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两个远去的背影,王俊有些茫然无措。
耳际间又响起萧飞燕的声音,道:“大哥,你在想甚么?”
王俊冷冷一笑,道:“我在想血手七丑和咱们金灯门……”
萧飞燕缓步行了过来,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从瓶中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弹在尸体之上。片刻之后,一具巨大的尸体,化成一滩清水。
萧飞燕合上瓶塞,接道:“大哥,这是另一种生活的境界,是不是有些不大习惯。”
王俊冷声道:“血手七丑,当真是很坏的人么?”萧飞燕道:“千真万确,他们杀人越货,积恶无数。”
王俊说道:“哦!这么说来,他们是该死了?”
萧飞燕道:“是!血手七丑中,人人都满手血腥,死有余辜。”
王俊道:“五妹,咱们金灯门又是个甚么样的组合呢?”
萧飞燕道:“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只求心之所安,不求闻达于世。”
王俊点点头,说道:“刚才是你出手杀了他?”
萧飞燕摇摇头,道:“不是。”
王俊道:“那是甚么人?”
萧飞燕道:“大哥,这件事慢慢你就会知道了。”
王俊仰首望天,自言自语的说道:“好快的一剑,像一道闪光似的,一闪之间,人就横死倒地。”
萧飞燕道:“金灯门中的老大,有着无比的权威,只要他判定一个人死亡时,那人决不会活下去。”
王俊说道:“我愈来愈有一种奇怪的感受了。”
萧飞燕道:“甚么感受?”
王俊道:“事实上,金灯门并不需要我这样一个大哥,我没有一点帮助你们的能力,反而成了累赘,要你们分出很多精神来保护我。”
萧飞燕道:“你对金灯门还未完全了解,等你完全明白了后,你就会知道掌门大哥的重要。”
王俊沉思了一阵,道:“五妹,我这个大哥说的话真能算数?”
萧飞燕道:“只要不违背金灯门的传统、规戒,掌灯大哥的话自然是金科玉律,人人都会遵从。”
王俊道:“这只是一种道义上的束缚,事实上,我这个金灯门的大哥并没有约束你们的能力。”
“对接掌金灯门的大哥,我们都是由衷的敬服,你不用太过谦逊了。”萧飞燕一直很小心的解释着。
王俊道:“五妹,我想见见金灯门所有的人。”
萧飞燕道:“金灯门虽然是一个组合,但并不庞大,咱们一共只有六个人,除了掌灯大哥外,还有五个兄弟,二哥、三哥,和我,你都很熟悉了,只有四哥、六妹,你还不认识,此间事了之后,我们会为新的掌门大哥举行一次接掌金灯门的宴会,那时四哥、六妹,都会赶到赴会,大哥到时就可以仔细的看看他们了。”
王俊哦了一声,道:“五妹,他们都很忙么?”
萧飞燕道:“是!”
王俊道:“你好像不太忙?”
萧飞燕道:“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件主要的工作,小妹主要的工作就是保护大哥的安全。”
王俊道:“于重,方昭呢?”
萧飞燕道:“二哥、三哥都已经离开了这里。”
王俊怔了一怔,道:“他们走了?”
萧飞燕抬头望望天色道:“血手七丑只现身耿老二,带着老六和老七共三个人,还有老大带着另外三个人没有现身。”
王俊虽然读了一肚子诗书,但他对这等江湖中的事情却是知晓不多。沉吟了一阵,道:“于、方二位贤弟追他们去了?”
萧飞燕道:“是的!血手七丑不但心狠手辣,一向作案不留活口,而且还狡猾无比,二哥怕他们耍出花招,追踪侦察去了。”
王俊道:“目下这张百万的府中,只有四弟、你和六妹!”
萧飞燕道:“四哥也出动了,实际上,留在这府中的只有我和六妹。”
王俊心中一动,道:“那刚才出手杀死丁坤的,是六妹黄媚?”
萧飞燕道:“大哥心中仍是有很多怀疑,小妹似是不能再有甚么隐藏了。”
王俊笑一笑,道:“五妹,不瞒你说,我心中确有很多疑问,我虽然是金灯门中的掌灯大哥,但我对金灯门中的事却是知道得太少了,所以,我希望能对本门中人知道得多一些。”
萧飞燕沉吟了一阵,道:“大哥,刚才那挥剑一击,六妹已用尽了平生之力,目下人仍然在坐息之中,咱们的人手太少,力量太薄弱,不能让对方了解了咱们的实力,所以,六妹一击成功之后,就立刻退了回去。”
王俊道:“她现在甚么地方?”
萧飞燕道:“现在室中坐息。”‘
王俊道:“我可否见见她?”
萧飞燕道:“大哥,如是一定要见,自然是可以见了,不过现在最好是不要见。”
王俊道:“为甚么?”
萧飞燕低声道:“因为她正在暗处坐息疗伤,何况那耿老二是否真的已经走了,咱们还无法料定。”
王俊半信半疑道:“怎么?他们难道还没有走么?”
萧飞燕道:“很可能,江湖上的险恶狡诈,不是大哥这等读书人所能了解的。”
王俊道:“五妹,还要多少时间我才能对金灯门全部了解?”
萧飞燕道:“很快的,大哥!就是这三、五天的时间,此间事完之后,我们会安排一个很隆重的场面,五个弟妹会参拜大哥,那时,大哥心中有甚么疑问,都可以当面提出来了,我想,大哥都可以得到一个圆满的回答。”
王俊没有再问,但内心之中的疑问,却是愈来愈多。
萧飞燕带着王俊,又回到原来的暗角,低声道:“你坐一会,小妹四下去巡视一下,很快回来。”
王俊点点头,萧飞燕飞身而起,一掠两丈多远,再一跃便消失不见。
大约过了顿饭工夫左右,萧飞燕却突然由王俊背后的大厅中行了出来。
轻轻吁了一口气,萧飞燕满脸欢愉之色说道:“大哥,血手七丑已经出门而去,六妹那一剑似是已经发挥了震慑敌势的力量。”
王俊哦了一声,道:“二弟、三弟呢?”
萧飞燕道:“二哥、三哥还未回来,消息是由四哥带回来的。”
王俊道:“现在我应该如何?”
萧飞燕笑道:“大哥,这一次的事情办得很好,咱们杀了七丑中的丁坤,竟然没有惊动到张府中人,大哥可以请回房中好好睡一觉,明天你还得应付张员外的酬恩宴会。”
王俊道:“酬恩宴会?我对他们有甚么恩?”,
王俊从没有应付过这样的场面,精神上的紧张使整个人有如一张拉满的弓,此刻闻得血手七丑完全离去,紧张的精神顿然间松弛下来。
只觉一阵倦意袭了上来,萧飞燕突然伸出手来,扶住王俊,行入了卧室之中。
由于浓重的睡意,使得王俊很快的睡熟了过去。
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分,但见阳光满窗,室外传来了吵杂的人声。
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王大夫还未醒来,我看咱们别惊扰了他,等一会再来。”那声音很陌生,王俊虽然听得很清楚,但却不知是甚么人。
萧飞燕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夫人说的是,王大夫急急赶来,一路风霜,确是很辛苦,让他多睡一会也好。”
张员外的声音接道:“我说,燕姑娘!王大夫在大年下赶路来此为犬子医病,单是这份仁慈之心就叫人感激不尽,咱们在这里等候一会可矣,又算得甚么?”
萧飞燕道:“怎好有劳员外?”
张员外道:“不要紧,姑娘别惊动了王大夫,咱们在此坐候片刻就是。”
萧飞燕道:“既是如此,员外、夫人请坐,小女子进去瞧瞧,看大夫醒了没有。”
张员外道:“姑娘,千万别惊动他,我们老俩口反正没有事……”
萧飞燕接道:“小女子知道。”
萧飞燕推门行入卧室。
这时,王俊已悄然下了木榻,正感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萧飞燕缓步行了进来,低声道:“大哥,张员外带了一份厚礼,准备奉赠。”
王俊道:“咱们不能接受。”
萧飞燕接道:“大哥,咱们要生活,不能偷,不能抢,也不能接受人家的酬谢,咱们吃甚么?”
王俊怔了一怔,道:“五妹,咱们应该受酬了?”
萧飞燕低声道:“是!不过,咱们也不能收人家很多的金银。”
王俊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能乱敲竹杠。”
萧飞燕道:“大哥,张夫人是一个笃信佛教的人,所以她建了一座佛堂,大哥要提出到她的佛堂去膜拜一下。”
王俊道:“为甚么?”
萧飞燕道:“张夫人佛堂中,有一个供奉神位的香炉,大哥看到之后,就不妨开口讨取。”
王俊为之呆了一呆,接道:“这个如何使得?”
萧飞燕笑一笑,道:“骤然间听起来,自然是不便取人之物,但如大哥仔细的想一想,那就有些不同了。”
王俊道:“我这做大哥的想不明白,请明说了吧!”
萧飞燕道:“那只香炉放在张夫人的佛堂之中,也只能当作一个香炉使用,如果到了我们手中,那就不大相同了。”
王俊说道:“五妹,可否告诉我详细的内情?”
萧飞燕道:“张员外夫妇都还在厅中候驾,咱们不能躭误得太久了。”
没有容得王俊回答,萧飞燕已转身行出内室,高声说道:“员外,夫人,王大夫已经起来了。”
这么一来,王俊就算是不想出来也不行,只好缓步行了出来。
一方首富的张员外,竟然一挽袍拜了下去,道:“大夫,张家人丁单薄,四代单传,犬子的重病,多亏先生大施妙手,救他于垂死之中,如非先生大德,伯年这家产,虽承继无人,但可以捐助贫苦人家,也还罢了,只是香火断绝,张家一脉,由我而终,那就愧对历代的先祖列宗了。”
张夫人亦跟着拜伏于地。
王俊伸手扶起了张员外,但却不便去扶起张夫人,急得双手互搓,道:“员外,夫人快快请起,王俊只不过略尽心力罢了,如何当得起如此大礼?”
张员外叹一口气,道:“大夫,犬子之症来得怪异,群医束手,如非先生跋涉风尘而来,犬子焉有命在?”
张夫人接道:“何况先生于年近岁晚时离家来此,这盛情我们夫妇真不知如何报答。”两人一开口,有如连珠炮轰,完全没有王俊接口的机会。
张夫人的话刚落口,张员外又抢着说道:“张家得先祖余荫,财源广进,伯年这一代又聚集不少的财富,先生是一代儒医,伯年本不敢以阿堵物唐突先生,但继而一想,这些财物转存于先生之处,以先生的绝代医道,广开善路,悬壶济世,不收药资,岂不是可以加惠很多贫苦人家么?”
他说的道理堂皇,王俊倒是不便婉拒,自然也受了萧飞燕劝说的影响,略一沉吟道:“员外如此仁善,在下倒也不便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张员外喜道:“先生深明事理,惠然肯允,苍生有福。”一面说话,一面由袖中取出了一叠银票,递了过去。
王俊伸手接过,本是漫不经心,但目光一触到那银票的面额,不禁吃了一惊。
那是一张五千两银子的巨额银票。王俊出身寒微,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下子能持有这么多银子。银票一共十张,合计是五万两银子。
王俊尽量保持着镇静,但他持拿银票的右手仍然有些微微的颤抖。
张员外轻轻吁一口气,道:“先生可以开几家大的药铺,施舍药物,如有亏损,伯年愿每年补贴。”
王俊还未来得及答话,萧飞燕的声音已传入耳际,道:“大哥,收下吧!张伯年富甲一方,五万两银子虽然是个大数目,但在张百万的眼中,却算不得甚么,对张家聚集的财富而言,只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声音微微一顿,又道:“大哥,记着,张夫人佛堂中那只香炉。”声音很细小,但却很清晰。
王俊转眼看去,只见张员外的脸上是一片虔诚之色,似是正等待王俊的答复。
看神情,张员外两夫妇并没有听到萧飞燕的声音。
王俊缓缓收起了银票,道:“在下会珍惜这五万两银子,作一些有益世道人心的事。”
张员外道:“笑纳!笑纳!”
王俊目光转注到张夫人的脸上,瞧了一阵,道:“夫人可是位笃信佛祖的人?”
张夫人怔了一怔,道:“不错!不错!先生好眼光。”回顾了张员外一眼,低声道:“老头子,我瞧这位大夫一脸书香气,不但是一位好大夫,而且还是位神通的人。”
王俊轻轻咳了一声,道:“夫人,如果在下没有看错,这张府之中,应该建有一座佛堂了。”
这一下,张员外也愣住了。
原来,张夫人那佛堂建在后园之中,那是连三尺童子亦不准涉足的禁地,这座佛堂知道的人并不多。
张夫人满脸讶异之色,道:“先生,你怎么知道的?”
王俊暗道了两声惭愧,笑道:“夫人可是晨昏两次到佛堂叩拜?”
张夫人道:“是啊!十年如一日,从未间断。”,
王俊点点头,道:“在下除了研习医道之外,也研讨佛理,见夫人眉宇间,隐隐透出祥瑞之气,必是佛门中甚得佛性的方外弟子。”
张夫人道:“原来如此。”
不闻张夫人的邀请,王俊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夫人,在下可否见识一下那座佛堂?”
张夫人怔了一怔,道:“这个……”
王俊道:“昔年在下曾在峨嵋山苦行洞面壁百日,能见佛光瑞祥,也许能为夫人指点一些甚么。”他饱读诗书,满腹经纶,被形势逼得满口胡诌起来,自非一般江湖人物可比了。
张员外点点头,道:“大夫想见识一下你的佛堂,咱们就陪大夫去一趟吧!”
张夫人笑一笑,道:“老爷说的是。”
她目光一顾王俊,又道:“大夫,既然如此,老身带你一观。”
王俊觉着脸上有些发烧,内心也有些怦怦跳动,一抱拳,道:“那就有劳夫人在前带路了。”
这是座广植奇花的大花园,佛堂建筑在花园一角处的绿荫之下。
张夫人停下脚步,回顾王俊一眼,道:“大夫,这座佛堂只有我们夫妇和一位打扫佛堂的老尼去过,就是犬子也未涉足一步,大夫恐怕只能一个人进去。”
原来,萧飞燕也跟着行入了后园。
王俊点点头,道:“如是确有不便之处,在下也不用看了。”
张员外道:“既然来了,岂有不看之理,夫人请带路吧!”
就这样,萧飞燕被挡在佛堂之外。
绿荫下,一堵红砖围墙,把佛堂和花园分隔成两个境地。
张夫人轻叩木门,前来开门的是一个独目老尼。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袈裟,显得有些冷漠和孤寂。放进了张夫人和张员外,却横身拦住了王俊,道:“施主,这是私人佛堂,除了男女主人之外,外人不得涉足。”
张夫人道:“妙花师太,不可无礼,这位王先生是我们张家恩人,已得我夫妇允许他进入佛堂。”
独目老尼一合掌,道:“如此,施主请进吧!”
王俊感觉到一阵微风掠体而过,举步行入佛堂。
四支高烧的巨烛把这座有些阴沉的佛堂,照得一片通明。
王俊游赏过的寺院不多,但直觉的感觉到这座佛堂色彩很怪异。那是黄色的墙壁,蓝色的屋顶,再加上一幅白色的神幔。这颜色并不冲突,但却极不调和。
目光转到了佛堂前面,果然看到了一只古色古香的香炉。说不出那是甚么东西制成的,看上去不是铁,也不是陶瓷烧成,说不出甚么材料制成。
王俊目光的转注到那香炉之上,道:“这是一件古物。”伸手抓去。
张夫人吃了一惊,道:“王大夫,你要干甚么?”
王俊道:“在下想看看这只香炉。”
张夫人摇摇头,道:“大夫,这只香炉很名贵。”
王俊道:“哦!”
张夫人道:“所以,你最好不要动它。”
王俊微微一笑,道:“夫人,这香炉能值多少银子?”
张夫人道:“总在数千两到万两之间。”
王俊道:“如果在下希望把它买下来,不知夫人肯否出卖?”
张夫人说道:“大夫,你要这只香炉干甚么?”
王俊心中寺急,沉吟了一阵,道:“这个,可以作配药之物。”
一直没有接口的张员外道:“配药用?”
王俊道:“是!这是石中之胆,用来配药,可以医治很多的病症。”
张夫人望了张员外一眼,张员外微微颔首示意。
张夫人轻轻吁一口气,缓缓说道:“可以,如若大夫喜欢,你就请拏去吧!”
王俊似是未想到得来如此容易,不禁一呆,道:“这个!这个!在下实在是有些失礼了。”
张夫人道:“大夫,这个佛堂除了香炉之外,再无其他名贵之物,大夫可以去了。”这几句话说得很明显,简直是单刀直入,一开口就说出了王俊的用心。
王俊想辩解几句,但觉有口难开,无法想出一种理由来作解释。
张夫人轻轻吁一口气,道:“难道还要选一件甚么东西?”
王俊只觉被羞辱的感觉直上心头,但却又无法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好强忍下一口气,拿起香炉,举步向外行去。张员外没有阻拦,张夫人也没有阻拦。
那独目老尼仍然站在佛堂的大门口处,独目中神光闪闪,射出浓重的杀机。
王俊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战,说道:“师太!”
独目老尼冷哼一声,道:“你拿这香炉作甚么?”
王俊道:“此物承蒙张员外夫妇送给在下。”
独目老尼道:“贫尼也略通医道,只可惜,小少爷没有先来找贫尼看看他的病势,那就不会受你的要挟了。”语声一顿,接道:“先生也研究佛理,博古通今,但不知是否知晓一句话?”
王俊道:“师太请说!”
独目老尼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先生根本不会武功,又如何保存这只香炉呢?”
王俊哦了一声道:“师太的意思呢?”
独目老尼道:“大夫如是聪明,就把这座香炉赐于贫尼。”
王俊冷冷道:“哦!你就不怕怀璧其罪了么?”
独目老尼道:“不怕,贫尼这把年纪早已把生死之事看得很淡然了,就算真的有强盗,也得先杀老尼才能够取走这香炉。”
王俊微笑道:“老师太,这又何苦呢?如果在下把这座香炉拿去,制成药物,岂不是可以济世活人了?”
独目老尼冷哼一声,未再多言,但他挡在门中,却无让路之意。
还是张夫人低声说道:“老师太,让他去吧!”
独目老尼一脸冷厉之色,连连冷笑了两声,才让开去路。
王俊虽然捧着那古色古香的香炉离开了佛堂,但他内心之中却越想越觉得不是味道。
萧飞燕站在佛堂外一棵老榕树下面,看王俊手捧香炉而出,并未立刻迎上来。
王俊大步而行,一口气走到了萧飞燕的身前,道:“这个给谁?”
萧飞燕低声道:“现在,你最好自己捧着,咱们立刻告别。”
王俊好不容易要到的香炉,总不能丢下不要,只好跟在萧飞燕的身后离开了后院。
本来是极受尊重的贵宾,但自王俊得到了香炉之后,张夫人、张员外竟然不肯再出来见面,只派了一个管家把王俊送出了张府。
这正是过年的期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大人、小孩也穿着新衣,街巷之间,是一片恭喜发财之声。
王俊出了张府大门,那送行的管家就转身而去,如非正在过年,大概立刻会关上大门。萧飞燕早已在门口等候,低声说道:“大哥,前面街口有一辆马车正在等候。”
王俊望了萧飞燕一眼,欲言又止。
其实,那萧飞燕根本就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快步向前行走。
转过一个巷口,果然停着一辆马车。萧飞燕早已登上篷车,举手相招。
年节时,竟不知她在何处雇了这一辆篷车。不过,这也不算甚么稀奇事,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多出一些银子,必有人会放弃了年节。
王俊登上了篷车,萧飞燕立刻要车夫放下垂帘,篷车向前行去。
王俊忍了又忍,终于忍耐不住,道:“五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飞燕微徽一笑,道:“大哥好机智,轻而易举的就取得了这座香炉。”
王俊道:“这座香炉有甚么名贵?咱们又为甚么非要取得它不可?唉!我本是很受敬重的贵宾,为了这一座香炉,可算是受尽了白眼。”
萧飞燕道:“大哥,这值得的。”
王俊叹口气,道:“五妹,我这个作大哥的,心中有很多的话,不知是当不当说?”
萧飞燕道:“大哥有甚么话,自然是应该说了,不过,也不用急在一时……”
王俊接道:“还不用急在一时?何时才是我说话的时候?”
萧飞燕道:“等一会,见到了二哥、三哥,以及四哥,六妹,大哥有甚么话,可以尽量的说出来。”
王俊道:“五妹,我现在就憋了一肚子疑问,难过得很。”
萧飞燕道:“唉!我知道你不但有一肚子疑问,而且还有一腔怒火,觉得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王俊道:“你既有此想,就不应该如此对待我。”
萧飞燕道:“大哥,我们兄妹情同骨肉,因才而用,并非有意麻烦大哥。”她很会说话,而且婉转动人,王俊一腔怒火,被她几句话,竟然消去了大半。
王俊摇摇头,叹口气缓缓说道:“五妹,张员外也很奇怪。”
萧飞燕道:“哪里奇怪?”
王俊道:“他不吝惜珠宝、黄金,一送数万,这座香炉虽是古物,也不过数千两银子的价值,怎的竟不愿赐赠咱们。”
萧飞燕微微一笑,道:“大哥,你是读书人,应该知道艺术品的价值并不在乎它能值多少银子,而是一个人对它有多少喜爱,能够鉴赏和喜爱古物的人,别人看来一文不值的东西,在他而言,虽万金也不愿以物相易。”
王俊道:“这样说来,这座香炉是一件珍贵的古物了?”
萧飞燕道:“大哥,对古物我知道的不多,我无法说明这香炉的价值。”
王俊道:“甚么人知道?如若这一座香炉全无价值,你们总不会让我去取吧!”
萧飞燕道:“二哥知道……”
语声一顿,接道:“大哥,再忍耐一些时间,你心中的疑团在见到了大伙之后,立刻就会给你解说明白了。”
王俊未再多言。篷车快速的向前行去,直出北门,行约十余里路,篷车停下。
萧飞燕当下抱起了香炉,行下篷车道:“大哥,到了,下来吧!”
王俊下车四顾,但见一片荒凉,目光所及处,不见一处房舍。
萧飞燕已打发篷车离去,但闻轮声辘辘,篷车去远。
王俊轻轻吁一口气,道:“五妹,这是甚么地方?”
萧飞燕道:“白狼坡。”
王俊道:“很荒凉的地方,二弟、三弟他们都在何处?”
萧飞燕道:“传说,这地方出了一只白狼,能够幻化人形,迷惑少年男女,原来居住于此地的人家纷纷搬迁而去,附近一些田地也因而废耕,形成了这一片荒凉之区。”
王俊道:“咱们到此作甚?”
萧飞燕笑道:“这一片荒地方圆三、四里,附近人家绝不涉足,所以,清静得很,这地方可以让咱们过一个又平安、又清静的年节。”
王俊道:“四周不见房舍,咱们要栖居何处?”
萧飞燕一面举步而行,一面说道:“前面一片丛林,后面有一座很完整的宅院。”
王俊忽然觉得,江湖上的飘荡生活和常人有着很大的不同。
穿过一片丛林,果然有一座青砖砌成的宅院。
看上去,像是座很古老的宅院,四周的青砖上都长满青苔。
这座房子建筑得很坚牢,看上去虽古老,但却没有破损。
萧飞燕走到大门口处,已高声叫道:“掌灯大哥驾到。”
但闻一阵急快的步履之声,三男一女快步迎了出来。当先一人,虬髯绕颊,正是老二于重,身后紧随着老三方昭,第三位一袭青衫,剑眉朗目,长得十分英俊,王俊虽然没有见过,但已猜想到是金灯门中的老四言小秋了,第四个一袭鹅黄短袄,鹅黄色的长裤,足穿鹿皮小剑靴,粉颊朱唇,秀眉凤目,躯体玲珑,全身透着一股劲儿。不用问,王俊亦可想是六妹黄媚了。'
四个人一字排开,躬身一礼,道:“见过掌灯大哥。”
王俊抱拳还了一礼,道:“诸位贤弟贤妹,不用多礼。”
于重道:“厅中摆好香茗细点恭候大哥,小弟先走一步前面带路了。”
萧飞燕紧走一步,追在王俊身后,低声道:“大哥,我们在江湖上行走,常常戴着人皮面具,以免到处招人注目,此刻,他们都未戴面具,是以真面目和大哥相见。”
王俊哦了一声,道:“整个的金灯门,只有咱们这几个人么?”
萧飞燕道:“不错,就是咱们这几个人,但兵在精而不在多,我们每一次行动都有很精密的计划,各自发挥所长,无往不利。”说话之间,人已行入大厅。
大厅中打扫得很干净,一张八仙桌上,早已摆满了香茗细点。
于重抱拳一礼,把王俊让入上位。
王俊也明白无法推辞,一面坐了首位,一面说道:“各位贤弟贤妹请坐!”
于重、方昭、言小秋等依序入坐。
萧飞燕把香炉放在桌子上,道:“掌灯大哥略施小计,就取得了这座香炉。”
王俊苦笑一下,道:“全是五妹在幕后指挥有方。”
萧飞燕说道:“大哥的机智,小妹不敢居功。”
于重端起茶杯,道:“各位弟妹,以茶代酒,咱们先敬掌灯大哥一杯。”
喝完了一杯茶,王俊再也忍不住胸中的重重疑问,说道:“各位弟妹,王俊一个穷儒,课读糊口,想不到竟因一时机缘,接掌了金灯,事情来得太突然,我又全无江湖经验,对江湖上的事物,知晓得太少,目睹、耳闻,尽多不解之事,想向诸位贤弟、贤妹们请教一番。”
于重点点头,道:“大哥说的是,咱们洗耳恭听。”
王俊沉吟了一阵,道:“血手七丑是否被咱们杀了?”
言小秋道:“七丑中,五丑被诛,逃走了两个人,但也都受了伤,大概不会再掀起甚么风浪了。”
王俊哦了一声,道:“七丑中两个受伤的是甚么人?”
于重道:“四弟设计,咱们全体出动,搏杀截击,五个确已除去,两个虽然逃走,但也委实受伤不轻,是老二耿光,和老七黑狐狸陈嫦。”
王俊目光转注到那香炉身上,接道:“这是张员外佛堂之物,咱们为甚么要取到手中,虽非抢夺,但却是挟恩强索,这和咱们金灯门行仁江湖之旨,岂不是有些不符么?”
娇媚俏丽的黄媚突然启动樱唇,由口中婉转传出一缕清音,道:“掌灯大哥,这是小妹的主意。”
王俊怔了一怔,道:“你的主意?”
黄媚点点头,道:“是的,小妹借人皮面具掩护,混入张府数日之后,发觉了张府后园中有一座佛堂。”
王俊道:“那没有错,有钱人家建一座私人的佛堂有何不可?”
黄媚道:“佛堂没有错,但那看守佛堂的独目老尼,却不是一个平常的人物。”
想到那独目老尼的冷漠神情,王俊不自觉的点点头,道:“那老尼确实有些阴沉可怕,但她和这香炉何关?”
黄媚道:“小妹听得前任掌门大哥说过,这座香炉不但是一件古物,而且是一件奇宝,原是南京沈万三家的藏物,沈家被抄家之后,此物被收入国库,想不到竟落到张伯年的家中。”
王俊道:“沈家被抄距今已数十年之久,此物也许被人盗出,辗转流落,张家有钱,把它收购了,也不算甚么错失。”
言小秋微微一笑,说道:“此物十年前出现过两次,牵涉入一桩武林公案之内,咱们要大哥取出此物,用心在借物查证一段昔年的公案。”
王俊道:“哦!甚么样的公案呢?”
言小秋道:“更上一代的掌灯大哥被人暗杀的公案。”
王俊道:“原来如此。”
于重道:“大哥,咱们金灯门本不许私人的恩怨拚命,但由于更上一代的掌灯大哥,是因公而亡,咱们不能不查。”
王俊道:“找到这一只香炉,就能找出凶手么?”
于重道:“不能说找出凶手,只能说找出一点头绪。”
方昭轻轻吁一口气,道:“大哥,那张伯年看来不是一个普通人物。”
王俊微微一怔,说道:“三弟之意,可是说那张员外,牵涉入谋杀更上一任掌灯大哥的事?”
方昭道:“目下情况还未明朗,咱们请掌灯大哥来此,就是要评断此事,二则,也可使咱们兄弟团聚几日。”
王俊点点头,道:“说的也是,诸位贤弟、贤妹一片侠心,奔走风尘为人受苦,过年时刻,大家实在也该休息一下了。”
方昭微微一笑,道:“大哥,咱们兄弟为了保持江湖上行动的方便,从来不愿被人认出真正面目,所以,在江湖上走动之时,大都戴着一个人皮面具,只有兄妹相聚一堂时,才以真正面目相见。”
王俊目光转到了黄媚的脸上,只觉她千娇百媚,美艳绝顶,实在是很少见到的美女,任何人也看不出她是有着一身武功的人。
心中念转,口中问道:“张府中那一剑,可是六妹出手?”
黄媚道:“是小妹献丑。”
王俊道:“那是石破天惊的一剑,我想不到,人怎能把一支剑运用到那等神化之境?更想不到那一剑竟出自六妹之手。”
言小秋道:“咱们这群兄弟之中,本以大哥的内功最深,六妹的剑术造诣最深,那一招‘剑气化龙’,确具有无与伦比的威势。”
王俊道:“可笑的是,我这个作大哥的,竟然一点武功也不会。”
言小秋道:“金灯门历来的掌灯大哥都武功高强,但他们很少能活过五年……”
王俊接道:“为甚么?”
言小秋道:“因为我们这几个兄弟们结下的仇恨太多,这笔账都被算到了掌灯大哥的头上,他们想找我们报仇,但却无法找到我们的行踪,只好把这份仇恨算在大哥的身上了,因为只有掌灯大哥,永远是以真正的面目在江湖上出现。”
王俊道:“唉!如果掌灯大哥也戴上一个人皮面具,岂不是可以活得长远一些?”
黄媚笑一笑,道:“掌灯大哥执掌着金灯,他代表了金灯门,一般而言,他们不愿意戴着人皮面具,因为一个标志的隐晦,就等于把一个组合完全的神秘起来。”
王俊道:“诸位弟妹,江湖上是不是有很多人知道咱们这个金灯门的组合?”
方昭道:“知道,大部份江湖中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爱管闲事的金灯门。”
黄媚道:“我们行动迅捷,来去如风,江湖道上,只知道有金灯门这个组合,但却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
言小秋道:“很多人认为我们是一个很宠大的组合,他们从来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我们行动迅速,手法干净,知道我们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黄媚道:“过去的掌灯大哥都有一身好的武功,但他们却都很快的死去,金灯再传到了大哥的手中,金灯门的传统是不保护任何私人,所以,我们很少照顾大哥,事实上,以前的大哥武功都高过我们很多,也用不着我们保护……”
黄媚目注王俊,嫣然一笑,接道:“这一次不同了,执掌金灯的大哥完全不会武功,不论从任何一个方面看,咱们都应该全力保护大哥,对么?”
王俊道:“唉!在下无能,要劳动诸位贤弟贤妹保护我,岂不是浪费了很多人力?”
黄媚道:“不!我和五姊已被指定为保护大哥的人。”
王俊道:“这个……”
黄媚接道:“二哥说,我们女孩子比较细心一些,而且也有耐性。”
萧飞燕道:“大哥你心中不是有很多很多的疑问么?现在可以问了。”
王俊道:“有些疑问已在你们的谈话中解说明白,有些疑问我想不用问了。”
萧飞燕道:“为甚么?”
王俊道:“我虽然还不完全了解,但我知道诸位贤弟、贤妹都是真诚为天下造福的人了。”
萧飞燕笑道:“大哥没有经历过江湖上的事务,对我的行为也许会觉得怪诞一些。”
王俊说道:“这个,在下真是有些不大习惯。”
萧飞燕道:“大哥,我们兄妹难得有如此闲暇的相聚,每一年中,大概只有几天,这几天中,我希望大哥能多了解我们一些。”
王俊点点头,道:“咱们实在太匆忙,唉!这倒体会到一件事了。”
萧飞燕道:“甚么事?”
王俊道:“生命的价值。有些人是在为别人活着,虽然大部份人是在为自己活着。”
黄媚道:“我们这些人都是为别人活着的。”
王俊道:“六妹,为别人活着的人是不是有些快乐?”
黄媚道:“不完全是。因为我们究竟也是人,有血有肉的人,我也会觉得困乏,也会觉得空虚,我不知道几位兄长和五姊的感觉如何?但我个人的感觉是这样,常有着失落的慜受。”
王俊道:“哦!”
黄媚笑一笑,接道:“不过,我觉得快乐的时刻比痛苦多一些。”
王俊道:“是的,六妹,不论是为自己或是为别人活着,都会有痛苦。”
于重哈哈一笑,道:“六妹,大哥,人生的问题太深奥,咱们想了很多年也没有想通过,咱们难得有这么几天的集会,大家应该好好快乐一下。”
方昭道:“二哥说的是,六妹不但剑术造诣奇高,而且还烧得一手好菜,大哥只怕还没有品尝过六妹的手艺吧!”
王俊道:“没有。”
方昭道:“那就劳动六妹的芳驾下厨房了。”
黄媚站起身子,道:“大哥,别太听三哥的夸奖,寄望太高,你会失望的。”站起身子,向厨房行去。
萧飞燕道:“我去帮帮六妹,我不会作菜,至少可以烧火洗菜。”站起身子,紧随黄媚身后而去。
目睹两女去后,二弟于重突然神色庄严的说道:“大哥,有一件事咱们还没有告诉大哥。”
王俊一怔,道:“甚么事?”
于重凝重地道:“关于更上一代掌门人的身份。”
王俊道:“二弟请说!”
于重道:“他是六妹的父亲。”
王俊呆了一呆,道:“六妹知道么?”
于重点点头,道:“她知道,她明媚娇艳,外面看来很柔弱,事实上,她是属于那种很坚强的女孩子。”
王俊点点头道:“这几日的见识也使我觉得不能以貌取人。”
于重道:“在金灯门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戒……”
王俊接道:“甚么样的规戒呢?”
于重道:“单根独苗不收入金灯门中,我们身入金灯门后,就要下定了以身殉道的决心。”
王俊道:“这个……”
于重接道:“大哥有兄弟么?”
王俊道:“没有,不过,诸位贤弟可以放心,我也没有了父母。”
方昭道:“如是大哥以身殉道,岂不是绝了王家的香火?”
王俊哈哈一笑,道:“诸位贤弟,在下孤身一人,老实说,生而无欢,诸位贤弟,可以不用为我担心了。”
于重微微一笑道:“大哥已是金灯门的掌门之人了,既如此说,咱们也没有话说了。”
王俊笑一笑,道:“于贤弟,很多疑团都已从诸位谈话中得到了解,只是还有两点不明,希望于贤弟能多给我答复了。”
于重淡淡一笑道:“大哥请说。”
王俊说道:“咱们这金灯门一共有多少人?”
于重道:“重要的人,真正属于咱们金灯门的人,只有咱们六个,不过,金灯门是一个很有钱的门派,咱们需要甚么人,都可以花钱请来。”
王俊道:“这话怎么说?”
于重道:“如果咱们要请两个镖客,那么咱们就去选最好的镖局,去请他们……”
王俊点点头,道:“哦!”
于重接道:“如若咱们要请两个杀手,那么派人去请两个杀手来。”
王俊道:“咱们居无定处,金钱财物都放在甚么地方?”
于重道:“都存在几家大银号中,其中以山西福记柳家的银号存款最多。”
于重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存折,道:“大哥,这是一个十万银子的存簿,大哥请带在身如有需用,随时可以支取。”
王俊一生中从来没有一下子怀有如此多的金钱,接款的手也有些微微发抖起来。
于重轻轻吁一口气,道:“这笔钱,大哥可以任意去用。”
王俊道:“贤弟,这可是咱们全部的款数么?”
于重道:“不是!这只是要给大哥用的银子。”
王俊道:“那是说,咱们几个兄妹每人身上都有一笔巨款了。”
于重道:“咱们各位兄妹身上,每人都带有一个存折,上面都有着很多银子存在银号中。”
王俊道:“于贤弟,咱们行侠仗义,济困扶危,向来不受酬报,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于重道:“大哥,这件事,兄弟要说明一下。”
王俊道:“甚么事?”
于重道:“咱们金灯门这些钱财,都是取之有道的财物,大哥,过去咱们金灯门很富有,廉洁得一文不取,结果把所有的财产都变卖得精精光光,一无所有,以后,咱们开始得到应得的酬报。”
王俊道:“酬报有一个标准么?”
于重道:“没有,完全没有任何标准,有钱的,咱们可以多取几个,没有钱的,咱们也可能要贴些银子。”
王俊道:“这些钱都是人家送的,还是咱们要的?”
于重道:“大都是他们送的。”
王俊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两人谈话之间,黄媚和萧飞燕已经端着酒菜行了过来。
很快的,摆好了酒菜。菜不多,但每一样都做得十分可口。
六个义兄弟围坐一桌,一面说笑,一面食用酒菜。
娇丽的黄媚展开了笑靥,像一只蝴蝶似的穿来飞去,优美的声音像出谷黄莺一般,使得全场中充满着欢愉的气氛。
王俊冷眼旁观,发觉了娇媚的六妹有着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她有时候很文静,文静得有些沉闷,沉闷得使人感觉到她是个很忧虑的女孩子,给人一种忧郁和不安。她活泼起来时给人一种天真可爱的感受。
这一顿饭吃得很愉快,饭毕,萧飞燕和黄媚收拾了碗筷之后,六个人围在一处。
萧飞燕轻轻吁一口气,道:“大哥,二哥和你谈过没有?”
王俊道:“谈甚么?”
萧飞燕道:“关于张伯年。”
王俊道:“没有啊!”
萧飞燕道:“我们决心要追查一段往事,一段很沉痛的往事,但此事的动机不合咱们金灯门的规戒。”
王俊道:“这个,我又能如何帮忙呢?”
萧飞燕道:“金灯门的大哥拥有一种特权,那就是他可以下令我们为某一件事行动。”
王俊道:“这样,不会背弃金灯门的门规么?”
萧飞燕道:“不会。”目光一掠黄媚,接道:“这事和六妹有着很密切的关系,我们这些人,本来不许为私情行动,事实上,这一条门规已然不太合理,我们以身相许金灯门,咱们任何伤害都和金灯门有关,为甚么咱们的身躯不能和金灯门连在一起?”
王俊道:“理当如此。”
黄媚突然站起了身子,凝神听去。
于重一皱眉头,道:“六妹,甚么事?”
黄媚道:“好像有人来了。”
于重道:“快些散开。”呼的一声,吹熄了桌上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