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夜色下,圆觉寺就像一座蹲伏的怪兽,静静的盘踞在那儿,似是准备要择人而噬。
一条人影,迅如流光闪过,向圆觉寺而来。
那黑衣人在庙顶盘旋了一下,似是查看有没有人跟踪,然后身躯一矮,从瓦上破洞处进入庙里。
庙中大雄宝殿里,已有人在等候。
一点火光闪起,但那庙中人手持—枝干里火,沉声道:“二哥,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帝君已经催了几次了。”
那跃进大殿的黑衣人,面上蒙着一条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跟手持千里火的殿中人装束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他的背后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袱,也不知道里面装些什么。
黑衣人解下包袱交给另外一人,道:“老七,你把这包袱放回我房里去,我这就去见帝君。”
他的身形一动,胸口闪烁着一只绿莹莹的手掌,一瞥之下,可见到掌心写了个二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涂料,在绿色莹光中显出银色的芒影。
那手持千里火,被称作老七的黑衣人,接过包袱,道:“你快去吧!老九等到现在还没有吃一点东西,直在埋怨你呢!”
那黑衣人笑了笑道:“他活该,谁叫他占我的便宜,做我的长辈?”
老七也跟着笑道:“五哥也这么说他,气得老九直跺脚,若不是四姊说要亲自下厨,做一桌好菜给他吃,老九的气还没有消呢!”
他们说话之间,已走到了那座满布尘埃的佛像边,随着地底传来一阵“轧轧”的闷响,那整个硕大的莲座挪了开来,露出一个黑黝的大洞。
老二率先进入洞里,踏着一级级石阶而下,直到底端,方始伸手推开一座石门。
那两个黑衣人熄去了千里火,踏进石门,便进入一条长长的、有些倾抖的甬道。
这条甬道上铺着紫黑色的地毯,两边以白石砌就的墙壁,壁上每隔数步便有半圆形的一个托座,托座里摆着的是一颗鹅卵大的明珠,淡谈的珠光,将整条甬道都照得清清楚楚。
这是何等的气派,一条甬道,长约三十五六丈,每隔三尺便是两颗明珠。
而这样的一颗珍珠,摆放在珠宝铺里,最低也值二千两银子。这甬道中少说也有二十颗以上,颗颗浑圆无瑕的明珠,总值多少,可想而知。
像这么一座荒废颓败的古庙,任谁也想不到地底下还有机关地道,地道中藏着如此大的一笔财富……
甬道尽端是一座钉满铜钉的铁门。
那个叫老二的黑衣人站在门前,伸手敲了三下,左边铁门露出一个圆形的窗口,从窗口后现出一张面孔。
那个脸孔极为骇人,除了秃头独眼之外,整张面孔上布满着斑驳的疤痕,连鼻子都翻开去,就像打破的石榴……
这是一张破碎的脸,尤其独眼中满布着仇恨与凶狠,更显得恐怖而骇人。
那张破碎的脸上,露出一个鲜红的洞,看来像那人的嘴巴,因为嘴里现出二撑参差的牙齿。
那人咧齿一笑,道:“老二,你回来了?”
黑衣人恭声道:“赵老,是我回来了。”
“喀”地一声大响,铁门被拉了开来,出现在门后的,是一个驼子。
这人不但秃头、独眼,满脸伤疤,并且还是个驼背,真可说集人间惨事于一身了。
可是他一见到老二,那只独眼里射出慈蔼的光芒,使得他那张破碎的脸,也起了变化,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这疤面驼子笑道:“这回你立了大功,帝君非常高兴,在他的寝宫里等着要见你呢!快去吧!”
说着,关上了铁门,伸手在黑衣人肩上拍了拍,以示嘉勉之意。
黑衣人躬身道:“赵老,我先去向帝君报告经过,再回来向你请安,陪你喝酒。”
“好好好!”疤面驼子不住点头,笑道:“我留下两缸百花酿,专门等你回来……”
那手捧包袱的黑衣人道:“赵老,有没有我的份?”
疤面人叱道:“猴崽子,你整天呆在宫里,没有办过一件事,还好意思喝老夫的酒?滚开去!”
那黑衣人耸了耸肩,道:“赵老一向最偏心了,好,我滚!”
他侧首道:“二哥,我在你房里等你,此外八妹也回来了……”
“哦!”二哥惊喜地道:“八妹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七道:“就在你刚出去不久。”
“好!”二哥道:“你请她等我一下,说我见过帝君,马上就去见她。”
疤面人一翻独眼,道:“老二,你忘了我这老头了?”
二哥笑道:“赵老,哪敢呢?等会一并请您到我房里去,大伙儿一块聚聚,岂不更好?”
疤面人道:“不用了,我这个糟老头子,凄在你们师兄弟里面算是什么?”
二哥道:“那么等您过了这一段班期,我们再痛快喝酒下棋……”
疤面人摇了摇头,道:“恐怕帝君要派你一个更重要的任务,你在宫里休息不了几天,又要再出去。”
二哥道:“无论怎样,我一定会找机会来陪你。”
疤面人道:“好!你快去吧!你有这片心意,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二哥朝疤面人抱拳行了一礼,转身偕同老七走向一个长方形的钢柜中,关上了镂刻着花纹的铁门。
疤面人坐回原先的石椅上,伸手按了下椅旁的一个枢纽,只听到钢柜发出一阵声响,似是往地底沉了下去。
敢情这间小屋,是控制进出地底石室的枢纽,那独眼疤面人便是这神秘地下宫室的守门人。
以如此诡秘的一座地下行宫来说,将最重要的守门重责,交给这么个残废,真是使人费解……
那个钢柜有铁索相连,操纵的机关,便在入口处的石壁之后,若有信号传来,方始启动辘轳,使钢柜上升或下沉。
若无信号,则钢柜永远不会上下,地面与地底便无法交通。
那两个黑衣人进入钢柜之后,解开了蒙在脸上的黑布。
此刻若是李金贵也在这钢柜里,当他见到那二哥除下面巾,一定会失声惊呼。
因为这二哥正是凌三。
那除下面巾的老七,却是一个面目清秀,五官端正的年轻人。
或许由于常年留在地下,久未曝晒阳光,老七的脸色极为苍白,显得有些孱弱。
他见到凌三蓬乱的头发,笑道:“二哥,你怎么忙成这样子?”
凌三道:“什么?”
老七道:“你的脸。”
凌三哦了声,道:“你是说我没有将易容除去,是吧?”
老七颔首道:“既然已经回到宫里,还敷这劳什于东西做什么?”
凌三微微一笑,道:“老七,咱们兄弟多年了,现在为兄的要传你一招,那便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表现你的忠心。”
老七一怔,道:“二哥,我不懂。”
凌三道:“这有什么难懂的?我没受命除下易容装束,便永远戴着这个面具,就算再不舒服,也不能脱下来。”
老七恍然道:“哦!怪不得这回帝君要派你和五哥出去办事……”
话声一顿,道:“不过老九这回怎么也能参与如此重要的工作,我就想不通了。”
凌三道:“老九聪明伶俐,反应极快,近两年来用功之极,修为突飞猛进,我认为这次令主建议派他,可说是最佳人选。”
老七微一沉吟,道:“二哥,我听五哥说,你们这回任务非常艰巨……”
“艰巨倒说不上。”凌三道:“却是非常重要,事关本宫未来能否雄霸天下,你说重不重要?”
老七一震,道:“有这么重要?”
凌三颔首道:“我们已经掌握了开启未来的钥匙,如果不生变故,本宫弟子不出二年便可公开露面,五年之内就能雄霸天下。”
老七还待要说什么,钢柜一震,停了下来。
凌三道:“老七,你好自为之,将来帝君自会重用你的。”
他拍了拍老七的肩膀,道:“我们进去吧!”
老七启开了铁门,展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广大的石室。
这个石室凿造成八卦形,中间是一个很大的太极石雕,四周空旷,地上刻有八卦,每个符号前便是一座石门,每座石门都是敞开着的,不知通向何处。
老七道:“二哥,我在你房里等你……”
凌三道:“你把八妹约好,我顶多半个时辰便可以回去了。”
他们俩入分道而行,凌三朝右边刻有“三”形符号的石门行去。
门里是一条宽广的甬道,也是用白石砌成的,可是与地面那条甬道不同。不仅地面铺着黄色的地毯,两旁石壁尚有许多形状不同的小洞。
凌三踏入甬道,沉声道:“二剑主赵恨地求见帝君。”
他的声音在甬道中传出老远,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回声,好一会才完全静寂。
稍过片刻,甬道彼端传来声音:“帝君有召,二剑主请入殿。”
凌三抱拳道:“多谢帝君宣召。”
说着,疾步行了进去。
这条甬道并不很长,凌三还未走完,尽端的两扇石门便缓缓打了开来。
一道强烈的光线射进甬道,照得甬道有如白昼。
凌三眯起了眼睛,站在石门旁,不敢再往前多走一步。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五岳三川……”
凌三应答道:“唯我独尊。”
那苍老的声音道:“来者可是二剑主?”
凌三躬身道:“弟子赵恨地叩见令主。”
那苍老的声音道:“二剑主请进。”
随着话声落处,那道强光转了开去。
凌三举步迈进石门,走入了一座硕大而豪华的石室。
这个石室成长方形,四周的壁端都刻有历代宫室人物,里面的装饰,家具也都是镶金嵌玉,形式古朴。
这间石室四周立着不少穿着紧身黑色劲装的年轻人,那些人都是身带武器,目光炯炯,显然武功修为都很高。
凌三缓缓走了进去,一直走到石室中央的一块四周用白纱围住的大理石平台之前。
那座平台只有二级石阶高,宽广却有数十丈,四周垂挂着两层白纱,无法看透内部。
石阶前立着两排六名年轻剑手,挺胸昂首而立,右手按在剑柄之上,虽然见到凌三走到石阶之前,仍是动都不动一下。
白纱微动,一个身穿锦袍的独臂老人走了出来,道:“二剑主,你没将面具除去,难怪孙令主要起怀疑了!”
凌三躬身道:“弟子没有奉命除去面具,不敢违令,尚请三叔原宥。”
那独臂老人面目清癯,可惜额上一条长长的疤痕划向有颊,破了相。
他微微一笑,道:“你这回辛苦了。”
凌三道:“三叔洞察机先,我们一切都掌握主动之权,没有遭到任何意外,谈不上辛苦。”
独臂老人抚髯道:“方才五令主回来禀报,一切圆满,你已将李金贵送回玄妙观了?“凌三道:“弟子眼见厨房的大师父老张带人将李金贵拖进观里,这才赶回复命。”
独臂老人道:“走,我们进去,帝君已经等你很久了。”
他掀起白纱,偕同凌三走了进去。
这座广大的大理石平台,占地数十丈,外面又围着白纱,让人产生一种里面是敞着的错觉。
其实白纱内是一间大理石砌成的石屋,从平台进去,还要登上七八级石阶。
凌三随着独臂老人踏上石阶,进入大理石室,只见里面摆着一张巨大的锦榻,上面斜靠着一个白衣老者。
那个白衣老者合着双目,靠在绵榻上,一个锦衣少女正缓缓的替他捶着背。
榻前一个兽炉,炉中正有一缕轻烟,袅袅而起,使得室内洋溢着淡淡的清香。
凌三一见那白衣老者,连忙跪下叩首道:“弟子赵恨地,叩见帝君。”
那白衣老者睁开眼睛,闪出熠熠的光芒,望了凌三一眼,又闭了起来。
他招了下手,道:“孩子,你起来吧!”
凌三恭声道:“谢帝君。”
白衣人道:“你坐吧!”
凌三依言坐在榻前的一张锦墩上。
白衣人道:“三弟,这孩子这回功劳很大,你说要赐他什么?”
独臂老人道:“依小弟之见,该赐金丹一颗,剑法一套,以示嘉勉。”
白衣人颔首道:“除此之外,还要给他五天假期,七缸美酒,让他好好的跟老八聚聚,才能弥补他这近三个月来的辛劳!”
独臂人掀髯笑道:“帝君明鉴。”
白衣人哈哈大笑。
凌三喜出望外,连忙站起,躬身道:“多谢帝君赏赐!”
白衣人道:“你不要高兴的太早。”
他张开双目,凝注在凌三面上,道:“自此之后,李金贵的安危,完全系在你的身上,本宫的计划成败,都要看你能否控制李金贵而定,你的责任是太重了!”
他的眼睛合上,只是一个平常的老人,但是一睁开眼睛,却神光暴射,有股慑人的威严,令人不敢逼视。
凌三不敢抬头,道:“弟子知道身负重任,当奋身以赶,但求不负帝君之命……”
白衣人微微颔首,道:“嗯,刚才老五和老九已把经过情形禀报过了,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凌三道:“三叔的计划,可说是天衣无缝,李金贵已经深信不疑,此刻就算白玉凤劝他,他也不会改变,但是他本身有很大的弱点。”
那独臂人领着凌三进入石室后,便一直坐在锦榻旁的一张大交椅上,此刻欠了欠身,截断了凌三的话,道:“哦!什么弱点?”
凌三道:“这可分两方面来说,一是性格上,一是身体上。”
独臂人似是颇感兴趣,微笑道:“你说说看。”
凌三望了白衣人一眼,道:“从性格上来说,李金贵生性好奇,胆子极大,是他的优点,但也是他的弱点。因为他原是农家子弟,生活平静无波,一步入江湖恩怨之中,便首先目睹朱云和大白双妖的争战,然后又耳闻我们所灌输给他的那些故事,他的好奇心更扩展得深远,若是我们将来无法满足他的好奇,恐怕他会因而起疑,反而破坏我们整个计划。”
独臂人微笑道:“你说的不错,这点我也想到过了,并且也拟定了对策,你尽管放心,李金贵只要习了那三招剑法,便不会背叛本宫,如有必要,我会亲自授他绝艺,甚而帝君会收他为关门弟子。”
凌三眼中闪出惊诧之色,哦了一声,侧首望去,只见白衣人合着双目,面色平静,没有任何表情。
独臂人话声稍顿,道;“你该知道,以帝君的神通,一定可以满足李金贵的任何野心与好奇!”
凌三道:“是的,不过他老人家……”
白衣人突然朗笑一声,道;“老二,你看看!”
他斜靠在锦榻上,右手一招,从袖中飞出一枝长约尺许的金剑,绕着石室飞行—匝,又钻进袖里。
凌三兴奋地站了起来,惊喜交集,道:“帝君,您老人家的痼疾已经痊愈了?”
白衣人晒然一笑,道:“如果我这三十年的掌伤已愈,还用得着呆在这儿吗?”
凌三道:“可是,您老人家……”
独臂人道:“帝君昔日所闭之七脉,此时已通其五,就等你取到少阳真解了。”
凌三道:“弟子立誓一定要取到少阳真解,为帝君除此大患。”
独臂人额首道:“对,这才不枉帝君和老夫的十年苦心。”
话声稍顿,道:“你再说下去,李金贵身体上有何弱点?上回你不是禀报过,他的资禀颇佳,身体很好吗?”
凌三道:“就因为他的资禀太好,所以成了他的弱点。”
白衣人眼神一闪,道:“哦,这又为什么?”
凌三道:“刚才五弟是否察报帝君,北崆峒白眉老怪与太白双妖为了争夺李金贵,发生极剧烈的冲突?”
白衣人应了声道:“嗯,据老五说,朱云已练成了驭剑之术,看来他的成就已经超越他的老子!”
独臂人微笑道:“北崆峒的青冥剑诀五十年前便已落入帝君手里,朱云虽然凭着毅力,练成初步的驭剑之术,但要与无极老魔对抗,还差得太远,他把太白双妖惹翻了,以后可有的好受。”
凌三道:“三叔说的不错,朱云在眼见大白双妖使出‘姹女天魔舞’后,立刻便知道不敌,掉头逃窜而去……”
独臂人道:“关于这件事,我曾跟帝君商量过,要找个机会把青冥剑诀还给朱云,这样,将来有北崆峒的剑手对付无极老魔,对本门复出江湖之事,当有不少助力,老二,你认为怎样?”
凌三恭声道:“三叔神机妙算,这手一石二鸟之计,实在运用得巧妙之至,不过这交还剑诀之事……”
独臂人道:“这事老夫已有妥善安排,你目前只要全神注意李金贵便行了。”
凌三道:“是,弟子太过放肆,尚请三叔原宥……”
白衣人沉声咳了一下,道:“老二,你离题太远了,说了半天,还没把你要说的话说清楚。”
凌三眼神一凛,垂首道:“是,弟子失措了,也许是因为见到帝君龙体康复,太过兴奋所致,祈请帝君恕罪。”
白衣人微魏颔首,道:“嗯,恕你无罪。”
凌三定了定神,道:“李金贵的幻想力太强,欲望极大,性格捉摸不定,今后恐怕极难加以控制,这是我们要注意的……”稍稍一顿,继续道:“至于他的身体上的弱点,也就是他的禀赋极佳,根骨太好,又加上出身农家,能够吃苦,恐怕今后会为长春宫所网罗……”
独臂人沉吟道:“嗯,是有这个可能。”
凌三道:“李金贵既是学武的上乘根骨,只要他肯下苦功,可见以后的成就必不可限量,只要我们的计划中露出一丝破绽,恐怕他以后会成为本门的大患……”
白衣人两眼大睁,重重地嘎了一声,道:“若有这一天,你要负一切的责任,我一定要以本门重刑处治你!”
他的眼神如刀,逼视在凌三的面上,凌三只觉全身都被一股庞大的气势与压力笼罩着,不由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几乎连呼吸都要被逼得为之停顿。
独臂人见到他这种恐缩的样子,微微一笑道:“帝君,不要吓唬这个孩子,他考虑的没错。”
白衣人冷哼一声,道:“老二,这个计划是由你三叔策划的,可说是绝无漏缝,李金贵只不过是一个孩子,他既已入我罗网,怎么还会让他逃脱?如你所说,本门的计划会有破绽露出,那必然是因为你所造成的,所以你要负全部责任,你说对不对?”
凌三垂首道:“帝君说的极是。”
白衣人道:“你心里服不服?”
凌三道:“弟子心服口服。”
白衣人面色一缓,道:“你只要记住,你的命运与李金贵息息相关,便不会因一时疏忽,露出破绽……”
他深吸口气,继续道:“只要等到李金贵取到了少阳真解,就算他不想为本门所用,老夫也有法子可以制住他!所以最重要是这段时间内,绝不能让他起疑,知道吗?”
凌三恭声道:“弟子知道。”
白衣人说了这些话,似乎很累,面上泛起了疲惫之色,合上了眼睛,挥了挥手,道:
“你去吧!”
凌三立了起来,躬身行了一礼,道:“弟子告退!”
独臂人道:“帝君请安心休息,我来送老二。”
白衣人默然躺在锦榻上,面上毫无表情。
独臂人对那一直站立在锦榍后,有似木人的锦衣少女比了个手势,然后偕同凌三走向石门。
走到门口,凌三回过头去瞥了一眼,只见锦衣少女继续在为白衣人按摩,而就在这一刹那光景,白衣人的脸色倏然转为金黄,肌肉也仿佛僵硬如死。
凌三不禁有些骇然,忖道:“师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脚下稍稍一顿,独臂人已经觉察,拉住他的手,快步走出石室,然后转身掩上石门。
凌三诧异地问道:“三叔,帝君他老人家……”
独臂人道:“帝君自当年受到重伤之后,痛定思痛,所以这些年来,将整个时间都用在参悟修罗秘录之上,不但已将被闭的七条经脉,打通五条,而且快将练成修罗金甲……”
凌三讶道,“修罗金甲?”
独臂人道:“不错,这就跟佛门的金刚不动身法一样,运起功来,全身刀枪不入,就算是神兵利刃也无法刺入。”
凌三哦了一声。
独臂人道:“修罗金甲是本门无上神功,就是碰上佛门般若大能力,道家罡气,或者白家的少阳神功,也可毫无损伤……”话声稍稍一顿,道:“等你立了这个大功之后,我就请帝君授你心法。”
凌三大喜,躬身道:“多谢三叔栽培。”
独臂人道:“你好自为之,等本门复出江湖,统有武林之后,你便是帝君的唯一继承人了,明白吗?”
凌三似乎想不到独臂人会说出这番话来,惊喜交集,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来.独臂人手腕一抖,自袖中取出一颗碧绿的药丸,交给凌三,道:“帝君的寝宫内燃的是毒龙香,这是解药,你等会用酒服下,便可无事。”
凌三知道这毒龙香剧毒无比,吸入肺腑,不出一时三刻,便会全身靡烂而死,不由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伸出手去,将那颗解药接了过来,谨慎地揣入怀里。
独臂人见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淡然一笑,道:“你不用害怕,帝君寝宫里燃点毒龙并非针对你而设.一方面是为了练功之需,另一方面……”
话未说完,广大的石室里突然响起一串银铃声响。
独臂人目光一凝,默然聆听一下,道;“老二,你从玄妙观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人跟踪?”
凌三一凛,道:“没有啊!弟子曾再三查看……”
独臂人诧异地道:“奇怪,怎么会有人对一间破庙感兴趣起来?而且来的人还不止一批。”
凌三道:“三叔,弟子到监听室去看看……”
独臂老人道:“用不着了,那儿有你么叔负责,不管来人是谁,只要没发现地室入口的机关,让他去勘查一下破庙……”
说到这儿,他似是想到什么,顿了一下,道:“好吧!你跟我去看看也好。”
他们两人步下平台,朝左侧行去。
大约走了十几丈远.便是一座石墩,展现在面前。
那座石墩上架着一面可以挪动的巨大铜镜,镜面却与一般不同,整个凸出来,成弧形的。
凌三的目光自那巨大的铜镜移开,本能地向稍远处望去,只见那儿另有一座较高的石台,台上鼎立着一座大兽炉,里面正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跳跃的火光,照在守候兽炉旁负责加添燃料的两名黑衣壮汉脸上,使他们显得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威风之极。
因而衬惜立在炉后丈许的两名黑衣大汉,更加的精神不足,仿佛两具僵尸。
其实那两个人站立在另一面巨大的铜镜旁,整个身躯都被铜镜的阴影所挡住,所以才会使人产生这种错觉。
凌三暗忖道:“么叔不愧有神机天魔活鲁班的外号,光凭他设计的这两面铜镜,便可看出他的巧思了。”
敢情这两面铜镜,一凹一凸,白天利用阳光,晚上利用火光,可将光线凝聚起来,产生极强的光芒。
—方面由于这座地下宫室深藏地底十数丈,燃烧大火可驱除湿寒气,使室内温度增高,适应居住,另一方面则可借两座铜镜汇聚的强光,控制进入石室者的双目,并且辨明来人的面目身份。
任何敌人闯进石室,骤然遭到强光照射,都会有一阵目眩,视线不明的情形产生。
就在这如同骤盲的情况下,无论武功是何等高强,受到猝然而至的攻击,都会措手不及。
因而这两面铜镜,可说是很强大的武器,对于保卫这地下宫室的核心枢纽地区,发生极大的作用。
一阵轧轧的轻响传来,凌三心念一转,收回目光,落在眼前的石墩之上,只见一个头戴纶巾,手持绢扇的清瞿老者,坐在一辆孔明车里,缓缓的自暗壁里转了出来。
凌三躬身道:“弟子赵恨地见过么叔。”
那清癯老者身穿锦袍坐在车里,自膝以下披着一条毛毯,看不到他的双腿。
他朝凌三凝目注视一下,道:“老二,你回到了宫里,怎么还不把易容药洗去,我差点认不出你了……”
独臂人道:“坚石,是我没叫他卸去易容的。”
孙坚石道:“哦!老二刚回来,还要让他出去啊?”
独臂人颔首道:“嗯,他这任务重大,恐怕一年半载之内,都要用这副面貌出现了!”
孙坚石淡然一笑,道:“这不苦了老二了吗?整日敷着这么厚厚的一层药物……”
凌三道:“弟子并不觉得辛苦,其实六叔巧手神技,易容之术天下无双,弟子面上虽有药物,却也跟没有一样,毫无不适之处。”
孙坚石凄然一笑,道:“老二说得不错,当年若不是靠着巧手天魔郑君武的易容之术,只怕我们修罗门早就完蛋了……”
独臂人皱了一下眉,道:“坚石,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你还发什么牢骚?”
孙坚石冷哼一声,掀起盖在大腿上的毛毯,但毛毯下面空空的,敢情他两条腿自膝部之下,全都被切断。
他沉声道:“三哥,你看到没有?当年若不是你神算天魔林煌自诩神机妙算,我又怎会落得这个样子?”
独臂人林煌面上的肌肉抽搐一下,眼中露出怒色,似是要发作。
可是当他看到孙坚石那两条腿,又忍了下来,轻叹口气,道:“坚石,你说吧,又有什么事惹你生气了?”
孙坚石放下手中的毛毯子,道:“三哥,我跟你要四十斤铁砂,二十斤铜,已经有多少天了?”
林煌苦笑了一下,道:“原来你是为这件事在生气,我还以为……”
孙坚石道:“三哥,我要这些东西,是为了铸制假肢,并不是拿来玩的!如果做成功了,对你也有好处的!”
林煌道:“唉!坚石,并不是我不给你,而是最近几天,事情太忙了……”
孙坚石重重地哼一声,林煌笑道:“好了,坚石,算我怕你了好不好?明天我就派人去采购你需要的矿砂,顶多三天就交给你,这总行了吧?”
孙坚石笑道:“这还差不多!”
他顿了顿,侧首望着凌三,道:“老二,你别笑么叔,要知道,我若不来这一手,你三叔也不会答应我的要求……”
林煌道:“好了!坚石,你见好就收吧!别让晚辈看了笑话!”
凌三道:“弟子不敢……”
孙坚石道:“你当然不敢,要是敢的话,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林煌道:“坚石,别再胡扯了,刚才上面传来了警号,是不是有人在窥探?”
孙坚石道:“没什么,是一个道士和个小丫头在庙里歇脚……”
“道士?”林煌望了凌三一眼,道:“会不会是玄妙观里的道士?”
凌三神色一凛道:“么叔,我们到监听室去看看。”
孙坚石道:“唉,就算是玄妙观的道士,又有什么大不了,何必这样紧张……”
林煌道:“老么,你不晓得,事情很重要,我们一定要弄清楚,玄妙观里的道士为什么要到圆觉寺来。”
说着,他向石墩的密室行去。
孙坚石开动机簧,那辆孔明车便缓缓转向,跟随着林煌而去。
凌三缓缓跟在车后,走进了那石墩后的监听室。
这座监听室所占的地方不小,四周石墙是一片黯灰色,—排木台沿墙搭着,无数根黑色的钢管从屋顶垂下,分成三排弯落,显得极为诡异。
而在室内中央,有一张极大的桌子,桌上用沙石土木砌建成具体细微的圆觉寺以及周围伪陈设,那些模型做的极为逼真,显然是出自巧匠之手。
凌三的目光掠过那张大桌,落在墙边的木台,只见那儿有四个黑衣大汉正凝神贯注的从窥管里窥探着,而站立在大桌旁的两个大汉则将注意力集中在木台上的同伴。
孙坚石控制着孔明车,缓缓驶到大桌之前,凝目望着桌上的沙盘一会,问道;“那两个窥探的人还没有走吗?”
那站在桌旁的黑衣大汉恭声道:“禀报令主,他们还停在庙里。”
孙坚石问道:“他们在庙里做什么?”
那黑衣大汉道:“他们好像在搜寻什么……”
凌三忍耐不住,道:“么叔,让弟子去看看.是不是玄妙观里的人……”
孙坚石颔首道:“好,你去……”
他突然见到那站在木台左首的一个黑衣大汉作了个手势,话声—顿,道:“又有一个白衣女子来了,她蹲在庙顶,向庙内窥探……”
凌三飞身跃上木台,道:“你走开,让我看看。”
那个黑衣大汉赶忙让开,凌三凑首过去,从那根黝黑的钢管望将出去,只见半边圆觉寺都尽入眼底。
淡淡的月色照映下,一个身穿白衣,长发披洒的女子,正以倒卷珠帘之式,双足钩住屋帘,探首自窗子向庙内窥探。
凌三以前也进来过两次,但是始终没有弄清楚这些窥管是怎么做成的,竟然能将远距地底数十尺的景物,收进眼底,如同咫尺之逼。
此时若是白天,恐怕那个白衣女子的每一根发丝,他都能够数得出来,纵是如此,他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背上背的一柄黑绿色的短剑,以及剑上飘拂的剑穗……
凌三正在凝神贯注之际,耳边响起林煌的声音道:“老二,看清楚了是谁没有?”
凌三摇头道:“从这儿看过去,只看到她的背影,看不见脸……”
林煌叱道:“笨蛋,你不会换一根窥管去看看?”
凌三一愣,孙坚石道:“三哥,你又发神经了?骂孩子做什么?”
林煌道:“唉,老么,你不明白,这……”
孙坚石挥了挥手,道:“老二,你别听你三叔的,喏,就是左边第三根窥管,可以看到庙里……”
凌三尴尬地道;“三叔,我……”
林煌皱着眉道:“少说废话了,快去看看是不是玄妙观里的道士?”
凌三不敢再多说话,按照孙坚石的吩咐,走到第三根窥管之前,望将出去,可将整个大雄宝殿的景物,尽收眼底。
凌三首先看到的是一堆熊熊的烈火,然后才看到坐在火堆旁的两个人。
跳跃的火光,是如此的明亮,是以凌三很清晰的便可看到那两个人的面目。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道:“真的是他们!”
林煌问道:“谁?是谁?”
凌三道:“是刘翠娥和玄法道人!”
他有些不解地道:“他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林煌冷哼一声,道:“你还要问?一定是你露出了什么痕迹,让他们跟踪到圆觉寺来……”
凌三道:“弟子发誓没有人跟踪……”
林煌叱道:“你还要跟我强辩?”
他的目光一凝,道:“老二,会不会是那小子招出来了?”
凌三摇头道:“这不可能的,弟子敢以生命保证,李金贵不会招认什么。”
林煌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你弄砸了这件事,还能够活着?”
凌三想起本门对待弟子的严厉手段,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煌凑首在窥管里,望了一下,道:“唉!可惜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不然就可以弄清楚他们为何而来。”
孙坚石见到凌三默然肃立一旁,缓缓御车过去,伸手拍了拍凌三的肩膀,道:“老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出来,让我听听,或许么叔我有法子可以帮你……”
林煌又凑首从窥管里望去,只见玄法和刘翠娥两人嘴唇不住的动着,却听不到声音,不由顿足道:“老么,你做的这个什么窥管,简直太差劲了,光只看到人,连声音都听不到!”
孙坚石双眉一扬,目中射出炯炯神光沉声道:“什么?我做的窥管差劲?”
他伸手指着林煌,怒道:“姓林的,我看你才是个大草包,你知不知道,我们这儿深处地底,距离地面三十多尺,我凭着明亮折光之理,做成这些窥管,能将地面的事物,传到地底,其间的困难有多大吗?你还不满足,想要听到声音,他妈的,我让你成了千里眼,你还要做顺风耳,你……你大岂有此理了!”
林煌话一出口,便知道不对,因为他明白孙坚石一向以自己的巧手技艺自傲,的确,这座地下宫阙的许多精巧设施,都是出于孙坚石的设计。
而这些精巧奇怪的工具,若是放诸江湖,确实是使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所以当孙坚石被他这句话触怒时,林煌是吭都没吭一下,唯恐会使得孙坚石更加震怒,是以神色一直自若,没有露出生气之态。
孙坚石骂了一会,见到林煌木然立在面前,竟然没有丝毫反应,微微一愣,话声停了下来。
林煌淡然一笑,道:“坚石,你骂完了吧?”
孙坚石道:“我……”
林煌道:“方才是为兄的不对,喏,我向你道歉,总行了吧?”
孙坚石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道:“三哥.我……或许是在这鬼地方呆久了,脾气难以抑制,其实我不该……”
林煌挥了下手,道:“好了,我们两个都不对,看来我们都该到半半园去过些日子……”
话声稍顿,轻叹口气,道;“唉!只可惜眼下正是重要关头,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这儿,为了本门的复兴,看来是非把这几根骨头丢进去不可了。”
他这句话说得极有感情,孙坚石脸肉抽动一下,道:“三哥!”
林煌伸手轻轻的在他的肩上拍了两下,道:“我们是共生的老兄弟了,还有什么芥蒂不成?坚石,你明天就到半半园去休息个十天半个月,这段日子就让老六守在这儿。”
孙坚石默然颔首。
林煌转身道:“老二,你再看看,那个藏身庙顶的白衣女是谁?”
凌三应了一声,那立在最左侧的一个黑衣大汉道:“二剑主,你到这儿来,便可以看到那个女子的面孔了。”
凌三走了过去,凝目自窥管里望将出去,只见从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大雄宝殿右侧的破窗,以及倒挂在窗外的一张素净的面庞。
林煌听到凌三嘴里发出“啊”地一声惊呼,忙问道:“老二,是谁?”
凌三道:“三叔,是白金凤。”
林煌也吃了一惊,道:“你说是白家大院的白金凤?”
凌三颔首道:“弟子曾经见过她一次,不会错的。”
林煌略一沉吟,道:“她到这儿来干什么?难道……”干咳一声,道:“坚石,我本来决定要跟老二一起到上面去听听那大白双妖和玄法说些什么,如今既然白金凤在上面,看来是不能上去了,她已经得到白老鬼的真传,玄功超群,一个不好,就会被她发现,反倒不妙,所以只有拜托你想个法子了。”
孙坚石道:“我有什么法子?当初我曾用丝线系连竹筒传声之法,想将地面的声音传下来,却因为距离太远了,一直没有成功……”
林煌叹了口气道:“唉!看来我们今天是没有办法弄清楚太白双妖和玄法老道的来意了……”
他双眉一皱,道:“嗯,老二,你立刻传出讯息,命令坤字三号尽快弄清楚李金贵是否将遇见你的那些事招认出来,如果他被怀疑,那么……”
凌三心头一跳,道:“三叔……”
林煌微微一笑,道:“你不用紧张,李金贵是我们用来进入白家的钥匙,无论如何不会伤害他的……”
孙坚石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道:“三哥,那李金贵真的对本门如此重要吗?”
林煌颔首道:“嗯!重要得不得了,如果他受到了伤害,本门很可能要晚五年到十年才能重出江湖。”
孙坚石惊愕地哦了一声。
林煌道:“所以我一定弄清楚玄妙观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他!好尽快决定对策……”
孙坚石道:“三哥,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可以看到太白双妖说些什么话……”
林煌忙道:“什么法子,你快……”微微一愣,问道:“坚石,你是说看到?”
孙坚石点头道:“嗯!不错,是看到他们说话。”
凌三忍耐不住,问道:“么叔,你快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小侄真弄糊涂了。”
孙坚石道:“事情是这样,我们这儿有一个黑衣弟子叫罗三思的,他以前跟过几个杂耍班跑江湖卖艺,学会了好些杂技,我记得其中有一项是能够看人的嘴唇动作而明白在说些什么……”
林煌道:“哦!有这种人才,坚石,你还不赶快去把他找来?”
孙坚石唤过了一个黑衣大汉,交待了几句话,那个大汉匆匆走出监听室去。
林煌道:“唉!坚石,你真是糊涂,放着这种人在外面做杂务,不晓得让他留在监听室里,真是……”
孙坚石皱眉道:“三哥,你又来了?”
林煌道:“本来就是嘛,那罗三思如果早在这里,我们岂不是早就明白太白双妖和玄法说些什么了?”
孙坚石道:“三哥,你晓不晓得南七北六,这一十三省,有多少种方言?告诉你,最少也有几百种,那罗三思虽然会读唇之术,却也只看得懂十几种方言,并且还不是全部能懂,所以……”
说话之间,那授命出去的黑衣大汉领着一个瘦削黝黑的中年汉子走进来。
孙坚石道:“罗三思,你不用害怕,三令主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你去做,做好了有重赏!”
罗三思一脸的忐忑之色,听到孙坚石的话,恭声道:“小的听令主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孙坚石笑道:“事情没有那么严重,只要你用心去看,我想这件事对你来说,并不困难……”
林煌打断他的话,道:“罗三思,九令主说你会读唇之术,对不对?”
罗三思颤声道:“小的以前跑江湖的时候,跟人学了一点……”
林煌挥了挥手,道:“好,你快到那边去,喏,就是这根窥管,那儿有一个老道和一个女子,你看看他们在说些什么?”
罗三思深吸口气,压抑住紧张的心情,快步走到一根窥管之前。
林煌道:“我们用个简单的方法,嗯,若是那道士说话,你就举左手,换了那个女子就举右手,懂了没有?”
罗三思颔首道:“是,小的懂了。”
林煌道:“快啊!别耽误时间了。”
罗三思凑首窥管,立刻举起右手,道:“我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个破庙里连个鬼都没有,阿贵怎么会提到这儿?”
凌三啊了一声,道:“三叔……”
林煌摇了摇手,道:“别说话,听下去。”
罗三思接着举起左手,道:“的确是很奇怪,这座圆觉寺已荒废了许久,不可能有人藏匿在里面……可是……大师兄的慑心术从来都没有出过……”
他喘了口气,又举起右手,道:“所以这就透着奇怪了,阿贵在被催眠之下,不可能会说话,怎么说前生之事?又提到了无相神尼,北海魔尊这些前辈异人……”
罗三思顿了顿,放下右手,转过头来道:“三令主,那个女子把脸转过去,小的看不到她的嘴……”
林煌叱道:“别废话了,你能看到多少,就说多少,别分神。”
罗三思打了个颤,急忙凝神注视窥管。
这时室中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注在罗三思的身上,使得他更加紧张,就这一会光景,已是满头大汗,可是他擦都不敢擦一下……
室内静寂如死,好一会,才见到罗三思举起左手,道:“这件事的确太奇怪了,据大师兄说,慑心术太过深奥,有时……”
罗三思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稍稍一顿之后,又继续道:“也许就这样把阿贵的前生里记忆……过来,不然他一个乡下孩子,怎么晓得那些武林中久已无……的异人……”
就到这里,他又迅速的举起右手,道:“我可不相信这种事……可是……他身上中的冷煞手又怎会有人加以……”
罗三思急喘了两口气,继续道:“依我的看法,显然是那小子遇到了—个路过的武林高手,救了他……之后,又跟他提起无相神尼,极乐真人这些异人……对了,就是这么回事……”
林煌冷笑了下,道:“老二,这太白双妖果然不简单,竟能……”
罗三思放下了右手,迅捷地举起左手,道:“二姑娘,你的推断固然有理,但是贫道不敢苟同,须知阿贵根骨极佳,若是有武林高手看到他,怎会弃之不顾呢?”
罗三思擦了擦面上的汗,举起右手,道:“所以我奇怪的就是这一点,……唉!我看还是别在这儿耗下去了,回观去吧……”
他的话声一顿,又举起了左手,道:“二姑娘,这样好吧,你再多等半天,看看太虚师叔下午能不能赶到,他老人家炼有独门丹药,再配合大师兄的慑心术,一定可以弄清楚阿贵这段时间遇到了谁,有些什么遭遇了……”
林煌见罗三思放下了左手,久久没有作声,忍不住问道:“罗三思,那个女的说什么?”
罗三思道:“禀告令主,那个女的把脸转过去了,小的看不见……”
凌三焦灼地道:“三叔,情况有些不妙……”
林煌皱起双眉,颔首道:“嗯,事情是有些棘手,那太虚老道精通茅山邪法……”
罗三思啊了一声,道:“禀告令主,他们俩人走了!”
林煌一步抢前,推开罗三思,凝日往窥管望去,果然发现就这两句话的光景,庙中人影杳然,那刘翠娥和玄法已经离开大雄宝殿。
他换过一根窥管,也没看到白金凤的纵影,显然她也在这时飞身离开。
孙坚石问道:“三哥,他们都走了?”
林煌点了点头,对那些肃立一旁的黑衣大汉道:“你们各守各的岗位,密切注意上面的动静。”
他略一沉吟,道:“坚石,我看这两天一定会还有人到圆觉寺来窥探,玄妙观里的人,我倒不怕,我担心的是白家大姑娘……”
孙坚石冷笑道:“白家的武功虽是玄门正宗,但是我设计的土木机关,六哥亲自动手布置的,谅他白家也无人能识破奥秘……”
林煌道:“坚石,千万不可太自满了,眼下不是我们跟白家摊牌决战的时机,我们决不能将此处的机密泄漏出去,以致影响大局,知道吗?”
孙坚石叹了口气,道:“唉!我真是等不及了,我……”
林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忍耐,坚石,千万要忍耐,我想,本门称霸天下的日了不远了,你等着吧!”
孙坚石默然点了点头。
林煌侧首道:“罗三思,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监听室里,晋升为红带弟子,每月另加饷银二十两,休假四次。”
罗三思喜出望外,躬身行礼,道:“多谢令主栽培!”
林煌道:“不过,你要负责在最短的时间内,教会这室里十八名弟子读唇之术,老夫随时会来考察的!”
罗三思肃然道:“是,弟子遵命!”
林煌颔首道:“你好自为之,老夫保证你在本门的前途不可限量。”话声一顿,道:
“老二,你跟我来。”
凌三随着林煌走出监听室,一直走了二十多步,林煌才停下身来,道:“老二,你也明白如今事情有多严重吧?”
凌三停下了脚步,道:“三叔,那老道的邪术真的很厉害吗?我们是不是要改变计划,把李金贵救回来?”
林煌摇头道:“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绝不可以把李金贵弄回来,因为……我认为白家之让李金贵混入玄妙观,必然有其用意,很可能是考验李金贵,所以我们如果在这段时间把他弄出来,会弄巧成拙,影响大局……”
他略一沉吟,道:“太虚老道是当年茅山掌门清虚道人的小师弟,据我所知,清虚道人以前炼过一种离魂丹,能使人丧失神智……”
凌三道:“三叔,那么该怎么办呢?李金贵恐怕无法逃过这一关……”
林煌道:“我刚才一直在想,看看有没有法子能使李金贵经过这一次考验,结果想到了三个方法。”
凌三也一直在思考,却始终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使李金贵在双重试炼之下,仍然守口如瓶,不泄漏所经历之事。
如今他听到林煌一说出来,却有三个法子之多,不禁哦了一声,道:“三叔,什么法子?”
林煌道;“第一个办法是找到当年南海无相神尼所炼的清心却魔丹,让李金贵服下,便可保持神智清明。不过这个办法虽好,却等于没有,因为无相神尼如今在哪里,找都找不到,又到那里去找清心却魔丹?”
凌三一愣,忖道:“三叔也真是的,说了半天这不是等于没说?”
林煌道:“第二件东西能够定心护神的,乃是白家的虎符玉佩……”
他的目光一凝,道:“想当年,本门跟白家决战之际,帝君施出修罗大法中第七诀——
摄神魂之法,眼见白仪方已经意转神移,心旌摇曳,白夫人却取出了一块玉佩……”
说到这里,他的脸肉抽搐了一下,道:“那块玉佩极为小巧,里面却有着血丝,成虎形的血丝,嘿!你没有看到,那个红色老虎本来是在玉佩里面的,白仪方喷了一口气在上面,刹时红光闪烁,整个老虎好像跳出来,当时帝君一怔,所以才被白仪方用少阳真气击中,本门因此惨败……”
回忆往事,不胜唏嘘,林煌摇头叹息道:“那一次,本门十大神魔,当场死了六个,唉!
真是太惨了,太惨了……”
凌三见到林煌眼中泛起泪光,面上神情凄楚,忍不住道:“三叔,你老人家……”
林煌深吸口气,道:“想起当年之事,犹自令人伤感不已,回顾这二十年以来,我们深藏地底,又为的是什么?唉!”
凌三默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林煌淡然一笑,道:“老二,你现在想必知道,那虎符玉佩能够定心护神,绝不怕什么催眠术了吧?”
凌三道:“可是……那块玉佩在白家,我们又不能够去拿来……”
林煌道:“所以这个法子有也等于没有。”
凌三道:“那么第三个法子呢?”
林煌道:“本门的修罗令,乃守心定神的无上之宝,你忘了?”
凌三吃了一惊,道:“三叔,修罗令是本门的至宝,怎么可以交给外人呢?”
林煌道:“除此这外,再也别无他法,能够使得李金贵在离魂丹与慑心双重禁制下保持清醒!”
凌三道:“可是……”
林煌道:“你不用多说了,我已权衡厉害,才决定这么做的,老二,你去休息一个时辰,我这就去禀明帝君,请出修罗令,一个时辰后,你带着修罗令到玄妙观去找到李金贵,交给他佩在胸口,并且教他应对之词,等到他过了这一关后,立刻取回修罗令……”
凌三想到这次责任之重大,不禁身上暗暗冒汗,颤声道:“三叔,我……”
林煌道:“你放心去,我会命老五随后支援你,如有必要,我会请你六叔走一趟。”
凌三抱拳道:“多谢三叔。”
林煌挥挥手道:“你去吧!”
凌三转身跨大步,迅速地走了出去。
林煌抬头望着那两面巨大的铜镜,忖道:“想那李金贵乃是一个农家子弟,我却把本门整个前途一切希望都投注在他身上,此事若是放在三个月前,只怕是想都想不到的事,就是此刻,若是说将出去,恐怕也没人会相信……”
他喃喃自语道:“不知道李金贵晓不晓得,他竟然无意中成为未来武林情势变化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