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于、杜两人早已暗中计议妥当,一见面就发出致命的一击,一面向场中行走,一面运集功力,人到现场,已然提聚了十成功力。
黑、白双煞露出怯意时,正是他们对敌意志力最弱的时刻,杜望月掌握了时机,示意于承志全力出手。
果然是一击成功,先声夺人。
黑、白双煞身后,排立着十个劲装武士,他们未料到竟会有人敢先对厂卫发动凌厉的攻击,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两个率队的三档头就倒卧雪地的血泊中。
一声厉啸划空而来,有如天马行空一般,落在了杜望月和于承志面前,是一个身着黑缎子狐皮长袍的五旬老者。
来晚了,黑、白双煞,已经死亡。
一举杀了强敌,杜望月和于承志也非十分轻松,他们集聚了毕生的功力,做此一击。虽然达到预期的目的,但两人也累得直喘大气,不得不闭目调息。
如论实力,黑、白双煞应该有和两人鏖战数十合的力量。
如果黑、白双煞不是先露怯意,准备召请救兵,杜望月和于承志也无法一击得手。
这成功的一击,简直把十个厂卫吓住了,呆呆地站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变。
那黑袍老者如飞而至。
两个身着劲装的大汉,也疾掠而来,分站在黑袍老者两侧。
黑袍老者手中提着一根竹杖,把黑、白双煞的尸体翻动了一下,道:“是谁杀了他们?”
“我!”杜望月快速地运功调息,体能已恢复了十之七、八,睁开眼睛,投注在黑袍人的身上。
只见他面如满月,花白长须飘拂前胸,颇有仙风道骨的味道,只是双目杀气逼人,破坏了他相貌的格局,看上去就有些冷厉逼人了。
“杀人偿命,天下至理,你自刎了吧!”黑衣老者手中竹杖微一挑动,竟把黑、白双煞尸体抛起了一丈多高,被排列身后的黑衣人一把接住。
“把他们运入枯树林中埋了,不能让他们曝尸官道上。”
杜望月极为搜索脑际,但却一直想不起其人身份。
于承志、吴铁峰、岑啸虎都在思索,但却没有人想出他是谁?奇怪的是又有着一种模糊印象,似曾相识。
“诸位看够了吧!”黑袍老者道:“事实上,我们没有见过,但老夫对四位却不陌生,四位虽然易容化妆,却无法逃避过老夫的双眼。”
四大捕头尽除去脸上的药物,恢复了本来面目。
“阁下似曾相识,但吴某又确未曾见过,这其中有些什么原因呢?”
黑袍人淡淡一笑,道:“这就是我们大不相同之处了。我也未见过四位,却能识出四位身份,你是吴铁峰、他是杜望月……”
他指出四大捕头姓名,竟是一个也没错。
杜望月略一沉吟,道:“这又何足为奇,只要取到我们四人的画像,任何人都能辨认出我们的身份,而四大捕头的画像,取得又十分简易。”
但闻蹄声得得,南、北两路,都有大批人马赶来。
北下的一批,立刻把镖车围了起来,人数三十多个,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左右的青袍老者,身后两个中年人,再后面是三个腰束蓝带的中年人,各率八个黑衣人,把镖车团团围住。
他们虽然无特别的标识,但层次分明,一眼之下,就可以分辨出,那老者是领头的人物,大概是大档头了,三个带队的,大概是三档头,这是一批穿着明显的厂卫人马。
谭文远一见那青袍老者,不禁打个哆嗦,道:“原来黄大档头阁下!”
青袍人淡淡一笑,道:“你认识我?那就说说看,我是谁?”
“七步追魂黄国龙,黄老爷子。”谭文远道:“青龙旗下大档头,天下有谁不知。” Т〤ㄒ合磼ㄒ〤ㄒH亅、Cом
黄国龙笑道:“老夫既有这么大的名气,唉!只好大方一点了。谭文远,带着你的镖师和越子手滚吧!老夫不为难你。”
“大档头,我们收人家的保费啊!”谭文远道:“行有行规,他们如果是犯了法……”
“我已经放过你了……”黄国龙道:“仁尽义至啊!你不肯接受,那就不能怪我了。”目光一顾身后分列的两个大汉,道:“给我杀!”
两个大汉恭恭敬敬答应一个是字。
三个腰束蓝带的人,当先向前冲去。
二十四个厂卫,眼看三个三档头,向前冲去,大喊一声,包围了上去。
八个趟子手四个镖师,早已布署好迎敌阵势,挥动手中兵刃展开了一场厮杀。
入选厂卫番子,都有相当的武功。三档头,更是在江湖上有着相当名气的高手,八个趟子手一个要分拒三个人,应该早就被杀了。
但他们迎敌的方式,是互为依持,四个镖师武功强,分别接应,厂卫人多,反而用不上力,大部份的人,无法出手。
一时之间,竟然形成了一个僵持不下的局面。
黄国龙看了一阵,怒道:“住手!都给我退下来。”
众厂卫应了一声,撤退十尺。
望了左、右两个中年大汉一眼,道:“你们两个出手,人多手乱,闹成了大笑话,限在一盏热茶工夫之内,给我全部杀光。”
两个人应了一声,飞身离鞍,人在空中,刀已出鞘,扑向两个趟子手。
两个趟子手刚刚举起了手中兵刃,刀刃已越颈而过,鲜血喷成一道血柱,把人头冲起四、五尺高,尸体和人头,同时跌落在雪地上。
江坤、马华一剑一刀赶过来,已是慢了一步。
但两个二档头,并未给江坤、马华出手机会,迎面劈出三刀,又把两人逼退三步。黄国龙点点头,道:“这还像是个杀人的样子!”
周行、严笙赶过来,准备合力迎战两个二档头了。
谭文远也拔出了七星刀,向四个镖头靠过去,他目睹了人家离鞍、拔刀、取首级的手法,心中明白二对一也未必是人家的敌手,加上自己一把七星刀,也许还可能多支撑一刻辰光,四大捕头如能杀退强敌,回来支援,也许还能保住性命。否则今天是死定了局面。
“杨隐、唐俊,你们加把劲!”黄国龙道:“十招内杀了他们五个,白虎旗长亲自出马,咱们不能输给他们,青龙旗只出动大档头和两个二档头,照样把事情办得风风光光。”
谭文远一颗心完全吊了起来,原来两位二档头,竟是江湖上显赫一时的两大杀星杨隐、唐俊,勿怪出手就取人首级,如同探襄取物。谭文远心中明白了,就算黄国龙不出手,厂卫也无人帮忙,也无法支持十个回合,回头对蓬车喊道:“吴老爷子交代我保护女眷。不过。我们遇上了江湖高人,恐怕很难完成吴老爷子的吩咐了。”
杨隐、唐俊,听他赞美自己是江湖高人,心中很愉快,未立刻出手,任他把话说完。
目光一掠六个活着的趟子手,道:“你们也走吧!我和四位镖师挡他们一阵。”
六个趟子手苦笑一下,道:“总镖头,走不了的,二十七位高手在侧,虎视耽耽,岂肯放我们生生离去。”
“谭文远,老夫放你,你们不肯离去。”黄国龙冷冷接道:“现在,才想到性命要紧,未免是有些悔之晚矣!你们不愿自戕,可以闭目受死,老夫让杨隐、唐俊出手点你们的死穴,不但可以留个全尸,而且,死得也不痛苦。”
“死了就是死了,也不能再死一次。”谭文远道:“黄老爷子的盛情,在下只有心领了!”
“总镖头视死如归,确有大丈夫的气慨!”随着那呖呖莺声,车帘启动,走出来小雅、小文。
两位姑娘手中执着长剑,脸上带着笑容,缓步行了过来。
“这是玩命流血的事,和女人没有关系,两位姑娘快请回到篷车上去。”谭文远急急说道:“黄老爷子是大人物,不会杀女人的!”
“总镖头是个好人!”小雅道:“黄老爷子,就不一定有那么好说话了。你不信,就问黄老爷子一声。”
谭文远真的转头向黄国龙望了过去,黄国龙只是笑,却不讲话。
杨隐却开了口,冷冷说道:“黄老爷子不杀女人,但我们杀!”
“这就是了。”小雅道:“既然是连女人也要杀,那就先由女人出面斗斗你们。”
“姑娘,这不是开玩笑啊!刀剑无眼。”谭文远急急地说道:“姑娘不可逞强!”
“总镖头!”小雅笑道:“早晚免不了一死的事,先死先投胎啊!不用和我们争了。”
两个丫头也已经换了紧身的劲装,提着剑,带着微笑,行向了杨隐、唐俊。
小雅举剑一指杨隐,道:“女人也不是好欺侮的,来!我们先打三百回合,试试看是男人杀了女人,还是女人把男人宰了。”
小文、小雅娇小玲珑,站在杨隐、唐俊身前,相差一个脑袋,看上去就更显得强、弱分明,不成比例了。
杨隐吃吃笑,一面吃豆腐,道:“小姑娘,你很美呀!不过,动刀要剑,可不是床上游戏,逞强不得……”
“姑娘的床上功夫,确属一流,可是剑也很利,你如敢背叛东厂主子,也许真有机会和姑娘上床玩玩。”小雅道:“可是,你敢吗?”
小雅的胆大反击,听得谭文远和四大镖头怔住了。杨隐也被反问得茫然无措。
姑娘是真的漂亮、动人,杨隐也无法分辨她说的是真是假!因为,小雅的话,还配合着动作,媚眼飞来,情焰如火,这就有点春情惑人了。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程姑娘习练了“天狐媚术”,小雅也不逞多让,难道也习练过了媚术不成?
杨隐被他斗得心猿意马了。
“杨隐!生擒过来,照样可以抱她上床。”黄国龙冷冷地喝道:“老夫答应你可以留下她的性命,赐给你做为侍妾。”
杨隐应了一声是!举刀指向小雅,道:“怎么样!大档头下了面渝,小姑娘,你这条小命,就算是留了下来。”
“可惜呀!我不喜欢做人家的小老婆……”
“难不成你还想扶正啊!那也行,只要你能让杨某满意,想做大老婆……”
“想做你的妈呀!”长剑一举,直刺前胸。
“小泼妇心狠手辣呀!”杨隐挥刀封开剑势,还击三刀。
小雅竟是硬接挡地,把三刀架开了。
谭文远终于发觉了,小姑娘不只人长得漂亮,剑法也高明得很,内功精深,硬接三刀,全无吃力的样子。
“真有几下子啊!”杨隐呆住了。
黄国龙的一只眼睛也瞪得圆圆地看着小雅出神。
小文娇笑一声,举剑指向唐俊,道:“怎么样?”
“什么?你也想当小老婆呀?”
小文之美,不在小雅之下,只不过缺少了一点活泼。
她在向小雅学,咯咯一笑道:“像小雅一样,做你的妈呀!”一剑横斩过去。
唐俊举刀挡剑,展开还击。
四个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杨隐、唐使两把刀,开始了凌厉的攻势,刀光如白云舒卷,是毫无保留的全力出手。
但小雅、小文的两柄剑,竟是变化多端,软、硬兼具,忽而硬封刀势,忽而以攻迎敌,常常迫得杨隐、唐俊收刀而退。
谭文远低头对四个镖头,道:“这一次咱们是看走眼了。车中全是高人,那四位是西、南、中、北,四大捕头。这两位小姑娘,剑法之精,功力之高,似不在四大捕头之下,车中那一位,虽未露面,但想来也是位高手。天啊!咱们可真是有眼无珠啊!”
“总镖头,幸亏如此啊!”江坤道:“如不是看走了眼,咱们恐怕早就挺尸在雪地上了。”
“只是这一场劫杀过去。”谭文远道:“咱们的镖局子也该收了。开罪东厂中人,还能在北京城温得下去吗?”
“我想,要看这一战的结果而论了。”严笙道:“一旁是刑部衙门的名捕,一旁是厂卫中的人物。双方面,我们都得罪不起,东厂出动到大档头,是全力以赴了。
这一战如是不能得胜,此后的东厂势力,必然将大打折扣,刑部权势扩大,就对我大大的有利了。”
“两个大衙门,拼斗搏杀,是一场澈头澈尾的权势斗争。”周行道:“我们尽可以置身事外,不作偏袒……”
“不对!”马华打断了周行的话,道:“我们保的是刑部的人,不能撒手不管。何况,大错已铸,厂卫中人,胜了不会放过我们,败了也会把这帐记在我们头上,这个仇是结定了,只有一面倒向刑部,碰碰运气如何了。”
谭文远道:“马镖头说的对,只有押这一宝了。”
不知黄国龙是否听到几人的谈话,突然下令三个三档头带人再度向镖局中人围杀过来。
这一次,他们有了经验,来的人并不多,三位三档头,各带了两个厂卫,一共是九个人。
谭文远挥挥手,示意六个越子手退下,带着四位镖头迎了上去。
这当儿的垂帘启动,一连串蝴蝶飞了出来。
程小蝶打出了暗器,名动天下的蝴蝶镖出了手。
那是一种构造得非常精良的暗器,双翼竟会闪动,有如真的蝴蝶一般。
一发十余枚,闪动着翅膀,转向厂卫中人飞去。
黄国龙见多识广,大声喝道:“小心啊!那是蝴蝶镖,它会转弯。”
叫得太晚了,三个厂卫和一位三档头,已为突如其来的蝴蝶镖所击中,大叫着向一旁闪去。
两位三档头拨出兵刃,击打蝴蝶镖。
打是打中了,却不料金铁相击声中,蝴蝶镖竟然折转一侧,正击中两个人的头上。
两位三档头又立刻倒了下去,一个击在右面的太阳穴上,立刻毙命。一个被击中顶门上,嵌入了半寸多深,就算没有死,也暂时失去战斗的能力。
原来这种蝴蝶镖,是用特殊的巧劲发出来,如果用兵刃去封架,不得其法,反而加重它的力量,这就是两位三档头一死一重伤的原因。
反是四位被蝴蝶镖直接击中的人,伤得不算太重,但也血流不止,一时间无法再对敌动手。
一下子有六个人失去了搏杀的能力,而且其中三个是武功很好的三档头,双方的实力!立刻成了反向的对比。
程小蝶出现了,从容不迫地先拣起来打造不易的蝴蝶镖,目光一掠众厂卫冷冷说道:“既然开了杀戒,也就不在乎多杀几个人了,你们不怕死的,就全上来吧!”
众厂卫回头看向大档头,黄国龙一脸冷肃,这就使得众厂卫心中畏惧,发喊一声,齐齐向程小蝶冲了过去。
真是不要命了!
程小蝶探手,抖出腰中软剑,身剑合一迎了上去。
但见光影流动,一团寒芒冲入了人群之中。
接着是一阵鬼哭狼嚎般地喊叫,血水与断肢齐飞,七八个厂卫连滚带爬地摔了出去。
这是程小蝶新练成的一招剑法,也是吴一谔传她的剑法中最恶毒的一招,叫做“一轮明月”,剑光团出一片寒芒,还真像明月乍现。
这一招连杀死带伤了七八个厂卫。
看得谭文远和四位镖头眼都直了,果然是车前面坐的老太太,好的在后头。”
程小蝶杀机已动,一旦得手,不容对方喘息,第二剑连还出手,软剑是兵刃中最难运用的武器。它又长又软,但威力却是出奇的厉害,一连五剑,剑剑追魂夺命,二十四个厂卫被她一轮快剑追杀,竟然放到十八个,加上三个中了蝴蝶镖的,只余三个人没有倒下去,但也受了轻伤。
血染白雪地,放倒了一大群人。
黄国龙道:“狠!你真是狠!杀了这么多人,心满意足了吧!”
程姑娘也有些愕然,怎么这几招,如此一个恶毒法?练起来,只觉它有些困难不易,用起来却是剑剑溅血取命。
她心中也有点自责的感觉,但不能让对方看出来呀!装得若无其事,淡淡一笑,道:“我不杀他们,只怕是早被他们乱刀分尸了。”举手理一下鬓旁的散发,接道:“现在该轮到你了,黄大档头,下马吧!既是个誓不两立的局面,也就用不着伪装慈善了。”
程姑娘越是轻松,黄国龙越是难测高深,心中有点发毛,他高高在上,不在乎别人的生死,但自己的老命,却不能不加珍惜。忍着一腔忿怒,冷冷地说道:“你用的是天凤软剑,但却不是天凤门下的剑法,说!你是什么人的门下?”
还真是见识广博呀!不但看出了兵刃的名称来历,还认出她用的不是天凤门下的剑法。
“问得太多了!”程小蝶冷笑一声,道:“我们不是在这大雪地上论交叙旧,是在动刀子拚命,我不会告诉你我的师门来历,你也不配问我!我是向你挑战,不敢下马迎战,就给我滚远些去,我要先收拾你手下两个二档头了。”
最后这句话,还真的有用,黄国龙不敢走,也无法拖下去了,只好下马。
程小蝶是存心一战,立刻举步迎了上去,冷不防长剑突然一个回身旋,冷凛凛的剑芒,划过了三个厂卫的咽喉,血还飚射着,尸体已倒了下去。
这一剑是冷血之杀,看得谭文远和四个镖头心底泛升起寒意,杀得彻底啊!一个活口也不留。
受伤倒在地下的人、也不呼叫痛了,闭上眼睛,忍着寒冷装死了。
装死总比真死好,他们已看出来,人家的手段不比他们差,是存心不留活人。
黄国龙很快地亮出了兵刃,是一把蛇形怪剑。
三寸宽的剑身,已比一般的宝剑宽了一倍,再加剑尖上装了一个金黄色的蛇头,看上去有些恐怖。
谭文远高声叫道:“姑娘小心,那个金色蛇头口中含有毒针,能在兵刃相击中射出伤人!”
黄国龙很恼火,厉声喝道:“谭文远,老夫该先杀了你!”
“以后,你也没有气度放过我。”谭文远道:“你那把剑上的金蛇口中,喷出的伤人毒针,至少取了江湖上二十个高手的性命,毒针细如牛毛,见血封喉,算得上是毒中之毒,暗器之最,天下再没有比它更恶毒的暗器了。”
说得十分详尽。
程小蝶道:“多谢总镖头的指点,这个人如此恶毒,是绝不能留他活口了!”
谭文远没有答话,心中却在忖道:
言过其实了,小姑娘,黄国龙岂是好应付的人物,别看你杀厂卫如同砍瓜切菜,对付黄国龙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是当今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啊!
他没有说话,但表情却流现了出来,程小煤心中亦暗自盘算道:我一剑杀伤了十余人,确已收先声夺人之效,黄大档头,亦似是有些吃惊的感受。小文、小雅和两个二档头的恶战,似是棋逢对手,看上去,一时半刻,还难分出胜败。我和黄国龙这一战不可拖延,也不能败,要一举得胜才能助两个丫头一臂之力,要用什么剑招,才能一举把他伤于剑下呢?
她脑际泛现出几招凌厉的剑法,事实上也只有四招剑法,这四招互不连贯。感觉上,威力无法续以发挥,但除此四招之外,程小蝶实在想不出用什么剑法,能和这位江湖知名人物,一决胜负了。
整套剑法虽有,但天凤门下的剑术,恐难有克服黄国龙的威力,只好决心以四招不相连贯剑法施以奇袭,既下决心,立刻发动。
第一剑“一轮明月”,一支软剑,挥洒出一片剑芒,把程小蝶整个的人,裹入了一片剑光之中,向黄国龙冲了过去。
这一剑之威,大有破山溃堤之力。
黄国龙被唬住了,不敢硬接,蛇头剑幻出一片护身剑芒,向后疾退八尺。
第二剑“天河倒挂”,剑花一片星芒,飞射过去。
黄国龙又被一剑迫退三步。
但也逼出了黄国龙的怒火,蛇头剑舞出一片光芒,不准备再退了,准备硬挡程小蝶的剑势。
但程小蝶第三剑却用了一招“倒转阴阳”。软剑门转,人也跟着由一侧斜飞而起。
人到空中之后,剑势却反削下去,黄国龙的蛇头金剑,正要卸尾疾追,反客为主,却不料软剑已横削而去,再想应变,其势已迟,剑光过处,血光并现,黄大档头的一条右臂,齐肘间被削了下来。
手臂离休,蛇头剑也留了下来。
黄国龙已无法回头取剑,只有弃置,施展“八步登空”身法,直向前面冲去,脱出程小蝶软剑所及的范围,才折转落在马背上,纵骑而去。
这一战的快速,只在两三招间,程小蝶胜得侥幸,黄国龙败得悲惨。
以黄国龙武功之高,对敌经验之丰,就算强过程小蝶的高手,也无法在两三招中击败他。
程小蝶胜在剑招互不相关,剑势变化完全出了人意料之外,而每一招不同的剑势中,却又凌厉无比杀机至深。
黄国龙败在料敌剑招的变化有错,回救不及,这一剑断了他一条右臂,留下他苦心设计的兵刃,也毁了他一世英名,落荒逃遁,无颜再回到东厂中去。
想不到名震江湖的黄国龙,竟败在程小蝶的手下,而且是只在两三招中。
谭文远和四个镖头,简直是惊呆了,想说几句恭维的话,也不知如何开口。
程小蝶伏身捡起了蛇头金剑,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阵,才发觉确是一把费尽心血设计出来的兵刃。
黄国龙的一世英雄,大概这把剑要占一半的功劳。
原来剑身奇宽的目的,是要其间中空。有一支强力机簧,装在其间,蛇头内也有机关,装了数十枚细小的毒针,控制机簧的枢纽,就在手握的剑柄之上,相当的微小,不仔细地察看,根本就瞧不出来。
别人只知道他利用兵刃交击的震动之力,发出毒针,却不知毒针由机簧控制,力量强大,虽然只是一枚小针,也能弹飞出丈余之外,任何人都很难躲得了,除非你早知机关所在,动手时,不让他剑上的蛇头对准你。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谁能在双方拚杀时,不让对方的兵万对准敌人。
看出了剑中之秘,不忍丢弃了,这不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千古宝刃,但却是一把杀人的利器。
程小蝶把软剑围在腰中,手执金剑,回顾了谭文远一眼,笑道:“总镖头请把死亡的尸体处理一下,厂卫是有恩不记,有仇必报,不用留下他们活口了。”
谭文远当然知道厂卫的作风,你救了他们的性命,他们不会感激你,但有了程小蝶这句话,就杀得心安理得,装死的也只好真的死了。
程小蝶行近小文、小雅,两个丫头仍和杨隐、唐俊,杀得难解难分。
杨隐、唐俊,久战两位姑娘不下,固然急得满头大汗,但小文、小雅,也是初次遇到了如此强劲的对手,施尽了浑身解数,也杀得香汗淋漓。
程小蝶默查战况,双方面还得一阵久战,才能分出胜负!心中突然想到了个克敌妙招,大声喝道:“住手!”
小文、小雅应声向后退出了八尺。
杨隐、唐俊,也停手不攻。
程小蝶目光转动,发觉了四大捕头,似是也陷入了苦战之中,四人合成一个方阵,拒敌四面的围杀攻势,杀机顿然炽热起来。
她一举手中的蛇头金剑,微微一笑,道:“两位认识这把剑乎?”
杨隐当然认识,转头望去,不见了大档头,数十个环围在一侧的厂卫,竟也一个不见。
白雪地上,血迹片片。
“黄大档头呢?”杨隐目注程小蝶问道:“逃走了。”
“你胜了他?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啊!”
“他连珍如性命的蛇头剑都留下来了,你说,是不是我胜了他?”
杨隐不再说话。
程小蝶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有了。
“那很好!既已无话可说,就去死吧!”程小蝶蛇头剑指向杨隐,按下了机簧。
毒针飞出,见血封喉。
杨隐张大了嘴巴,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人就倒了下去。
唐俊回头就跑。
谭文远正行过来,急发两枚金钱镖。
但唐俊跑得似是比镖还快。
金钱镖落在雪地上,唐俊已跑出了三十丈外。
“这个人逃走了,是个很大祸害。”程小蝶道:“应该设法追缉到案。”一付刑部的捕头口气。
“姑娘,用不着的。他大概不敢回到东厂去了,那里是名利会聚之处,只收成功的小人,不收容失败的英雄。”
小雅拭一下头上汗水,低声道:“姑娘,咱们去接应一下四位捕头了,他们似是陷入了苦战之中。”
程小蝶点点头,举步向前行去。
小文、小雅紧随身后。
谭文远留下了六个趟子手,带着四个镖头追了上来。
他也看出了一点苗头,这位程姑娘,才是能够当家做主的领头人。
四大捕头果然陷入了苦战。
他们的危急,不是东厂的围攻,而是那个黑袍老人的凌厉攻势。
他手中一把竹杖,主导了全局的战况变化,四大捕头能撑如此之久,全凭仗他们多年的对敌经验,和良好的合作,截长补短,互相支援,才把局面稳住。
“总镖头,认识那个黑衣老者吗?”程小蝶道:“杀了他,东厂这一场拦劫围杀,就完全失败了,对吗?”
谭文远仔细的看过那黑衣老者,天啊!竟然是已在江湖中消声匿迹二十年陆地神魔宫奇?吁一口气,道;
“好像是陆地神魔宫奇,他是传说中的人物,我也是初次见到他。但天下能用一支竹手杖,把中、南、西、北四大名捕逼得团团转的,也只有陆地神魔等几个绝世高人了。
程小蝶心中忖道:谭总镖头的见识,果然丰博,江湖上的人人事事,他似乎能晓得一些,这个人大有用处!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所谓天下的绝世高人,都是哪几个呀?”
谭文远心中忖道:你这一点年纪,说给你听,你只伯未必知道!但却又不能不回答。
“这些人,已然久年不在江湖上走动了,像陆地神魔宫奇,陆地神仙吴一谔等。”
“总镖头,这陆地神魔宫奇,武功高强,对我们威协太大!”程小蝶道:“可不可以杀了他?”
“当然可以!问题是杀得了吗?”谭文远对程小蝶的无知,顾有不满,道:“当今江湖之上,能够杀他的人,只有三两个吧!也许姑娘就是三两个人中之一?”
程小蝶微微一笑,道:“论武功!我也许杀不了他,但用蛇头剑呢?”
谭文远呆了一呆,道:“这个,就不太清楚了,据说陆地神魔练过护身的金钟罩,刀枪不入。”
“细如牛毛的毒针呢?”程小蝶道:“黄国龙不是借兵刃震出毒针,而是由强力机簧发射,穿透力非常强大,毒针细如发丝,除了护身罡气之外,只怕很难抗拒。”
谭文远低声道:“这也许有机会的,但要出其不意。”
程小蝶不厌其烦,向谭文远讨教,那是因为她必须了解陆地神魔的缺点所在。
她也看出了,自己出手,也无法胜过人家,加上小文、小雅也不行。
陆地神魔是真正的武林高手。
程小蝶隐起蛇头剑,缓步向前逼近,道:“你们且请住手!”这句话用内力退出,四大捕头,虽然恶战激烈,仍然听得出是程小蝶的声音,各收兵刃,向后跃退。
围袭的厂卫,也被这四人疾退之势,挥动手中兵刃,冲出了一个缺口。
宫奇也被这一喝之声,收住了竹杖。
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美丽的小姑娘,站在八尺开外,一皱眉头,道:“你是谁?”
程小蝶道:“宫前辈吗?你看看这个!”
举起手中蛇头剑,人向前冲了三步。
“是黄国龙的蛇头剑,怎么会到了你手里?……”
“他骂老前辈呀!”
宫奇怒道:“胆大!他怎么骂我?”
程小蝶道:“他说宫老前辈卑鄙无耻,老而贪色,还要和他争功夺利。”
真是笑话,陆地神魔道:“老夫是何等身份?会和他争功夺利,回去之后,老夫要找他过来,好好教训他一次,不对呀……”
程小蝶道:“什么不对?”
“黄国龙呢!他负责洗劫镖车,夺取人质,怎么会不见了?”
“他们得手了,要我来告诉老前辈,快些撤走!”程小蝶道:“他怕宫老前辈不信,留下了这把蛇头剑,要我转交老前辈。”
程小蝶把蛇头剑,向前送去,同时,按了机簧,而且,连接两次。
数枚毒计,疾射而出。
陆地神魔,知道剑中毒针的厉害,但他只知道是借兵刃相击的震动力,震出毒针,却不知是用机簧发射。而且,力量强大,穿透了他护身的金钟罩。
这一步失算,竟成遗恨,两枚毒针,完全射入了老魔的前胸。
见血封喉,毒中之毒,宫奇倒了下去,连一句话也未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