凶手是谁,只要知道不是你,可就等如查出了一半!”

石轩中心中暗笑,因为他知道仙人剑秦重和袁绮云已赴关外,跟着便到西海青丘洲去,根本不复现身中原,玄阴教纵然势力广布天下,但似这等仇人上哪儿去找?

“西门渐,你不须紧张,看在玲妹妹分上,我不和你动手。你可以归报鬼母,就说我石轩中自身有要紧的事,要赴关外一趟,等我回来之后,才通知她什么时候再干一次。”

厉魄西门渐听他提起朱玲,为之妒火焚心,但这个敌人又惹不起。他平生哪曾受过这等气?狞吼一声,随手一掌,把道傍一颗经尺粗的大树击断,枝叶震飞得满天皆是。石轩中劈出两股掌风,把满天枝落都吹到远处。

“还有一点,那便是你们毋庸跟踪我的行踪,我石轩中说一句算一句,决不会偷偷上碧鸡山找鬼母的晦气,假如不听我的警告,再度相逢,你想全身而退,可就不容易了,其它的教徒也是一样,我不会再留情!”

厉魄西门渐无法发作,只在喉咽中咆哮一声。

忽然一条人影如飞奔到,轻功之佳,令人刮目相看。石轩中目光一掠,已看出那人正是雪山雕邓牧。他以前在京师时,因身负内伤,不便动手,曾经得到邓牧义女李蕊珠庇护,因此他对雪山雕邓牧时存相让之心。

雪山雕邓牧匆匆赶到,突然问道:“石轩中,你可认识我的义女?”

石轩中愣了一下,十分奇怪他何以会有此一问,但他不能撒谎,便慨然道:“我认识她!”

雪山雕邓牧仰天冷笑道:“以前三番两次,你剑下留情,本座已知道大有蹊跷,敢情是为了我义女之故。石轩中,本座此言可有诬赖你?”

石轩中虽不知他有什么事,但所言乃是实情,便点头道:“不错。”

雪山雕邓牧抽出锋利无匹的缅刀,一泓寒光,缬眼生辉,口中大喝道:“石轩中,今日本座要仗着这口缅刀,和你拚个生死!”

石轩中手中无剑,但并无惧容,皱皱眉头,想道:“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以至要和我拚命……”心头忽然泛起李蕊珠的倩影,最使人难得忘记的,便是两边玉颊上的两个酒涡。

厉魄西门渐心中暗讶,他也不知邓牧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可以放心的一点,你是看出那石轩中为了邓牧义女之故,一定不会伤他性命,当下退开一旁,静观这件事演变的结局。

雪山雕邓牧纵上半空,然后盘旋而下,缅刀起处,一缕冷风,直扑石轩中左颊。

石轩中知道雪山雕邓牧以轻功见长,莫看他身形已向下猛扑,但只要自己退后闪避,则邓牧尚能借那半口未发的真气,身躯复升,跟踪急扑。但若用兵器抵挡他的缅刀,一来有被削断之厄,二来邓牧尚可乘机借力盘旋于空中,猛攻不休。

心念一动,便凝立如山,动也不动,等到刀尖只差半寸之微,便到达面颊时,突然向后一仰,移开寻尺。却见邓牧的缅刀电掣也似直向他胸前戳下,刀尚未到,寒气已侵肤砭骨。

石轩中本来一掌当胸,守护着前胸。可是雪山雕邓牧的缅刀,非凡兵俗器可比,石轩中掌力虽强,也不能硬封!

厉魄西门渐心方微喜,忽又变色喝道:“邓香主注意他的手指……”

喝声未歇,只见石轩中圈指一弹,不知如何这般巧妙,刚好分厘不差,弹在雪山雕邓牧的刀尖上。“铮”地微响一声,只见一道白光破空飞起,原来邓牧手中缅刀,竟然禁不住石轩中区区一只指头,居然被弹得脱手飞上半空。

雪山雕邓牧羞愧凛骇,兼而有之,心神一乱,身形突然下坠。可是他到底也是名震一方的老魔头,方自下坠,已倏然惊觉,百忙中蓦地一脚踹向石轩中面门。

石轩中奇快绝伦地一掌拍出去,邓牧忙忙缩脚,忽觉一股潜力返涌到脚底,不由得借力往半空一拔,“呼”的一声,竟然飞起两丈之高,恰好见到缅刀那一溜白光,从面前斜掠下坠,疾地一伸手,正好把缅刀绰在手中。

刀一入手,这个老魔头便突然醒悟,心中长叹一声,暗忖石轩中不但武功高强,世罕其匹,为人更是温厚多情!适才不但没有乘机向自己下手,反而暗助一掌之力,使他刚好及时把脱手兵器取回……以他这种人品,义女李蕊珠如是落在他手中,绝对不能受到委屈,虽然在情理上说不过去,但有什么法子?

等他飘身下地,厉魄西门渐已大声道:“邓香主,请勿再逞强出手,以至有违教主命令。”

雪山雕邓牧顿脚一叹,道:“石轩中,你快走吧。”

石轩中朗声一笑,道:“既然玄阴教主鬼母有令,不许你们与我动手,我何须急急离开?同时我必须搅个清楚,便是邓香主你何故提及令嫒?石某不过在昔年曾在京师,夤缘见过李姑娘一面,蒙她没有声张,故此行迹不曾败露邓香主及褚莫邪之前,是以感恩于心。但事隔数载,至今未曾和李姑娘相逢,邓香主忽然动问,石某因想这等事最易滋生误会,不但于石某微名有损,对于李姑娘的名节更有攸关。邓香主如想廓清此事,务请坦诚见示。”

厉魄西门渐虽然极之妒恨石轩中,纵然把他剥皮拆骨,也难消心头之恨!但在另一方面,他却极为钦佩石轩中种种光明磊落,风骨铮然的为人,这时忍不住也道:“石轩中既然说未会过令嫒,邓香主大可相信。”

石轩中突然微怔,深深凝视西门渐一眼,心中涌集各种情绪。他明白一个人被“朋友”赞赏推许和信任,并非难事,可是能够令敌人,尤其是深仇大恨的敌人,所信任,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他知道自己的为人行事,已经算是十分成功!同时他也发掘到厉魄西门渐的优点,不论他是何等邪恶狠辣,杀人如麻,血腥满身,但他仍然有“是非”的观念!也许有一天,他会因这一点人性而皈依善门……

雪山雕邓牧道:“本座的义女早于三年前,嫁与高岩为妻。高岩以前本是世家子弟,只因天性嗜武,双亲亡故之后,便因练武而散尽万贯家资!不过总算练了一身出色的武功。其后虽入了黑道,但本座见他不似其它的江湖人物,颇能洁身自好,才把义女嫁给他!”

“但今早他遣人星夜从冀南驰来,告知本座说,我那义女忽然失踪,他因有事出关,已离家月余。房中一切都整整有条,毫无紊乱之迹,也没有任何明显线索。仅在大门外的阶上,留有一个剑口,竟是有人以无上功力,运聚剑尖,直插入石阶中,其深竟达半尺。本座闻报,因知我那义女为人甚是机警,如若不是熟人,不会设法留下线索!可是她和高岩平素伉俪之情甚笃,谁能挟她离家远走?同时那道剑痕,更令人疑惑,当今之世你石轩中无疑可以办到这一手,因而从以往你手下留情的迹象,推想你必定认识蕊珠……”

他沉吟一下,然后又决然道:“也唯有你这般人品,足可以使蕊珠心甘情愿地跟你离开,因此本座认定是你所为。”

石轩中忙道:“幸亏大家当面讲明,否则我永远含冤不白!石某曾受李姑娘之恩,这件事可要我略效绵薄么?”

雪山雕邓牧尚未作声,厉魄西门渐已厉声道:“本教自会为邓香主共同查明此事!”

石轩中知道西门渐对自己的心情,便不怪他,微笑道:“那么石某只好置身事外,不过此去关外,如在途中无意得知李姑娘下落,或者要报信,或者把人救了,该往何处联络?”

西门渐厉声道:“此事毋庸你费心,请吧!”

石轩中剑眉一剔,凛然道:“西门渐,你别再喝喝叱,当心石某给你难看。”他顿一下,威风慑人,又朗声道:“石轩中说一句算一句,难道不许有无心之遇?遇上了难道坐视不理?别说是旧时相识,纵然是普通的人,石轩中也不能坐视,扶弱抑强,乃我辈天职,你懂得什么?”

厉魄西门渐那么桀骛倔强的人,这时却无法做声,只因他也不得不承认石轩中乃是行侠仗义之士。

雪山雕邓牧道:“如你乃是无心遇上,那叫做天意,本座可不能领你的情。假如见到她的人,并把她救出,则她自会知道如何返家!如要送信,本座今日起,专派一人带着信鸽,日夜在开封北门等候!”

石轩中心想如果在冀北发现她的下落,难道还能跑回来开封送讯?只好亲自把她救出来就是了,当下点头道:“如此甚好,石某行矣!”

他回身直向黄河走去,到了渡口,只见渡船还在对岸,便耐心等候。

过了大半个时辰,那渡船已到达,他是最后上船。一脚跨上船去,另一只脚还在码头上,忽然愣了一下,竟然没跨上去。

那两名船夫不知,各自低头解缆,然后推船出去,谁知他们出尽了全身气力,那只渡船仍然搁在原处,分寸未移!两个船夫一个在岸上推,一个在船中用竹篙力撑,那支竹篙几乎断折,但仍无用处!

渡船上有人有马,乱哄哄,因此一时不易发现竟有个丰神俊美的少年,一脚踏在船上,一脚留在码头而在发愣寻思!弄了一回,这才有两个搭客发现,叫将起来。

那两个船夫都停止了出力,呆呆注视这少年。

石轩中发愣之故,便是蓦地想起李蕊珠的下落。记得朱玲曾经惩戒过碧螺岛主于叔初的手下,那辆马车之中,便有个美丽少妇!

如今想起来,从李蕊珠家门石阶上的剑痕,已知可能是于叔初所留下,再想到无巧不巧,于叔初又真个掳了一个少妇,这还能不是李蕊珠么?再想到朱玲说过,那四名大汉供称于叔初乃是要找那少妇的丈夫晦气,这少妇的丈夫是黑道中人,而李蕊珠的丈夫高岩也是黑道中人。雪山雕邓牧说高岩出关有事,去了个把月,而于叔初也正是久寻那人不获,才把他妻子掳来,逼他出现……

这种种迹象,无一不正好吻合,这样说来,李蕊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在开封府地面之内。

他只管寻思,却把渡船定在岸边。这时早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服气,纷纷跳下码头,一齐用力推船,只要把渡船猛一推开,石轩中非掉在水中不可!

可是他们枉自推得头筋暴现,哼哈连声,那只渡船却有如生了根,纹风不动。

石轩中蓦然惊觉,眼光一扫,只见渡船上数十只眼睛都奇怪地凝视他。他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慌忙把踏在渡船上的脚收回来。只听“噗通”连声,四五个人掉落河中,原来那几个不服气的小伙子不提防石轩中会突然缩脚,渡船猛可推了出去,可是他们也就掉在河中。

两名船夫忙忙救人,石轩中更感到不好意思,等到那几个人被捞起之后,他取出一锭银子,抛在其中一人手中,大声道:“对不起,在下无意中开了各位一个玩笑,这点银子就请大家喝杯酒,驱驱水寒……”说完,更不迟疑,回身又扑回开封府去。

他记得清清楚楚,朱玲曾经在叙述当时的情形,曾提及那东海碧螺岛主于叔初,昨日已抵达开封府西面三十余里的一个地方,名叫“天一园”。

“此园既名‘天一’,大概取的就是天一生水的意义,可能园中尽是水呢……”他一路向开封府走去,一面寻思。

不觉已到了北门,忽见一个人迎上来,躬身行礼道:“石大侠可是有什么吩咐?”

石轩中起初微微一怔,继而想到这人就是雪山雕邓牧派在此地,等候自己音讯的人,便停步微笑道:“你可是邓香主派在此地的人?”

那人恭恭敬敬地躬身应道:“小的正是!”

石轩中正要把话告诉他,忽然住口不说,心中极快地想道:“于叔初剑法独步寰宇,凭雪山雕邓牧和厉魄西门渐,必定斗他不过。况且于叔初和鬼母素有渊源,邓牧不敢得罪于叔初,便可能牺牲了义女。还有便是玲妹妹把于叔初的手下伤了,永为残废。于叔初为人气浅量窄,报仇心重,早晚也会赶上来。一个不巧,便把玲妹妹伤了也未可料,倒不如我亲自寻上门去,除了救人之外,顺带把玲妹妹这个梁子了结,以免偶一疏虞,后悔莫及……”主意一决,便问那人道:“你可知天一园是什么去处?”

那人对石轩中现出极之崇敬的样子,恭容答道:“石大侠可是问那城西三十里左右的天一园么?此园的主人,来头不小……”

石轩中听后暗想道:“我也料那主人决不是等闲之辈,否则以东海碧螺岛主于叔初的名望身份,焉会在那儿落脚。”

那玄阴教徒又禀道:“那座天一园主人姓靳名厓,三十年前在苗疆娶了癸天圣后的女徒为妻,不久便搬到这里。因为癸天圣后和敝教主的师父木灵子有旧谊,故此这位靳爷搬到这里来,盖建那‘天一园’时,敝教曾为他出了不少力!”

石轩中笑道:“你年纪不大,却深知三十年前的旧事,真了不起!”

那个玄阴教徒见石轩中平易近人,倍觉亲切,便又道:“这是因为敝教主有令,严禁本教之人,在天一园附近三十里之内出没,是以此园的由来,敝教的人等无不知道。”

石轩中道:“承你见告,甚为感谢,我有点事要去那边瞧瞧!哦,那天一园就是靳氏夫妇两人居住么?”

“除了他们夫妇之外,听说还有一个儿子,单名浩,今年大概是二十岁左右。此外还有几个家人。”

石轩中又谢他一声,然后走出西门,放脚疾驰。不消多久,便到达了“天一园”。远处望见那天一园,只觉出一排又长又齐整的密树,匝围住好多地方。走到近时,只见那厚密的树墙,当中有道门户。

他好奇地到处看看,然后走向门口,心中忖道:“利用树木以作围墙,倒也别致,但不知需要多少时间才长得这么茂密?看来这个园子占地极广,隐居其内,应甚清静……”

抬头一看,园门上横挂着一块木匾,上面写着“天一园”三个金字。

“我可没有走错地方……”他想,一面走入园门之内:“但我得赶快,不然玲妹妹等我不来,必定把她急死。”

园内景色甚奇,但石轩中首先看见园门右边的树墙后面,有间矮矮的门房。此时一个老人,正在门外的醉仙椅上闭目养神。从那老人身上装束看来,已知是个老家人,被派在此处看守门户。

石轩中见他睡得正舒服,便不叫醒他,先向园内瞧去。

入眼先是一个占地极广的池塘,塘边是白石的堤,高只尺许。因这塘甚大,故此令人觉得这道石堤工程不小。堤后疏落地植着垂柳和榆树。

池塘中的水甚为清澈,石轩中徐步过去一看,只见水色碧绿,虽甚清澈,但深不见底。

池中一共有五座假山,突出水面之上,最靠近岸边的一座假山,特别巨大,山上有座八角亭,甚是精巧美观,亭外围以一道宽廊,廊边尽是红色的栏杆。亭上也横挂着一块横匾,题着“天一亭”三个大字。另外四座假山,或远或近地分布在后面。

石轩中笑一下,想道:“这座天一亭环立水中,竟无通路,若非身怀武功之士,如何能上去纳凉或观赏园中景物?”当下也不理会,放目遥览,却看不到园中有什么屋宇。

“这座园子有点阴阳怪气。”他想道:“我先找到屋宇再算。”于是沿着池边石堤,一路向前走。在那巨大的池塘对面,矗立着一片极密的竹林,占地颇大。石轩中猜想竹林中必有屋宇,故此直向竹林奔去。

那座青翠竹林长得甚密,因此无法透视,不过石轩中微觉不解的,便是在远处看去,可以见到有株参天古树,高耸在竹林之上。忖测地势,却似在竹林之内而非在林后。因此他想到若然屋宇建在竹林之中,已因四面皆竹而不大通风与及四面视线被阻。假使还有这样参天古树,撑盖在头顶,则连天空也看不见,住在屋中,只觉闷气,有何趣味?

走入竹林之后,分枝拂叶而进,四下甚是干净,落叶均曾捡拾。走了三四丈,陡然开朗,原来已脱出竹林,眼前竟是一块亩许大小的空地。空地当中,那株参天古树矗天屹立,树身粗大之极,约须七八个人合抱。

除了这亩许空地之外,四面均是极密的竹林,彷佛那个种植竹林的人,目的便是用这些修竹保护这株参天古树。

石轩中疑惑地向树上看看,忽见两丈高处,那巨大的枝桠中,搭着一间小屋。说是小屋,便有点不正确,原来那不过是好些木板作为地基,上面有个茅篷,以避雨水。四面蒙着一层轻软细薄的绿纱,宛如一顶大蚊帐,罩垂在地板四周。

“难道这么一个地方,就住了靳厓一家人?那么碧螺岛主于叔初呢?还有家人们呢?”

情形越是奇怪,越觉有趣,石轩中决定非亲自弄个水落石出不可,便纵上那笼碧纱的树巢去。只见其内摆着十余张椅子,还有几个木几。有的摆着琴笙箫鼓,有的摆着棋子。有的放着几本书籍。一望而知这个地方,乃是准备在闲暇时,随意憩坐的地方,因有蚊虫之类扰人,故此用碧纱隔住。树顶再没有可供居住的处所,四周的竹林都长得那么茂密,单身穿过也不方便,何况屋子那么大?

“这倒是我平生未曾遇到过的怪事,目下我已看遍这天一园中,并无一幢房屋,勉强说有的话,便只有园门那间门房和这个树巢。可是靳氏一家如何住法?莫不成露天而住?好吧,姑且假定靳家露天而居,但家人们呢?于叔初呢?于叔初肯在石堤上睡觉么?”

他离开了竹林,走到池边,茫然地瞧着绿色的池水。秋风拂过水面,因而漪涟无数。池中游鱼甚多,偶然还可见到长达三四尺之巨的大鱼,突然跳出水面。

石轩中绕回园门那边,他已有点承认自己失败。露天的生活方式,早在人类进步到建宫室而居之前,已经放弃了,那些先民们或是巢居,或是穴居,总不肯露天,可是这靳氏一家,却这么奇怪,坐游憩息之地如天一亭和那个树巢,都十分讲究,却不弄一栋房屋居住……

他回头看看那个昼寝未醒的老家人,忖道:“也许只有这个老人家不惯席天卧地的生活,因此被派作门房呢!”

他哂笑一声,纵到两丈远的假山上,沿着白色的石阶,走入八角亭中。

在亭外的回廊走了一圈,池中的水清澈明净,俱深不见底。石轩中又想道:“这个池塘工程之大,比盖建一间华厦还要费钱。但靳家为何不盖房子?专门弄些无用的工程?”

正在凝思,忽听一个年轻的口音朗声道:“擅登亭中的是什么人?”

石轩中微微一怔,暗忖声音来路,正是那老家人寝卧处,这个年青的口音,分明不是那老家人,那么这人何时由园门进来?自己虽刚才背转身,但听觉灵敏,如有人进园,必可知道!

当下回身一瞥,只见一个少年,相貌清秀不俗,正站在门房门外,凝视着自己。于是轻轻一纵,飘落堤上,一面走过去,一面含笑道:“在下石轩中,敢问阁下可是靳家少侠靳浩么?”

那少年大大愣一下,然后讷讷道:“你……你就是石……轩中大侠……你……你怎知我的姓……名……”

石轩中道:“石某既来贵园,当然知道园主人的大名!”

靳浩定睛把石轩中看了一会,才大大透一口气,道:“天哪,我一直希望能够见到你,人家传说的你那么厉害,我虽听说你长得十分英俊,但我却常常觉得你一定是个三头六臂的样子。哪知道真是这么英俊潇洒,怪不得全天下最美丽的姑娘白凤朱玲会和你好。”

石轩中颇喜这个少年的直率天真,便笑道:“世间哪有三头六臂的人?我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仅仅胆子大些,不怕死就是了!”

“啊,不……石大侠你剑术天下第一,连鬼母也佩服你呢……说起来那西门香主,样子可就和三头六臂差不多了。”

石轩中道:“靳少侠也是使剑的么?”

靳浩双目圆睁,郑重地道:“是的。”一跃而前,在石轩中面前不及三尺之处便停住脚步,低声道:“我可不稀罕碧螺岛主的剑法,哼!我父亲求他传我几招,他显出十分不舍得的样子……石大侠,你老可肯教我几招么?你的剑法才是天下第一,听说你老的徒弟史思温也十分厉害,我真羡慕死了。”

石轩中慨然道:“我的剑法算不得天下第一,但承少侠你如此推重,石某哪能敝帚自珍?”

靳浩喜之不胜,道:“石大侠你别再叫我少侠,你老肯传我几招剑法,就等如是我师父一样!将来我一定学你一样,行侠仗义,为人间打抱不平!”

这几句话最合石轩中心思,立刻凛然道:“你既有此侠心,可敬可佩,我师门伏魔剑法,本不可轻授外人,但你却例外,我把其中的小九式传给你,日后入了江湖,多做侠义之事,维护人间正义。”

勒浩见他神色凛然,正气迫人,不知不觉便跪下去,诚恳地道:“弟子谨遵师父训诲!”

石轩中见这个少年的确本性纯洁,天生侠骨,暗忖自己一会儿也许会因碧螺岛主于叔初的缘故,因而和他父亲靳厓冲突,如要传他剑术,必须趁此时立即传授。于是命他起来,一齐向竹林那边走去。

到了那株参天古树之下,石轩中已试出靳浩的脚程不弱,知道他家传武功,不比寻常。当下就在树下空地上,把师门心法“仗魔剑法小九式”演练一遍,着他细看,牢记心中。待得靳浩把架式练会之后,便又传他口诀,只要日后勤练这小九式,一面把口诀参透,便可变化应敌,无往而不利!

靳浩天资甚佳,心中又无甚杂念,因此领悟得甚快,不消半个时辰,已把伏魔剑法的小九式和口诀完全学会,熟记心中。

这时靳浩才又动问石轩中来意,石轩中便把来找于叔初的目的说出来。

靳浩笑道:“师父放心,弟子这就去事知家父,由家父再转告于岛主!”

两人又走回园门处,石轩中瞪大眼睛,看他到何处去禀告,只见他直入门房之内,伸手一按墙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门户。

石轩中恍然大悟,想道:“敢情他们靳家住在地底,怪不得我找不到屋宇。”

靳浩正要走入秘门,石轩中突然飞到他身后,轻轻道:“靳浩,你暂时别把我传授剑法之事说出来,一来避免你父亲以为我挟恩相求。二来免得于叔初知道,他会愤你看不起他的剑法,可能因此令致你父亲和他的交情破裂。”

靳浩一听有理,便答应了,走入秘门之内。不久,便从门口出现。他低声道:“师父,家父请你到屋内相见。”他面上露出忧虑不安之色,又道:“但弟子却觉得他好像对你老不大友善呢?”

石轩中毫不介意,道:“不要紧,石某一生没做过亏心事,令尊何从能见怪我呢?”

当下由靳浩头前领路,入门之后,便是一道梯阶,斜人地中。走完梯级,便是一条相当宽阔的甬道,壁上悬着油灯,照得甚亮。

前面不远,有光线透过来,倒似天光而不是灯烛火炬的光线。石轩中纳闷地走过去,越走近越觉稀奇,原来此时已看清前面这一截甬道,顶上嵌着玻璃板,天光就从玻璃板上透射入来。

若然建筑在地面上的屋子,开个天窗,并不稀奇。但深藏地下达两丈之深的甬道,居然也有天光透入,上面岂不是要开个大坑才行?

那玻璃板既然透得天光入来,眼光自然也能透视外面。只见好些游鱼,在甬道上面游来游去,露出悠然自得之状。

石轩中暗中透一口气,忖道:“原来这里已是池塘底下,上面都是水,故此有光线透入!咳,现在才知道靳家既是癸水圣后的后辈,那癸水圣后于‘水’的一道,天下第一,无怪她的后辈要住在水底。”

正想之时,已把甬道走完,前面有一道门户。石轩中默察地势,知道已到达那座上搭八角亭的假山下面。推门而入,只见是个厅子,四面都开有巨大及地的窗户,当然都是用厚厚的玻璃板隔住池水,窗户两旁都有帘幕。

从四面窗户看出去,可以看见另外隐约还有房屋,由甬道贯穿其间。厅中布置得甚是淡雅,而且十分清凉,丝毫不觉得闷热。

只见一个面色红润,精神奕奕的中年人,身披淡青色的长衫,质料似丝非丝,轻软发光。

“石大侠驾临荒园,靳厓实感意外,敢问有何贵干?”

石轩中抱拳道:“石某扰渎清居,心中实在不安!但听说碧螺岛主于叔初正在府上,石某因与于岛主有点过节,故而冒昧求见。”

靳厓哈哈一笑,道:“不错,于兄今在我家,但石大侠你既不为靳厓留面子,径自登门索人,说不得靳厓只好按照江湖规矩,先请石大侠露一手,好教靳某心服口服,然后把于兄请出来与大侠相见。”

石轩中微微一怔,心想这不是成心找麻烦么?还说是江湖规矩,正要说话,靳厓又道:“石大侠请到这边来,靳厓有样小玩意儿,请大侠指点一下。”

靳浩在一旁想说话,而又不敢做声。石轩中临走时,向他微笑一下,表示并无妨碍,要他不要担心。

两人走过一条甬道,进入一间房中,只见这个房间四面均是石壁,仅有两个三尺见方的窗户,因此光线暗淡得多。大门突然自动关闭,砰地一响,竟是钢制的门。石轩中想道:“这里分明有什么机关,但我跟定他,只要相距不超过一丈,他能躲避暗算,我也能和他一般快。”

靳厓转身道:“大侠你只须出得此室,于兄自会出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