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算太冷,但高展的衣服太单薄,腹中饥饿,使得抗拒寒冷的力量,减弱了很多。
昨夜,他踯躅街头,希望能使身上的血液运行加速,以抗拒初冬的寒意。
但两天来粒米未进,使得他完全没有了走动的体能。
饥饿,竟然是那样的难以忍受。
他是个年轻的人,二十一二的年纪,正是朝气蓬勃青年,但饥寒折磨的他是那样有气无力。
天亮了。
今晨的寒意更浓,高展被冻的有些发抖。
他伸手摸摸衣袋中仅有的一面玉牌,心中暗暗忖道:“这玉牌,也许不太值钱,但至少,也该能换两个馒头,和一碗很热的牛肉汤。”
眼前,他唯一的重要事情,就是吃一碗热汤,逐逐身上的寒意。
马回子的牛肉店已开门了很久,高大的炉灶,可以放下整条牛的大铁锅中,发散出浓重的肉香。
店中坐满了人,马回子的牛肉汤,是开封府的一绝,自从马回子开了这一间店,二十年来,就没有熄过火,但他每天只卖一条牛。
生意愈来愈好,每天,天亮不久,就卖完了整锅的牛肉,关上了大门。
高展的运气,还不算顶坏,天色大亮了,马回子的牛肉店,还在开着。
他的手伸入衣袋中,紧握着衣袋中仅有的一面玉牌,踏进了马回子的店中。
这是大地方,太平盛世,像高展这年龄的人,如若只想一求温饱,并不是太难的事。
但他用完了身上最后一文钱后,却陷入了饥寒交迫中。
他身上仅余的一袭旧衫,表示出了他是个读书的人。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但满腹经书,却不能抵御饥寒。
百无一用是书生,高展,深深体会到了在饥寒交迫中,纵然是满腹经纶,也一样会饿的头晕眼花。
熊熊的炉火,蒸蒸上腾的牛肉香气,使高展脚踏入店门,就感觉到一阵暖意。
店伙计满脸笑意迎上来。
读书的人,还是受着世人相当的敬重的。
店伙计年纪不大,一身结实的肌肉。
他穿的比高展还少一些,但却忙碌的脸上微现汗水。
高展被让入一处座位上,店伙计哈着腰笑道:“公子,你吃点什么?”
他笑的很真诚,也带着一份羡慕的敬重。
高展却惭愧的低下了头,低低说道:“随便吧!”
店伙计楞了一楞,立刻笑道:“公子,你是第一次光顾小店吧……”
高展道:“是……”
店伙计道:“像公子这样身份的人,实也很难得光顾小店。”
原来,高展那一件旧衫,虽然旧了一些,但却是上好丝绸制成。
店伙计送上了一盘白切牛肉,一碗热汤,一小块锅饼。
像高展这样文雅的人,这些份量,已算稍多。
但高展吃完了之后,竟然又同样的叫了一份。
店伙计虽然有些讶异,但却未多问。
高展又把一份汤饼食完,腹中饥饿已消。
目光转动,只见店中客人已散,几十副座头上,只余下自己一个人。
那店伙计还带着满脸的笑意,站在旁侧,低声道:“公子,你吃了一十六文铜钱。”
高展只觉脸上一热,急急低下头去,道:“我没有钱。”
店伙计呆了一呆,道:“公子,你说什么?”
高展暗暗叹息一声,说道:“我没有钱。”
店伙计这一次听清楚了,笑一笑,道:“公子,银子也行,咱们找给你!”
高展摇摇头,脸上是一片尴尬,道:“我也没有银子,只有这个。”
取出袋中仅有的一块玉牌,放置在桌上。
那是凝如羊脂的白玉,两面都雕刻了精致的花纹。
店伙计取在手中,仔细瞧了一阵,道:“公子,这块玉看来不错啊!”
高展轻轻吁一口气,道:“能够抵过这顿饭钱么?”
店伙计道:“公子,你……”
高展急急站起了身子,道:“你收着,我有钱再来赎回去。”
站起身子,快步行了出去。
他跑的很快,快的店伙计想招呼都来不及。
望着高展的背影,店伙计笑一笑,忖道:我可以请他一顿的,但他却留下了这面玉牌,我该好好的替他保存起来,等他来赎回去……
伸手摸出了腰中的铜钱,抵上了高展的饭账。
时光匆匆,转眼三月。
店伙计用红丝绳,把玉牌穿了起来,挂在颈间。
他盼望着高展来赎回这面玉牌,甚至,不要钱奉还给他。
但高展却像投入大海的沙石,一去不回。
渐渐的,店伙计忘记了这件事情。
马回子的牛肉店,生意愈来愈好,几个店伙计也愈来愈忙。
这天天色刚亮,马回子店外来了三匹快马。
一个穿着青绸长衫,团花马褂的中年人,带着两个二十四五的年轻佩刀汉子。
掌锅切肉的马回子,一看来人,放下了肉刀,迎了上去,道:“佟爷,你老半年没有来过了。”
长衫人笑一笑,说道:“保了一趟京镖,一去半年,半年没有吃过你的羹汤肉了。”
马回子亲自把佟大爷让入座位,两个年轻的佩刀汉子,却分立在佟大爷的左右站着。
佟大爷笑一笑,道:“你们坐吧……吃东西,怎么站着吃……”
突然间,佟大爷停住了口,两道目光却投注在掌火的伙计身上。
隆冬季节,但那掌火的店伙计,却被那熊熊火势,燻烤的一身大汗。
他脱去了上衣,只穿着一件内衫,头颈间红丝绳下,垂着一块玉牌。
火光映照在那玉牌上,闪闪发光。
佟大爷两道像冷电一般的目光,就盯注在那面玉牌上。
马回子顺着佟大爷的目光,瞄了那玉牌一眼,道:“佟爷,你瞧什么?”
佟大爷道:“那位小伙子是——”
马回子道:“是店里的伙计,做事很勤劳,两月前,才调去掌灶……”
佟大爷似乎是根本未再听他说些什么,人已站起身子直对那店伙计行了过去。
两个佩刀的年轻人,紧随左右。
店中客人,都停下了碗筷,目光都转到佟大爷的身上。
在开封府的人,不认识佟大爷的人,只有一种人,那就是瞎子。
如是没有听过佟大爷佟林名字的人,那人至少已聋了十年。
因为,佟林在十年前那一场力拚三怪大战中,保全了开封府的名望,和安宁。
马回子跟步在佟林的身后,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全店中人,只有一个人,不知道佟大爷行到炉子前面,就是那负责掌灶的店伙计,他正在低着头加柴,添火。
佟林行近灶台前,整整马褂,衫袖,恭恭敬敬抱拳一揖,道:“兄台……”
加柴的店伙计虽然听到了“兄台”这句话,但他连头也未回一下。
这世上,如若有人被称兄台,那人决不会是他。
马回子瞪眼,道:“小斗子,你耳朵聋了么?”
这一次,掌灶的伙计听到了。
有人叫小斗子,那一定是他,这店中,不会再有第二个小斗子。
拭拭脸上的汗水,小斗子转过身子,望了马回子一眼,道:“你叫我……”
马回子恨得直咬牙,道:“小斗子,你瞎了眼么?”
小斗子被骂胡涂了,揉揉眼睛,道:“没有啊!我好好的……”
马回子接道:“你眼睛如是没有瞎,为什么没有瞧见佟大爷。”
小斗子道:“我瞧到了。”
马回子道:“瞧到了,你还不快跪下去,难道你真要受佟大爷一个礼么?”
敢情佟林还在哈着腰,抱拳未动。
小斗子望望佟林,这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道:“佟爷,小斗子给你磕头……”
佟林伸手扶起了小斗子,笑道:“小兄弟,你是真人不露像,我佟某人惭愧的很……”
小斗子一头雾水,马回子也听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轻轻咳了一声,道:“佟爷这是怎么回事?”
佟林笑一笑,道:“马兄,没有你的事,我要和这小兄弟聊聊,你们忙着,别怠慢了客人。”
马回子还想问,但他看佟林一脸庄肃之色,却不愿再多问。
小斗子被让入了上位,吃的是马回子亲手调制辣蒜拼肉。
他穿上了上衣,呆呆的坐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佟林叫了一壶二锅头,破了不喝早酒的习惯。
小斗子被佟大爷待作上宾,不停的敬酒。
两方面,身份太悬殊,小斗子受宠若惊,变的有些木然。
佟林敬他酒,他就喝,要他吃,他就吃。但却始终不说一句话。
他从未经过这种场面,一时间,实也想不出说些什么?
敬过三次酒,佟林才放下了酒杯,道:“兄台,可否见告高姓大名。”
小斗子抓抓头,道:“我姓李,叫小斗,平常都叫我小斗子。”
佟林轻轻吁一口气,道:“兄台,到开封很久了吧……”
李小斗道:“大概有一年多些了。”
佟林道:“唉……佟某人真是惭愧啊……惭愧,李兄到开封一年多了,兄弟今日才见到……”
语声微顿,回顾了一眼,低声接道:“这地方,不是说话之处,兄弟回去,准备一下,再来接驾,务必请李兄赏光。”
李小斗道:“我……我……”
佟林急道:“李少兄千万不可推辞,兄弟是一片诚意,再说,我还有事请教,李少兄如不赐允,佟某就无颜见江湖朋友了。”
李小斗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点默头。
佟林面现喜色,道:“好……就此一言为定,申时左右,兄弟亲来接驾。”
站起身子,匆匆向外行去。
马回子送到门外,低声道:“佟爷,这是怎么回事?”
佟林摇摇头,道:“大隐于市,兄弟瞎了眼,你也是睁眼瞎子,像这等高人,在你店里待了一年多,你竟然瞧不出一点痕迹,马兄,你那铁沙掌练的不错,可惜,没有把一双眼睛练好。”
敢情,这马回子也是一个武林中人,只是他深藏不露,未为人知。
但他瞒不过佟林那一双神目。
马回子苦笑一下,道:“你是说小斗子……”
佟林冷冷接道:“马兄,别再小斗子小斗子的吆喝,我去后,你得好好的招呼着他,申时,我亲自来接驾,以示诚心,不知者不罪,目下,咱们已经知道了,不能再失礼数。”
马回子道:“佟爷,我被你说胡涂了,你是说小斗子是一位高人……”
佟林道:“高人两个字,对他还不足以形容,就拿着佟某人这个身份来说,也不够格和他论交。”
马回子道:“佟爷,你这一说,我岂不是连边都挨不上了……”
语声一顿,接道:“不过,李小斗,他不像……”
佟林皱皱眉头,接道:“你说他什么不像?”
马回子道:“佟爷,小斗子在我这座牛肉店里混了一年多了,我老马就瞧不出他有什么过人的地方?”
佟林哼了一声,道:“马兄,要是早被你瞧出来,今后,咱们开封府的地面上,也不会丢这个人了。”
马回子呆了一呆道:“这样严重?”
佟林叹口气,道:“好了,马兄,由现在起,你好好的看着他,别让人家拂袖而去,过去咱们不知道,他可能不会计较,现在,咱们知道了,那就不能再有任何慢待佳宾的举动,我回去准备一下,以示虔诚,你看着人。”
也不待马回子再说什么,飞身上马,如飞而去。
望着佟林远去的背影,马回子出了会神,才缓缓转回店子。
小斗子,正在收拾灶前木柴,火棍。
马回子轻轻咳了一声,道:“小斗子,不用忙活了,走,咱们聊聊去。”
他不敢顶撞佟大爷,但内心中,仍是很不服气。
小斗子在牛肉店中作了一年多了,马回子实在瞧不出他有什么可疑之处。
但佟林大爷,是开封府第一好汉,怎能会看走了眼。
这就使得马回子心中疑窦重重。
带着小斗子,行进内厅,拱手笑道:“小斗子……你可冤苦了我,快请坐!”
望望马回子,小斗子有些茫然无措,今天一切都不太对劲,但老板叫坐下,也就只好依言坐下。
马回子这座牛肉店,连着住家,但小斗子作了一年多的长工,却是从来没有进过内厅。
瞪着一对环眼,马回子上下打量小斗子。
他想从小斗子身上,瞧出一些内情,但他很失望,怎么都瞧不出小斗子是位高人。
但佟大爷不会看错,马回子心中暗自忖道:“难道这小子已练到了不着皮相的境界。得用话探探他。”
主意打定,吁一口气,说道:“小斗子,这年来,我没有好好的待你,你可不能放在心里,这叫做不知者不罪。”
李小斗皱皱眉头,道:“东家,你一直待我不错啊!”
马回子道:“这话叫在下听起来好生惭愧,小斗子,我马回子没有好好待你,可也没有刻薄你什么,小斗子,你原来可是真叫李小斗么?”
李小斗苦笑一下道:“我爹姓李,我也姓李,我爹给我取个名字叫小斗,我不叫李小斗也不行啊!”
这一下,马回子苦笑了,笑的一脸愁容,道:“小斗子,你说的好生清楚。”
忽然挺身而起,一掌拍向小斗子的前胸。
他出手太快,快的小斗子简直没有法子闪避。
李小斗仍然楞楞的坐着,动也未动一下。
马回子掌近前胸,忽然间,停下掌势,道:“小斗子,你怎么不躲?”
他练的铁砂掌,这一击之力,可以碎石成粉,小斗子如被打中,势必骨折当场,不死亦将会残废。
李小斗木然说道:“我不敢躲,也躲不开。”
马回子简直无法可想了,挥挥手,道:“小斗子,你请到前厅歇着,佟大爷没有看走眼,那就是我马回子眼珠子被雁儿啄了。”
李小斗看东主脸色一片冷肃,哪里还敢接口,站起身子,悄然而去。
申时光景,佟大爷依约而来。
他穿着长袍,戴着瓜皮呢帽,帽顶上,明珠闪光,长袍外面还罩着一件团花黑马褂,一副庄严光鲜的打扮。
马回子也换了一件蓝绸子长袍,迎着佟大爷进入内厅。
只道李小斗已被马回子当作上宾,坐在厅中等候,也未多问。
直待进入内厅,不见李小斗身在何处,才一皱眉头道:“马兄,李少兄呢?”
马回子摇摇头,低声道:“佟爷,这一回,恐怕你看走了眼……”
佟林接道:“马兄,我看走眼呢?还是你有眼不识金山玉……”
马回子急道:“佟爷,你听我把话说完。”
佟林耐着性子,说道:“好,你说快些。”
马回子道:“我试过他,实在瞧不出一点门道,佟爷,你是咱们开封府道子上的第一号人物,这么郑重其事一请他,不出一天,必然会闹一个全城皆知,万一闹出了笑话,那可不是件光彩事情。”
佟林大概也是听得动了心,以他这个身份,真要闹出一场大笑话,那可是见不得人的事,点点头道:“你怎试他的?”
马回子说明了经过,接道:“我那一掌,不开碑也可碎石!就算他是练家子也未必能承受得起,他竟然不躲不避。”
佟林沉吟了一阵,道:“马兄,人家那一份胆气如何?”
马回子道:“我瞧他不是胆气。”
佟林道:“不是胆气是什么?”
马回子道:“瞧他是吓呆了。”
佟林轻轻吁一口气,道:“马兄,我自信不会看错,你请李少兄出来吧!”
马回子无可奈何,只好进去招来李小斗。
李小斗穿一身蓝布对襟夹袄,土布长裤。
这是所有衣服最好的一套,但夹袄的袖口上,仍然沾了不少的油污。
佟林目光转动,隐隐仍见李小斗颈间的红色丝绳。
系着那块白玉牌的丝绳。
原来,李小斗来的太急,连上面的两个衣襟钮子,还未扣好。
想到那白玉牌,佟林的信心突增,一抱拳,道:“李少兄,门外车马恭候请起驾吧!”
也许是佟林说的太文气,李小斗有些听不太懂,想了一阵,才举步向外行去。
马回子望着李小斗的背影,举步向外行去。
佟府的大厅上,灯火辉煌,四盏垂苏宫灯,照的大厅一片通明。
广敞的大厅,至少可以摆上十二桌酒席。
但却只摆了一桌。
李小斗坐了首位,佟林坐的主位,陪客只有一个马回子。
佳肴罗列,十之八九,都是李小斗没有吃过的东西。
李小斗在佟林殷情款待中,完全变成了一个木头人。
他似乎完全失去了主持自己的能力,佟林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敬他吃酒,他就干一杯,陪他吃菜,他就吃一口。
小斗子身体壮的像条小牛,酒量也大的出奇,一连干了二十杯以上的陈年状元红,竟然是面不改色。
马回子作陪客,但心中却是十分燥急,宾主双方,似乎都沉得住气,马回子却是越来越毛燥。
他左看右看,怎么看,小斗子也不像一个高人。
他忍了又忍,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低声说道:“佟爷,咱们该不该问他几句话。”
佟林也瞧不出李小斗一点蛛丝马迹,但他为人持重,不肯轻言,点点头道:“马兄,心中有话不妨请教一下李少兄。”
马回子就等佟林这句话,拍的一声,放下筷子,道:“小斗子。”
李小斗直端着酒杯喝酒,听得一怔,放下酒杯,道:“东家,有什么吩咐?”
马回子道:“你酒也喝足了,菜也该吃饱了,可以说几句话了?”
李小斗“哦”了一声,道:“东家要我说什么?”
马回子冷冷道:“我怎么知道你说什么?”
李小斗道:“东家,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啊!佟大爷要我喝酒,我就喝,要我吃菜,我就吃。”
马回子道:“除了喝酒吃菜,你就不能说些别的么?”
李小斗道:“东家,你要咱们说些什么呢?”
马回子几乎气歪了鼻子,道:“你究竟会不会武功?”
李小斗摇摇头。
马回子道:“佟爷,这小子扮猪吃老虎,我看不给他两下狠的,他是不肯说实话,你佟爷别管,我要招呼他两下子。”
事情至此,佟林也完全没有了信心,一面摇手示意马回子不可莽撞,一面说道:“李少兄,装作也要适可而止,我佟某人是一片诚心接待,你再深藏不露,那就不够意思了!”
李小斗摇摇头,说道:“我没有装作啊!”
佟林吁一口气,道:“李少兄,你说的都是真话么?”
李小斗道:“真话,一点也不假。”
佟林道:“好!那我就请教李少兄几个问题,希望你李少兄能据实回答。”
李小斗道:“我会句句都说实话。”
佟林道:“你颈上挂了一面白玉牌,对么?”
李小斗默默头,道:“是,有一面白玉牌。”
佟林道:“那玉牌从何而来……”
李小斗道:“是……是别人送的?”
佟林道:“什么人送的?”
李小斗道:“我不敢说……”
佟林道:“为什么?”
李小斗道:“说了怕东家会生气!”
佟林道:“不要紧,你只管请说,你东家如若生气,我替你担待下来。”
李小斗道:“这玉牌是一个吃牛肉汤的客人送的。”
佟林“哦”了一声,道:“他为什么要送你?”
李小斗道:“因为他没有钱付账。”
马回子道:“喝!你胆子不小,人家拿这面玉牌顶账,你就把它留下来了。”
李小斗急道:“不是的,不是……”
马回子接道:“不是,是什么?”
李小斗道:“我自己掏钱替他还了账,留下玉牌,希望他来赎回去,但一直等了他几个月,还不见他回来!”
佟林道:“那是什么样子一个人?”
李小斗道:“看上像是一个读书的公子。”
佟林道:“他可曾留下姓名?”
李小斗道:“没有,他留下玉牌就跑,只说了一声,我有钱来赎回去,可是他一直没有来,想是还没有找到钱了。”
佟林有着啼笑皆非之感,摇摇头道:“小斗子,咱们商量个事情,好么?”
李小斗道:“好啊,只要我小斗子能办得到,一定答应佟爷。”
佟林道:“这玉牌你留着没有用,不如留在我这里,我给你一百两银子,店伙计也不用作了,回家买几亩田,好好的过日子。”
李小斗摇摇头,道:“什么事,咱小斗子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我不能答应。”
马回子道:“除了这件事,佟爷还能和你商量什么事?”
李小斗道:“东家,这东西是别人的,我怎么能够作主,卖给佟爷。”
马回子道:“玉牌虽好,但却不能吃,不能住,你留它作甚?一百两银子,够你受用了,就算你家里有三五个人,也够一过生活了。”
李小斗很固执,道:“不行,这玉牌非我所有,决不能送人。”
马回子一拍桌子,震的碗筷一阵哗哗直响,道:“快给我取下来。”
李小斗望望马回子,不敢违背他的话,解开了前胸两个衣钮,取出了玉牌,道:“东家,就是这个。”
马回子一伸手,道:“拿给我。”
李小斗无可奈何,只好把玉牌交给了马回子。
马回子伸手接过,瞧了一眼,道:“佟爷,可是这面玉牌。”
佟林道:“是它,不错,就是这面玉牌。”
李小斗道:“佟爷,这东西不是我的,你就高抬贵手,把玉牌给回我。”
佟林笑一笑道:“李小斗,你今夜休息一宵,明天,我会要他们套一辆车,明天一早就送你上路。”
李小斗道:“那面玉牌呢?它不是我的。”
佟林接道:“那人几个月没有来赎了,想是不会再来了,再说,你已经等了他几个月,实在也尽了心,就算他再找来,你也可告诉他被你卖了。”
李小斗哭丧着脸,道:“佟大爷,不行啊!这不是骗人家么?”
佟林哈哈一笑道:“小斗子,你本来也是要卖的啊!我已决定多给你一百两银子,一共是二百两。”
李小斗道:“佟爷,我可不可以不卖它?”
佟林道:“不行,这面玉牌,我买定了。”
李小斗突然转脸望着马回子,说道:“东家,东西是我交给你的,你要还给我了!”
马回子怔了一怔道:“你说什么?”
李小斗道:“你把玉牌拿去的,你该还给我。”
对马回子如此说话,还是第一次,马回子突然间有着一种被火炙的感觉,霍然站起身子,道:“小斗子,你再说一遍,我看你是要造反了。”
李小斗心中实在很害怕,身体也微微有些颤抖,但他仍然鼓足了勇气,道:“你拿了我的玉牌,这是真的!”
马回子一伸手,抓住了李小斗的衣领,提小鸡一般,把李小斗提了起来,道:“你小子敢出言伤我?”
李小斗突然间,变的十分倔强起来,高声说道:“东家,你讲不讲理,这东西是我的,我可以不卖,你们不能够强迫我卖呀。”
马回子怒声道:“小斗子,你给我听着,这一年来,我待你不薄,那人吃了我的牛肉汤,没有钱,拿这块玉佩作为抵押,抵押给我马回子,谁要你自掏腰包垫钱了。”
李小斗道:“东家,这玉佩不是我的,我垫钱没有错,那是买你的牛肉汤,我只是替他保管,人家只要来了,我就把这方玉佩还给人家。”
马回子怒道:“小斗子,你是吃了熊心豹胆,今个竟敢硬着脖子给我抬杠,我要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小子还不知道厉害……”
李小斗接道:“东家,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东西却不能不还我。”
马回子道:“佟爷,你瞧瞧这小子楞成了什么样子,火起来我一掌劈了他。”
佟林摇摇手,道:“马兄,不要上火,小斗子,两百两银子,不算少了,如果你还想多要一些,咱们可以商量。”
李小斗冷冷说道:“佟爷,我小斗子很穷,所以,才出来作小子,不过,我穷死了也不能卖别人的东西,两百两银子很多了,但我不能卖。”
马回子道:“佟爷,不用管他了,我先收拾他一顿,看他还犟不犟嘴。”
缓缓扬起了手掌。
这一次,佟林没有再阻止他。
李小斗瞪大着眼睛,望着马回子那宽大的手掌,粗壮的手指。
眼看,掌势就要击中在李小斗的身上,突闻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住手!”
李小斗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灰衫的老者,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缓缓行了进来。
那老者长髯垂胸,双眉花白,但却满面红光,看上去,全无老态。
小姑娘布衣荆钗,仍然掩不住天生丽质。
马回子停下手,放开了李小斗,冷冷说道:“两位是什么人?”
灰衣老者捋髯微笑,道:“不用管老夫是什么人,但老夫是为玉牌而来。”
佟林怔了一怔,道:“玉牌?敢情老丈和这玉牌有什么关系?”
灰衣老者道:“佟总镖头,为什么要强买这块玉牌呢?”
佟林冷声道:“这就不是老丈该问的事了。”
灰衣老者道:“所以,老夫也不用说明内情。”
回顾了蜷伏在地上的李小斗一眼,接道:“小兰儿,过去,看看那李少兄受伤了没有?世上有这样忠实之人,如是让他受了委屈,那岂不是天道无眼了。”
那布衣少女小兰儿,应声行了过去。
马回子一横身,拦住了去路,冷冷说道:“站住!”
小兰儿停下了脚步,抬起粉脸,望望马回子,道:“你给我闪开去。”
马回子怒道:“你说什么?”
小兰儿道:“我要你闪开去。”
马回子吃吃一笑,道:“小姑娘,你这么瘦瘦弱弱的,咱老马一掌,就可能会劈伤了你……”
小兰儿嫣然一笑,接口道:“你试试吧!”
马回子怒道:“小丫头……不听老马之言,可别怪我伤了你。”
呼的一掌,劈了过去。
小兰儿娇躯一闪,右手拂出,人已从马回子身侧略过。
马回子却哎哟一声,抱着右手蹲了下去。
佟林凝目望去,只见马回子左手抱着右腕,满脸痛苦之色,心知遇上了高人,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伤的很重么?”
马回子道:“右腕上骨疼如裂,不知这丫头用的是什么手法?”
小兰儿道:“你再口中不干不净的丫头丫头,我要打落你一口牙齿。”
马回子裤头吃的不小,竟然不敢再回口。
就是这一阵子,马回子头上忽然间滚落下汗水。
显然,他确再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佟林大步行了过去,托着马回子的右手一看,脸色顿然一变,道:“兰花拂穴手。”
灰衣老者笑一笑道:“佟爷高明!”
看是看出来了,马回子伤在了兰花拂穴手下,但他就是无法解去马回子痛苦。
这时,小兰儿已然扶起了李小斗。
小斗子没有受伤,只是他目睹东家的怒火,不敢站起来。
佟林轻轻咳了一声,道:“兰花拂穴手法,江湖上很少人会施用,老丈莫非是天雷老人。”
灰衣人笑一笑,道:“正是老夫。”
佟林脸色变了,马回子的脸色也变了,几乎忘记了身上的痛疼。
天雷老人,太可怕了,绿林道上,闻名丧胆的一位奇人,“天雷”二字,正是江湖上送上的别号。
绿林道上人,遇上了这位老人,就像是遇上了天雷一样,立刻会得到报应。
这些年来,这位江湖上的奇人,已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想不到今夜会出现在开封府。
人的名儿,树的影子,天雷老人的名头太大了,佟林楞了良久,才想起让坐,一抱拳,道:“老前辈请坐。”
天雷老人笑一笑,伸手在马回子右手上轻轻一拂,刺骨的剧疼,突然间停了下来。
小兰儿缓步行了过来,低声道:“爷爷,这回子很可恶,应该让他多受一会儿罪。”
佟林一抱拳道:“不知者不罪,咱们不知是侠驾光临,万望恕罪。”
天雷老人回顾了小兰儿一眼,笑道:“小兰儿,爷爷这一生中,虽然嫉恶如仇,杀了不少的人,但却从没有误杀过一个好人,人性中有很多的缺陷,得饶人处,且饶人……”
小兰儿接道:“爷爷,你说他们都是好人?”
天雷老人道:“佟总镖头,是开封府中武林领袖,极受人敬重的大英雄,至于马回子么,虽然暴躁一点,但可也是安安份份的生意人。”
小兰儿冷笑一声,道:“如若他们都是好人,为什么会动了谋取玉牌之心。”
佟林叹息一声,道:“姑娘,这等珍贵之物,如是常放在小斗子的身上,那岂不是十分危险的事么,如是一旦遇上了识得此物之人,怀璧其罪,连性命也保不住了。”
天雷老人道:“佟兄肯出二百两银子,买此玉牌,出价虽然有如天壤之别,但算还没有强取豪夺之心。”
佟林脸一红,道:“惭愧,惭愧。”
天雷老人拂髯微笑道:“人性中难免贪念,这也难怪佟兄了。”
佟林垂下头去,不敢多言。
马回子楞在一侧,心中大感奇怪,忖道:“一面玉牌,能值几何?二百两的银子,已经是不少了。”
但闻天雷老人接道:“佟兄,你准备如何处置这面玉牌。”
佟林道:“那位李少兄,还没有答应把玉牌卖给在下,此物还是李少兄所有,在下应该原物奉还。”
缓缓把玉牌送到李小斗的手中。
李小斗接过玉牌,沉吟了一阵,摇摇头,道:“我要回家了,这玉牌,我不能带走,东家,放在你那里吧!等那位公子再来时,付了饭账,也好赎走玉牌。”
马回子不敢伸手去接,望望天雷老人,又望望佟林,道:“佟爷,这玉牌,咱们要如何处置。”
佟林道:“有天雷大侠在此,咱们都不用费这份心了。”
天雷老人目光转注到了李小斗的身上,接道:“这位小哥,那位留下玉牌的是什么样子的人物?”
李小斗描述了高展的形貌,放下玉牌,道:“这玉牌不是我的,我只是代人保管,如今我要走,不能带走这面玉牌。”
转身向外行去。
马回子一皱眉头,道:“小斗子,你要到那里去?”
李小斗道:“回家啊!学种田去。”
马回子道:“为什么不干了?”
李小斗苦笑一下道:“我惹你东家生了那样大的气,难道你还会用我不成?”
马回子道:“我不准你解工,像你这等正直诚实的人,咱老马打着灯笼找,也找不到啊!回店里去吧,明天你就是二掌柜的,我还要把这一身手艺教给你,你能撑起来,我就把那店送给你,咱也该退休了,好好的享他几年清福。”
李小斗感动的热泪盈眶,道:“东家,你不生小斗子的气?还留我工作,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敢当你这样提拔?”
马回子道:“两年前我就想关了店不干啦,但又怕开封府找不出一碗好牛肉吃,没有法子,只好硬着头皮撑下去,由明天起,你就跟着我,学我这身手艺。”
李小斗道:“东家,我,我……”
马回子接口说道:“怎么?你不愿意干?”
李小斗道:“不是,我怕干不来。”
马回子道:“谁说的,这又不是什么读书,写字那样困难的事,只要你用心学,我肯教,多则一年,少则半载,你都会全学去了。”
小兰儿“嗤”的一笑,道:“马回子,现在看来,你倒不像是一个坏人嘛!”
马回子道:“咱们将本求利,起五更、爬半夜的,积了一点银子,哪一个都是取之有道的,自然不是坏人了。”
小兰儿点点头,道:“爷爷,这个人真不错……”
天雷老人笑一笑,道:“小兰儿,一刻之差,刚才,你还说他很坏,很坏,现在,怎会忽然说他好了。”
小兰儿道:“爷爷,刚才我看他凶霸霸的嘛……”
天雷老人道:“现在呢?”
小兰儿道:“现在么?看他是个满好心的人,可惜,他没有读一些书。”
天雷老人道:“兰儿,他要读了书,好坏就很难说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有一句说一句,全都摆在脸上了。”
佟林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前辈,难得侠驾到开封,我已经吩咐他们摆了酒,老前辈可否赏脸,喝一杯。”
天雷老人伸手捡起了小斗子放在地上的玉牌,道:“小哥儿,你先收着,这玉牌确然不宜由你保管,你不知它来历,也没有足够的武功去保护它,一旦为坏人所见,很可能会为玉牌丢了性命。”
李小斗接过玉牌,道:“老爷爷,这玉牌很值钱?”
天雷老人道:“是!很值钱,问题是在识与不识了,如论它的价值,十两银子不少,百万两银子不多,甚至连城金银,也未必能买得到。”
马回子听得楞了一楞,道:“老前辈,你这么一说,我反而听得更胡涂了。”
这时,酒席已经重新摆好,佟林欠身肃客,让天雷老人坐了上位,马回子、李小斗,全都入了席。
天雷老人回顾了佟林一眼,道:“佟兄,你肯花两百两银子,买此玉牌,想已知道玉牌的作用了。”
佟林道:“在下对江湖事,知晓有限,大侠在座,我又怎敢班门弄斧,只恐说错了……”
天雷老人微微一笑,说道:“佟兄不用客气,尽管请说,也好一解这位马兄心中之疑。”
佟林面有难色,但又不敢不说,轻吁一口气,道:“老前辈,这一块玉牌,可是久传江湖的玉符令。”
天雷老人默默头,道:“不错,这一块玉牌,正是传言的玉符令。”
佟林道:“晚辈总算还没看走眼。”
天雷老人道:“佟兄,既然认出了玉符令,想必也早知他们的用途了?”
佟林顶门上突然出现了汗水,缓缓说道:“听说,这块玉符,可以号令一部份武林人物。”
天雷老人哈哈一笑,道:“是啊!佟兄可知道能够号令些什么人吗?”
佟林道:“这个……这个……在下就不太清楚了。”
天雷老人道:“佟兄,当真是一点也不知道么?”
在天雷老人目光逼视之下,佟林有些儿失措,急急说道:“知是知道一点,不过,对不对,在下就不知道了。”
天雷老人道:“老夫也想到佟兄知道一些,如是不知道玉符令之用,也不会如此热衷了。”
佟林取出一方绢帕,拭拭头上的汗水,道:“好像这玉符令除了可以召请那些人听命之外,还可以,把玉符奉还给他们?可以要求他们为你办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也可以收他们一笔丰厚的酬谢。”
天雷老人点头道:“那酬谢是多少银子?”
佟林头上的汗水更多了,这好像一个声誉很好的人,偶而作了一件亏心的事,却被人当面揭穿,心中的羞愧,更甚于受到的伤害。
天雷老人已看出了佟林心中的焦急,不为已甚的笑一笑,说道:“也许佟兄不知内情,这块玉,可以收回万两黄金的酬谢。”
马回子“喔”了一声,道:“万两黄金,你老人家没有说错吧?”
天雷老人道:“没有,我说的是最低的价值,如若你要他们付出更高一些的酬报,他们也一样会答允你的要求。”
马回子道:“好贵的玉符令啊!”
天雷老人道:“在他们而言,付些酬报,应该是最轻的代价了。”
马回子回顾了佟林一眼,道:“佟爷,这玉符令,当真这么的珍贵么?”
佟林道:“很珍贵,但珍贵到如此境地,在下就不太清楚了。”
李小斗突然站起了身子,道:“奇怪呀!”
马回子道:“奇怪什么?”
李小斗道:“这玉符令,值这么多钱,为什么他连一碗肉汤,钱也付不出来呢?”
天雷老人笑一笑道:“这就是识与不识了,你不识这玉符令,所以,玉符令虽然在你手中,对你却有害无益!”
李小斗叹了口气,道:“老爷爷,这玉牌如此值钱,我李小斗,也没有保护它的能耐,我看,还是交给你们哪一位保管好了。”
天雷老人摇摇头,道:“李小斗,老夫和这玉牌的主人,有过相识之缘,不过,我们已经三十年没有见面了,这玉牌只是出于诚心的致送、抵押,却不能巧取豪夺,否则,一经查明,反受其害,而且,执符人有权,没有人可以代你保管,除非,你把这玉牌送给别人。”
李小斗道:“如是,我把玉牌送了人,那书生找上门来赎玉牌时,我又如何交代?”
天雷老人道:“这是一个结,你如想不出解它方法,玉牌仍由你保管好了。”
佟林望着李小斗手中的玉牌,忽然长长叹息一声,垂下头去。
天雷老人望了佟林一眼,道:“佟兄,你有心事?”
佟林苦笑一下,道:“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在下见到玉牌时萌生出的一线的希望,如今,已经破灭了,不说也罢了。”
马回子道:“佟爷,开封府多亏你舍命一战,保下了多年平安,道上人,哪个不对你敬重十分,你如有什么困难、痛苦,应该说出来,不用你佟爷出面,我马回子振臂一呼,就能招呼三五十个人,替你卖命。”
佟林摇摇头,道:“马回子,你这份感情,我只有心领了。你就算召请到开封府中的道上朋友助我,那也是螳臂挡车,无济于事。”
天雷老人一直不肯开口,但小兰儿却忍不住了,说道:“喂!你究竟有什么事啊!怎么不说出来听听?”
佟林苦笑一下道:“姑娘,咱们不说这些事,喝酒吧!”
小兰一嘟樱桃小口,道:“我知道,你觉得我是小孩子,问了也是白问,对么?我让爷爷问你。”
回头望去,只见天雷老人闭目垂眉,状如老僧入定。
她明白,这是天雷老人不想问事的装作,但姑娘话已经出了口,她知道都装作不知道,叫道:“爷爷,你醒醒嘛!”
天雷老人似乎是睡熟了,小兰儿连叫数声,一直没有叫醒天雷老人。
佟林道:“令祖也许是旅途劳累,让他好好的睡一会吧!”
招呼了两个健仆,把天雷老人扶入了静室之中。
小兰没跟着去,却留在了大厅之上。
佟林笑一笑,道:“兰姑娘,你也去休息下,我招呼两个丫头带你去。”
小兰摇摇头,道:“我不累,我爷爷内功精深,更不会累。”
马回子道:“岁月不饶人,老爷子一把年纪了,也许是真的累了。”
小兰道:“我知道,爷爷是装的。”
马回子呆了一呆,道:“装的,为什么?”
小兰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他遇上了没有法子解决的难题,所以,不得不装作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