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扬州城富豪有几?
这时,夕阳已尽,夜幕低垂,王少卿以知府之尊,夜访金府,是把交情摆在了台面上。金百年还真有点受宠若惊,遣开身边的从卫,在书房外面警戒,房中留下贾英陪客,同时,书房中也掌起灯火,一室光明。
“大人屈尊来访,寒舍生光。”金百年大概是真的感动了,一撩袍角,竟然准备大礼拜见王知府。
王少卿急急伸出双手,拦住了金百年,道:“金老,这就见外了!下官是诚心结交,为了金小姐的冤屈,也为了扬州城中十大家族。”
扶着金百年落了座位,才在对面坐下。
当官的做作起来,比起江湖人远要高明,金百年感动的有点热泪盈眶了,金小眉是他活在人间的快乐所倚,王知府击中要害了。
“大人,”金百年道,“十家豪富中,有八家愿出全力,共襄盛举,只有一家主张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王少卿微微一笑,道:“金老,这是十大家族的劫难,不是救人是自救。”
“老朽也是这么说,但他很固执。”金百年摇摇头,道,“他说等事到临头再说不迟。我们话不投机,他起身告辞,老朽也未留客,就这样一拍两散了。”
“是哪一家?在扬州十大豪富之家,排名如何?”王知府问道,“门下护院、食客中,是否有杰出的高手、奇人?”
“扬州十大豪富家族,没有正式的排名,但彼此之间,都在暗中探查对方的财富变迁。”金百年道,“这也是十大富豪家族很少往来的原因。除非重大事故,每年只有一次相互拜年的来往,但对彼此间财富聚集都很留心,虽非十分了解,但大约情势,总有一个估算。”
王少卿心中忖道:原来这十大富豪家族,彼此之间也在勾心斗角,谁要是有机会,就会吞掉对方,难怪他们不惜重金,聘请高手护院,以保护财富安全。
金百年沉思了好一阵,才叹口气,道:“那人叫姚顺天,在十大富豪中,排名在二三之间,门下的武师不多,但却都是很杰出的高手,是个精于打算的人物。据老夫听到的传说,他聘约了几位精研毒物的高手,组成一个用毒小组,隐藏的很秘密。总之,这个人有点神秘,能够了解的就是可以看到的部分,但他真正的实力,只有他本人才会明白。”
王少卿心中忖道:扬州十大豪富,不但彼此防范对方,而且各隐实力。金百年被称为扬州第一富豪,只怕也隐藏了不少未为人知的神秘力量。
王少卿震惊了,这十大家族,究竟有多少财富?府中网罗了多少江湖高手?除了贩卖私盐之外,还作些什么买卖?如不能查个明白,扬州府治,就永无清明之日。三年知府,对这座名冠全国的繁华之城,了解的竟是如此的肤浅,想来真是惭愧!
廿二、员外府计议再三
惭愧归惭愧,但王知府仍保持了高度的警觉,金员外年老成精,绝不能引起他心中的怀疑。心中念转,淡淡地一笑,道:“扬州城中十大豪富,姚顺天一家不合作,也无害大局,不用理会他了。”
金百年似想开口,但却欲言又止,王知府已转了话题,道:“金老,那枚水火相济的石珠内,究竟是些什么内容?”
金百年微微一笑,道:“老朽还未切开瞧看,大人来的正好,当面切开。此物如非人工合成,定有它的价值妙用。非大人渊博的学问,恐怕也无法解开个中之秘密。”
“金老过奖了。”王知府道,“鬼刀指名要水火相济石珠,这中间必有缘故,切开瞧瞧,也许能找出原因,但也可能为金老带来危险。”
“你是说鬼刀会杀了我?”金百年哈哈一笑,道,“就算我把宝剑、石珠、老人参,全都给他,以鬼刀之邪恶,也未必会留下我的老命。何况,我也没有打算给他。老朽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在金银堆里,滚了大半辈子,享尽了人间尊荣,食尽了人间美味,死而何憾?鬼刀现以死亡要胁老夫,那是打错主意了!”
“金老,”王少卿接道,“你身体健康,精力畅旺,再活上十年二十年,应属正常……”突然放低了声音,道,“但鬼刀纠缠不休,倒是一个麻烦,以金老阅历之丰,觉着应该如何应付呢?”
“这个……”金百年沉思了一阵,道,“如能一举搏杀,或是生擒定罪,既可为民除害,亦可断绝后患,大人以为然否?”
“本府亦有此愿,除去了鬼刀,也许可免去扬州城一场劫难……”王少卿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但如要对付鬼刀这么一个神秘人物,只怕要好好地计算一番,不可轻率从事。”
“大人说得对,一击不中,后患无穷,以鬼刀之邪恶,怎肯罢休?金某人岂不是永无宁日了!以大人才思之敏,还望帮老朽代筹一个完全之策。”
话说得婉转动听,但骨子里点明了王少卿早有谋略,我这里在恭候吩咐了。
王少卿不能再装下去了,笑一笑,说道:“办法是想了一个,所以,顾不得天色已晚,急急地赶来造访。此事先要金老同意,也要借重金老的力量,扬州府全力配合!”
金百年笑了,这顶高帽子,戴的不着痕迹,听得叫人高兴,但也把金百年推上了首当锐锋的位置。
“大人,请吩咐!百年当竭尽全力。”言下之意,似是表示了还有隐藏的实力未出。
王少卿暗暗忖道:和这等深沉的老奸巨猾交往,还真得用些心机才成。
心中念转,人已唤道:“先切开石珠,真假皆可,此事不妨放点风声出去,但要放的不着痕迹,以免引鬼刀起疑。”
廿三、珠光闪闪呈妖异
表达方式十分婉转,意思是切开一颗假的石珠也好,用心是在诱使鬼刀入彀。
“大人见外了,水火相济的石珠,只有一颗,就算想造颗假的骗骗鬼刀,一时间,也无法如愿。”金百年道,“再说,这对大人也不公平,老朽自知读书不多,穷今生之力,也难解开石珠之秘。水火相济石珠,究竟内藏何物,还只是一颗引人入胜的顽石,还要大人费番心思,查看一下。”
“大自然造化之奇,恐非下官这点学问所能了然,不过,既然遇到了,总要尽番心力,”王少卿道,“金老也不要寄望太深。”
金百年笑一笑,道:“大人稍坐片刻,老朽去去就来。”
他转身绕到一个大书架的后面,只听一阵轻微的轧轧之声传来,想是金百年打开暗门机关。
那似是一处绝对机密的地方,连总管也不能随行,所以,贾英站着未动。
金百年去的并不太久,再入书房时,右手中多了一把一尺二寸古铜剑鞘的短剑,想来,就是闻名天下、专诸刺僚的鱼肠剑了。
左手中托着形如小球的石珠,果然一半红,一半白,白的似雪,红的如血,鲜艳夺目。
王少卿学识渊博,入目第一印象,就感觉这不似大自然孕育出来的奇石彩玉,颜色虽是明艳夺目,但却给人一种妖异的感觉。
金百年道:“大人,先鉴赏宝剑呢?还是先看水火相济石珠?”
“这石珠颜色怪异,”王少卿道,“就先看石珠吧!”伸手接过,感觉中轻了一些,这颗石珠不小,估算应该有两斤左右,但掂过份量,可能只有一斤上下,这是什么石质,看上去十分坚实,但质地却又不重,心中又多了一层疑问!
仔细看红白交接之处,确无黏接痕迹,似是浑然天成,如是一颗天然的石珠,它能代表什么呢?
“金老,”王少卿吁一口气,道,“在收购这颗石珠时,应该听到一些传说才对……”
“大人果然高明……”金百年道,“当时,确有人告诉老朽,说这颗水火相济石珠之内,有延年益寿之药,老朽就买了回来。但仔细查看,又找不出一点痕迹,只好摆在家里赏玩了。”
“为什么不去找那人问个明白?”王少卿道,“这等天材地宝,人间少见,书上也少有记述!……”
“那人早已不知去向!”金百年道,“事实上,我们在扬州的万宝斋中相遇,也只见过一面,距今已十年辰光,萍踪一聚,即无缘再见,我又到哪里找他呢?”
王少卿心中有了一种成算,暗忖道:那人鼓动金百年收购这颗石珠,只是希望他代为收存,以免流失,便于日后取回。但十年没有讯息,那个人是不是出了意外呢?
廿四、剑气森森剖机缘
心中想了很多,却没有说出来,但这颗石珠的价值,却已可肯定。缓缓把手中石珠,交还给金百年。
金百年在手中掂了一掂,笑道:“老朽请教过不少收藏奇石的人,都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希望切开之后,能找出它隐藏的秘密。”
贾英及时把一幅折叠好的白布,放在了书案上。何大光守在书房的门口所在,金府中的武师,更是在书房前后,埋伏了十几个高手。鬼刀轻而易举地闯入书房,给了总管贾英很大的警惕,调整防守的方式,以保护金百年的安全为第一要务。尽管书房外戒备森严,但房内却仅有三人,有些事,就必须总管自己动手了!
白布折叠的很厚,石珠放的很稳定。金百年一按机簧,抽出了鱼肠宝剑。但见寒芒流彩,瑞气千条,王少卿站的地方挡着一张木桌,亦感觉一股冷森森的剑气,逼了过来。这把传诵江湖的名剑,果有着使人动心的诱惑力量。
金百年似是早就想好了下刀的方向,照着红、白交接之处,一剑切下,石珠应手而开。王少卿只一眼,就看的呆住了。金百年却看的皱起了眉,想不到水火相济的石珠内,竟会是这么一个景色!
贾英似也按不住好奇之心,侧头看了一眼,只是那么匆匆一瞥,脸色忽然大变,但又立刻站正身躯,暗暗调整呼吸。他站在金百年的身后,但却没有逃过王少卿眼神。
事实上,王少卿也只能确定这颗石珠是人工精密设计、制作而成,至于不见接合的裂痕,难不倒王少卿,立刻想到了上元节滚制汤圆的方法,作好的石珠,再用石粉滚筛外形,看起来就天衣无缝了。这石珠和药物无关,可能和武功有所牵连,所以,贾英一看就懂。
“大人,这是什么图画?”金百年道,“山不像山,水不像水……”
“像不像一幅太极图?”王少卿道,“太极生两仪,这幅图最大的特色,就是太极图正在变化,两仪未成,看起来就有些诡异了。”
他隐藏了贾英的隐秘,这个人如若对金百年绝对忠诚,自然会说出内情,如是隐而不宣,那就是别有用心!这中间如果关系重大,贾英要有一番天人交战,才能有所决定。所以,王少卿也就隐忍不言,他要冷眼旁观,金百年对府中的武师,有多少影响能力。
“大人高明!但这幅太极变化图,旨在表达什么呢?”金百年道。
“是表示一种机缘……”
“机缘?”金百年接道,“大人,这说法太隐晦了,能不能说的明朗一些?”
“也许是一种武功,也可能是一批财富。”王少卿道,“如若能让人一眼看穿,那人也创制不出这样一颗巧夺天工的石珠了。”
廿五、贾总管可拼三十招
金百年还是无法完全明白,叹口气,道:“既然需要时间,才能求出内情,这切开的石珠,就由大人带回,慢慢观察吧?”
“金老,这就和咱们计划不符了。”
“大人的意思是……”金百年回顾了贾英一眼,道,“总管贾英,经理金府中大小事务,也是金某人的亲信,大人有话,尽管直说。”
“切开石珠的事,不妨透些风声,不过,”王少卿道,“要先把埋伏设好,如能一举擒下鬼刀,以绝后患,最好不过,至少,也要具有防止他在这里造成杀戮的实力。要本府如何配合,金老只管吩咐。”
“不敢当,大人言重了。”金百年又回顾了贾英一眼,接道,“天枫道长几时回来?”
“今夜不回,明日午时之前,定可回府。”贾英道,“今晨传来消息,已发现鬼刀行踪,不过,还无法证实。道长要亲自出动,一查究竟,如果顺利,晚上,就可以给东主一个回报了!”
金百年点点头,道:“贾总管,天枫道长带走了几个人?”
“六个,”贾英道,“都是高手。”
金百年沉吟一阵,道:“除去他们之外,余下的实力,是否还能对抗鬼刀?”
“鬼刀的技艺如何,我们都未见过,无法作一个准确的估算……”贾英谨慎地道,“如若目前混进来那个不男不女的人,就是鬼刀,属下自信可以和他力拼三十招以上,才有分出胜负的机会。我们如尽出实力,不算天枫道长,和他带走的六个高手,应可应付裕如。”
王少卿一下就听出了重点,关键在“尽出实力”,就是说把一些秘密隐藏的力量,也派出拒敌,就算鬼刀找上门,也可应付。
金百年点点头,道:“那就不用再邀人助拳了?”
贾英长长吁一口气,道:“要约人助拳,也只能邀一些息隐在扬州城郊的江湖高人,至于十大家族中人,就算肯派人来,也是害多于利,他们派的人,不会是真正的高手,但他们会借机会穿堂过室,至少,会把金府中的大概形势,摸个十之八九……”
金百年接道:“贾英,你是说这扬州附近,还隐居了不少和十大富豪全无关系的高手?”
“就贾某所知,至少有三个高手,两位已住了十年以上,另一位前年才来,住下来还不足三年。”
王少卿暗暗忖道:这个讯息,不知铁翎是否知晓?看来金府耳目的灵敏,绝不在官府之下了。
金百年略一沉吟,道:“府中既有抗拒鬼刀的实力,暂不用招请外援……”
“金老,”王少卿接口道,“要本府如何作为,但请吩咐。”
“贾英,大人体恤,你看要如何借重官府力量,”金百年道,“就当面向大人提出来吧。”
廿六、王知府只带一个人
显然,金百年已把对付鬼刀的事,交给贾英全权处理了。
“大人,”贾英转头一躬身,道,“请恕贾某放胆直言。”
“好!下官这厢洗耳恭听。”
“既是埋伏,自然要秘密行动,所以,不宜人多。”贾英道,“但要武功好,也要能作点主意,以铁总捕头,最为适合。”
“好!我要他带人向金老报到……”
“不用别人,府衙中也需要高人防守,铁总捕一个人赶来参与,我们就感激不尽了。”贾英道,“不过,还要铁总捕头受点委屈,要他改扮易容,潜入金府。”
“好!我会告诉他。”王知府道,“江南刑捕分司,如若有人赶到,可要他们和金府联络?……”
“最好不要,”贾英道,“杜望月名动江南,进入金府,会立刻成为轰动扬州的大事,再说他们自有一套追捕人犯的方法,由他们自己行动,也可收分进合击之效。”
“对!就这么说定了。”
贾英既无说出石珠隐秘的用心,王少卿也不便当面拆穿。
“这颗石珠已然剖开,金某人一时间看不出它的作用何在。大人如有兴致,何妨带回去,研究,研究?”
王少卿怦然心动了,旋又立予拒绝,摇摇头道:“这颗石珠,或有作用,但下官也瞧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何况,这是引来鬼刀的诱物……”放低了声音,道,“最好能比照原件,伪造两套,以惑鬼刀耳目。”
金百年商场打滚多年,是成了精的狐狸,虽然感觉到王知府言未尽意,但却未多问,心中已开始琢磨话中的含义了。
“大人,百年已叫人备了晚餐,大人吃过再走。”
菜不多,但却都是难得吃到的珍品,味道烧的好,酒又是窖藏百年的老酒,王知府虽是四品黄堂,但也没有吃过如此的珍肴美酒,一餐饭吃完,已是初更时分。
王知府已有了七成酒意,也拒绝了金百年备车相送的好意,带着何大光,踏着夜色步回府衙。
金百年回顾了贾英一眼,道:“贾总管,你看,王大人轻车简从,访问金府这档事,是否已泄漏出去?”
“如若鬼刀已暗中监视咱们,知府夜访之事,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线。除了鬼刀之外,只怕十大豪门,也派人暗中监视呢。”贾英道,“这件事不能大意,何况,王大人只带了一个从卫,人手也单薄了些。府衙距此虽然不远,但要经过一段杨柳河岸,树上、舟中,都是隐藏杀手的好地方。”
“十大富豪之家,大部分和金府还能维持表面交情,但姚顺天却不能不防。”金百年道,“你立刻派人暗中保护王大人,要出动高手,要不着痕迹,如若无人惊扰,也别让王知府发觉这件事情。”
“属下明白。”贾英人未离书房一步,来到门口,低声吩咐几句话,又退回到金员外的身侧。
廿七、镖飞柳岸,进退两难
对贾英的谨慎忠实,金百年十分满意,笑一笑,道:“我也有了点酒意,想早些休息,你也不要太疲劳,近日里事务繁多,你要多多保重。”
“多谢东主关怀。”
原来,金百年未雨绸缪,住在一幢特别设计的房子中,重门叠户,机关密布,除他之外,仟何人都不了解操纵门户开启关闭之法。
迎着夜来的凉风一吹,王少卿酒意醒了不少。
抬头看,浮云掩月,繁星闪烁,四处一片静寂。这本是一处中上人家的住宅区,入夜之后,行人稀少,一侧垂柳飘风,小舟驰过,偶而传来木桨打水之声。
在繁华似锦的扬州城中,很难得有这么一处幽静的所在,王知府顿有着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舒畅。
但何大光却是紧张得手心都溢出了汗水,全神凝聚,目光如鹰,盯在河岸上的杨柳树上。
王少卿倒是不太紧张,他判断情势,鬼刀未得三宝之前,不会对他下手。十大豪门中人,都未受到任何的损害,也不会甘冒灭门抄家的危险,杀官造反。
正想招呼何大光,要他轻松一些,突然何大光沉声喝道:“鼠辈敢尔!”寒光闪动,何大光已抖出腰间缅刀,闪电击出。
但闻一声金铁交鸣,一枚飞镖,已被击落在地,何大光疾跨两步,人已挡在了王少卿的身前。他一直在全神戒备之中,反应快速无匹。
王少卿呆住了,看金镖长逾七寸,是属于巨型的暗器,如被射中,足以致命,暗暗忖道:会是谁呢?江湖人物行事的乖戾,真是非常情可以测度了。心中忽然有点后悔,不该婉拒金百年派车护送了。
无人回答何大光,但何大光却不松懈,凝神肃立,两道目光盯住在丈余外河岸旁一株高大的杨柳树上。
明明发觉了敌人就隐身在那株杨柳树上,但却不能追过去逼敌现身,他明白,一离开王少卿的身前左右,就可引来敌人对王知府的攻袭,如是敌人有两个杀手,再想回救,恐怕就措手不及了。
何大光击落敌人一枚飞镖,已感觉到对方发镖力道很强,单是这飞镖的偷袭,王少卿就无能对付,所以,不敢离开。
来人也出乎意外的沉着,静静隐在树上,不言不动。
“大人,”何大光双目仍然盯在那杨柳树上,口中却低声地说道,“敌人在伺机而动,也可能在等候援手,相持下去,对我不利,我护着大人,退到那排民房之后,绕道回府……”
“不!”王少卿接道,“走原路回去。”
廿八、刀逼咽喉,死生一瞬
他说得坚定决断,何大光就是有理也不便争论,道:“好吧!咱们慢慢移动,只要走过这一段杨柳河岸,就容易应付了。”
“想的好啊!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了!”随着语声,枝叶密茂处,飞落下一条人影,黑巾蒙面,黑衫黑裤,除了露出一对眼睛和一双手之外,全都包在一片黑布之中,左手横刀,右手中却握了一枚飞镖。
何大光不敢妄动了,在一丈多的近距离中,稍为疏忽,就可能有救援不及的遗憾,所以,抱刀肃立不动,暗中却运集真气,准备选一个最佳时机,作奋尽全力的一击。
王知府已完全冷静了下来,淡淡一笑,目注黑衣人道:“看样子,你们是冲着我来了,我想不起有什么原因,会造成这一场截杀的冲突?是名利?还是仇恨?你们江湖中人,素有恩怨分明的说法,在未造成流血的杀戮之前,我希望能明白纠葛所在。”
他不是江湖中人,但他读书万卷,才慧卓绝,能够举一反三,主持扬州府政,约聘了不少江湖高人襄助,对江湖事物,了解不少。
黑衣人两道目光凝住在王少卿脸上,突然叹息一声,道:“你是一个好官,可惜,我不能放你一马。何大光的刀法很凌厉,但他只有一个人,所以,他无能保护你……”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又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大汉,由树上飞跃而下,两丈以上的高度,落地全无声息。
他们的兵刃,已经握在了手中,一柄长剑,一把厚背鬼头刀,都摆出了攻击的姿态。
王少卿暗暗吁一口气,忖道:这似是一场必杀的拦截,很难用口舌解决了。
何大光突然发出了一声长啸,啸声凄厉,充满着忿怒和无奈,静夜中传出了很远很远……
这啸声很可能引来救兵。
所以,鬼头刀和长剑同时攻出,分左右指向何大光的要害。
何大光缅刀疾展,全力扫出一刀,金铁交鸣声中,火星迸飞,竟把两件兵刃全都震开。
好凌厉的一刀!
但两个黑衣人亦非弱者,大喝一声,刀、剑齐挥,展开了强烈的攻势。
何大光缅刀旋飞,力敌两人,仍是攻多守少,一场凶厉的恶战,看得王少卿触目惊心。
这时,那最先现身的黑衣人,突然把飞镖收了起来,缓步逼向王知府,笑道:“大人,你太大意了,只带了一个护卫。金百年没有派出府中高手保护你,更是有意陷害,事已至此,你就认命吧!”左手单刀一伸,削向咽喉要害。
这是诚心取命的一刀。
廿九、化险为夷,只需一手
王少卿心中明白,绝对无能闪避开这一刀的攻袭,索性一闭双目。既是无能闪避,就束手就戮吧!表现出一点读书人的骨气。
他对自己的错误推断,致遭杀身之祸,虽有遗憾,但更令他难过的是,竟然想不出凶手是谁?杀他的原因为何?可惜,这件事已经永远无法明白了……
但削向咽喉的一刀,竟是久候不至。
睁眼看去,竟然有一只手,由身后伸了过来,用大拇指和食指,拦住了近喉的飞刃。
死里逃生,王大人立刻一个转身,闪开了两尺。
转头看去,只见那拦着刀刃的人,竟是金府总管贾英。心中暗道:早发觉了,这人是高手,想不到我的推想竟是如此的准确,不禁微微一笑。
贾英微一欠身,道:“贾英救援来迟,大人受惊了。”心中却是暗暗佩服,忖道:这个文弱书生啊!竟有着视死如归的豪气,真的是难为他了。
“多谢救命,贾兄弟来的是恰到好处!”王大人说完话,又是微微一笑。
不叫总管叫兄弟,贾英心中有点怪,但有更多的感动和温暖,笑道:“我看看是哪一路人马,竟敢杀官造反!”
左手一探,拉下了黑衣大汉的蒙面黑巾。奇怪,那大汉没有挣动,竟然让贾英轻易得手。
贾英看清楚来人之后,脸色忽然一变,横行两步,挡在了王少卿的面前,右手拦着的刀刃,也同时松手。
黑衣人脸色惨白,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苦笑一下,一语不发,转身一跃,疾奔而去。
另外两个黑衣人,刀、剑同时加力,狠攻两招,逼得何大光退了一步,同时转身而去。
何大光没有追杀,他明白,就算追上去,也未必是两人合搏的对手。
王少卿也未下令追杀,心中想的是贾英拉下那人的蒙面黑巾时,那人竟无能反抗,贾英用的什么武功呢?拦住了敌人刀刃,就使人无力反击,这武功,也太可怕了,今夜中真是大开眼界。
尽管心中疑问重重,但王大人却装出一副懵无所知的迷惘。他只想多了解别人一些,却不愿别人知他太深,尽量地隐藏锋芒。如论心机之深,作官的又高过江湖人物了。
但贾英却开了口,道:“大人,他们不是鬼刀的手下,也不是十大豪门中人,看起来扬州城风云际会,正有一场风暴在酝酿中。大人要多多珍重,我送大人回府吧!”
表现出了关心之情,却未把事情说清楚。
王知府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竟然也忍下去不问了。
贾英毕竟只是金府中一个总管,不愿说的太多,王知府也就不便深究了。
三十、审情度势,可拨千斤
回到府衙,副总捕头王坚正带着一批捕快,准备出动,赶往金府接人。
贾英微微颔首,和王坚打个招呼,一语未发,转头就走,直回金府去了。
王少卿没有挽留,只是转过头,望着贾英远去的背影,直到贾英消逝于夜色之中,才步入府衙二堂书房。
刑案师爷张宝善,正等得一脸焦急,见到了王少卿,长吁了一口气,道:“大人,可是事情变化得出了意外?”
王少卿点点头,道:“运气算不错,何大光拼命苦战,金府中总管贾英及时驰援,总算化险为夷。看来,江湖中人的行事法则,不能以常理测度。”
“是哪路人马?”张宝善道,“急急谋取大人,用心何在呢?”
“据说,不是扬州十大豪门中人,也非鬼刀属下,似是另有一股江湖势力,侵入了扬州。果真如此,事情就越来越复杂了!”
“不过,传言也不能轻信,至少他是个心机很深的人。”王大人接道,“未查明真相之前,此笔只能存异。以扬州府现有的实力,我们能对抗一股力量,已经不错,但就目前所知,扬州城中至少有三股以上的组合在活动,这还是把十大富豪分成两股势力,认真的说起来,他们互不相属,连横合纵的结合,随时会因利害权衡,有所改变。”王知府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大江南北,究竟有多少江湖高手,又有多少集聚在扬州府内,侠以武犯禁,这些人……”
“大人,”张宝善接道,“举国财富,大半集中于此,才吸引了各方技艺有成的高手,会聚于斯,这里赚钱容易呀!”
王少卿哑然一笑,道:“说的是,名利诱人,谁又能真正地勘破摆脱?我倒变的有点痴了。宝善,就目下扬州情势而言,我们应该如何?”
“四两拨千斤哪!大人已把关键重点移到了金百年的身上,”张宝善道,“金府中具有的实力,似乎也能承受起这个担子,就让金百年去应付这件事情……”
“这个不太好吧?”王少卿道,“我身为一府之首长,怎能置身事外?”
“大人,金府啸聚的武林高手,实力强过扬州府衙,何况,他们出手,是保护自己的财富、珍宝……”张宝善道,“以大人的官声,自也不会坐视,铁翎已日夜出动,希望他能早日查出杜望月的行踪,会合刑部江南分司的人,协力查办,才是上策。扬州府实不用独担风险。再说估算敌我实力,我们也有力不从心之感。这运用之妙,就存乎一心了。”
这张刑案实在是能谋善断的人物,分析情势,听得王少卿连连点头,道:“希望铁翎能早些带回杜望月的消息,金府中还要他参与缉拿鬼刀的计划。”
张宝善说到了铁翎,他身在何处?铁翎人在四凤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