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下事多的是例外。
这座关外的普照寺,这天居然出现了香客。
虽然只有一老一少两个人,但是,这已经是近三年来少有的事了。
这一老一少,正是齐敢和金北岳。
他们当然并不真是烧香来的。
他们是来打听四贝勒的。
以齐敢的老江湖,他本该打听一下,普照寺是不是人人可去的地方。
然而,当他们到了庙门口,发现冷冷清清,山门紧闭时,想退开已来不及了。
山门外面,原来满布了暗桩。
来得,就去不得了。
如果动手,齐敢和金北岳不见得退不开。
但是,他们就不想跟他们动手。
既不便动手,他们当然只好任令那些埋伏在暗地的武士们把他们押入寺内。
寺内居然也是冷冷清清,连一个和尚也没有。
不过,他们心中明白,这儿跟寺外几乎一样,实际上是处处都有暗桩。
方丈静室很大。
在普照寺的右侧院内。
齐敢和金北岳终于见到了一名僧侣。
他就是寺中的方丈枯木大师。
枯木人如其名,又老又瘦小,看上去还真像一段枯干了的木柴,碰一碰就会散了似地。
不过,齐敢心中却明白,枯木决不是一碰就散的人。光是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就令人感受到很大的威胁。
金北岳似乎也瞧出了这一点,所以,当他跟着齐敢步入方丈之后,就一直在盯着枯木大师看。
枯木很客气地接待他们。
并且很坦白的告诉他们,寺内只有他自己一名真正的和尚,所以,才会香火不旺。
但是,齐敢可并不是喜欢拐弯的人。
而金北岳更是有话就想说的大孩子。
所以,齐敢开门见山,就问到了四贝勒的下落。
枯木大感意外。
显然,他这种意外之感,并不是假装的。
枯木口喧佛号,合十道:“两位施主不是来进香的么?敢情老纳误会了!”
老和尚看看两名守在方丈门外的武士,摇了摇头道:“两位跟他们是怎么说的?”
齐敢一笑道:“当然是进香的!不然,大和尚,我们怎能见得到你?”
枯木一怔。
金北岳立即笑道:“老方丈不必惊讶,我们除了找那位四贝勒之外,我们也真的要拜佛烧香的!”
枯木叹了一口气,道:“两位施主要找四贝勒的事,恕老纳无可奉告。”
他忽然向外走到门口,大声地道:“两位老施主,他们是来找贵上的,你带他们去吧!”
两位武士互看一眼,突然走向齐敢和金北岳,怒道;“你们为什么骗人?不是拜佛,就说不是……”
齐敢不容他们再说下去,突然大笑道:“就算老夫骗了你,又怎么样?你们主子在不在庙里?带我去见他!”
金北岳也微徽一笑道,“两位,如果我们不骗你,你会让我进到庙里来吗?”
两个武士皱了皱眉,又互看了一眼。
其中一人忽然大声道:“跟我来!”
庙内的观音堂。
这儿很静,静得连鸟声虫语都没有。
当他们步入堂内时,齐敢和金北岳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一老两少,全是女人。
和尚庙里有女人,金北岳不由得呆了一呆。
齐敢显然大为意外。
他凝视着那位老女人,良久,良久。
他似乎想从对方脸上找出一点儿线索。
可是,他没有找到。
因为这个一身道装的老妇人,只是冷冷地瞧着两人,非但一言不发,而且连眼睛也不肯转动一下。
当然,话还是有人要说的。
两个年轻的女人,一个是一身白衫曳地,长发披肩。
另一个则是天青色丝巾扎发,穿了一套紧身的黑色劲装,襟着雪白的双排白色布钮,黑的直泛光亮,脚下却又穿了一双红色小蛮靴,背上斜插了一柄黄穗下垂的古铜宝剑,彩色缤纷,显得十分英媚动人,现在说话的,就是这位五色俱全的少女。
她充满了警戒神色的大眼睛,瞪着金北岳,道:“你们找贝勒爷为什么?你们是他的朋友?”
金北岳笑了一笑。
他回答得很妙:“不为什么!”
三个女人都似乎怔了—怔。
“不为什么?”黑衣少女扬了扬眉:“如果不为什么,你们找他干吗?”
金北岳又笑了笑:“我们只想知道他在不在这儿!”
他这回答的更令三个女人意外。
黑衣少女回头看看老道姑。
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再问下去了。
齐敢也在笑。
他是高兴金北岳能够变得如此机智成熟,处身危境,面对强敌能这么镇定,在这种年纪,实在难得。
因为,齐敢已经猜想出这个老道姑是什么人了。
关外只有一个高明人物,适合眼前道姑的身份。
就是长春宫宫主申五姑。
这时申五姑忽然淡淡一笑道:“小小年纪,一副油腔滑调,真难为你家大人怎么教导你的!”
金北岳笑道:“老婆婆,你难道看不出我家没有大人,我是个孤儿么?”
申五姑一呆道:“哦?”忽然又笑了:“你脸上没有贴上字条,我怎么知道你家有没有大人?”
金北岳道:“其实很容易看……”
他微微一笑,道:“如果我家父母双全,像我这么大年纪的人,长辈们会让我出远门乱跑吗?”
这似是而非的理由,本来不是理由。
但申五姑却又不得不认为这是个合理的解释。
而且,申五姑也无法再责备金北岳了。
因为,他根本就坦承了自己没有大人管教,再指责又有什么意思?
是以,申五姑直摇头,一时还真想不到应该再如何能面对眼前这个小无赖。
须知申五姑在关外的身份,一向是高高在上,几时跟金北岳这样的人打过交道?
齐敢在旁瞧得直笑。
不过,他没有笑出声来。因为,他料想得到,一旦自己出声,那就不啻是给申五姑有个下台的机会。
申五姑一定会掉转话锋,找上自己了。
齐敢并不怕申五姑找上自己,但他却报喜欢看着申五姑那份窘态。
白衫少女跟齐敢一样,本来也在旁观。
此刻,她忽然嫣然一笑,道:“你说你家没有大人?他……”指了指齐敢:“他不是么?五十岁以上的人,还不算是大人么?”
申五姑一笑。
她果然对白衫少女这句话,十分欣赏。
至少,这孩子替她解除了窘困。
金北岳还没回答,齐敢已大声道:“错了!错了!我不是他家的大人……”
白衫少女皱了皱眉,瞧向金北岳。
金北岳道:“不错,他不是……她姓齐,我姓金,差得远了。”
申五姑自从齐敢出现,就似乎不时在打量他。
现在,她忽然明白了。
这男人是那个杀手旗杆!
申五姑冷冷地笑了笑:“你是齐敢?”
齐敢道:“是!”
申五姑虽然猜出他是,但亲耳听到齐敢的回答以后,脸色仍然是为之一变,脱口道:“齐敢,你到关外来做什么?你找四贝勒……莫非你拿了人家的钱,想……想……”
齐敢不等申五姑再说,连忙摇手道:“不是……不是申宫主,我早已洗手,不再当那个什么拿钱杀人的行当了!”
申五姑一怔。
金北岳也是一怔。
他心想,原来齐敢大叔认得她?
不过,金北岳只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
申五姑则不然,她显然很生气:“齐敢,你早已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齐敢笑笑:“不早,只是刚刚想起而已!”
申五姑冷冷地瞪着金北岳和齐敢,道:“你们,知道我是谁,你们还敢站在这里么?”
齐敢又笑了笑。
金北岳却道:“老婆婆,我们知道你是谁,为什么就不能再站在这儿?”
申五姑道:“因为老身和中原武林的朋友有过约定,武林人物要出山海关,先得经过我同意!”
她看看齐敢,道:“齐敢,他年纪小,不明白,但你……这事难道没听说过么?”
齐敢道:“听是听说过了,不过,我齐敢一向是眼不见不相信,听说的事,作不了数!”
申五姑脸色大变,怒道:“你好大胆……”
齐敢笑笑:“申宫主,我齐敢一生都在刀口上舔血,胆子不大,行么?”
他忽然转头,不理会申五姑,向金北岳道:“贤侄,这位老婆婆是关外长春宫的主人,名气很大,脾气也很大。四贝勒的妹妹,那位黄姑娘,就是她的徒儿!”
金北岳笑了,低声道:“黄娟娟的师父?”
齐敢道:“可不是?小岳,名气不小吧?”
金北岳道:“名气大小,我不晓得,但是,由其徒,看其师……”
他忽然看看申五姑。
申五姑当然也在看着这个小无赖,她想,这姓金的小无赖一定会说出几句拍马屁的话。
因此,她脸上正在展现笑容。
可是,金北岳的话一出口,申五姑的笑容就僵住了。
金北岳笑着:“大叔,你信不信?长春宫主只能教出这么差劲的徒弟,动手不到一招,就被人家抓走,我看……师父的大名,可能只是假的!”
申五姑差点儿没气得跳了起来。
但她没有。
因为,她得保持她的身份。
黑、白二女可不像师父那么有修养了,她们同时闪身,围向了金北岳。
黑衣少女长剑已然出鞘。
白衣少女则十指尖尖的,向上抬起。
很显然,黑、白二女已经动火了。
金北岳还是在笑。
他目光在二女身上一转,道:“两位姑娘,你们也是申宫主的徒弟么?”
黑衣少女长剑一领金北岳眼神,尖声道:“姑奶奶萧黑女,是七格格黄娟娟的姊妹……小杂种,姑奶奶怕你死得不明不白,所以,告诉了你名号……”
白衣少女却微微一笑道:“我叫白雪娘,小兄弟,你叫什么?”
白衣少女似乎有意表现一下不同的性格,才收回了双手,巧笑相询。
金北岳笑了笑道:“我叫金北岳。”
白雪娘道:“金公子!”
萧黑女却叫道:“大师姊,你别跟他客气了!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流氓,竟敢在师父面前撒野,……哼……”
白雪娘道:“黑女,放心,师姐我不会对他客气的!”忽然右手一抬,曲指抓向金北岳肩头。
好快的手法,而且是趁人不备之际,足见这个白雪娘心机深沉。
但他们却没料想今天可真是遇上怪物了。
白雪娘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一抓却落了空。
金北岳已经失去了身影。
白雪娘的眼前,没有了金北岳。
但萧黑女当然也没有闲着。
她眼见白雪娘出手,也同时挥剑,攻向下金北岳的左臂。她心想,小流氓,你躲得过一抓,却躲不过一剑!
金北岳一闪,就到了萧黑女身后。
这是萧黑女也没料到的事。
不过,萧黑女至少还发现了金北岳的去向。
因为,她的头上那天青色的丝巾,已经丢了,本已束在头巾下的长发,忽然就披散了下来。
所以,她才知道金北岳到了她自己身后。
她想就地旋身,出剑再刺。
可是,申五姑却大喝一声道;“住手!”
萧黑女及时收回了剑。
白雪娘也咬着牙,退到申五姑身边。
只有金北岳手上拿着那天青色丝巾,含笑而立。
申五姑看看齐敢,皱眉道:“他是你什么人?齐敢,老身不信你能教出这样好的徒弟!”
齐敢道:“我本来就不能!申宫主,你很识货!”
申五姑道:“那——他师父是谁?”
齐敢笑了:“申宫主,你问我,我也无法回答,你最好问他自己!”
他摇了摇头,道:“不过,据我看,你恐怕也问不出多少头绪来……”
申五姑看了看金北岳,却向齐敢道:“为什么?难道他自己也不知道么?”
齐敢道:“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有哪些人教过他武功……”
申五姑道:“哦?有这种事?”
她又看向金北岳,金北岳大笑道:“好像是有这种事,齐大叔说话,向来不假。”
申五姑目光一转,道:“小子,你如果真的连师父是谁都不知道,你还算什么武林人物?就算你武功再好,也会为人不耻……”
金北岳笑道:“申宫主,我几时说过我不知道我师父是谁了?”
申五姑一怔道:“你——刚刚你们……”
她望向齐敢:“齐敢,你们在胡扯些什么?”
齐敢道:“我没胡扯,申宫主,我说他不知道哪些人教过他武功,那只是因为,教过他的人太多,多到不容易记得清楚而已!”
申五姑看看金北岳。
金北岳笑道:“是!齐大叔没错!”
申五姑冷冷地一笑道:“好吧!你只说一个人吧!老身想知道,什么人够资格教你……”
金北岳没回答,他看看齐敢。
这种时候,可就要靠经验和眼界了。
金北岳知道,他那些师父中,有不少人是被人所畏惧,也有不少人是结仇遍天下。
哪些人跟申五姑有过节什么的,他可是一点儿都不明白,故而,他看看齐敢。
他知道,齐敢一定可以代他回答。
而且,他也相信,齐大叔的回答,也一定会能有所取舍,避开申五姑的仇家。
可是,金北岳似乎料错了。
因为,齐敢竟然说出了一个叫申五姑脸色大变,几乎跳起来的人名。
齐敢慢慢地说着:“申宫主,我只记得有一个人只教了他三个月……”
申五姑道:“谁?三个月能学到什么?”
齐敢道:“时间虽短,金北岳却学了不少……”
申五姑道:“哦?这人是谁?”
齐敢道:“蓝田玉!”
申五姑脸色大变,咬牙道:“无情公子?他……他是这小无赖的师父?”
齐敢道:“是!只教了三个月的师父……”
申五姑深深地吁了一口气,这才向金北岳说道:“小子,蓝田玉真是……真是你师父?”
金北岳似乎有些不解地望望齐敢。
齐敢点了点头。
金北岳倒也乖巧,马上道:“是!他教了我三个月。”
申五姑道:“很好……”
显然,这位老婆婆很激动,因而,说出话来,有些语无伦次了。
金北岳皱眉道:“很好?什么意思?”
申五姑道:“小子,你师父……蓝田玉有没有跟你提到过我?”
金北岳很老实,他笑道:“没有。”
申五姑叹了一口气。
她忽然摇了一摇头,道:“没有……他没有……蓝田玉一生都没有收过徒弟,既然老年收了徒弟,为什么这件事,他不告诉你?”
金北岳心想,为什么无情公子要告诉我?他也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
申五姑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子,你……我很不想杀你的,可是,我不能不……”
金北岳大笑道:“你要杀我?”
申五姑道:“是!我要杀你!”
金北岳笑了笑,看看齐敢。
齐敢道:“申宫主,你真想杀他么?”
申五姑道:“蓝田玉的弟子,我非杀不可!”
齐敢道:“你自信能杀得了他么?申宫主,你跟蓝田玉有什么过节,那是上一代的事……”
申五姑道:“不错,但是,蓝田玉答应过我,他不收徒弟的,现在,他有了徒弟,我就可以杀他徒弟!”
金北岳怔了一怔道:“为什么?”
齐敢似乎也没想到这一桩怪事,也脱口道:“申五姑,这事太不合理了吧?”
申五姑道:“这是蓝田玉答应我的事,当然合理!”
齐敢一呆。
金北岳脱口道:“你说什么?谁答应你可以杀我了?”
申五姑道:“你师父!”
金北岳道:“我师父?申宫主,无情公子只教了我三个月,我可并没有拜师……”
申五姑说道:“都是一样的,拜不拜师,我不管,我只要知道,你习过他的武功就够了!”
金北岳摇头道:“强词夺理……”
申五姑忽然道:“小子,你准备好!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怨不得我以大欺小了。”
金北岳笑道:“不妨,我一直就是遇到这些事,没有一个比我年轻的人跟我动过手,所以,宫主想出手,随时都可以……”
申五姑冷冷一笑道:“你也学会了他那一套?”
金北岳道:“哪一套?谁的那一套?”
申五姑道:“蓝田玉!他一生就是傲视天下,没把人放在眼里……”
金北岳摇了摇头道:“没有!”
他又笑了一笑,道:“我正好和蓝公子相反,任何人我都会放在眼里,不敢小看了对方!”
申五姑怔了一怔道:“小子,你很过分!蓝田玉目中无人,至少还让人家瞧得出他的个性高傲,你呀……”
她忽然摇了摇头:“你简直是个狂妄的混球!”
齐敢又忍不住笑了。
他已经看出申五姑是真的在冒火。
这些年来,她在关外受尽了尊敬,几曾有人敢向她挑战?
眼前这个后生晚辈,居然真敢叫阵,她焉能不冒火?
金北岳仍然很从容,从容得令申五姑都为之惊讶。
他淡淡一笑道:“宫主,你是长者,怎么可以开口就骂人?幸好我金某人一向知道年纪大的人都很糊涂,所以,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金北岳话音未已,申五姑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她活了这么大,还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
连无情公子蓝田玉也不能。
申五姑双手一张,忽然就到了金北岳身前,怒吼一声:“你找死……”
齐敢就站在旁边。
但他却一动也不动,仿佛石像般的站着,眼看着申五姑双手已抓上了金北岳的衣衫。
金北岳看上去似乎很吃惊。
他瞧着申五姑的双手,匆匆地叫道:“等等……等一等……我的话没说完,你怎么可以打人……”
申五姑当然不会等。
不过,申五姑却也没有抓得住金北岳。
因为,金北岳就在申五姑指尖刚刚挨到身前一寸之际,脚下一滑,就到了五尺之外去了。
申五姑呆得一呆,再度扑了过去。
可是,金北岳却再度一闪就到了申五姑身后。
申五姑原地转向,怔怔地瞧着金北岳,就好像在瞧着一个怪物。
金北岳当然不是怪物,只不过是武功很怪。
申五姑想不出武林中有什么人能够在这么近距离之内,两次避开自己的突击。
连驼叟和蛇婆都不能。
尤其是自己第二次出手时的威力,他们决不能只躲而不还手。
现在,眼前这个年轻人却能。
她至少知道,蓝田玉没有这种灵巧快捷的身法,她相信,金北岳的一身武功,一定还有别人的真传。
这个人是谁?谁能调教出这么年轻的武林好手?
申五姑呆立当地,半天没有说话。
白雪娘和萧黑女也在发呆。
打从她们进入长春宫拜师习艺以来,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在师父手下从容走避,末露败相。
她们顿时觉到,师父忽然间好像老了十年。
申五姑好像是老了十年。
齐敢却好像年轻了十年。
他拍手大笑道:“长春宫主,两击均告失手,有趣呀有趣……小岳,大叔我真是服了你了!”
金北岳一笑。
他虽然很得意,但他也发现跟前这位申五姑,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对手。
因此,他收敛了不少傲气,瞧瞧申五姑,抱拳道:“申宫主功力深厚,金北岳十分敬佩!”
申五姑陡然长叹了一声,道:“小子,看来你真不是蓝田玉的传人弟子了!”
她目光转向齐敢道:“他究竟是什么人的弟子?你最好说明白,免得……免得……”
申五姑显然有些儿心中不安,她已经瞧出金北岳是个大有来头的人。
齐敢大笑道:“申宫主,这件事不好办了……他的师父,说出来,太多……”
申五姑一怔道:“师父太多?你是什么意思?”
齐敢道:“很简单,教过他武功的人,已经多到不容易说清楚,你不懂么?”
申五姑应该懂,但她却有些儿似懂又非懂!这种许多人教一个人的武功的事,武林中不是没有。
但是,像金北岳这样能得到那么多武林中第一流高手教导的事,在申五姑的想象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她才会似信非信的看看金北岳,道:“这么说来,武林中的绝世高手,都是你的师父,是不是?”
金北岳道:“是!”
申五姑皱了皱眉道:“小子,你再说一个名字来……”
金北岳笑道:“无影老人,就是我恩师之一。”
申五姑呆了一呆。
无影老人石无影,她当然知道,不过,她却没有机会识荆,因为,她很少入关,而石无影却也很少出关。
何况,石无影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当真就像个无影的人儿一般呢!
金北岳既然是石无影的弟子,申五姑忽然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树此强敌。
于是,她淡淡一笑,道:“小子,看在石老人的面子上,你们走吧!回到关内去!”
金北岳和齐敢当然不会回到关内去。
他们本就是有所为而来。
齐敢首先摇了摇头道:“申宫主,我们刚刚出关,怎么你就赶我们回去?这岂是长春宫主人的待客之道?”
申五姑冷冷地瞪着齐敢道:“长春宫没有请你们,你们就算不得客人。齐敢,你们最好马上走!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金北岳微微一笑,看了看齐敢。
齐敢也笑了一笑。
但他转过脸来面向申五姑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忽然更浓:“申宫主,关外风光,别具一格,我们只是想游山玩水,这又怎会伤了彼此的和气?”
申五姑道:“齐敢,你真是游山玩水么?你们不是来找四贝勒的么?”
齐敢道:“找他只是想打听打听一件事,申宫主,你别误会我们跟他有仇!”
申五姑道:“哦?”
他不由得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的看了半晌:“齐敢,你们……想打听什么事?”
齐敢道:“这个么?只怕申五姑你不太清楚吧!”
申五姑冷笑道:“关外的事,很少有我不知道的,齐敢,你最好能说出来……”
齐敢皱了皱眉。
他实在是不想说出来,因为,有些事,连金北岳都还不明白。
当着金北岳面前,齐敢自然不能不考虑了。
金北岳却接口道:“申五姑,我们找四贝勒,是想问问有一个叫秋桐的人,是不是已经跟他的妹妹黄娟娟回到了关外!”
这事本来是金北岳出关的心意。
当然,这并不是齐敢出关的心意。
申五姑闻言,脸色为之一变。
她瞧着金北岳,又瞧瞧齐敢,道:“真的?你们是为了他们来的?”
金北岳道:“我们本来就是……申宫主,你知道他们现在何处?”
申五姑道:“山诲关!”
金北岳哦了一声,故作惊讶道:“什么?他们还在关内么?”
申五姑道:“不错!”
金北岳道:“我们刚从山海关来,为什么没遇到他们?申宫主,你……没骗我们?”
申五姑当然没骗他们。
因为,真正在骗人的,是金北岳。
申五姑摇头,道:“我用不着骗你们!既然你们来找他们,你们一定是朋友了,是么?”
金北岳道:“是……”
齐敢忽然一笑道:“申宫主,黄娟娟好像是你长春宫的门下,金北岳这小子已经把无情剑送给了她,所以,咱们才想来看看……”
申五姑又呆了一呆。
无情剑送给了黄娟娟?为什么?她睁大了眼瞪了金北岳半晌。
白雪娘和萧黑女也吃了一惊,望着金北岳发楞。
包括申五姑在内,她们都不大敢相信这是真的,无情剑是无情公子蓝田玉的剑,金北岳怎会随便送人?
为什么?为什么?一连串的为什么,在申五姑和白雪娘、萧黑女心中翻腾。
她们都在盯着金北岳。
金北岳笑笑道:“申宫主,你该可以相信我们了么?如果我们是仇家寻仇,我怎么会把无情剑送给七格格?”
这本是不必解释的事,但申五姑却偏偏要解释了一番。
可是,天下有很多事,很多事情都是非常出乎人意料之外的。
申五姑做梦也想不到,这本来决不是仇家的人,居然就是四贝勒的最大仇人。
申五姑把他们请到了庙中的雅静客房。
普照寺的方丈枯木大师,在陪着他们。
申五姑和黑白二女,已回到了她们自己的别院。
显然,她们虽然接纳了齐敢和金北岳,但她们还是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因为,申五姑总还是觉得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尤其是像齐敢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陪同姓金的出关?
而且,金北岳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高明的师父?
这小子的出身,是哪一个武林世家呢?
中原武林中,哪一家姓金的有这种声望?申五姑想不出来。
白雪娘和萧黑女更是想不出来。
她们完全没有中原武林家门世家的概念。所以,她们两个,只能说这个金北岳是个幸运儿。
但是,天下能称为幸运儿的人,究竟不多。
“这个人可疑!”萧黑女脱口而出道,“师父,我们还该查查他!”
申五姑点头。
她当然要查。不过,眼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了。她不能任令黄娟娟一直留在蛇婆手中。
所以,眼前最重要的事,是救出黄娟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