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
鸟语。
这是位于山麓的一片桃林。
桃花正盛开。
美得有如人间仙境。
桃林深处有人家。
那是一幢建筑巍峨宏伟的巨大庄院。大门上方,高悬着一方匾额,上书“桃林山庄”四个篆刻金字。
这里的主人,便是誉满武林但退隐已久、不再在江湖走动的一代豪侠——贾铁山。
就在黎明之际,一名年约十八、九岁英气勃勃的年轻人,手中提着一只大约一尺见方的红漆木匣,来到“桃林山庄”大门前,停住了身形。
这时,“桃林山庄”的大门尚未开启。
那青年微一犹豫,便举步跨上台阶,抬手向金光闪闪的门环上叩去。
门环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四周的宁静。
大门很快打了开来,出来的是一个手执一旱烟袋的白发老者。
白发老者上下打量了年轻人一眼,问道:“尊驾是什么人?”
那年轻人道:“在下包尚杰,受人之托,前来请见贵庄贾庄主。”
白发老者的目光停留在年轻人手中的木匣上,再问道:“包大侠要见敝庄主,有何贵干呀?”
包尚杰一捧手中木匣道:“在下系受人之托,为贾庄主送来这只木匣。”
白发老者和善的点了点头,让过一旁道:“包大侠请进。”
进入大门,穿过一条回廊,假山旁便是客厅。
白发老者把包尚杰引进客厅,欠身道:“包大侠请稍待片刻。”
包尚杰抱拳道:“有劳了!”
白发老者转身退出客厅。
盏茶工夫之后,只听厅外传来脚步声,一个身着锦缎长袍、面包红润、身材高大魁梧的老人。已昂然出现厅前。
这老人右手掌中转动一副铁胆,铁胆声中一抱拳道:“老夫贾铁山,来迟一步,有劳包大侠久候。”
包尚杰打量了这位名震武林的前辈人物一眼。
只见他方头大耳,威严自重,连忙起身抱拳还礼道:“前辈名重武林,今日能得谒见,晚辈甚感荣幸!”
贾铁山微微一笑,大步进入厅中,就主位上坐下道:“包大侠英雄风采,气宇非凡,必是当今武林中俊杰之士,请恕老夫冒昧,敢问包大侠出身何门伺派?”
包尚杰谦然笑道:“晚辈并无师门,只是习下几手家传的把式而已,不学无术,惭愧得很!”
贾铁山哈哈笑道:“包大侠客气了。”
他话声微微一顿,含笑再道:“包大侠驾临桃林山庄,想必定有指教?”
包尚杰道:“晚辈本来只是路经贵地,不意昨日雷雨中,发现一位临危之人,临死前嘱托晚辈将这木匣送到贵庄,现在就请前辈验收。”
说着,将放在身旁的木匣双手捧起,交与贾铁山。
贾铁山接过木匣,脸上一片迷惑之色,紧皱双眉,察看了甚久,似乎仍看不出所以然来。
这木匣系漆成朱红色,漆得通体浑然,连接口之处,亦无明显痕迹。
贾铁山摇了一摇,里面的确装有东西,贾铁山显得有些犹豫,也有些尴尬。
包尚杰连忙问道:“贾前辈莫非……”
贾铁山神色一正,道:“不瞒包大侠,这木匣来得大出老夫意料之外。”
“贾前辈何不开启一看?”
贾铁山沉吟了半晌,才点点头道:“也好,老夫就打开看看。”
他将右手铁胆交到左手,右手微一用力,便把匣盖揭下开来。
就在这时,突见一股白烟,从木匣中冒了出来!
贾铁山猛吃一惊,本能的迅快将右掌一挥,把那木匣扫了出去。
这一掌用力不小,那木匣摔出丈余之外,落地后已被震得四分五裂,洒了一地上的白灰。
白灰中现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和一张字条。
贾铁山很快便辨出那白灰原来是石灰,并非什么害人的药物,本待立即责问包尚杰,话到唇边又复忍了回去。
他双眉耸动,右手一抬,掌中一股暗劲吐出,吸得地上那张纸片,离地而起,向他手中飞去。
那纸片原来是夹在石灰之中,被贾铁山以无形暗劲吸向手中时,石灰粉居然点滴未落下。
好精纯的内功,真不愧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前辈高人。
一旁的包尚杰,也不禁暗中喝彩。
只见贾铁山接住那张纸片后,看了一眼,登时神色大变,双手颤抖,那张纸片便已掉落地上。
包尚杰看得不由心头一震。
举目向那纸片上望去,上面赫然写着:“贾铁山,在下闻知你六十庆生在即,特送上令郎人头一颗,以作贺礼。”
包尚杰睹字之下,也是大吃一惊,心头一震,暗道:“糟糕!我竟糊里糊涂惹祸上身了……”
他心念尚未转完,便见贾铁山悲叫一声,跃身高座,双手捧起石灰中那颗圆滚滚的东西,用衣袖一阵拂拭,拭去外表凝结的石灰,果然现出一颗人头来。
贾铁山一见那人头面目,更是悲痛欲绝,气急攻心,双手一松,人头又落回地上。
一声暴吼,贾铁山已向包尚杰扑去,包尚杰已然心存戒备,他可以理解,此刻对方在悲痛莫名之下,难免急火攻心,自然以为自己与行凶之人是一伙的,他一面闪身急躲,一面叫道:“庄主请暂息雷霆之怒,听晚辈一言。”
贾铁山依然暴吼如雷,一言不发,再次扑到。
包尚杰再度闪身让开。
贾铁山第三次扑来。
他一身功力,何等了得,腾身扑击之下,劲气弥空,势不可当。
包尚杰虽然也身手非凡,但因心存顾忌,在对方连环扑击之下,已是危险万状。
薯地,一条人影由厅外疾掠而至,那人影挡住贾铁山急叫道:“爹,快快住手,有话好说!”
贾铁山乃武林中成名豪侠,他可以一怒之下,把包尚杰立毙掌下,但一经被劝,却就不能再不自制了,何况,前来相劝的,又是他视同掌上明珠的爱女贾玉莲。
就在他身形一缓,包尚杰已脱身而出,飘落在丈余之外。只见那名领包尚杰进庄的白发老者手拿一块白布,跃身而到,他捧起人头,用白布包好,放在大厅桌案之上,回身向贾铁山欠身道:“庄主请暂忍悲痛,待老奴拿下这小子,听候庄主发落。”
贾玉莲这次没拦阻,悲呼一声,身形晃动,来到贾铁山身前,搀扶着贾铁山,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去。
白发之者跨出两步,厉声喝道:“朋友,你是束手就擒呢?还是要老夫多费手脚?”
听白发老者的口气,此人虽然身分不高,却绝非等闲人物。
包尚杰摇头一叹,抱拳道:“在下不愿惹事,却也并不怕事,今日之事,其中误会之处甚多,是否可容在下一言?”
白发老者冷笑道:“桃林山庄不是容狂徒撒野的地方,只要你束手就缚,自有你分辩的时候!”
包尚杰剑眉微微一扬:“在下早知桃林山庄高手如云,难道还怕在下跑了不成?”
白发老者冷声道:“你朋友跑得子么?只是你居心叵测,桃林山庄已无法拿你当客人以礼相待了。”
包尚杰脸色微微一变,终于现出愠意:“莫非老丈非要逼在下出手不可?”
白发老者冷哼一声:“桃林山庄从不逼人,是朋友你太不把桃林山庄放在眼里。废话少说,阁下就请进招吧!”
包尚杰游目四顾了一下。只见人人怒目含悲。看情形要想不动手而只靠说理。似乎已无济于事。
当下,纵声一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
白发老者在这刹那,似乎己被对方这等气势所慑,暗暗忖道:“看这人年岁不大,竟已英华内蕴,内外双修,怪不得如此胆大狂妄,老夫倒是不可大意。”
心里想着,自己也气纳丹田,暗运内力,神色一正道:“朋友。动起手来,就是生死之搏,快亮兵刃吧!”
包尚杰傲骨天性,既然有理说不清,势非动手不可,也就不再忍气吞声。冷然道:“在下与何人动手,向来不以兵刃占先。”
白发老者哈哈笑道:“朋友,你接得住老夫这双鹰爪功掌力么?”
包尚杰心头一震,双目射光,问道:“老丈莫非是铁臂神鹰万前辈?”
白发老者脸上掠过一道光彩,一显而收,冷然道:“你朋友果然对桃林山庄打听得很清楚,定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了。老夫今天有幸,得遇上朋友,你就不用客气了!”
原来这位白发老者,竟然是成名武林多年的铁臂神鹰万年青。
万年青与庄主贾铁山,名虽主仆,情同兄弟,贾铁山成名江湖,万年青是他最得力的助手,这乃是武林中人尽皆知的事,包尚杰已知这位白发老者的身分来历,立时心神一敛,不敢稍有轻视怠忽之念,抱拳道:“前辈,在下有礼了!”
话出人动,身形一矮,合掌而上,右掌一翻而出,左掌屈指如钩,紧随而到。
他掌势一出,便有一股强劲的罡风,带起呼啸之声,向对方卷去。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万年青眼看对方出手劲势,竟是这等威猛,难免也大感震骇,暗道:“难怪这小子如此胆大狂妄,武功确有过人之处。”
心念间,万年青左手疾出,翻腕便向包尚杰右腕脉门扣去,同时右手一拂,立掌如刃,硬向对方左手五指迎去。
出手之间,连消带打,守中有攻,力抢先机,包尚杰单枪匹马,身陷重围,不愿一上来就和对方真力相拼,当下收势晃身,飘出了六、七尺远,万年青大喝一声,如影随形而上,右手挥动,幻起丁一片的指光,分别取向包尚杰七处大穴,两人一轮快攻急打,互出奇招,各抢先机,眨眼间便对拆了二十几个回合,在这期间,以万年青浑厚扎实的内功与身手,竟然没法占到丝毫便宜。
万年青自幼追随贾铁山闯荡江湖,不知经过多少大风大浪,见过多少成名人物,从设遇见过像包尚杰这等年纪,而有如此成就的年轻人,万年青纵然尽极所能,却只能保持不败而已。
刀年青一面晴暗心惊包尚杰的武功高强, —面更为今天的事担心。
他想到包尚杰不过是对方一名马前小卒,动起手来就这样难缠,那么幕后发动这次事件的主谋者,自然更是厉害可怕。
因此,万年青瞻前顾后,内心越来越感不安,因为贾府的事,和他自己的事没什么两样的。
贾铁山大睁着一对眼睛,望着激战中的两人,最先是气得要冒出火来,时间一久,脸上的表情,已变得阴晴不定,眉梢上隐忧重重。
他成名江湖数十年,盛名之下无虚实士,失去理智的愤怒与悲痛,不久就渐渐的控制住了。
他的爱女贾玉莲这时却是双眸凝视,人儿恍悔,谁也不知这位姿色出众的少女,芳心里在想什么。
顷刻间,包尚杰与万年青已经拚战了百招开外。
万年青已是气喘吁吁,守多攻少,虽嫉并未明显落败,但却谁都看得出,已经绝无战胜的希望了,突然,包尚杰大喝一声;“住手!”
喝声中,人影一闪,已退出一丈外l。
万年青长长吐出一口大气,道:“朋友,为什么不打了?”
包尚杰淡淡一笑道:“贵庄高手如云,在下未能在百招之之内战胜老丈,再打下去,必定寡不敌众,在这种情形下,在下正是束手就擒的好,也免得浪费时间。”
这几句话,听得在场所有的人全感一怔。
包尚杰原是必胜之局。如今竟然自愿束手就擒,究竟用意何在7包尚杰在众人面前相觑之际,已举步走向原处,重新坐下。
只见他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在下方才并未完全说明白,难怪各位对在下生疑,此乃人之常情,如果贾庄主此刻心情已平静下来,请容在下把经过情形从头说明,再请庄主明察。”
贾铁山见包尚杰在这种情形下。犹能如此镇定,不山暗自忖道:“看来此人才智武功,都不是泛泛之辈,倒要谨慎从事,免铸下大错。”
他不愧是前辈成名人物,强忍着悲伤,脸上虽然笑不出来,语气却已和缓下来道:“包大侠有什么话要说,老夫洗耳恭听。”
包尚杰略一沉吟道:“晚辈想先问一句话,请庄主回答。”
贾铁山毫不迟疑的道:“请讲!”
包尚杰笑了笑道:“如果令郎是晚辈所害的,晚辈走避还来不及呢,岂会有反而进庄送回人头之理?”
贸铁山被问得顿时呼吸一窒,顿了顿道:“那么你就说说是如何得到这木匣的?”
“晚辈先前说过,是受人所托。”
“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中年人,据晚辈观察,应该也是一位武林中人。”
“可问过他的姓名?”
“那人当时已身受重伤,只嘱托晚辈把这木匣送交庄主,等晚辈再欲仔细盘问时,他已经气绝身亡了。”
田铁山低头沉吟了半响,然后抬起头来再问道:“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包尚杰道:“就在昨日傍晚,当时太阳尚未下山。”
“什么地点?”
“大约高贵庄十几里路的一处山脚下。”
“既是如此。包大侠为什么不在昨晚把木匣送来?”
包尚杰叹了口气道:“晚辈离开现场后,忽然天降大雨,久久不停,只好就在附近民家借宿一宵。”
贾铁山低头沉吟。
他边听边观察包尚杰的神色反应,似乎看不出什么破绽,也就是说,对方说的,应该是句句实言,多时,他才又问道:“那人死了以后呢?”
包尚杰道:“当时四下无人,晚辈料想不可能有人替他收尸,又不忍他曝尸旷野,只好掘土将他草草掩埋。”
“那地点包大侠可还记得?”
“事情发生不到一天,又有山路可循,晚辈自然记得。”
“可否带老夫前往一观?”
“那太好了,如果庄主能亲自前往现场一趟,胜过晚辈千言万语解释。”
忽听站在贾铁山身旁的贾玉莲道:“爹,郊外不比庄里,万一这位包大侠……”
下面的话。不外是担心包尚杰趁机逃脱,只是不便接下去而已。
包尚杰朗然笑道:“姑娘心细如发,难免会有这种顾虑,可惜姑娘看错了人。”
贾玉莲娇靥泛出绛霞。小声道:“包大侠,你该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包尚杰一挺胸道:“也罢,在下一向以诚待人,凭贵府的声誉,在下很相信得过,那就请先点了在下的穴道吧I”
姑娘家到底面嫩,心中亦甚羞愧,贾玉莲双颊又是一红,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贾铁山惜名甚于惜命,被包尚杰这样一说,反而不好意思真点对方的穴道,万年青看出主人的心意,生怕主人一时豪放大方,上了包尚杰的当。
当下,他哈哈笑道:“包大侠光明磊落,照理我们实在不该再向你下手,但话由包大侠亲自说出,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话,大步向包尚杰走去,包尚杰微微一笑,双手一背道:“用不着客气,请下手就是
万年青手起指落,闭住了包尚杰全身七处穴道,然后抱拳道:“得罪了1”
包尚杰只是哲时无法施展武功。行动并不受多大影响,他站起身来道:“在下为各位带路。”打消去意,贾铁山一招手,带了八名家丁,浩浩荡荡,在包尚杰的带路下,向庄外奔去,大家脚程都快,片刻间就到了事情发生地点,看附近情形,果然与包尚杰所描述的完全一样,一座新土隆起的泥堆,就在一棵大树之下,其中两名家丁,不待吩咐,便一齐动手向那土堆挖掘起来。
不大一阵工夫,土堆掘开来了,果然现出一具尸体,但,不是人的尸体,赫然是一条死狗,包尚杰心头一震,萎时脸色大变,这是怎么回事?
太令他意外了?
贾铁山双目圆睁,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道:“好小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响声,由头顶传来。
众人立即抬头向上望去。只见正有一棵大树,从半天中,折干倒了下来。
众人齐齐急闪,四处奔去,一条人影,从一旁疾掠而至,探手便向包尚杰抓去,中喝道:“快随老夫走!”
那人因未料到包尚杰穴道已被制,拉得包尚杰身形一倒,却无法把他带走。
就在这一缓之间,万年青已回身掠到,右后一探,便将包尚杰抓住。
此刻,这位老人在气恼之中,已使出全身功力,五指落处,竟深深的抓入包尚杰肌肉之内。
包尚杰痛得大叫一声。
贾铁山亦急向来人扑去,来人在一带之下,未能带起包尚杰,紧跟着贾铁山的掌力,又像泰山压顶般袭到,为了保命,只得放开包尚杰,然后左掌一翻,硬接了贾铁山一掌,两人掌力一接,砰的一声,贾铁山的身形被挡得一顿。
而那人却仗着掌力反击之力,身子一弹,射入密林之中,一闪而没。
贾铁山身形再纵而起,吼声中紧紧追了下去。
随来的八名庄丁,也在呼喝声中,有四人随在庄主身后追了下去,另外四名庄丁,各各亮出兵刃,向四周一散,分据四角落,把万年青和包尚杰护在当中。
八名庄丁,都是贾铁山的得力手下,人人江湖经验丰富,应变迅速,事情发生得快如闪电,他们的措施仍能一丝不乱。
万年青松开抓住包尚杰的手,手指之间,已是鲜血淋淋,一片殷红。
他担心有人再度前来劫走包尚杰,当机立断,扶起包尚杰,一挥手道:“走,我们先回庄去!”
身形一起,在四名庄丁护卫之下,很快便回到桃林山庄。
现在,万年青对包尚杰已不再客气,把人重重往地上一摔,连对方的伤势也不过问,任他流血不止。
他的确气极了。
包尚杰只能咬紧牙关,大气不吭一声,当前的情势变化,也实在教他无话可说,百口难辩,因为连他自己都已开始怀疑昨天的所作所为,幸好,他功力虽然被制,手脚尚能自由活动,当下自己动手,撕开裤管,掏出随身药物,自敷自扎,止住了血。
贾铁山回来得极快。
看他气得发白的脸色。就知道并没逮住那人,说不定还没讨得好处。
他一回来,就坐在大厅吩咐带人。
包尚杰很快就被摔在贾铁山脚前。
贾铁山已顾不得保持风度,暴喝道:“姓包的,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还不快快把实话说来。”
包尚杰勉强支持身子,盘膝坐在地上,先望了贾铁山气无可出的样子一眼,才冷笑道:“你如果认为在下先前说的不是实话,那么在下就无话可说了,反正我已落在你们的手中。你们看看着办吧!”
贾铁山闯荡江湖数十年,平生讲究的是豪情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顾,此刻,这位年轻人竟然毫无惧色,也不免起了怜才之心。
他虽然怒气冲天,却还不失理智,以他的身份,在这种人物之前,不得不有所矜持,双眉一皱,却不知该如何再逼问下去。
包尚杰不等贾铁山开口,再度冷笑道:“凭你贾庄主在武林中的身份,总不能用恶毒的手段强人所难吧!”
这正是贾铁山此刻踌躇不决的心事,却被包尚杰一语道破。
贾铁山的神色一凝。
旁边的万年青接过话:“好一张利口,就算庄主不惩治你,老夫可不管那一套,现在就让你尝尝老夫鹰爪搜魂的厉害。”
他边说边大步向前,直逼包尚杰。
包尚杰心头暗凛,事到如今,他除了咬紧牙关硬撑,别无他法。
忽听贾铁山叫道:“慢着!”
万年青回头问道:“庄主,今天的事,不能一概而论,这小子太奸滑了!”
贾铁山摇头一叹,道:“年青,别忘了我贾铁山还是贾铁山。”
万年青不敢再说什么,狠狠瞪了包尚杰一眼,退回一旁。
包尚杰朗朗一笑道:“贾庄主果然不愧是贾庄主,就凭这一点,你的字号在江湖上总算没被人白叫。”
贾铁山当然听得出,对方这几句话,把他扣得更死了,他明知对方存心狡猾,硬就是拿他没办法,也改不过口来,气得挥手道:“找个地方,先把他关起来。”
桃林山庄虽是豪门巨第,却没有什么地牢设备,只有一座储存食物的地窖。
于是,那地窖就成了包尚杰的囚房。
关好包尚杰,又饬退其他的人,大厅中只剩下贾铁山和万年青主仆两人。
贾铁山指指身旁一张椅子道:“年青,你也坐下,我们好好计议一下。”
万年青落了座道:“庄主,您也太好说话了,那小子明明是拿话扣您,您却还是让他遂了心愿。”
贾铁山摇了摇头道:“事实并非如此。老大看得出,在那小子身上,根本不可能问出什么结果,如果动上手,又问不出什么来,那就不如不动手的好。”
万年青怔了怔道:“庄主,您看出什么端倪?”
贾铁山心事重重的紧锁着两道浓眉道:“那小子可能没说假话。”
万年青默默的沉思了半晌道:“依老奴看,那姓包的大不简单,庄主如果将人比人,很可能就上了他的大当。”
贾铁山摇摇头道:“事情当然可以解释成是他事先的安排,但其中有一疑点,却又无法解释。”
万年青道:“哪一疑点?”
贾铁山顿了顿道:“他本来可以安然脱身而去。但他却没有利用那机会,这一点就令人不得其解。”
“庄主说的是?……”
“在他将木匣交给老夫时,大可立即告退,但他当时不但没利用那机会,反而要老夫当面把木匣打开,而陷自己于被人怀疑的地步,以他以后表现的聪明才智,怎可笨到自找麻烦呢?”
贾铁山话声微微一顿。又道:“如果,他在门外把木匣交给你,自己并不进来,岂不更好,但他偏偏却要进来,年青,这些疑点你又做何解释?”
万年青睁着两眼,却不知如何回答,贾铁山接着道:“所以,老夫认为,可能他真不知道木匣里装的是什么,由此椎想,他必定也是中了人家的圈套……”
其实,贾铁山说这些话时,也只能算是照理推断,并无绝对的把握,因之,语气并不十分肯定,万年青不置可否的道:“人心难测,江湖位俩又是日新月异,层出不穷,依老奴的看法,我们还是不能放过。”
“我们留下他可以,但也不可太难为他,必须留下退路。”
万年青内心似乎颇不以为然,不过,在庄主面前,他也不能反驳,只好勉强应了一声“是”,贾铁山长叹一声道:“看今天的情形,对方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凭我们目前庄上的力量,只怕不足以应付未来的变化,你现在就马上替老夫跑一趟龙虎堡,请齐大堡土相助一臂之力。”
万年青站起身道:“庄主说得是,老奴现在就去。”
说着,躬身一礼,转身大步向厅外走去。
眼看万年青即将走出大厅,贾铁山忽然想起一件事,叫道:“回来!”
万年青止步回身,问道:“庄主还有什么吩咐?”
贾铁山放低声音道:“昆儿被害的事,暂时尽量别让齐二小姐知道。”
万年青点了点头道:“老奴知道了。”
齐二小姐齐风云,正是贾铁山被害爱子贾玉昆的未婚妻,如今贾铁山提起这事,连万年青也不免黯然神伤。
万年青走后,贾铁山仍没回到后院去,因为爱子遇害的事,他一直没敢让老伴知道,女儿贾玉莲和所有下人,也都始终瞒着老夫人。
他独自伤情的在大厅中发了一阵呆,再转到关禁包尚那间地窖看了一看,地窖外面派了八名庄丁,分班看守,可谓戒备森严,包尚杰除了穴道被制,并未上绑。
贾铁山少不得要问包尚杰几句话。
但此刻的包尚杰,竟然是百问不答,似乎已一切听天命了,贾铁山自然也是无可奈何,只好转回书房,好不容易挨到天黑,算算时间,到龙虎堡求援的万年也该回来了,此刻,贾铁山反而更是坐立不安了。
忽然人影一闪,贾玉莲走了进来。
贾铁山一直根疼爱这个女儿,但此刻由于心情衰伤悲怆也就懒得理睬,贾玉莲走近前来,手扶父亲肩头,柔声道:“爹。您老人家好像一整天都没回后院去,别太难过了保重身体要紧。”
贾铁山叹口气道:“我是担心你娘……”
“可是这样下去,反而更会使娘觉察出家中发生了事情。”
忽听大门外传来一阵马嘶之声,贾铁山顾不得和女儿多说,站起身来道:“一定是龙虎堡来人了,你快回去陪陪你娘,我该到外迎接龙虎堡的客人。”
他刚走出书房,人还没迎到大门口,只见一名庄丁神色慌张的由身后奔来,叫道:“禀庄主,不好了1”
贾铁山吃惊的问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是……后面地窖里出了事。”
“到底怎么样?”
“庄主去看看就知道子。”
贾铁山匆匆正耍奔向地窖,大门外已有人朗声道:“贾兄,小弟来了,你一定等得很急了吧?”
贾铁山顾不得再到地窖,一见来人,连忙快步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