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一、一日数惊,必欲置之死地
知府大人说要请教,这是不能拒绝的,只好让他问了,回答不出的,就推到几位大捕头身上。想到这里,惜玉笑道:“好吧,我试试看能不能为大人解说明白。”
“今夜我身陷凶危,生死一发,下官不明白的是,四位大捕头是故意弄险,试试下官的胆量,还是计划不密,漏洞出现?”这番话说出了心中的不悦,也有着浓厚的责备意味。
惜玉暗暗吁口气,道:“让大人受惊了,是我们的错,但今夜变化出人意外,四大捕头都被诱出府外,正在进行一场生死之战!”
王少卿呆了一呆,道:“王坚、何大光呢?为什么也都人影不见?”
惜玉道:“好处说,他们身陷困境,无法抽身;坏处说,可能身受重伤,或已经为大人牺牲了性命!”
王知府心头震动,大为吃惊,道:“这批杀手,似乎是必欲置我于死地而后甘心……”
“看来确实如此。”惜玉道,“今天来了三批杀手,绝不是来自一处。小女子也有些想不通,究竟是谁要杀你,竟然能动员了江南道上的杀手精英?一个血手方轮,不可能有如此雄厚的势力,大人心中总该有个谱吧?”
王知府道:“刑部的程总捕头呢?她才是了解来龙去脉的人,本府虽然是生活在一日数惊的险恶环境之中,但却想不出谁会跟我有如此的深仇大恨,非得杀了我才能平复他胸中之气。”
“不会是仇恨累积的忿怒,”惜玉道,“我身负杀父之仇,忿恨深切,一旦明了仇人身份,也许会不顾一切找上门去,决一死战,但是这和你的情况全然不同了。”
王大人忽然发觉了惜玉姑娘过人的才慧,析事之能,不在他王少卿之下,心中有点折服了,连言语行事,也变得客气起来,点点头,说道:“高论、高论,请坐吧!如若能和下官多谈一会,也许能启示我一点灵智。”话说得含蓄,但也明显地表达出一个讯息,如若真能说服我,我也会说出心中的可疑人物……
看起来,这件大事,王知府心中可能已经有谱,只是不肯说出来。
惜玉心中亦是大感震动,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我如能探出一点头绪,对总捕头可能是大有帮助。心中念转,人却故作轻松地说道:“大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总捕头每次提到大人,都赞许大人是一代好官。”
王知府笑了,笑得很开心,接着道:“总捕头错爱了,本府虽然已尽力罗致文、武高手襄助我治理扬州,一则是积弊太深,清除不易,二则是一地知府,权势有限,很难礼聘到真正的高人出山……”突然住嘴,吁一口气,接道,“扯远了,扯远了,惜玉姑娘横出言吐语是横看成岭侧成峰,颇有峻岭出群山的高见。”
一七二、有人加害,可能势大滔天
惜玉娇羞地将手摇了一阵,连说了两声“大人过奖”之后,才又正色道:“那就恕我放肆直言了。我看大人既不是恃才傲物的雅士,也不是纵情江湖的狂生,而是一位持重稳健的好官,是庙堂中的栋梁之才,加害你,可能是青云路窄,容不得双马并辔,也可能有人为防患未然,不允你掌权治国。我说有人,可能是一二人的策谋,也可能是一群一党的众意,这种谋取围杀的计划,不但需要势力强大,无尽的财富支撑,而且会绵连不绝,不达目的,很难休止,大人心中该有个数了。”
王少卿脸色数变,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才恢复了平静,道:“姑娘提示,下官获益良多。这件事容我仔细地想一想,理出一个头绪,再向姑娘请教。”话是说得客气极了,但还是未泄漏出心中一点隐秘。
惜玉心中忖道:做官的人,实在难缠。笑一笑,道:“我奉命保护小文姑娘,但情势迫人,只好先救大人了。”
“小文姑娘呢?”王大人道,“你因救下官,而误了小文姑娘,那就是本府终身遗恨的大事了。”
“驰援时,我已把小文姑娘隐藏起来,”惜玉道,“不花费一番功夫,应该不易找到。现在小女子最大的为难是无法安排大人,我去守护小文姑娘,大人又怎么办呢?”
王少卿笑道:“我跟你走,咱们一起去守护小文姑娘。”
“怎么能如此委屈大人?”这时杜望月快步行入卧室,目光一掠青衣女婢的尸体,道,“唉!看来大人也遇上了一场凶险……”
此刻的王知府,心中的气恼早消,接道:“还好,还好,惜玉姑娘来得及时,本府只受了一场虚惊。”
岑啸虎、于承志、吴铁峰鱼贯行入卧室,六道眼神不约而同,都投注在那具尸体之上。
“惜玉,这个青衣姑娘是怎么死的?”岑啸虎道,“右腕上几处血迹,应该不足致命。”
“咬碎了口中预藏的毒药,立刻就毒发身亡,”惜玉道,“是那种以命搏命的杀手,不成功,宁可死。”
杜望月吁口气,道:“小文呢?”
“我暂时把她藏起来了,”惜玉道,“应该很安全。”
王少卿道:“何大光、王坚呢?难道两个人都战死了?”
“没有死,但受伤很重。”岑啸虎道,“这次现身的敌人不多,但技艺精湛,剑法之奇,可比拟小文姑娘。王坚的肩胛被剑势洞穿,何大光被齐肘处斩断了左小臂,已被衙役们送入了龙虎回春堂医治去了。”
王大人点点头,心中暗暗忖道:昨日之战,多亏小文以寡击众,歼杀了敌人高手多名,四大捕头才能合力击退了强敌。今夜一役,四大捕头也是合力拒敌,竟然使预定的计划大乱……
一七三、暗器来何方,锋利无比
最让王少卿想起来犹有余悸的是,如非惜玉见机应变,及时出现,以一柄连上一只手套的怪刀,一招伤敌,此时横尸二堂的不是这位青衣姑娘,只怕是我王少卿了。我所仗持的王坚和何大光,竟是不堪一击,但看上娇弱无力、不足护我的小文姑娘,却在保护我的过程中,展现出了绝世武功,威风八面。这真是我的双眼昏花了,看人料事,怎会有如此大的差距呢?
眼看王大人低着头,只管想自己心事,杜望月只好笑一笑,提高了声音,道:“大人,今夜来人似非同出一源,他们用的方法不同,但手段却各尽其毒,这个情况……”
“好像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杀,必欲置下官于死地而后快。”王少卿道,“这就要借重四位捕头的大力了,查一查他们来自何方。”
一句话,堵得四大捕头个个脸色微红,哑口无言。
但沉稳的吴铁峰不吃这个,轻咳了两声,道:“今夜对敌之时,吴某发现了一种极为少见的暗器……”
“想必是淬有剧毒,中人必死。”王少卿似是有意要堵上四大捕头的嘴巴。
吴铁峰的老练处,就在于他能固执得使你觉察不出,不管你听不听,他都要表达出来。
“对!但更可怕的是,它可能射出很远,以其形体观察,就可以瞧出来是一种专为射远而设计出来的暗器。”吴铁峰道,“但一般江湖人物,都不会费尽心思,设计出这类精巧、费功,却又不是很实用的暗器。”
王知府动容了,忖道:难道是专门为了杀我而设计出的一种暗器?倒要看看,这暗器的机巧何在?接道:“吴大人见过这种暗器?还是手中已持有了一件,以资佐证?”
“吴某人如是拿不出真凭实据,又怎么敢在府台大人当面轻言乱语,自取其辱呢?”
这番话就有点反击的意味了,王少卿也突然警觉到,四大捕头的官级品带,不在他王少卿这个四品黄堂之下,刚才以言语顶撞四大捕头,人家是气度宏大地忍了下去。程总捕头只责成小文姑娘全力保护他,这可和四大捕头无关,他们舍死忘生地击退了刺客、强敌,保护他的安全,纯出于一种大捕头的责任感,可不是怕他王少卿啊!
人贵自知,想通个中道理,王知府立刻态度大变,笑道:“说笑了,说笑了,四位为维护扬州府的安宁,出力涉险,本府会牢记心中,日后自有回报……”
吴铁峰借阶下台,取出一枚看上去蓝芒闪闪的暗器,道:“正如大人所言,此物淬有剧毒,大人观察时,要小心一些,暗器锋芒犀利,别让它刺伤了手指。”
王知府还真的害怕,取出了一方绢帕,才接过暗器,仔细瞧看。发觉其物长逾三寸,头有三处尖芒,两侧有翼,尾有分叉,果然给人一种可以飞射很远的感觉。
一七四、姑娘有绝艺,怨尤难消
再仔细观察,毒针头上的三处尖芒,当中是空的,藏有毒汁,打造得确实非凡机巧。王知府道:“果然是花费了极大工夫打造的暗器。”
“这不是江湖人施用之物,”吴铁峰道,“一是造价昂贵,二是工艺太精,单是注入毒水一项,就不是一般机具所能完成,需要特制的注入射管。江湖人物打造这样的暗器,岂不是自找麻烦?何况,携带亦不方便。所以我肯定,再讲究的江湖人物也不会用它。”
“那!吴大捕头觉着它来自何处呢?”王知府道,“看手工之细,打造之巧,能够打造出这种暗器的工匠,只有北京和扬州两处才有。”
“多谢大人提示,吴某人也是初次见到这种暗器,无法说出它的名称,也不知它所藏毒性的危害程度如何。”
王知府连自己的手帕带暗器交给吴铁峰,道:“吴大捕头费心了,不过,眼下就有一个知药的行家,何不请她鉴识一下?”
“少不了要劳动惜玉姑娘,”吴铁峰道,“但杜老弟还有紧要的大事,向大人请示。”
“请示就不敢当了。”王少卿说道,“杜兄有话只管请说。”
本来有点僵硬的局面,已经完全缓解下来。
“大人,”杜望月道,“今晚出现两位刺客,剑法之奇,杜某是初次遇到,王副总捕和何大光,在交手两个回合中,全被撂倒,杜某和承志兄联手出击,也只能打成一个平手。严格点说,主动变化,全操诸敌人之手,我和于兄全凭搏杀的经验,维持个没有落败的局面。这是杜某人进入刑部之后,从未遇过的强敌,岑兄和吴兄也是以二对一,亦未取得优势。”
“如此强悍的杀手,是什么一个来头呢?”王知府道,“需要下官如何配合,只管请说。”
“对抗如此强敌,府中倒有一位剑道高手……”
王少卿道:“你是说小文姑娘?”
杜望月道:“对!小文姑娘如若出手,应该有杀敌把握。”
“好啊!那就快解开小文姑娘穴道,让她调息好体能,”王知府道,“准备对付强敌。”
“大人,”杜望月有点为难地道,“小文的神志,不知是否已经复常,在她迷失的过程中,好像对大人有些成见。”
“不错,不错,这方面我也感觉到了,但要下官怎么做呢?”
“大人最好还是回避一下,那套邪恶的剑法,对人的性格影响很大,”吴铁峰道,“等小文神志恢复后,再和她见面。”
杜望月道:“我也担心,她心中是否记恨我点她穴道的事?如是她印象深刻,很难忘怀,解她穴道,也可能对我构成一种威胁。”
“这件事程总捕是否有能力解去她这些挂碍?”王少卿道。
一七五、改形貌,府台扮衙役
王少卿这样的问话,显然对四大捕头的信任有些保留。
“能!”杜望月道,“我们四人研讨过这件事情,总捕头不会是因事务缠身,误了归期。”
“那是遇上意外了?”王少卿道,“是否该传呈刑部,说明内情呢?”
“杀死总捕头的机会不大。”杜望月道,“延误她归来的,只有两个原因,一是陷入了一种机关囚室之内,暂时无法脱困。二是发现了梦幻之刀,彼此陷入了一场斗智、角力的环境之中,无法摆脱。但我们相信,再有三五天,她一定能够归来。”
王少卿心中有些不服气,但他不想抬杠了,笑一笑,道:“要本府躲避在什么地方呢?”
“回避的意思,不是让大人躲在哪里。老实说,我们不守在大人的身侧,也不太放心,”吴铁峰道,“只是把大人的形貌改换一下……”
“好!”王少卿笑道,“改装易容的事,由你们动手,事实上,我非常希望能目睹这场搏杀经过,这几日遇上不少凶险,但也把我的胆子练大了。”
“我来帮大人改变一下形貌,”吴铁峰道,“瞒过神志不清的小文,应该不是难事。”
暂把知府大人改扮成一个衙役,和穿着衙役服的张麟、石琪走在一起。当然,这两个武当剑客,也担负了保护王大人安全的重任。
惜玉把小文抱入了王大人的卧室,那青衣少女的尸体早已移走,惜玉就把小文放在王大人的床上。
杜望月开始推活小文姑娘的穴道,于承志、吴铁峰分站杜望月的两侧,两个人紧张地运气戒备,以防不测之变。
小文很快醒了过来,挺身坐起,目光投注在杜望月的身上,道:“是你杜大捕头点了我的穴道,也是你推活了我的穴道?”
“是的!解铃还是系铃人。”杜望月道,“小文姑娘如有什么不悦,杜某甘愿领罚。”
“小文姐,他是好意,”惜玉道,“当时,小文姐双目中杀机浓重,只知你心有恨,却不知你心中恨谁?”
小文拍拍惜玉的手,道:“放心吧!惜玉,我不会和杜捕头计较此事的……”
“小文姑娘,”吴铁峰道,“你是否知道你练成了一套非常凶残的剑法,剑出如闪电,杀了不少的人?”
小文点点头,道:“知道,剑出天色变,血染大地红。”
“这套剑法是否有些怪异、邪恶?”吴铁峰道,“对用剑人的性格心理,会否有所影响?”
小文笑了,一抬腿,人已落在床下,道:“剑法是有些怪异,是否邪恶,见仁见智了。它当然不是正宗剑法,总捕头曾经告诉过我,不可习练,只可惜她讲得晚了半个月,我已练会过半……”
“为它的精奇变化吸引,所以无法歇止,”杜望月接着说道,“就继续练了下去?”
一七六、诉情怀,少女非花瓶
小文似乎有点惊异地看了一下杜望月,又点点头,道:“我暗中把这套剑法练成,后面的部分都是在坐息时,冥思探索中想出的剑路,用于对敌,还是第一次。”
“昨夜闯进了府衙来的三个刺客,”杜望月道,“二男一女,女的伤在了惜玉手中,吞毒而死……”
“想不到江南的杀手,个个都如此顽强,不成功,就以身殉。”小文道,“那两个男的呢?也死在你们四大捕头的手下了?”
“说起来有点惭愧,岑某人从事刑捕生涯以来,还是第一次遇上剑法如此精奇的高人,我们四个人,全拼上了,二对一,不但被人从容退走,而且,捕杀过程中,大半由敌人操控主动,真是丢人的很哪!”这个人虽然有些粗豪,但说话倒是直率坦白得很。
“杀手兵刃,以凌厉凶霸为主,用剑倒是不多。”小文目光如电,由四大捕头的脸上扫过,接道,“四位未等到总捕头回来,就解开了我的穴道,总非无因吧?”
“是有事要和姑娘商量。”杜望月叹口气,道,“昨夜一战证实,我们已自知无逐退用剑杀手的技艺和能力,也没有把握保护府台王大人的安全……”
“总捕头严令我保护王大人,自那时起,王知府的安危,在我小文的心目中实已超过了我的生命,但他轻藐我,而是发自内心的轻藐,我的心中痛极了,也难过极了。我全心全意地关心他,除了很短的坐息时间之外,我一直或明或暗地守候在他的身侧,就算是打坐调息吧,也都用了一些心机安排。自从受命以来,我没有睡过一天好觉,但我换到的是王大人那不屑一顾的眼神……”
扮作衙役的王知府突然缓缓转过身去,动作很慢,慢得没有人感觉到他在转动身子。但这瞒不过吴铁峰的眼睛,他发觉了王知府在暗中拭泪,显然心中也有着一些痛悔。
他不但忽略了小文用尽心机地保护他的情意,也拒绝了一份少女的关怀,更坏的是,把一个身怀绝技的高手,误认作装饰的花瓶。
少女情怀总是诗,容不下轻蔑和误解,那比当面打骂她一顿还难忍受。
王知府是胸罗锦绣的好官,也是读书万卷的才子,他了解这些,只是身处在惊风骇浪中,没有仔细观察,也没有用心去体会,缺少了一份禅意的修养,给了小文姑娘不少的伤害。
但听小文说道:“我施展出总捕头严禁我习练的剑法,是我发觉了敌人愈来愈多,武功也愈见高强,我怕他们一拥而上的混战,使我们一时间应变不及,让王大人受到伤害。他完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只要受到一点伤,我都无法向总捕头交代。她派我担当重任,是信任我的决心和武功,我怎么能让她失望。为了防患于未然,我用出了那套‘剑海浴魂’的剑法,杀死部分杀手,就算受到总捕头一顿责骂,也是心甘情愿……”
一七七、剑海浴魂,魂也乖戾
好古怪的名称!“剑海浴魂,”吴铁峰道,“不像是一套剑法的名称啊!”
“是表示这套剑法的多变与凶残,也代表了习剑人的痛苦,习练这套剑法,尤如在剑海中沐浴,身心全投入了剑势的诡变中。”小文道,“这套剑法有一个特色,它不能开山立宗,因为它没有奠基的功课,无法按步就班地去传授技艺,一开始就是剑招的变化。而且,很多变化和武功进展是逆势而行。”
“那是说,需要有相当的武功基础的人才能习练,所以,他们不能成为一门宗派。”杜望月道,“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召收弟子,从头开始传授技艺。”
“事实上整套剑法,也是一种移花接木的组合,它是把剑术中最凶狠的杀着,用正奇相和相克的方法,把它糅合在一起,由出人意外的角度中出剑,杀伤力奇大。这一点看似容易,其实最为艰难,有如让冰炭同炉,非精熟各家剑法,很难办到。”小文道,“创出这套剑法的人,肯定是一代剑术大家。”
杜望月道:“这套剑法,我们四个人也可以练了?”
小文摇摇头,道:“不行,四大捕头中,恐怕只有你一个人能练……”
“为什么?我们四个人功力纵有相差,也极有限,小杜能超越我岑某的,只有轻功一项……”
“无关功力,”小文道,“因为习练这套剑法,必须先要有相当的剑术造诣。你岑大捕头的武功虽好,可惜练的不是剑法,而这套剑海浴魂,全由剑术中杀着组成。”
“这套剑法,可以练出一身杀机,一身剑刃,也把戾魂练入剑中。所以,才能一出剑就取人性命。”吴铁峰道,“练到了一定的火候,人性也随着剑法变了,这世上不再有美丽、可爱的小文姑娘,剑海浴魂,浴出一个杀人的机械。”
小文姑娘听呆了,事实上三大捕头也听得心头震动。他们习武有成,知道上乘武功不但要投入体能,也要投入心智,在漫长的习武过程中,人性就在不知不觉中,随着技艺的进展改变了。
小文凝思了好一阵,才点点头,道:“吴大捕头说得很对,这剑法真的有点邪恶,看样子是不宜再练下去了。”
“但它却可能是剑法之最!”杜望月道,“杀敌的锋刃,除了这套剑法之外,我们还要仗凭什么去对付杀人之王、梦幻之刀?四大捕头只是二、三、四、五,但谁是第一呢?除了个总捕头之外,这些年来,我们还未遇到强过我们的敌手。”
吴铁峰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但现在遇到了。”杜望月接道,“昨夜出现府衙的剑手,剑法之高,我是第一次遇上,如是单打独斗,区区自知非人敌手,我说单打独斗的意思是,各凭所学,把自己的技艺完全发挥出来。”
一七八、心头记恨,恨为情牵
三大捕头没人接口,惜玉微翘小嘴巴,也未多言。
小文目光转动,扫掠过吴、于、岑三大捕头,道:“三位有何高见?请说出来呀!”
“说什么?小杜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岑啸虎道,“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说多了脸会发热。”
“我不知道换一种剑法对抗那些人,有几分胜算,”小文道,“但如施展剑海浴魂,胜算极大,那日对敌,我只不过用出七成技艺……”
“但人已经变得六亲不认,连府台大人也想杀啦!”吴铁峰道,“一旦尽展所学,杀敌无数,连我们四大捕头也将作你的剑下亡魂了。”
“有这等事!怎么可能呢?我奉命保护他,不准别人伤害他。我改扮作他的书童……”
“现在你是清醒的,出剑之后,杀了几个人,那邪恶的剑法,牵动你心中那点记恨,人就全变了。”吴铁峰道,“你不知道,你双目中流露出来的杀机,我们四个人都有些害怕,所以,小杜才冒着性命的危险,用诈术点了你的穴道。因为,我们又都没有把握,万一点穴不中,你会不会一剑杀了小杜?”
“我怎么变得如此胡闹,小姐知道了,不杀我,也得扒我一层皮了!”小文心中一急,忘记总捕头的官衔,连小姐也叫出来了。
四大捕头也都听得一怔,看上去如花解语的总捕头,竟会有如此森严一面,小文是真的怕,怕得身子也有点发抖了。
“小文姑娘,消去了心头那点挂碍,邪恶之剑就不会牵动你心中恨意!”吴铁峰道,“杀过这批杀手之后,就从此不再施用这套剑法。”
小文沉吟了一阵,竟然点点头,道:“王大人呢?”
杜望月道:“躲起来了,我们四个合计过,联手迎战,也未必能保护住大人的安全……”
“我小文变成小魔女了?总捕头回来,我一定要据实禀明,由她处置,砍了我一只手,我也认命。”
“我们会替你争个公道,”岑啸虎道,“劝谏不听,我就辞职归籍,喝我的二锅头去。干了这些年一方捕头,连酒都戒了,从不敢放开量喝过一次,生怕酒醉误事。”
“对!小文姑娘施展‘剑海浴魂’,是为了解救扬州府衙之危,也为救我四大捕头之命,拼上一身顶带,也不能让小文姑娘受到委屈。”于承志道,“岑胡子,我支持你的作法……”
“不要胡说八道,”吴铁峰道,“总捕头岂是不通情理的人?何况,还有府台大人替我们作主。”
“说得是,下官会据理力争,担保小文姑娘平安无事。”王大人实在憋不住了,也就顾不得一身衙役装扮,就开了腔。
小文微微一笑,道:“大人,委屈你了,我年纪轻,修养还不够,控制不好自己,开罪大人的地方,可不要放在心上,我这厢请罪了。”
一七九、今夜布防,仍需姑娘上阵
说请罪,竟然真的跪了下去。
王少卿慌得直跳脚,道:“快快快,快把小文姑娘扶起来,惜玉侄女儿啊,帮姨丈一个忙啊!”
惜玉一欠身,道:“侄女遵命了!”一把抱起小文,低声道,“你如想王大人抱抱你,就撒赖皮,别站起来。”
还真灵,小文一下子站直了身子。
王少卿快步行了过来,道:“如何能怪罪姑娘?这全是剑法作的怪,怪力乱神嘛!”
“看样子,一点小误会全已化解了,”吴铁峰道,“总捕头仍未归来,我相信今天晚上,定会高手全出,这一战事关重大,小文姑娘不用邪恶的剑法,只怕很难过关。”
“什么是邪恶的剑法?”岑啸虎道,“技艺无正邪,用来歼戮杀手,是正,如用来抗拒我们这些执法捕快,是邪。老吴啊!你不要再吓唬小文姑娘了,让她畏首畏尾,拼命也拼得不舒服。”
“说得也是,事有缓急。小文姑娘,总捕头未回来,就得全看你的了。”吴铁峰道,“岑胡子已气得要翻脸了,看来出了任何一点差错,都会记在某家的头上。”
“我保护王大人,绝不许任何人侵犯到他……”
“事情是不错,但工作分配不对!”杜望月道,“张麟、石琪,是专司保护大人的,我们四个人和你小文姑娘合成一组,既抗拒强敌,也保护大人,唯一的不同是,你是以杀敌为主……”
“我完全明白了,”目光一掠穿着衙役服的张麟、石琪,接道,“何大光呢?王副总捕头呢?”
“都受了伤。”杜望月道,“何大光断去了一臂,王副总捕头身上有四处剑伤。”
“都是为了保护我!”王少卿道,“惭愧呀!惭愧。”
小文道:“惭愧的是我们,大人,总捕头千里下扬州,四方大捕头奉命会聚到此,也是为了保护大人的安全,这是我们第一要务!”
王少卿微微的一怔,忖道:保护我是第一要务,难道比破获新房命案还要重要?这是……心中动疑了,但却未追问。
“杀伤捕头,冒犯官威,该死!”一抹凶厉的神芒,由小文的眼中闪过,回身一跃上床,盘膝坐息起来。
吴铁峰轻轻一挥手,道:“让她好好休息,她是真的累了,我们到厅中坐去……”
人却靠近杜望月,并肩出厅,低声道:“小杜,看到没有,稍一动气,就目闪凶芒,这套邪恶的剑法,恐怕已侵入了她的心中,很难控制了,没有办法能预测她会做出什么事情。”
“那要再……”
“不能重施故伎了,她的心理上已有防备,吴某真的不敢预测,杀光强敌,也可能杀了你杜望月和王大人。”
一八〇、外围堵击,准备迷药救危
吴铁峰这话说得让人心惊肉跳。
“这就为难了。”杜望月道,“要她对付杀手,但她本身却又是最难预防的杀手。唉!难、难、难啊!”
“为今之计,只有尽人事,而听天命了。”吴铁峰道,“这件事,还不能告诉岑胡子,只要他一嚷出来,就全砸锅了。”
杜望月道:“到目前为止,我还想不出有什么办法。”
“我们要随时注意到小文和王大人的方位距离,我们居其间,一旦有变,”吴铁峰道,“就不会应变不及了!”
“好!别无良策,只好拿命去赌了。”杜望月道,“我估计可以挡下第一剑,第二剑就是冲着我们来了,很难说还能不能接得下来。”
“望月,这不是拿性命开玩笑吗!不行,不行。”惜玉低声道,“发觉情势不对,可不可以用药物迷倒她?”
“好!”吴铁峰道,“可是谁人有此本领呢?要守在她身侧,见机行事,还要出手如电……”
“我!”惜玉道,“小女子自信可当此大任了。”
杜望月呆了呆,道:“你会施用迷药……”
“过去不会,现在会了……”
“这不是开玩笑啊!一击不中,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杜望月道,“惜玉,不能逞强好胜。”
看到杜望月的关心、焦虑,惜玉很开心,笑一笑,道:“没有把握,我怎么敢作此承诺?我明白,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生死,还关系到你们几位大捕头和王大人……”
“就这么办了,言多有失,再谈下去,难免要泄漏出胸中之秘。”吴铁峰看着杜望月接道,“未必就一定能成功,但有计总比无计好。”
杜望月长吁一口气,默然不语。
四大捕头全都准备拼命了,总不能劝惜玉苟安远离,以保全性命,以惜玉的刚烈,劝了也不会答应。何况,这些话也说不出口,只好忍下住。
果然岑啸虎开了腔,道:“老吴,你和小杜商量出一个办法没有?”这个人直来直往,却偏又有着很机警的反应。
“办法倒有,但难称万全。”吴铁峰道,“一旦和敌人接触,把王大人安排在坚壁墙角之下,由两位武当剑客紧守在大人身旁,和四个捕快碰头,布成一个圆阵,我们四个在外围堵击,尽量拒敌于三丈之外,再由小文姑娘主阵杀敌。”
这不是吴铁峰真正的顾虑,但他在布署之中,已把四大捕头排了定位,可拒杀手于三丈之外,当然也可以拒小文于三丈以外。只是这一阵联手抗拒,能发生多大效用,就很难预期了。四大捕头中,以吴铁峰对这套剑法了解最深,心中也是最恐惧。
他期望今夜杀手不要来,总捕头早些归来,但事情总难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