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九真想逃走,并非难事,但他岂能置秦忘我于不顾。
其实他是故意逃走,诱使秦忘我追出,免得小伙子不知天高地厚,犹图跟老魔女硬拼。
常九虽不知老魔女来历,但见巫凤对其执礼甚恭,且以晚辈自居,足见老婆子大有来头。再见她施展出罕世奇功,更确定秦忘我非其对手了。
哪知他枉费心机,秦忘我居然未追出,反而奋不颐身,出手向老魔女攻去!
发现追出的是巫凤,常九心知弄巧成拙,不禁暗惊,后悔莫及。
巫凤已追出,厉声喝道:“常九!你往哪里走!”
常九止步回身,沮然道:“人各有志,师姑何必苦苦相逼……”
巫凤怒形于色道:“哼!原来你是虚与委蛇,志在伺机逃走!”
常九道:“弟子已说过,除非放走那两名女子,否则……”
话犹未了,巫凤已揉身欺近,出手如电,当胸一把抓来。
常九不敢还手,闪身避开,急叫道:“师姑不要逼人太甚……”
巫凤身手刮捷,旋身窜步,如影随形而至,骈指疾点常九“天池”“章门”两处大穴,出手快准无比。
常九的一身轻功,在当今武林之中,算得上是佼佼者。但其师无翅大鹏裴振雄,跟巫凤是同门师兄妹,无论他的武功路数及轻功身法,巫凤均了若指掌。
果然他刚一闪避,巫凤立即改以大擒拿手法,迅疾无比地搭上他左腕。
常九未及沉腕脱出,只觉腕脉一紧,已被巫凤牢牢扣住,顿时动弹不得。
巫凤一招得逞,不禁冷笑道:“常九,你想跟我耍花招,那还差得远呢!”
常九受制,只得沮然叹道:“弟子正因学艺不精,才没出息,至今不过混了个地鼠门掌门,既然师门之情,放弟子一马,那就任凭师姑发落吧!”
巫凤紧扣他腕脉,冷声道:“好!咱们先回百香庵再说!”
常九身不由主,被巫凤拖了就走。
回到百香庵禅院,只见段娥正盘坐地上,闭目运功调息,显然已受内伤。
十二金钗全部出来,四个仍然易容为杏花,另四个则是萧姣姣,分散在四周,为老魔女守护。
巫凤见状大惊,眼光一扫,已不知秦忘我去向。
老魔女正在运功调息,巫凤不敢惊动她,也不便出声问那四名小尼姑,一手仍然紧扣常九腕脉,静静站立一旁等候着。
倏而,段娥运功完毕,长长吁了口气,双目乍睁,见巫凤已将常九追回,不由地怒形于色道:“哼!常九,老身这倏老命,几乎送在你手上!”
常九暗自一惊,不敢贸然答话。
巫凤惊问道:“姓秦的小子,竟能破老人家的玄阴寒甲功?”
段娥更怒不可遏道:“我早就料到了,是那老鬼在暗中跟我作对!”
巫凤不敢为其父辩驳,惟恐老魔女迁怒,忙关切道:“老人家伤的可重?”
段娥犹有余悸,庆幸道:“幸好他未用红毛宝刀,否则这条老命就难保了!”
巫凤暗自心惊,在她心目中,玄阴寒甲功已是天下无敌,想不到年纪轻轻的秦忘我,竟然能伤得了老魔女!
段娥霍地站起身,双目如炬,逼视常九道:“你最好放聪明些。老老实实回答问题,若有半句虚言,就让你尝尝冰筋冻骨之苦!”
只听“冰筋冻骨”四字,已使常九心头一凛,顿时噤若寒蝉!
段娥走向常九面前,沉声道:“说!这些日子,你上哪里去了?”
常九道:“晚辈并未离开洛阳……”
段娥又问道:“那为何不出面?”
常九随机应变道:“虎风镖局的那些人,欲杀晚辈灭口!”
段娥诧异道:“哦?此话当真?”
常九道:“今夜老人家曾亲目所见,倘非老人家及时抢救,晚辈已遭那姓秦的小子毒手。”
段娥微微颔首道:“他们为何不顾多年的旧交,不惜杀你灭口,莫非怕你泄露什么?”
常九表情逼表,愤声道:“他们惟恐晚辈出面,为那疯狂杀手所执,被逼说出当年一件重大秘密……”
段娥追问道:“什么重大秘密?”
常九强自一笑道:“老人家岂非明知故问。”
段娥道:“如此说来,你是知道姓赵的女子去向及那数百高手之下落罗?”
常九胸有成竹,不假思索道:“不瞒老人家,赵姑娘当年离开江南,临走之时,确与晚辈见过最后一面,但并未说明将往何去。”
巫凤突然斥道:“哼!简直胡说八道!”
常九惊道:“师姑……”
巫凤冷声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地鼠门以追踪为常业,赵姑娘纵然未说明去向,我不信你会不追踪,何况人数多达数百,浩浩荡荡,绝逃不出地鼠门耳目!”
常九正色道:“晚辈向重信义,既已答应赵姑娘,绝不查探其去向,岂可出尔反尔。”
巫凤追问道:“那你今夜为何闯来,欲救出那两个女子?”
常九不敢再提要求释放杏花及萧姣姣,以免对方起疑。灵机一动,道:“不瞒师姑,弟子也正想从那杏花口中,获知赵姑娘下落。”
巫凤睑色一沉,道:“此话当真?”
常九表情逼真道:“疯狂杀手不惜大开杀戒,志在必得,逼弟子出面,弟子正因不知赵姑娘下落,恐他不信,是以不敢出面,倘非获知杏花被执,藏在百香庵,弟子怎会冒险来救她。”
这番话,听来不无道理。
巫凤信以为真,霍然心动道:“你能从她口中,问出赵姑娘下落?”
常九道:“如果不出所料,杏花就是为找弟子而来!”
巫凤诧异道:“她为何找你?”
常九摇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
段娥接道:“既然你有把握,能从杏花口中,问出赵姑娘下落,现在就去问!”
巫凤忽道:“可是,她已不能言语……”
常九一愕,惊问道:“她怎么了?”
巫凤道:“她企图自断舌根,幸及时被点穴制止,保住性命,可惜受伤颇重,无法言语了。”
常九急道:“让弟子看看,自有办法!”
巫凤不敢擅自作主,请示道:“老人家……”
段娥微微点头不可,常九不禁暗喜。
杏花、萧姣姣禁在同一间禅房,均被制住穴道,这时只留一名绿衣小婢看守。
巫凤始终扣住常九腕脉,以防他再伺机脱逃。
一行来至禅房外,两名小尼姑抢步上前,先进入禅房,将油灯点着。
昏暗的灯光下,果见禅榻上,并躺着两个女子,正是萧姣与杏花,均沉睡未醒。
巫凤趋前,用力将杏花推醒,向常九道:“问吧!”
杏花虽不能动弹,双目一睁,乍见走近榻前的常九,不由暗自一惊。
常九即道:“各位最好暂时回避,容晚辈单独好跟她说话。”
巫凤怀疑道:“她不能言语,你如何跟你交谈?”
常九笑道:“师姑,地鼠门之所以能在江湖上立足,正是为人所不能,弟子自有办法!”
巫凤警告道:“好吧!你若想耍花招,绝出不了百香庵!”
常九连连点头道:“师姑放心,弟子还不想死!”
巫凤等一出禅房,常九急转身向杏花轻声问道:“杏花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杏花连嘴皮都无法张动,如何能回答。
常九一回身,见绿衣小婢仍在禅房内,遂道:“小姑娘,也谓你回避一下吧!”
绿衣小婢犹豫一下,始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禅房。
常九再转身过去,趋近轻声道:“杏花姑娘,在下是常九,你不能言语无妨,由在下来问话。是,你就眨动一下眼睛,不是,就眨两下,好吗?”
杏花眨动一下眼皮,显然已获得默契。
常九暗喜,又轻声道:“你有没有遇见小寒公子?”
杏花眨动一下,表示遇见了。
常九道:“在下已随文雀、武凤二位姑娘,去见过赵姑娘了,她久等不见你回去,料知必然出了事,所以让在下出山,赶来一查究竟。想不到……他们是否对你用过刑?”
杏花连眨两下眼皮。
常九又轻声问道:“你打算自断舌根而毙,免得他们用酷刑,逼问赵姑娘下落?”
杏花又眨动一下眼皮。
常九微微点头,叹道:“唉!真难为了杏花姑娘……不瞒你说,在下今夜闯来,也已抱定必死决心。若能侥幸救出你和萧姑娘,自然不必出此下策。否则,在下打算跟你同归于尽,以绝其念,你愿意吗?”
杏花毫不犹豫,眨动一下眼皮,露出从容就死神情。
常九当机立断道:“杏花姑娘,咱们已绝无逃出之望,只好走下策了!”
杏花又眨动一下眼皮,闭上了双目。
常九把心一横,举手欲下之际,冷不防那绿衣小婢一头撞来,使他措手不及,被撞了开去。
怒喝声中,巫凤闯了进来。
常九情急拼命,回身直向杏花扑去,欲先将她一掌击毙再说。
绿衣小婢极为机伶,将他双腿一抱,双双跌作一堆,巫凤及时赶来,出手如电,点中“璇机穴”。
常九全身一麻,失去了知觉。
杨瑶清醒时,已是次日凌晨。
猛然惊觉全身赤裸,身边尚躺着一丝不挂的秦忘我,同卧一床破旧大棉被中,不禁使她大吃一惊。
霍地撑身坐起,见秦忘我仍沉睡未醒,想起那日受辱情景,更是悲愤欲绝。
想不到这秦忘我,也是个淫恶之徒,竟趁她失去知觉,对她……
念及于此,不由地怒从心起,顿生杀机,急欲找寻佩剑下手却见红毛宝刀置于枕边。
定神一看,刀下尚压着一张纸条。
杨瑶大为诧异,急忙抽出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姑娘未受伤,只是忧急攻心,且受奇寒侵体,不支昏厥,已服灵药,必然先醒。贵友则内受重伤,血脉几为奇寒冻结,虽亦服药,暂保性命,惟需借姑娘体温,助其血脉畅通,情非得已,必须作此权宜措施,尚祈姑娘勿怪。
贵友醒后,速求助功力深厚之人,为其运功疗治,补助真元重聚,否则武功将废,惜老朽心有余而力不足,爱莫能助,仅留此条相告,后会有期,恕不具名。”
阅毕纸条,杨瑶始恍然大悟。幸而及时发现纸条,否则贸然出手,岂不铸成大错,悔恨抱憾终身!
但救回他们之人,究竟是谁?
杨瑶见脱下衣物,就在床边木凳上,急忙起身,匆匆穿上。回头一看,秦忘我尚在沉睡。
她这时才发现,原来就在樵夫的茅屋内。
由此可见,救回他们之人,必然知道一切。
杨瑶苦思之下,突然想到了常九。
如果是他,随时可能回到茅屋来,杨瑶哪敢怠慢,急忙抓起秦忘我的衣服,打算为他穿上。
走至木床前,却又迟疑起来,心忖道:他全身赤裸,我如何替他……
想到这里,顿时娇面飞霞,窘羞万状。
犹豫之下,她已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上前掀开大棉被,一阵手忙脚乱,匆匆将衣服为秦忘我穿上。
穿毕,她如同完成一件艰巨工作,吁了口气。伸手一探秦忘我身体,仍觉体温甚低。
纸条上留言,需借她之体温,助秦忘我血脉畅通,万一由于她急于起身,使他体温不够,岂不功亏一篑,全功尽弃?
杨瑶又犹豫一下,当机立断,和衣上床,钻进被窝里躺下,尽量使身体靠近秦忘我。
她这时再拿起纸条细阅,喃喃自语道:“贵友醒后,速求助功力深厚之人,为其运功疗治,补助真元重聚,否则武功将废……”
常九功力深厚,为何自谦心有余而力不足,爱莫能助,要他们舍近求远?
显然地,救回他们之人,可能并非常九!
那又会是谁?
杨瑶苦思半晌,仍然无法猜出是何人。
此刻她最担心的,是秦忘我醒后,求助于何人,为其运功疗治?
目前可以求助之人,全在虎风镖局。但秦忘我已坚决表明,宁死也绝不见他们!
杨瑶正陷入苦思,突闻一声厉喝道:“瑶姑娘!”
这是个极熟悉的声音!
杨瑶猛然一惊,霍地撑身坐起,定神一看,果然是金鹏,不由地羞愤交迫。
门内并未闩上,只因她在苦思向何人求助,金鹏推门而入,竟浑然未觉。
杨瑶窘迫道:“金大哥,你……”
金鹏脸色铁青,愤声道:“哼!我找了你一夜,原来躲在这里!”说时眼光盯在床上沉睡未醒的秦忘我。
杨瑶暗叫一声:“好险!”,幸而已将衣服穿上,金鹏若早一步闯来,撞见他们裸身共眠的情景,岂不使她羞愧无地自容!
她急忙掀被而起,娇羞万状道:“金大哥,其实你不用找我的……”
金鹏沉声道:“别忘了,咱们已经正式文定!”
杨瑶泪光闪动道:“金大哥,妾身已非完璧,纵然错不在我,我也无颜再进金家的门……”
金鹏怒指床上秦忘我,恨声道:“你是为了他?”
杨瑶凄然道:“不!妾身之所以偷生,只为父仇未报,一旦手刃仇人,将从此归依佛门,度此残生。”
金鹏目睹二人同被共枕,哪里会信,不由地怒从心起道:“哼!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杨瑶深深一叹,委婉道:“金大哥,你我今生已无缘,但求来世……”
金鹏双目怒火迸射,霍地拔剑出鞘,向床上秦忘我一指,怒声道:“哼!我得不到你,也绝不会让那小子捡现成的!”
杨瑶急以身挡床前,惊道:“金大哥,你要干嘛?”
金鹏恨声道:“我要杀他!”
杨瑶愤然道:“你要杀他,就先得杀我!”
金鹏更妒火中烧,怒不可遏,挥手一把推开杨瑶,举剑就向沉睡中的秦忘我刺去。
杨瑶大惊,情急之下,猛力撞开金鹏。同时扑向床上,伸手抓起枕边红毛宝刀。
金鹏虽被撞开,怒火更炽,回身抡剑又刺来。
杨瑶不及抽身,连着刀鞘向来剑挡去,将金鹏连人带剑荡开。
金鹏用力过猛,收势不及,全身翻过床铺,跌向墙角一堆干柴上。
杨瑶趁机拔刀出鞘,自床上挺身而起,娇斥道:“金大哥,你若意气用事,一意孤行,可休怪妾身了!”
金鹏霍地跳起身,怒形于色道:“哦?为了那小子,你竟不惜跟我反目?”
杨瑶昂然道:“妾身只是不让你杀他!”
金鹏道:“如果我非杀不可呢?”
杨瑶将手中刀一扬,道:“金大哥,你可识得我手中这把刀?”
金鹏惊怒交加道:“好!你就用这红毛宝刀,看看能否护得了他!”剑一抖,又向床边秦忘我刺去。
杨瑶毫无选择,挥刀急挡。
“铮”的一声脆响,金鹏的剑已拦腰削断!
金鹏惊愕住了。
杨瑶泪光闪动道:“金大哥,妾身情非得已……”
金鹏怒哼一声,愤然掷下手中半截断剑,一言不发,突然夺门而出。
扬瑶追至门口,急叫道:“金大哥………”
金鹏头也不回,疾奔如飞而去。
杨瑶沮然长叹一声,转身回屋,只见秦忘我已被惊醒,忙趋前道:“秦大哥,把你吵醒啦?”
秦忘我欲撑身坐起,却力不从心,不禁诧异道:“谁救了在下?”
杨瑶茫然摇摇头,将掉在枕旁纸条拿起,递给他道:“这是那人留下的纸条。”同时上前扶他坐起。
秦忘我接过纸条一看,更觉诧然道:“此人会是谁呢?”
杨瑶道:“我先以为是常九,但不太可能,他不必故弄玄虚,纵然有急事离去,纸条上也会留名啊!”
秦忘我又看了下纸条,道:“多谢姑娘,以体温助在下保持血脉畅通……”
未等他说完,杨瑶已窘得面红耳赤。
幸而秦忘我并不知道,昨夜他们二人,均裸身同被共枕!
秦忘我并未察觉她的窘态,又道:“速求助功力深厚之人……这倒是个难题了。”
杨瑶忧形于色道:“我正为此发愁,除非……”
秦忘我接道:“去向虎风镖局那些人求助?”
杨瑶微微点头,一脸无奈道:“除了他们,此时此地,尚有何人能求助呢?”
秦忘我断然拒绝道:“在下宁愿终身残废,也绝不再跟他们那些是非不分的人打交道!”
杨瑶委婉道:“白女侠尚明事理!”
秦忘我愤声道:“不见得!在下曾向她表明一切,她并未主持公道,为在下向其他人说明真相!”
杨瑶劝道:“秦大哥不要错怪白女侠,她一直为你说话,还苦苦劝我……”脸上一红,突然欲言又止起来。
秦忘我追问道:“白女侠劝你什么?”
杨瑶窘迫道:“她……她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与其抓回你问罪,于事无补,不如……”
秦忘我知她羞于说出下文,轻喟一声,接道:“唉!只可惜白女侠不知道,那人并非在下!”
杨瑶道:“一切我已不再计较,唯一的心愿,就是能报杀父之仇!”
秦忘我毅然道:“承杨姑娘两次相救,在下无以为报,只要死不了,必尽全力助姑娘达成心愿!”
杨瑶趁机道:“秦大哥的盛情,我先谢了,可是,秦大哥的武功万一废了,如何能助我报仇呢?”
秦忘我为之一怔,呐呐道:“这……”
杨瑶娇声道:“秦大哥,就算为了我,让我去向白女侠求助,好吗?”
秦忘我未置可否,面有难色。
杨瑶见他犹豫不决一突然执住他的手,一副撒娇之情道:“秦大哥,答应我好不好嘛?”
女人撒娇、眼泪,是最厉害的武器,何况眼前这姑娘,对他曾有过两次救命之恩!
秦忘我终于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杨瑶喜出望外,振奋道:“秦大哥,我会尽快赶回来的,你千万不可离开啊!”
秦忘我又微微点了下头。
杨瑶立即留下红毛宝刀,抓起木桌上的佩剑,匆匆即去。
假冒萧姣姣者,真面目被揭开,竟然是个疤面女子!
这对韩伯虎等人来说,无异是个绝大讽刺,他们都是江湖阅历丰富的成名人物。跟那假冒的萧姣姣,朝夕相处多日,居然被蒙在鼓里。
若非杨瑶赶来揭穿,至今尚不致怀疑她是假的,这个脸实在丢大了。
既然她是假冒的,救回她的秦忘我,又岂会是本人?
而他们一时不察,竟对杨瑶受辱之事,硬使秦忘我背上了黑锅,险些含冤丧命,焉能不觉汗颜、愧疚!
整个虎风镖局,笼罩在一片低沉气氛中。
如今已知疯狂杀手,藏身于百香庵中,却因天竺魔女段娥出现,无人能破玄阴寒甲功,不敢贸然采取行动。
此刻众人为此束手无策,聚在内厅密商。研讨了一夜,仍然举棋不定,苦思不出万全之计。
王守义是捕头出身,三句不离本行,仍然主张借调官兵围剿百香庵。
但他的主意,却无人支持。尤其白玉仙已说明,老魔女的玄阴寒甲功,天下无敌,加上疯狂杀手,如今拥有银月飞霜,以官兵围剿,徒然造成无谓伤亡,而且可以预见,伤亡必然惨重!
王守义不禁愤然道:“那咱们就因噎废食,束手无策了?”
张岚神色凝重道:“白女侠所顾忌者,不仅是担心伤亡惨重,且杏花及萧姑娘尚在对方手中,亦需考虑到她们的安全!”
谭三姑忽道:“老身倒有个异想天开的主意,张总教席,你看可否利用如意那厮?”
张岚微微一怔,道:“谭老前辈有何高见?”
谭三姑道:“如意野心勃勃,创立骷髅教,自任教主,如今与那疯狂杀手有所勾结,倘能说服他,混入百香庵,先救出萧姑娘及杏花,不必投鼠忌器,则对方纵有奇功及杀人利器,咱们也可全力以赴,放手一搏了!”
韩伯虎振奋道:“谭老前辈此计甚妙,在下认为不妨试试!”
张岚却强自一笑道:“如意那厮心虚,见了在下就逃,如今已不知去向,更何况,即使找到他,也未必能使他俯首听命。”
韩伯虎道:“地鼠门出动,相信不难找到他,张兄若担心他抗命,在下愿同往,晓以大义,就如同当年……”
白玉仙笑了笑,接道:“当年说服妾身,弃暗投明的,可是萧大侠,韩镖主怎么居起功来了?”
韩伯虎笑道:“在下并非居功,只是想起当年之事,情势较今日更为险恶,也能化险为夷,张兄对如意若晓以大义,何愁那厮不大彻大悟,痛觉前非!”
张岚道:“既然如此,在下当尽力而为。”
韩伯虎当即吩咐陈凡,去请郭兆南前来。
商讨一夜,总算有了结论,那就是以萧姣姣、杏花安全为重,必须设法先将她们救出。
众人方松了口气,忽听黄小玉轻声向白玉仙道:“娘,金大哥昨晚出去,到现在尚未见回来……”
白玉仙暗自一惊,忽道:“你这孩子,他出去为何不告知大家?”
黄小玉受责,一脸委屈道:“他说去找杨姑娘,叫女儿不要惊动大家,女儿见他一直未回,才担心他……”
众人一听,已知这对母女指的是金鹏,由于彻夜商讨对策,谁也未曾留意,这时才发觉.果然整夜未见金鹏。
王守义惊道:“他去找杨姑娘,找不到也早该回来了,一定出了事!”
韩伯虎忧急道:“唉!金鹏若有不测,叫在下如何向金老镖主交代啊!”
张岚自告奋勇道:“韩兄留下等候郭兆南,在下与王兄去找他。”
王守义立即起身道:“张兄,咱们走!”
张岚、王守义正待走出,白玉仙忽追至门口,问道:“二位打算去何处找他?”
王守义道:“一定出城了。”
白玉仙摇头道:“不!很可能在城里!”
张岚诧异道:“何以见得?”
白玉仙从容不迫道:“秦忘我受伤不轻,杨姑娘既追去,必然带他找个地方疗伤,以妾身看,他们走不远,且为了配药方便,极可能回到洛阳客栈。”
张岚、王守义均微微点头,认为她的判断颇有道理。
白玉仙接下去道:“金鹏可能尚未想到这里,所以在城外疲于奔命,找了一夜,等他想到这点时,定然会回城,找到洛阳客栈去。”
王守义急道:“对!咱们快去洛阳客栈看看!”
白玉仙道:“妾身也去!”
张岚婉拒道:“有在下跟王兄即可,不劳白女侠……”
白玉仙却道:“不!如果杨姑娘与秦忘我在,妾身有话要跟他们说。”
张岚明白她的心意,微微一点头,三人立即匆匆而去。
出了虎风镖局,直奔洛阳客栈。
相距不过两条大街,哪消片刻之间,已然来至洛阳客栈。哪知大出意料之外,白玉仙判断错了,秦忘我及杨瑶,根本未曾来过。
三人大失所望,走出客栈,突见一人迎面而来。
张岚、王守义均不识此人,但白玉仙一眼即认出,来人正是曾见过一面的施六如!
他遥见走来两男一女,也认出了白玉仙,忙快步上前招呼道:“白女侠可是来找秦老弟?”
白玉仙不动声色,道:“阁下见到他了?”
施六如摇摇头道:“自那日分手,他跟白女侠走后,即未再见。”
白玉仙道:“妾身有点事想请教,可否同至虎风镖局一谈?”
施六如面有难色道:“这……在下尚有要事,是否可以改日
白玉仙脸色霍地一沉,断然道:“不!就是现在!”
张风、王守义不由地暗自一怔,不知她为何不急于去找金鹏,反而节外生枝,强人所难,逼这陌生人同回虎风镖局。
只见施六如也神情微变,道:“白女侠可是为那地鼠门女弟子之事,怀疑在下有所隐瞒?”
白玉仙道:“妾身相信,那事与你们无关!”
施六如强自一笑道:“既然如此,白女侠有何事不能在此问。非要在下去虎风镖局?”
白玉仙冷声道:“有件礼物,需劳阁下带回!”
施六如一怔,诧异道:“礼物?什么礼物?”
白玉仙道:“阁下不必问,见了自然知道!”
连张岚及王守义,也不禁莫名其妙,不知白玉仙所指“礼物”为何物。
施六如更觉诧然道:“白女侠在跟在下开玩笑吧!你我素昧平生,只见过一面。有何礼物相赠,且要在下带回去给谁?”
白玉仙脸色又一沉,喝问道:“阁下究竟去不去?”
施六如不亢不卑道:“白女侠既然坚持,那就请明告,礼物为何,带交何人?倘有此必要,在下虽有要事在身,亦当先为白女侯效力。”
白玉仙冷声道:“好!阁下听着,礼物是一个女子的尸体!”
施六如猛然一惊,强自镇定道:“哦?一个女子的尸体,也能算作礼物?”
白玉仙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既将她当礼物送来,咱们自当送还,不同的是,送来的是活人,送回的却是尸体!”
施六如心中一凛,仍然力持镇定道:“你们礼尚往来,与在下何干?”
白玉仙冷哼一声道:“因为她是阁下送来的!”
施六如神情人变,惊怒交加道:“白女侠岂可信口雌黄,张冠李戴……”
白玉仙突振声道:“王兄,张兄,假冒秦忘我者,就是此人!”
张岚、王守义意外地一怔,相顾愕然。
施六如情急拼命,出其不意一掌,突向白玉仙劈来。
白玉仙不闪不避,急以兰花拂穴手,反向对方腕脉部位疾扣。
其实施六如哪敢力敌三个强敌,原是虚晃一招,掌出即收,掉头拔脚狂奔而去。
张岚、王守义欲阻不及,急起直追。
此时尚是清晨,街上行人稀少。
施六如狂奔如飞,张岚、王守义、白玉仙在后紧追不舍。
想不到施六如的轻功,竟在三人之上,张岚等虽使出全力急追,仍然落在三丈之后。
一路追出北城,距离始终未能拉近。
三人之中,以白玉仙轻功较高。她哪甘示弱,猛提一口真气,突然施展出“凌空虚渡”身法,连连几个起落,距离已不足两丈。
正待加紧追上去,一眼瞥见路旁凉亭内,如痴如果地坐着一个人,在那里垂头丧气,赫然竟是金鹏!
白玉仙意外地一怔,身形一顿,施六如已达去七八丈外,欲追不及。
她只好放弃不追,一转身,掠向凉亭。
张岚、王守义也已发现金鹏,双双掠身而至。
白玉仙惊诧道:“金少侠,你在这里干嘛?”
金鹏一抬眼,深深叹口气,又将头垂下。
王守义急忙赶前,问道:“没有找到瑶儿?”
金鹏沮然道:“也许我根本不该找她!”
王守义不解道:“怎么回事?”
金鹏摇摇头,叹遭:“唉!不必再提她了……”
王守义振声道:“不!你一定要说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金鹏乖戾地一笑,激动道:“晚辈自叹无此福份,不能跟瑶姑娘缔结良缘,金杨两家始约,就此解除!”言毕,冲出凉亭,狂奔而去。
王守义身形疾掠,急起直追,拦住了金鹏,喝问道:“你去哪里?”
金鹏愤声道:“晚辈已无留此必要,即返金陵!”
王守义道:“瑶儿究竟……”
金鹏怒哼一声,掠身而去。
王守义犹待追去,白玉仙已赶来,劝阻道:“由他去吧!”
就这片刻之间,金鹏已狂奔如飞,逐渐去远。
王守义不禁沮然叹道:“唉!这孩子本性不错,是个可造之才,在下倒是挺喜欢他的,跟瑶儿很相配,只可惜……”
张岚赶来,诧异道:“白女侠,你怎知方才逃去那人,即是假冒秦忘我的家伙?”
白王仙道:“昨日假冒萧姑娘的女子,被扬姑娘揭开真面目后,妾身就已肯定,伪装救她回来及强暴杨姑娘的秦忘我,必然也是假冒的!”
张岚、王守义连连点头。
白玉仙接下去道:“但妾身又想到,假冒秦忘我者,又是何人呢?苦思之下,猛然想起,那夜假冒的秦忘我负伤逃走,次日凌晨,真的却回来了,显而易见,他并不知那夜发生之事,否则绝不会自投罗网,送上门来。”
对她的分析,二人又微微点头。
白玉仙又道:“一个假的去,一个真的来,虽相隔一夜,时间上仍太巧合,一试想,为何假的不去,真的就不回来?由此可见,必是有计划的安排,配合的天衣无缝,而发现秦忘我昏倒山下之人,就是那姓施的!”
王守义若有所悟道:“白女侠是否认为,方才那人逃回去后,恢复本来面目,再等秦忘我清醒,两人结伴同回洛阳?”
白玉仙微徽颔首道:“妾身原只是怀疑,方才再见那姓施的,体形与秦忘我相似,且口音极熟,似曾听过。所以灵机一动,故意用话激他,试探其反应,结果他做贼心虚,被妾身歪打正着,才敢确定是他!”
王守义不由地赞道:“白女侠果然高明,令在下由衷地佩服!”
白玉仙意犹未足,叹道:“唉!可惜被他逃掉了!”
张岚忧形于色道:“他这一逃回去,必然告知疯狂杀手,假冒的萧姑娘已死,只怕恼羞成怒,迁怒于真的萧姑娘……”
王守义急道:“事不宜迟,咱们快回去,跟大家商议出一个对策!”
三人哪敢怠慢,急急赶回虎风镖局。
郭兆南已赶来,又回去指挥地鼠门弟子,全体出动,追查骷髅教的行踪了。
韩伯虎见三人回来,迫不及待问道:“没有找到金鹏?”
王守义争先道:“不但找到了金鹏,还发现了假冒秦忘我之人呢!”
韩伯虎惊诧道:“哦?是谁?人在哪里?”
王守义苦笑道:“老兄,该让咱们坐下来喘口气吧!”
韩伯虎忙赔笑道:“抱歉!抱歉!在下实在是迫不及待,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三人坐定后,仍由王守义发言,将前往洛阳客栈,撞上施六如之经过,及追出城外,发现金鹏情形,述说了一遍。
再听毕白玉仙的分析,韩伯虎不禁愧疚道:“唉!咱们竟错怪了那位秦老弟!”
王守义忧形于色道:“现在咱们要担心的,是萧姑娘跟杏花的安全……”
韩伯虎道:“郭兆南已来过,除非咱们硬闯百香庵,只好等候地鼠门的消息了。”
谭三姑忽道:“玉仙,以你的估计,咱们如果合力对付天竺魔女,能有几分胜算?”
自玉仙沮然摇头道:“毫无胜算!”
谭三姑犹自不服道:“老身倒不信这个邪,天下任何一门玄奇高深武功,皆含五行相生相克之理,必有可破之法!”
白玉仙正色道:“谭老前辈的话不错,妾身也曾听恩师提及,玄阴寒甲功,有一聚功凝气总枢,亦即全身唯一弱点,倘能攻击正中此处,功力立散,非死亦必重伤,但除本人之外,找出其弱点极为不易。”
谭三姑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老魔女练的是阴寒之功,这聚功凝气之处……”
众人知她正在苦思,不敢出声惊扰。
谭三姑突然双目精光暴射,向白玉仙道:“玉仙,尊师北海阴寒叟,练的亦是阴寒奇功,可知其聚功凝气之处何在?”
这一问,无异是要她揭开不宣之密!
白玉仙面有难色道:“这……”
谭三姑郑重其事道:“玉仙,老身并非强人所难,问所不该问之玄机隐密,但事关咱们生死,甚至祸延天下武林,不得不如此啊!”
白玉仙正左右为难,犹豫不决,突闻黄小玉欢呼道:“杨姑娘回来啦!”
众人闻声一怔,齐向拱门看去,果见杨瑶闯入。
白玉仙正好解了围,趁机起身迎上前去,紧紧执起杨瑶双手,关切道:“杨姑娘,你跑到哪里去了?”
王守义也赶过来,抱怨道:“唉!你这孩子,可把大舅我急坏啦!”
杨瑶眼光一扫,却向白玉仙道:“白女侠,晚辈可否单独与您一谈?”
王守义又道:“你这孩子,有什么话不能当大家说的,若有困难,咱们也好替你拿个主意,为你解决啊!”言下之意,似暗示杨瑶与金鹏的婚约。
杨瑶却断然道:“不!此事只能跟白女侠一人谈!”
白玉仙道:“好,杨姑娘,咱们回客房去谈。”
王守义不便阻止,其他人更不便反对。
但各人心里都在想,她究竟要跟白玉仙谈什么,居然如此神秘?
白玉仙偕杨瑶,避开他人,回到了西厢客房。
关上房门,白玉仙即道:“杨姑娘,有话直说吧!”
杨瑶却绕着圈子道:“白女侠,您对秦大哥印象如何?”
白玉仙微微一怔,心忖道:原来这姑娘,已爱上了秦忘我,莫非求我成全?
她当即笑道:“杨姑娘已经知道,他原是无辜的,何必多此一问。”
杨瑶又道:“如果他身受重伤,虽性命可保,但若无功力深厚之人,为其运功疗治。武功将废,白女侠可愿助他一臂之力?”
白玉仙急问道:“可是昨日在此受的伤?”
杨瑶正色道:“那些伤已无碍,昨夜又受了更严重的伤!”
白玉仙惊诧道:“哦?为何人所伤?”
杨瑶道:“百香庵内的一个老太婆,年纪比谭老前辈更大……”
白玉仙失声惊呼道:“天竺魔女!”
杨瑶茫然道:“晚辈不知她是何人……”
白玉仙急问道:“秦忘我人在何处?”
杨瑶不敢贸然说出,反问道:“白女侠愿不愿助他?”
白玉仙正色道:“你这傻丫头,我若不愿助他,何必管他人在何处!”
杨瑶喜出望外道:“多谢白女侠,但此事不可让其他任何人知晓!”
白玉仙道:“好!咱们从后院出去!”
哪知二人刚一出房,只见谭三姑已站在院中。
老婆子劈头就问:“你们谈好了?”神色口气皆不对劲,显然她们密谈,连她也撇开,心里颇觉不是滋味。
白玉仙急切道:“妾身陪杨姑娘去有点事,回来再向谭老前辈禀报。”
谭三姑睑色一沉,不悦道:“老身不能先知道?”
白玉仙情急道:“情非得已,请老人家原谅!”
言毕,一拉杨瑶的手,直奔围墙,双双掠身越墙而出。气得老婆子怒哼一声,不禁为之气结。
杨瑶带着白玉仙,出了北城,直奔山中茅屋而去。
二人施展轻功,哪消一盏热茶时间,茅屋已在望。
杨瑶心急如焚,抢先冲向茅屋,尚未到门前,已振奋叫道:“秦大哥,白女侠请来了……”
门仍虚掩着,推门而入,却使杨瑶惊得呆住了。
原来屋内一片凌乱,秦忘我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