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响起了步履之声,有两个人鱼贯走入了房中,那是两个中年香客。
萧飞燕笑一笑,说道:“二哥、三哥回来了。”
巧妙的易容术,完全掩去了真正的形貌,兄弟们对面不相识。
于重一抱拳,道:“是大哥?”
王俊急道:“罗刹女要在这清风道观中下手,对付四君子,二弟找出一点眉目没有?”
于重道:“到目前为止,他们一行还歇在东厢之内,不见有何行动。”
王俊道:“这就奇怪了。”
于重笑一笑,道:“不要紧,六妹一直紧盯着他们。”
这时,方昭才有机会欠身一礼,道:“见过大哥。”
王俊笑一笑,道:“坐下吧,咱们慢慢仔细商量一下。”
于重先问了王俊的际遇,而且问得很仔细,王俊又重述了一遍经过。
于重沉吟了良久,道:“可惜四弟、六妹不在,这两人头脑最灵活,也许可以找出一条路来。”
方昭道:“二哥,我想六妹会有安排,她会及时通知咱们。”
王俊叹口气,道:“四君子是不是只是一个代号?”
于重道:“对!大哥高见。”
萧飞燕道:“老齐和我守在庙门内外,但咱们一直都没有发现过有身份的人进入庙中。”
王俊忽然叹一声,道:“四君子会不会和咱们一样,也扮成了一般的香客?”
萧飞燕道:“真要如此,麻烦便大了,上万的香客,咱们要到哪里去找人呢?”
于重道:“四君子如若也扮成了一般香客,赶到了清风道观,用心何在?”
方昭道:“对!这才是问题的症结。”
萧飞燕道:“二哥,这清风道观的住持,会不会也是武林中人?”
于重苦笑一下,道:“这件事,我已经打听过了,清风道观的住持是否会武功,无人知晓,至少,他们和江湖上没有甚么牵扯。”
方昭道:“小弟也探听过清风道观,但得到的答复是此地确是一间清静的道观,数十年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可疑的事。”
王俊凝目沉思了一阵,道:“事必有出处,物自有来处,罗刹女不会白跑这一趟,咱们应该先去见见观中住持,看看能不能由他身上找出一点线索。”
方昭道:“对!小弟去看看那位观主是个甚么样的人物。”
于重道:“不要太勉强,一切事要顺理成章,宁可见不到,不可闹出纷争。”
方昭道:“二哥放心,小弟理会得。”转身走了出去。
于重望了萧飞燕一眼,道:“五妹,去察看一下,也许会发现可疑的人。”
他说得很婉转,但萧飞燕心中明白,那是要她快回到工作的岗位上去。
萧飞燕没有说话,欠身一礼,闪身出门。
于重起身掩上房门,低声道:“大哥,你杀了劳山一剑,又收拾了他们一个线眼,这恐怕会使罗刹女提高了警觉。”
王俊道:“是!我也这样想过。”
于重道:“目前只不知那罗刹女是否已经知道了消息。”
王俊道:“我看还没有,如若他们真的得到了消息,定然会有所行动,至少罗刹女也会派人去找我啊。”
于重道:“大哥之言,十分有理。”沉吟了一阵,接道:“罗刹女等一行六人,除了两个随身女婢之外,还有两个人,不知是何许人物?”
王俊道:“他们是男的还是女的?”
于重道:“看样子,好像是男人,但这两个家伙狡猾绝伦,我几度走过他们身侧,想瞧瞧他们的面貌,但每次都被他们若有意的逃避开了,始终没有见过两人的形貌。”
王俊道:“三弟,你想想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耍甚么花招?”
于重道:“看样子,大概不会,只不过这件事情,似乎有些太过神秘,凶手易容改扮而来,却要在热闹非凡的庙会中杀人,实在是有些出乎常情,以那罗刹女的性格而言,如非对付特别厉害的人物,她又怎么会改扮易容?”
王俊道:“老二,你再想想看,江湖上有没有四君子这个外号?”
于重道:“想不出来,咱们金灯门最留意江湖上各等人物,如若有号称四君子的人,咱门金灯门应该会知道。”
王俊突然闭上双目,不再开口。
于重知他正在思索甚么,也不打扰,坐在一侧,静静的等候。
足足过了盏茶的工夫,王俊才缓缓睁开双目,道:“他们不会弄错,四君子也许还没有到,又也许早到了,扮成了和咱们一样的香客。”
于重道:“掌灯大哥之意,可是说他们早已知道了有人会刺杀他们?”
王俊道:“双方都是有备而来,问题是为甚么会来?而且在这样热闹的时候来。”
于重呆了一呆,道:“对!他们为甚么选择这个时候来?”
王俊道:“会不会和这个庙会有关?”
于重道:“如是无关,他们为何选择这时候来?”
王俊道:“如是他们早知道了有人要杀他们,他们为甚么又不走?又为甚么要来?”
于重道:“这只有两个解释,一个是他们明知此地有危险,偏要来碰碰运气。”
王俊摇摇头,道:“这个不对,第二个解释又是甚么?”
于重道:“他们有一件急迫的事,非要在限期内解决不可。”
王俊道:“有一点道理,不过又不太完全,照小兄的看法,四君子有事,确实是很急的事,而且是找一个人,一个和这庙会有关的人。”
于重道:“庙中道士?”
王俊道:“非也,非也,如是找庙中道士,随时可来,为甚么一定要等到今日呢?”
干重道:“大哥有甚么看法呢?”
王俊道:“我想,四君子可能也在找人,找一个不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人,而且和这庙会有关,只有在庙会这段期间中,才可能见到他想找的人。”
于重道:“大哥分析入微,只是太玄了一些。”
王俊道:“江湖事无奇不有,二弟也不能太过轻心大意。”两个人又交谈了一阵,突然间,外面响起了一阵步履之声。
王俊手中扣了一把银针。
于重一闪身,隐在暗处。
王俊却大马金刀的坐在室中一张木椅上。
木门呀然大开。
一个陌生的脑袋伸了进来。
是女的,长发披肩,长得十分妖艳。
王俊冷冷说道:“你找甚么人?”
那女的一闪身,竟走了进来,笑一笑道:“找一位姓王的王公子。”
王俊道:“你可认识他?”
女子道:“不认识,只是慕名而来。”
王俊道:“你是甚么人?”
女子道:“王公子在不在?”
王俊道:“这里没有王公子,你再去找找看吧。
女子笑道:“来不及了,王公子不在此地,小妹就……就……”
王俊接道:“就怎么样?说啊。”
长发少女笑一笑,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盯在王俊的脸上瞧着,却不肯说话。
王俊道:“说啊。”
长发少女摇头道:“见不到王公子,我不会说。”
王俊道:“如是见到他呢?”
长发少女道:“我会告诉他一件很重要的事。”
王俊吁一口气,镇静了一下心神,道:“我姓王。”
长发少女道:“你是不是叫王俊?”
王俊道:“对!我叫王俊。”
长发少女道:“这就对了,你认不认识一位叫黄媚的姑娘?”
这一句话,使得王俊内心之中大感震动,脸色也为之一变。
但他已经历过了不少的风险,已学会了应变,强自镇静一下心神,缓缓说道:“认识,那位黄姑娘现在何处?”
长发少女道:“她身处危境,被罗刹女悉破了机关,点了穴道,藏在房中。”
王俊点点头,道:“姑娘,咱们的哑谜打够了,你可以说出你真正的身份了。”
长发少女道:“我的话也说完了,应该走了。”
但见人影一闪,于重由暗处飞出,挡住了门口,道:“姑娘,来时容易去时难,你如不肯有一个明确的交代,只怕很难再生离此地了。”
长发少女道:“你是甚么人?”
于重道:“在下于重。”
长发少女忽然间格格一笑道:“你们是金灯门中人?”
于重道:“是。”
长发少女伸手在脸上一抹,取下了娃娃脸型的面具,道:“看一看我是甚么人?”
王俊脸色一变,道:“罗刹女?”
罗刹女点点头,道:“是我!两位有些想不到吧?”
王俊道:“是,有些意外。”
于重突然提高了声音道:“说!我们六妹现在何处?”
紧闭的木门外面,突然响起了女子声音道:“开门,她困不住我。”
那正是黄媚的声音。
王俊忽然间打开了两扇木门,黄媚闪身入室。
罗刹女没有阻止,但两道目光中却满是惊奇之色,望着黄媚。
黄媚已恢复了本来的面目,娇美的脸上,满是黠慧的笑意。
王俊很紧张,右手已取出从未用过的金剑,剑尖指着罗刹女,手按机簧。
黄媚举手理一下鬓边散发,笑一笑道:“罗刹女,这一次,应该是你感到意外了。”
罗刹女点点头,道:“很意外,你怎么来的?我用的是独门点穴手法,不可能是你自己行功运气解穴。”
黄媚道:“我可以告诉你如何来的,不过,不是现在。”
罗刹女很镇静,淡淡一笑,道:“事实上,你已经逃开了,那已经算不得甚么重要的事了,你说不说都是一样。”
黄媚目光一掠王俊手中的金剑,道:“罗刹姑娘认识那柄金剑吗?”
罗刹女道:“我见大刀长剑多了,一把小小短剑,不会放在我眼里。”
黄媚道:“可怕的是金剑内的毒针是见血封喉的奇毒,由强力的机簧弹射而出,这是金灯门中的一宝,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你不可能躲得开的。”
罗刹女道:“这是威胁?”
黄媚道:“不是,是真情实话。”
罗刹女道:“不论那剑中的毒针如何奇烈,我相信自己可以在中针后,仍能反击,有三位陪我呢,老实说,我不算吃亏。”
黄媚身子一侧,突然欺上两步道:“你还没有见识过金灯门中的武功,我想咱们先打二十招,才好说话。”
罗刹女道:“二位一起上吗?”
黄媚道:“不用了,咱们一对一。”
罗刹女道:“小妹子,你好狂啊!”
黄媚道:“没有法子。只有这样,才能使你甘愿心平气和的谈谈了。”
罗刹女道:“好!你出手吧。”
黄媚也不客气,左手一挥,向罗刹女当胸拍出一掌。
罗刹女道:“小妹子,好美的手。”右手疾翻而起,扣向黄媚左腕,快如闪电。
黄媚挫腕收手,右手疾出一指,疾点“曲池穴”。
罗刹女咦了一声,疾退两步。
但她稍退即进,来势更快,双手齐出,幻起了一片掌影。
黄媚低声道:“好掌法。”掌指齐施,硬封攻势。
两人在方圆不过丈余的斗室之中动手互搏,见招破招,见式破式,每人的招术都不敢大,但见掌指变幻,各极诡异,看得人眼花撩乱。
片刻工夫,两人已对了五十余招。
黄媚闪身而退,笑道:“罗刹姑娘,已经五十招了。”
罗刹女收住掌势,道:“金灯门果非虚传,小妹子,你很高明。”
黄媚道:“我在金灯门排名最后,几位兄长、姊姊,都不会在我之下。”接着又道:“不,总有对手的机会,不过,那机会不是现在,我只是想证明一件事,让你明白,我们有足够资格和你谈判条件。”
罗刹女似是被黄媚唬住了,缓缓说道:“你想和我谈甚么?”
黄媚道:“四君子是甚么人?”
罗刹女摇摇头,道:“到现时为止,我还不知道。”
黄媚道:“罗刹姑娘,你来这里要作甚么?”
罗刹女道:“刺杀四君子。”
黄媚道:“这就是了,你不知道四君子是甚么人,如何下手?”
罗刹女道:“贵门也是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如若江湖上真有四君子,我知道,诸位也会知道。”
黄媚道:“那么四君子之名由何而来?”
罗刹女道:“四君子只是一个代号。”
王俊插腔道:“千万的香客,你们如何下手?”
罗刹女道:“到那时候,自会有人告诉我们。”
王俊道:“甚么人?”
罗刹女道:“我如是知道是甚么人,我也不用来此等候了。”
王俊道:“这真是叫人无法相信的事。”
罗剎女道:“自然会有一种联络方法的暗记,到时间,我们就会知道……”语音微微一顿,接道:“还有一件使三位惊奇的事,我们已接到通知,四君子已到了此地,只是还不知他们现在何处。”
王俊道:“是甚么人通知你的?”
罗刹女微微一笑,道:“不知道,不知道是甚么人通知我的。”
黄媚道:“那是说,他们是用函笺通知你的了?”
罗刹女道:“书函通知,只不过是方法之一。”语声一顿,接着又道:“我只能说到此处了。”
黄媚道:“罗刹姑娘,我们来此间的事,也是别人告诉你的吗?”
罗刹女道:“我早该怀疑你们的。”
王俊道:“何止怀疑,而且也已有了安排。”
罗刹女目中神光一闪,道:“你杀了劳山一剑?”
王俊道:“不错,他要杀我,在下为保命,只好先杀了他。”
罗刹女道:“你不会武功,如何能杀得了他?”
王俊道:“在下的暗器手法十分高明,足以置劳山一剑于死地。”
罗刹女望望他的右手金剑,左手银针,冷冷说道:“劳山一剑还有几位同门师兄弟,他们不会放过你。”
王俊道:“金灯门结仇很多,多了劳山一剑,在下也不会放在心上。”
黄媚突然一闪身,挡在了王俊身前道:“罗刹姑娘,小妹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如何?”
罗刹女道:“甚么事?”
黄媚道:“小妹如若和二哥连手,对付你姑娘,我们的胜算如何?”
罗刹女道:“总得有阵工夫火拚才行。”
黄媚说道:“如果再加上金剑中的金针呢?”
罗刹女道:“这个,我似乎是处于劣势了。”
黄媚道:“姑娘明智。”
罗刹女道:“我终日打雁,今日算是被雁儿啄了眼睛,你们有甚么条件,可以说了。”
黄媚一笑,问道:“除了姑娘这一批人马之外,还有几批人对付四君子?”
罗刹女沉吟了片刻,道:“至少还有两批人手。”
黄媚道:“他们是否都到了?”
罗刹女说道:“应该到了,不过,我们都是易容改扮而来,他们现在何处,连我也不清楚。”
黄媚沉吟了一阵,道:“这么办吧!暂时委屈你罗刹姑娘一阵……”
罗刹女接道:“委屈我?”
黄媚冷冷的说道:“不错,我们不杀你,只点了你的穴道,小妹要借一下你罗刹姑娘的身份。”
罗刹女道:“你认为这办法很高明吗?”
黄媚道:“谈不上甚么高明,但目下情形,也只有暂时如此了。”
罗刹女道:“原来,你早有算计了。”
黄媚道:“不错,我故意泄漏身份,让你逼出部份内情,就是要引诱你到这里来,不幸的是你真的来了,眼下情势很明显,金灯门中的精锐都已经布守在四周,一旦动上手,吃亏的是你,我们不愿杀了你,不过必须你的合作。”
罗刹女道:“怎么一个合作法?”
黄媚道:“点了你的穴道,然后,由小妹扮作你罗刹姑娘。”
罗刹女点点头,道:“主意是不错,不过,你们成功的希望也不会太大。”
黄媚道:“这是我们的事,用不着姑娘操心。”
罗刹女沉吟了一阵,道:“如若我不答应,诸位就对我下手了?”
黄媚道:“不错,罗刹姑娘如若不答应,那就只有杀了你。”
罗刹女道:“好吧!”突然出手一掌,抓向了王俊。
黄媚似是早已料到她这一着,右手一挥,挡开了罗刹女的掌势。罗刹女攻出一掌之后,身子一起,直向后窗上撞去。
她和黄媚动手一搏之后,心中已经了然,单是对付一个黄媚,也未必能操胜算,如果再有别人助拳,那是非要伤在对方手中不可了。
但王俊忽然一按手中机簧,一线银光疾射而出。罗刹女身法再快,在这等小房之内,也是施展不开,何况王俊射出毒针的时刻,正是她飞身跃起之时。
四枚银针击中了罗刹女。
针上含有剧毒,罗刹女刚中针,立时感觉到半身麻木,怦然一声,摔倒在地上。
黄媚伸手点了她一处穴道,道:“罗刹姑娘,我们已经尽了力,想说服你合作,但却想不到你竟然不肯合作,也许是你平日杀人太多,冥冥中早有报应定数。”
罗刹女双目圆睁,脸上是一片恐惧和痛苦混合的神色,口齿启动,但已说不出话。
黄媚道:“你想知道甚么,尽管请说。”
罗刹女指指自己,启动樱唇,发出喔喔的声音。
黄媚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是想知道你自己会不会死?”
罗刹女居然点了一下头。
喜欢杀人的人,此刻才知死亡的痛苦。
罗刹女杀人无数,乃江湖上有名的冷面杀手,但她对自己的死亡,却是十分畏惧。
黄媚一笑,道:“如是罗刹姑娘愿意和我们合作,咱们自然不会杀死姑娘,但如姑娘不肯和我们合作时,那就很难说了,我们也不愿意留下姑娘你这么一个劲敌。”
罗刹女还想表达甚么,可惜她已经没有机会了,黄媚一指点了她的穴道。
于重低声道:“六妹,她还能不能活?”
黄媚道:“立刻施救,还有希望。”
王俊冷冷接道:“如若六妹已能控制那面的人手,不用救她了,这罗刹女作恶多端,杀人无数,留下她,也是人间祸害。”
黄媚笑一笑道:“小妹和二哥都是这个用心,但又怕大哥说我们嗜杀,大哥既然如此吩咐,那就好了。”语声一顿,道:“大哥、二哥,你们请替我守护门窗,小妹要换上这位罗刹姑娘的衣服。”
原来,这西厢禅室只有一间,黄媚要换衣服,只有把室中人撵出去了。
将近一顿饭工夫之久,黄媚才招呼两人进来。
这时,黄媚已换上了罗刹女的衣服,形貌维肖,只是身材稍为矮了一些,不过,相差有限,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
罗刹女被放在室中的木榻上。
王俊低声道:“她死了没有?”
黄媚道:“没有,小妹想留下她一口气,或许别有用处,所以,小妹擅自喂了她解毒的药物。”
王俊道:“咱们在这里下手伤人,万一被观中的道士发觉,那将如何?”
黄媚道:“不要紧,就说她生病了。”目光转注到于重的脸上,接道:“二哥,时间不多了,小妹要过去啦,这一次刺杀四君子,行凶一方似是已存了志在必得之心,所以把雇请的杀手,分成了很多批,布置上极为严密。如是一波攻击不中,第二波还可以连续出手,但这也使得他们之间没有机会作横的连系,罗刹女遭了殃,他们可能还不知道呢。”
于重道:“六妹,如是他们发觉了这件事呢?”
黄媚道:“小妹也在担心这件事,他们发现了,立刻对咱们出手,那还好应付,我只担心的是他们不理会咱们,放弃了罗刹女这一组的行动,那咱们就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知情势了。所以,小妹想作一番安排,请大哥、二哥立刻通知几位兄长和五姐。”
于重笑一笑,道:“六妹有甚么高见?快些请说吧。”
黄媚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也安排了罗刹女的后事。
金灯门的布置,立刻又作了另一次的调整。
黄媚以罗刹女的身份,回到了东厢。
王俊也改换了一个身份。
言小秋、方昭也以不同的香客身份,暗暗监视着东厢的行动。
于重仍留守在原地,指挥全局,一面等黄媚的通知,随时应变。
齐子川仍然是卖香烛的掌柜,只是他更留心出入清风道观的来往人客。
王俊又扮作一个富家公子的身份,并带着一个青衣小童。
小童是萧飞燕所改扮,两个人直入大殿。
经历过连番凶险之后,王俊已学得更为沉静。
他满腹诗书,自有一种和纯江湖人完全不同的气质。
他穿得很华丽,大摇大摆的直入了大殿之中。
大殿中香客很多,但面对着庄严的神像时,却不闻喧噪之声。
四个青衣道士熟练的应付着香客们的垂询。
萧飞燕常常女扮男装,不但举动很自然,而且也学得一口男人腔。
只见她仰首走到一个道士前面,低声道:“咱们大爷晋香来了,他要先拜神像。”
道人转头望去,只见王俊微微仰首,望着大殿上的画栋雕梁。
道人放低了声音,道:“贫道明月,贵客是……”
萧飞燕道:“咱们大爷来自京城,沿途看看民情。”
她已发觉到自己说得太多,立刻住口不言。
但,这已经够了,已使得明月道长心里有数。
只见他快步走了过去,对王俊合掌一礼,道:“无量寿佛,贫道明月,见过大人。”
他说的声音不大,但大殿中没有人高声喧哗,这已使得十之八九的香客都听得很清楚。
尤其是大人那两个字,几乎是人人入耳。
王俊也很会配合,缓缓转过头,打量了明月一阵,道:“道院中,不适常俗,不用多礼了。”
这几句话,也说得很是得体,一派官威气度。
明月连应了几个是字,恭声道:“大人要上香?”
王俊道:“既入贵观,总得随喜一番。”
不用明月再费口舌,众香客立时自动的闪身退开。
明月低声道:“大人请。”
王俊整整衣冠,走近供案之前。明月早已奉上燃起炷香。
王俊晋过香,拜了神像,回头对萧飞燕,道:“十两香火钱。”
十两香火钱,手笔虽然不错,但却不算太大,不少大方的香客,也有出过十两银子的手笔。
但萧飞燕拿出来的不是银子,而是黄澄澄的金子。
十两黄金的香火钱,就不同凡响了,众香客和四个一直在大殿中迎接香客的道人,都看得肃然起敬。
明月接过了十两黄金,口中连声念佛号。
王俊轻轻咳了一声,更增加了不少气派,道:“道长,我想见见你们的住持。”
明月愣了一愣,道:“大人……”
王俊冷冷接道:“怎么!不行吗?”
明月道:“行,贫道立刻给大人通报,请教大人是……”
王俊道:“我姓王,在京城里做事。”
来自京城,气派非凡,他虽然没有说出来做的是甚么事,但看样子,官职不会太小。
明月没有再多问,转身向后奔去。
萧飞燕回到了王俊身侧,垂手肃立,微微低首,一副恭敬、畏惧的神情。
但她口中却低声说道:“大哥,你好大的官气啊,连我也有些被你镇住了。”
大概是此地离京城太远,听到京里来的人,先有三分敬意。
明月去不多久,已然快步奔了回来,道:“大人,敝观主在静室候驾。”
王俊一挥手,道:“有劳道长带路。”
穿越过两重殿房,到了一座花木扶疏的静室前面。
一个胸垂银髯、木簪椎发的青袍道人,早已在室外等候。
王俊远远的打量那道人一眼,童颜鹤发,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气。
白髯道人急走前了两步,稽首一礼,道:“清风道观住持恭迎王大人。”
王俊也还了一礼,道:“有劳鹤驾,观主的仙号是……”
白髯道人道:“贫道清风。”
王俊道:“好!清风隐士心。”
清风观主微笑道:“玄门京中客,大人请。”
王俊心中暗道:“这道人谈吐不俗,果然是一位世外高人。”
心中转念,人却举步踏入静室。
静室不大,但却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室中放着一张松木长案,五张藤椅,除了一张主位之外,四张都摆在客位上。
清风观主肃容入座后,一个清秀道童立刻献上香茗,悄然退出。
明月把客人送到静室后,立刻转头回去。
萧飞燕未退出静室,却垂手站在王俊的身后。
清风观主目光一掠王俊,道:“荒野道观,小室迎贵宾,大人莫要见笑。”
王俊道:“室雅何需大,有麝自然香,道长太客气了。”
清风观主道:“大人是偶而游踪至此,还是有意随喜而来。”
王俊道:“清风道观香火鼎盛,下官慕名而来。”
下官两个字,用得是画龙点睛,隐隐约约透露出了自己的身份。
清风观主本来还想问问王俊在京城中哪一部理事,但听到了下官两个字,反使他不好再开口。
琵琶半移门半启,何必再问客身份,那岂不是显得太俗气了。
清风观主不是俗人,立刻转个话题,道:“大人一路走来,定然见到了不少民间疾苦,此番回京,当有佳本上奏,苍生有福了。”
他太聪明了,闻弦歌即知雅意,倒省了王俊一番措词心机。
王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笑一笑,道:“观主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仍然关心民间疾苦事,好叫下……”下字拖得很长,但却改了口,接道:“好叫学生感佩。”
清风观主道:“大人过奖了。”语声一顿,接道:“大人对清风道观可有甚么指教之处?”
王俊道:“学生未入观前,曾四下观赏了一阵,但觉人山人海,足见香火之盛,不过,学生无意间听到了一句闲言。”
清风观主怔了怔道:“甚么闲言?”
王俊又喝了一口茶,笑道:“听说,今日之中,会有贵客莅临贵观。”
清风观主道:“想是指大人而言了。”
王俊摇摇头,道:“非也,就学生听到之言,似乎是四君子要到贵观进香。”
清风观主哦了一声,但却未立刻回答王俊的话,两道目光盯注在王俊的脸上。
壬俊只觉他目光如闪电,直透内腑,不禁心中一动,暗道:“好厉害的眼神,目光如剑,大概就是这个情景了,看来这老道士也是武林中的高手了。”
心中念转,表面却尽量保持平静,丝毫不动声色,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
清风观主目中神芒敛收,笑一笑,道:“大人听到何人所言?”
王俊道:“一个香客,学生未问他的姓名,如能再见他之面时,学生定可认出来。”
清风观主道:“哦?”
王俊道:“观主对此事,似是有讶异之感,莫非个中还有甚么隐情吗?”
清风观主说道:“贫道奇怪的是,此言由何而来。四君子是何许人物,怎会要到敝观进香……”语声一顿,接道:“就算确有四个君子到本观进香,也不过是千万香客中的四个,怎会有人谈起来呢?”
王俊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四君子就算来进香,也不算是甚么大事,不过学生听闻的还有下情。”
清风观主并未再感到惊异,淡淡一笑,道:“大人还听到了些甚么?”
王俊道:“那人说,四君子到了贵观之后,可能会引起一场风波。”
清风观主道:“风波?甚么风波?”
王俊道:“这就不是学生所能了解的,还要请教观主。”
最后一句话有如剑之锋刃,听得清风观主又是一震。
摇摇头,清风观主缓缓说道:“这个……贫道就想不出会引起甚么风波。”
王俊道:“观主住持此观,不知有多少时间了?”
清风观主道:“四十年,贫道三十二岁那年主持观务,今年整整七十二岁了。”
王俊道:“看不出啊!看不出!观主养生有术,想不到已如许年纪了。”
清风观主道:“老了,世无长生术,贫道虽然跳出红尘,但无法摆脱俗务,连修心二字都谈不到。”
王俊道:“四十年来,这清风道观中,可曾发生过甚么大事?”
清风观主道:“每至香火会期,因人数太多,难免会有些争执、打架之事,托神灵护佑,一直没有发生过人命大事,贫道也未受过讼累。”
王俊笑一笑,道:“济南府也是太过了一些,这样大的庙会,怎么不派一哨官兵来此保护一下?”
这几句话,话中有意,无异是强调了他京官的身份。
王俊读书不少,自然具有了官人的气质,再加上这几句适当的话,任你清风观主奸猾似鬼,也无法不信。
点点头,清风观主笑道:“说的是啊!这还要大人美言一二了。”
王俊道:“此事容易,过几天,我一定要见见济南府,向他说一声就是。”
看清风观主不见有甚么反应,立刻一皱眉头,接道:“观主这方面,如是有需要,不用等几天了,在下立刻修书一封,派人到济南府去,要他们立刻派一些人马过来。”
他想更进一步试探清风观主的反应。在他的推想中,清风观主决不敢答应。
但事情却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清风观主不但答应了,而且立刻招来一个清秀的道童,道:“去拿文房四宝来。”
那道童应了一声,转身而去。片刻之后,带着文房四宝走了进来。
清风观主亲自替王俊磨墨,一面笑道:“那就有劳大人了,这次庙会刚刚开始了三天,会期却有一个月之久,听说再过几天,可能会有四台大戏在这里对台演唱,那必然会招来更多的人。人多了,难免杂乱,很可能会招来很多无谓的麻烦,如若有一哨军兵驻在这里,可免去不少的争执。”
王俊道:“最好他们能加派一个文案师爷来,一些小事情,就可在场中办了。”
清风观主点头道:“对!还是大人想得周到。”
墨已经磨好,王俊只好站起身子,走了过去。
清风观主煞有介事,王俊也装作得很像,他坐在案后,提起了羊毫楷笔。
萧飞燕早已走了过来,替王俊展开了一纸白笺。
王俊提起笔,略一沉吟,随手写道:逸卿年兄如晤。
写完一句话,抬起头,笑道:“昔年他在京里时,我们有过几次会晤,后来,他外放济南,我们一直没有见过面,逸卿是他的号。”
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济南知府的名字和号,但逸卿两个字既是号,那就是一般人来说,都不会知道,除非和他相同身份的人,否则,根本不敢叫他的号。
清风观主果然是知道济南吴知府的大名,但他不知道知府的号。
这一关过得很险,但却是履险如夷。
清风观主很厉害,但在斗心机上,他仍输了给王俊。
他脸上仍然带着笑容,但已笑得很勉强。
王俊已从清风观主的神色中,看出了他这一手没有用错,立刻动笔写了下去。
以后的措词就容易了,那是王俊的拿手好戏。
笔走龙蛇,一挥而就,而且有意的让清风观主看到全文。
措词中很得体,也隐隐显出了他的身份,尽管说得客气,但却带有一点命令的口气。
看完了这封信,清风观主心中原来有一点怀疑的念头已完全打消了。
目前,他已确信这个人是由京城来的大人物。
王俊写好后,取过了信封。
幸好,他还知道济南的知府姓吴,于是提笔写道:袖呈济南知府吴年兄亲启。
这表示,这封信很机密,除了知府大人外,别人不能拆阅。
清风观主笑笑,道:“大人,这封信交给贫道吧!我派一个弟子送到济南府去。”
王俊摇摇头,道:“观主,这个不用劳动责观弟子,而且一个出家人,送信到官府中去也不太方便。”
清风观主道:“这个,难道还要劳动大人的常随吗?”
口中说话,目光却转到了萧飞燕的身上。
王俊道:“我还带了两个护卫,叫他们送去方便些。”
清风观主道:“两个护卫也是由京中带来的吗?”
王俊道:“不错,他们也是吃公粮的,专门保护行方吏史的常班。”
这又是官场中的一些隐密,只听得清风观主脸色微变。
王俊看见装作没有看见,回头对萧飞燕说道:“去,召一个护卫过来,把这封信送到济南府去。”
召一个人进来并非难事,外面有于重、方昭、言小秋。
萧飞燕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