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门的轻身飞跃功夫,果然是和别的门派不同,能把一口真气运转于胸腹之内,飞跳腾跃,身轻如燕。
虽然天下最好的方法,但也要禀赋、才慧配合,始有大成的可能。
幸好,瑶华、若华都是很聪明的人。
最重要的是两人都很用心,自从学得口诀之后,日夜苦练,从不稍停。
于二小姐看到她们全神贯注,用心习练的热情,心中高兴,又开始传授了两人拳、掌、剑法。
这一来,可把瑶华、若华给忙坏了,不是练习轻功,就是习拳、练剑。
两人久走江湖,见多识广,只见二小姐传授的拳、掌剑法,一招一式,都是过去从未闻见之学。
红楼中日子太平静了,像一潭死水般,虽然清澈碧绿,但却连一点涟漪波动,也未发生。
于二小姐最大的快乐,就是指导二女武功后,看她们习练时的勤奋情态。
虽然于二小姐对她们勤奋感动,但心中却暗暗忖道:这两个丫头,怎么如此一个笨法,我一日可成之技,她们要苦练十日,我一月可能的技艺,她们苦练三个月,才刚刚入门。
事实上,瑶华、若华,都有着极优的天资,学习的进度,也十分快速,不过,在于二小姐的眼中,两人是很笨了。
直到了半年之后,瑶华、若华才练成了那种特异的轻功,对无影门中的功夫,也有了一点大概的了解。
于二小姐也减少传授,这才使两姊妹松了一口气,多了点空闲的工夫。
看庭院中花谢叶落,初飘白雪,才警觉到,身入红楼,已过半载。
半年时光,一心习武,竟然忽略了照顾小姐。
细想情致,竟然和初入红楼一样,饭来张口,连衣物换下来,也有人拿去洗烫。
除了花谢春红,秋菊盛放,几株腊梅在寒风初雪中展露蓬勃的生机外,一切都和来时一样。
瑶华叹口气,道:“妹妹,我们太自私了,只顾自己练武,却忽略了小姐,明天起,我们要打起精神,好好的照顾小姐了。”
若华道:“姊姊说的是!这半年来,咱们过于紧张勤奋,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溜过,想想小姐,真是想哭一场,勿怪她感觉到寂寞,身负绝技,却没有离开过这翠园红楼一步,日月相处的,竟都是人非人的哑奴,这十几年来,真亏她熬了过去,如若换了我,只怕早就疯了。”
瑶华点点头,道:“她所具有的大慧定力,岂是我们能及,细想这半年岁月,她和我们名虽主仆,但相处却如朋友,但我们对红楼中事,还是不了解,虽说,那哑奴已不再刻意逃避我们,偶尔让我们看到一下背影,但红楼中还有老主人,及那位金叔,我们还从未见过……”
“姊……”若华打断的瑶华的话,说:“我们应该帮助小姐了,明天,咱们要全力以赴。”
瑶华点头道:“对!咱们连小姐楼上的闺房都未去过,明天先想办法到她的闺房瞧瞧。”
两人又商量了很多方法,决心进一层揭开这红楼之密。
近半年来,二小姐常在天一亮就下楼来指点两人武功,偏是这一天,二女存心等候,于二小姐竟然迟迟不见下楼,二女急如热锅蚂蚁,在厅中走来转去。
她们在红楼住了半年,却从未上过楼去,若华几次踏上楼梯,都被瑶华劝下。
厅门启动,一男一女,手捧茶饭行了进来。
瑶华姊妹虽然见过两次哑奴,但都是背影,未看清楚过哑奴真正的面目。
此刻,他们迎面行来,两姊妹立刻凝目望去。
但这些哑奴,却似是有意逃避两人的目光,不让她们瞧得清楚,故意的把头低垂,身躯侧转,迅快的摆好饭菜,退出大厅。
但瑶华、若华仍然看了十之六七,他们面目不丑,年纪都在四十上下,想他们进入红楼作哑奴时,也正是青春男女。
瑶华心中一动,忖道:这些哑奴,不知是先天缺陷,还是人所造成,为什么一定要男女各半。
但闻若华叫道:“小姐,今日下楼好晚,婢子们已经等了半天了。”
于小姐神情有点忧苦,但仍然勉强一笑,道:“累了你们!我们吃饭吧?”缓步入座。
瑶华给妹妹施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可燥急追问,要用商量好的办法,引她自己说出来。
若华张开的嘴巴,又闭了起来,也缓缓行近餐桌坐下。
三人常在一起进食,都有着固定的座位,二女入座之后,一语不发,闷声吃饭。
平日吃饭,二女都是陪着小姐,细嚼慢咽,这一次,瑶华姊妹,却是吃的十分快速,匆匆吃毕,坐在人侧,若华看看庭院中盛开的菊花,低声道:“姊,好久没有看到江南的风光了,断桥积雪,雷峰夕照,还有那金陵笙歌,钱塘大潮……”
瑶华低声接道:“你只记得这些情景文物,其实,江南风光绮丽,都在春夏之间,所谓‘杏花、春雨、江南’,那暮春时节,桃红杏白,连绵数十里,实叫人有着花海、仙境之感……。”
二女读书不多,无法引经据典的把江南之美,描绘出来。
但这已经够了。因为,于二小姐懂,她满腹经纶,读书万卷,不禁低声吟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瑶华接道:“对……小姐,江南风光优美,尤其是春末夏初时刻,草长莺飞,花红十里……”
于二小姐叹口气,道:“江南固然好,但那平沙雁落、器声、驼铃的大漠风光,又何尝没有它引人之处了。”
若华道:“啊?姑娘去过大漠……”
于二小姐摇摇头,道:“没有,我是在书上看到的。”
瑶华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姑娘应该出去走走,把各地的文物、风光,和书上的印证一下,看看可有出入。”
于二小姐点点头,道:“我很想出去游历一下……”
“好啊,婢子陪你……”若华急急接道:“我们稍有阅历,保证能使小姐玩的畅快……”
“可惜,我不能去……”于二小姐幽幽的说道:“就算想离开这翠园红楼,到外面走走,也是不成了。”
瑶华心中忖道:快入港了,就要触及真正的问题,更要小心一些才成。
心中念转,缓缓说道:“姑娘,我不明白,什么人限制了你,不让你离开红楼一步?”
于二小姐双目盯注在瑶华脸上,瞧了良久,只瞧得瑶华心头乱跳,呼一口气,道:“小姐,婢子是一片好心。”
“我知道……”于二小姐黯然说道:“爹和金叔,都不许我离开这里一步。”
若华道:“姑娘武功高强,不怕坏人欺侮,到外面走走,散散心有何不可,怎会受到如此严厉的限制?”
瑶华道:“如果你一定要离开这里,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结果?”
于二小姐道:“金叔会出手阻拦。”
瑶华道:“老爷呢?”
于二小姐道:“只怕会重重责罚一顿。”
若华道:“小姐,这里锦衣玉食,生活安适,但这和软禁有何不同,你不能擅离此地一步,这不是家,筒直如大牢一样,这究意为了什么?希望小姐能据实告诉我们,也好让婢子们代为分担优苦。”
瑶华道:“姑娘,婢子们一片诚心,可质天日!”
于二小姐沉吟了一阵,道:“你们鼓动我离此远游,要是金权知道了,绝不会饶过你们。”
二女听得心头一震,道:“难道他会杀了我们?”
于二小姐竟然点点头,道:“以他武功之高,杀你们并非难事。”
若华只觉一股豪气,冲上心头,道:“杀就杀吧!只要小姐能快乐就好,我佩服你的定力,我想过你的生活,要是换了我,早就撑不下去了,就算不死,也会发疯。”
瑶华道:“小姐有什么困难心事,何不坦诚告诉我们,婢子们也好为你出个主意?”
于二小姐道:“我在等待……”
突然住口不言,脸上泛现出一片黯然神色。
瑶华心中忖道:看起来,她有如快乐的小仙女一般,有谁知道她胸中竟然藏有着无比的痛苦,现在,已然快将她心中的隐痛发掘出来,不能中途而废,别说她和我们还有主仆的情意,就算没有,似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我也该全力帮助,纵然因此受到伤害,也是在所不惜了。
她性情温柔和善,但已经决定的事,却又能勇往直前,不畏苦难,当下正容说道:“小姐,婢子们既追随身侧那就一片忠心为主,小姐如肯相信我们,就请坦然相告隐密,婢子们的心迹,唯天可表……”
于二小姐叹息一声,答非所问的,道:“你们武功练的如何?”
瑶华道:“小姐指导有方,我和妹妹都有着很大的进步,尤其轻功方面,更为显殊。……”
“剑法也很重要……”于二小姐说:“天下最好的轻功,也只有逃命作用。但剑法却是克敌致胜的武功。”
“是……小婢和姊姊都已全力以赴——”若华说:“我们自觉有很大的进境,也很感激小姐厚爱,所以,希望尽所有的能力帮助小姐……”
“你们帮不上忙的……”于二小姐苦笑一下,说:“我都没有信心,你们的武功如何能够帮我……”
“小姐,有些事,不一定要武功才能解决,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瑶华说:“希望我们的阅历,能为你提供一得之愚。”
若华道:“小姐的内心中,明明有着很深的痛苦,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我们诚心诚意,愿为小姐分担痛苦,祸福与共,生死相从。”
瑶华道:“小姐,一个人的命运,自己应该掌握……”
于飞虹秀目中突然放出神光,接道:“自己能掌握得了么?”
若华道:“能!所谓人定胜天!”
于飞虹脸上闪起阵阵光彩,显然,她内心中已开始激动,大有跃跃欲试的心情。
但片刻之后,脸色已阴沉下来,摇摇头,道:“单是金叔那一关,我们就逃不过。”
瑶华道:“小姐,看你受苦的神色,想来,事情一定十分困难,但不论任何困难的事,总也是半由天意半由人吧?至少,应该尽人事。”
于飞虹道:“成功的机会太少了……”
若华道:“小姐,先告诉我是为什么事吧?”
“对……也许世间真的有一些事,天命早已定了,人力无法挽回……”瑶华说:“不过,小姐说出来,至少,我们可以替你分担一些。”
于二小姐四顾了一眼,绶步行入庭院中,一株已吐新蕊的腊梅树旁坐下,瑶华、若华,紧追了过去。
于二小姐低声道:“你们真的想知道?”
“是!”两姊妹同时回答。
于飞虹仰脸望天,沉吟了一阵,自言自语的说:“也许他们是好意……”
这两句话突如其来,听得瑶华、若华,有如丈二金刚,完全摸不着头脑,两人对望了一眼,若华忍不住,道:“小姐,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于二小姐点点头,道:“你们可知道为什么称我二小姐么?”
若华道:“姑娘,可是有一位姊姊,或是哥哥……”
“姊姊……”于二小姐双目涌现泪水:“听爹说,她长的和我一样,也许比我更漂亮一些,但现在,她却变的很丑……”
若华吃了一惊,道:“怎么会呢?……”
“是事实……”于二小姐说:“我看到过姊姊,但她已完全变了样子,脸上溃烂有如蜂巢……”双手掩面,住口不言。
瑶华久走江湖,听人提过大麻疯这种病症,不禁一呆,但她并未说出来,暗暗吸一口气,道:“二小姐,大姑娘也住在这翠园红楼中么?”
二小姐点点头,道:“但她已经死了,尸体放在一具水晶棺中。”
若华道:“大小姐也在这红楼中长大?”
二小姐摇头,道:“我记事的时候,就没有见过姊姊,但隐隐间,又记得一个影子……”
瑶华接道:“大小姐和二小姐之间的年纪,相差很多么?”
于二小姐道:“姊姊大我十七岁,二十岁去世,那时候我只有三岁,所以,在我的记忆中,好像见过姊姊,但又没有清明的记忆。”
瑶华道:“小姐,以令尊武功之高,及那位金叔的成就,难道不能找到一位能医治大小姐的名医么?”
于二小姐道:“你说,我姊姊真是病死的?”
瑶华道:“是啊!我听说过有一种病,病发时,就像大小姐的病情一样……”
于二小姐沉吟了一阵,道:“这么说,金叔没有骗我了?”
若华听的呆住了,忘记了发问,只是楞楞的站在一侧。
这时刻,就看出瑶华柔中蕴刚的韧性了,笑一笑,道:“二小姐可是觉得自己也有这种病?”
于二小姐道:“金叔这样告诉我,说我十九岁那年会发病的,姊姊也是十九岁发病的,二十岁死亡,算算时间,明年七月,我就满十九岁了,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若华接道:‘那就更不应该留在这里了……”
“不!不能离开,因为明年七月初一,会有人来帮我治病,所以,我一定要留在这里……”
“慢着……”瑶华说:“那是说,你那位金叔,早已知道你有这种怪病,而且,一定会在十九岁发作,一直让你住在翠园红楼中?”
“是……”二小姐说:“但过去,我不知道,两年前,我跑出了红楼,金叔捉我回来,才告诉我这件事情。”
若华吃了一惊,忖道:二小姐的武功,已到出神入化之境,竟然被那位金叔给活捉了回来,那姓金的武功,岂不已到了可怕的境界。忍不住问道:“他能把姑娘捉回来,武功的高明……”
于二小姐接道:“一则我没有全力反抗,再者金叔的武功,实也高明的很,所以,近两年来,我才下了一番苦功,不过,仍难和金叔抗拒。”
瑶华道:“以小姐内功的精深,为什么不运功试试是否有病?”
“试过了,我感觉不出自己有什么病……”于二小姐接着说:“本来我很想和南宫世兄谈谈,他见多识广,也许能解说明白,但我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翠园红楼中的人人事事,……”瑶华说:“如非身历其境,说出来,也很难叫人相信?但不知你身伏病毒的事,问过令尊没有?”
于飞虹点点头,道:“问过,……”
瑶华接道:“老爷怎么说?”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自然承认这件事了。”
若华叹息一声,道:“二小姐,如非你告诉我们,我绝不相信你有这么多的痛苦。”
瑶华肃然说道:“二小姐,我怀疑这件事情了。”
“怀疑?难道金叔和爹,还会骗我不成,我虽然记忆不很清楚,但我知道姊姊的事,绝对不会是假的……”
瑶华苦笑一下,接道:“我只是觉着这件事,大违常情,也相信老爷不会骗你,这中间,有太多的可疑,只可惜,我一时间还想不通。”
若华道:“姊,你慢慢的想……”
于二小姐接道:“你们现在该明白了,我不能离开这里,虽然,我很向往外面的世界!”
若华目光转到瑶华的脸上,道:“姊,如果这些事实是真的,咱们不能让小姐冒险,反正只有不足一年的时间,等那人出现,医好小姐的病,咱们再带小姐出去游玩。”
瑶华道:“那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来替小姐治病,他如能医这种怪病,为什么现在不来?……”
若华道:“是啊!小姐,为什么要等到你的病快要发作的时候,他才肯来?”
于二小姐呆了一呆,道:“我……我……”
瑶华道:“这根本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能相信。”
若华道:“姊,要怎么办呢?”
瑶华道:“小姐,能不能带我们去见令尊?”
于二小姐道:“这个,我不能作主,要问过爹才行!”
瑶华道:“好!那就尽快去问,带我们去见老爷,越快越好。”
于二小姐点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去见爹,你们回到卧室中等我。”
转身漫步而去。
返回室中,若华已迫不及待的问道:“姊,你怎么能肯定二小姐没有病,你知道么?那是麻疯……”
瑶华点点头,接道:“我知道这种病,它确实能在身上潜伏很久,但二小姐不是平常的人,咱们跟她练了半年的武功,你应该感觉到她的成就到了何等境界……”
若华接道:“但这些和她的病有什么关系呢?”
瑶华道:“以她内功的精纯,身上真有病毒潜伏,岂会全无所觉?”
若华道:“说的也是,不过,你要见老爷,又是为了什么?”
瑶华道:“我怀疑这中间有什么阴谋……”
“阴谋,难不成老爷还会害到他的女儿?……”
“所以,我要见见于老先生了……”瑶华说:“二小姐的卓越成就,于老先生必然付出了很大的心力,除非于老先生有一种特别的目的,否则不会终年隐居在幽屋,不肯见人……”
若华接道:“会不会他根本就不能离开那个地方,所以,一住十几年,足不出户。”
瑶华道:“妹妹,你实在很聪明,稍为再冷静一点,改了毛躁习性,连姊姊也不如你了。”
若华道:“姊不要夸赞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会慢慢的改,不过,我心实有些难过……”
瑶华道:“又为了什么?”
若华道:“唉!咱们初见到小姐时,我心中对她有着无比的羡慕,住在这样幽静地方,有如世外桃源,她那仙女一般的姿容,更使人敬重异常,可是咱们住入红楼之后,才知晓她是那么的寂寞,那么的痛苦,姊,我心里好同情她。”
“我也是……”瑶华说:“所以,我不惜冒着很大的危险,来帮助她,若华,咱们在冒险,而且是生死之关的大险……”
若华接道:“这么严重么?”
“是的!严重的很,如果,这真是个阴谋,他们一定会杀人灭口……”瑶华黯然的说:“咱们姊妹自然是首当其冲了。”
若华道:“这座红楼之内,除了二小姐外,只有于老爷子一人,谁会杀咱们呢?”
“于老爷子和那位金叔,都有可能,只要他们感觉到我们挡住他们的路……”
“姊,天下会有加害自己女儿的父亲么?……”若华忿然说:“咱们在帮助他的女儿……”
瑶华笑一笑,接道:“他们替小姐安排了一条路,不管是死路活路,二小姐都要走,如果咱们阻止二小姐走这条路,那自然会成他们眼中之钉,去之而后快了。”
若华道:“如果那人是于老爷子,当真是不可思议了。”
瑶华道:“现在,咱们什么都不清楚,不能瞎猜,等小姐回来之后再说。”
于飞虹带来了一个出人意外的消息,于老爷子竟然很高兴见她们。
瑶华道:“小姐,是不是立刻去见老爷?”
于飞虹点点头,道:“我带路。”转身向外行去。
瑶华姊妹,鱼贯相随身后。
她们进入了翠园红楼七月之久,除了大厅、卧室,和那庭院之外,又到了一个新奇地方。
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于老爷子竟然也住在这座大厅之中,于飞虹在一处墙壁上,用手推了一下,墙角缓缓移动,出现了一个小门,一排石阶向下行去。
瑶华看得心头暗道:二小姐定然常常去见她父亲,七个月中,出入何止数十次,我们竟然没有感觉。
这座地下密室建筑的很费心机,一房一厅,但布置却很简朴,厅中一桌两椅,但却有个很大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中间一道垂帘,分隔内外。
宏伟的红楼,但它的主人,却住在这么简朴的地下室中,两厢厅房,不下二十间,为什么让它空起来,还是别有用处?
瑶华暗暗叹息一声,进住红楼如此之久,竟然没有进入两厢中照看一下。
只听于飞虹说道:“爹,她们来看你了!”
瑶华急急屈膝跪在帘外,道:“女婢谭瑶华,率妹妹若华叩见老爷。”
垂帘内传出了一个威重的声音,道:“不用多礼,你们进来吧!”
“是!婢子们遵命。”瑶华站起身子,于飞虹已抢先行入内室。瑶华、若华随后而入。
内室似是比外面大一些,一张松木云床上,盘膝坐着一个鬓发如银的老者。
瑶华、若华又要跪下,那老者却挥挥手,道:“你们的事,虹儿都告诉我了。”
若华偷眼看去,查觉那老人一身淡青长衫,白发白髯都修剪的十分整齐,长衫洁静,形貌威严,也许是久年不见阳光的关系,脸色有些苍白。
瑶华道:“愚姊妹承小姐收留为婢,感激不尽,本该早来拜见老爷……”
青衣老人打断了瑶华的话,道:“老夫已经十几年未见客人,除了小女之外,你们姊妹是老夫十二年中唯一接见的人。”
若华道:“老爷子,我们不是客人,我们是二小姐的随身女婢,也是你于老爷子的女婢。”
青衣老人的严肃的脸上,竟然绽出了一抹笑意,道:“好甜的小嘴,……”
瑶华接道:“我们对二小姐,还有一片唯天可表地赤胆忠心。”
青衣老人道:“小女有幸,能遇上你们。”
瑶华心中忖道:听他言词之间,流露出对女儿无限的爱意,不禁胆气一壮,道:“老爷子,小婢有几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青衣老人道:“你说。”
瑶华道:“二小姐告诉小婢说,她生有一种怪病,不过,小婢不相信!”
青衣老人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似喜似怒的沉思不语,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你根据什么说她没有病?”
瑶华道:“小婢留心小姐的举止,看她内功上的成就,断言她不是有病的人。”
青衣老人淡淡一笑,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有论事决断之能……”
瑶华心中暗道:他这话不知道是讽刺我还是夸赞我。
但闻青衣老人接道:“说下去,你还有什么想法?”
若华突然接道:“小姐青春年少,正是快乐人生的时光,把她限居在翠园红楼之内,忍受着寂寞,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
青衣老人皱皱眉头,道:“如无红楼中十几年幽居生活,她怎能体会出上乘武功精义,又怎能练成很精纯的回旋先天气功。”
瑶华道:“原来如此,老爷子的高瞻远瞩,果非小婢能及……”语声微顿,接道:“现在,老爷还要传授二小姐什么武功?”
青衣老人双目突然一瞪,两道眼神有如暴射的冷电,道:“你们真的很关心她?”
瑶华道:“是!”
青衣老人道:“关心到什么程度?”
瑶华道:“如果能让小姐平安,婢子万死不辞!”
青衣老人目光转注到若华的身上,道:“你呢?”
若华道:“以身代死,含笑九泉!”
青衣老人望望于飞虹,沉吟了一阵,道:“虹儿,千古艰难唯一死,你相信她们的话么?”
于飞虹道:“女儿相信她们,我知道她们是真的关心我!”
瑶华、若华齐声说道:“婢子们言出衷诚,天日可鉴。”
青衣老人道:“好!难得你们有份忠义之心,不过,飞虹的难关,尚未过去,老夫愿以全力帮她,由明天起,你们三人每夜子夜,到老夫这里听老夫讲述一些武功精要,三个月后,再说下一步的行动。”
若华兴奋道:“老爷子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们好好的练功,您就答应让小姐去游历江湖?”
青衣老人沉吟道:“这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瑶华接道:“多谢老爷成全,婢子一定会勤练武功,保护小姐的安全。”
于飞虹也惊喜的道:“爹!虹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青衣老人微笑点了点头。
子夜时分——
瑶华、若华已到青衣老人住的密室中,但只见到青衣老人坐在云床上,却未见到于飞虹的人影,觉得很纳闷,正想开口发问时,青衣老人已说话了。
“虹儿身体微恙,暂且不和你们一起练功了。”
瑶华紧张的道:“不知小姐得了什么病?”
青衣老人道:“她不过是受了点风寒,不要紧的,你们就别操心了!练功一定要齐一心志,心无杂念,更要做到信心与恒心的结合,不可一暴十寒。我对你们一番苦心,你们能了解吗?”
若华郑重道:“老爷子,我们说过要勤奋练功,一定说到做到,绝不会辜负您一番苦心的!”
青衣老人露出欣慰的微笑,道:“很好,那你们现在专心听我的口诀……”
瑶华、若华齐声道:“是!”
数日后——
地下密室里,青衣老人正在看着瑶华、若华姊妹俩演练剑法、拳掌招式,只见他频频点头,脸带微笑,一付很赞许的表情。
瑶华、若华演练完毕后,青衣老人对着她们呵呵笑道:“不错!不错!你们进步得很快!再加紧练习,会有更好的成就。”
若华道:“是啊!我们全心苦练武功,只希望对小姐有所帮助……”
青衣老人仰面长长吐一口气,道:“也只有如此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瑶华轻轻一颦柳眉儿,道:“老爷,小姐现在何处?”
若华道:“多日未见,婢子们想念得很。”
青衣老人苦笑一下,道:“她很好,你们放心,不过,要见她,还得等上几天。”
若华道:“小姐,可是练一种武功?”
青衣老人点点头,道:“我听说,你们来此是逃避人的追杀?”
瑶华道:“是!”
青衣老人道:“可惜,你们将会重蹈覆辙了!”
若华道:“老爷请明示?”
青衣老人道:“我自断双腿,留住红楼,就是希望利用时间,筹思保护飞虹的办法,飞虹没有让我失望,她的才智慧根,都很深厚,也得了我全部真传,但我想白了头发,却想不出上上之策,能够以智慧化解,不用动武,但我已无能为力了,看来,仍要诉诸武功一决。”
瑶华忖道:为了女儿,自断双腿,难怪他一直坐在云床上,这等父爱,是何等的深厚博大!
若华却动口说道:“老爷如此牺牲,独居红楼密室十余年,看来,比小姐承受的痛苦更大了。”
青衣老人脸上泛起慈爱的圣洁光辉,道:“但愿飞虹平安、幸福,老夫就是化为飞灰,也算对得起她的母亲了,死而何憾?”
瑶华道:“您对小姐的关爱,是如此的浩瀚、伟大,令婢子们感动不已,小姐真是个幸福之人。”
青衣老人淡然一笑道:“由于你们的赤胆忠心,所以我才放心让虹儿去闯荡江湖,增加一点阅历。”
若华道:“照顾小姐就是婢子们的职责,今后我们会更加苦练武功,以报小姐知遇之恩!”
青衣老人沉吟道:“你们剑法、拳掌方面的功夫已练得不错,不过内功、轻功火候不足,有待加强。另外我还要再教你们一套暗器手法,你们学会之后,就可以带小姐离开翠园红楼了。”
若华、瑶华感激的道:“多谢老爷!”
青衣老人脸色一整,道:“不用感激老夫,应该是老夫感激你们,没有你们的忠肝义胆,老夫也不放心让飞虹一个人逃命江湖……”
神情突然间,变的十分严肃,接道:“你们牢牢的记着一件事,一旦你们离开红楼,就开始亡命生涯,将被江湖上一批武功奇高的神秘人物所追杀,你们要凭仗自己的武功和机智避开和抗拒。”
瑶华、若华同声应道:“婢子们死而无怨。”
青衣老人点点头道:“好!现在老夫要传你们施用暗器手法,你们两个人各选一样。”
伸手由云榻上拿起一幅图画,挂在石壁上。
二女凝目望去,只见挂图上画了三种不同的暗器,各有名称。
第一种,夺命指环。
名字虽然很恶毒,但看上去只是一个金镯和一枚戒指,只是在金镯和戒指后面,各带有一个很细的白线。
第二种,燕尾刺。
那是比针大一些的暗器,头呈三角,形如倒刺,末梢分叉,有如燕子之尾。
第三种,定穴珠镖。
这种暗器,分为白、绿两色,其实就是用翠玉和白玉碾磨出来的丸珠,比黄豆大不了许多。
二女明白,这定穴珠镖,非绝佳的内力,无法施展,自是不敢轻易选用。
青衣老人道:“估量你们本身功力,各凭造化,自选一种。”
瑶华望了妹妹一眼,道:“若华,你先选!”
若华拿起燕尾刺看了一阵,道:“我学这个吧!”
瑶华指着指着金色指环,道:“老爷子,小婢学夺命指环!”
青衣老人点点头,道:“好!这夺命指环,是风磨铜制成,坚硬可穿铁石,指夺左手指,环镯戴在右腕上,这有个名堂,则左指右环,指、环上,各有一条天蚕丝的细索,击在上面,不畏刀剑,索长四丈八尺,后面连在护腕皮套之上,可以用腕力操纵,指、环上面,都有按钮操纵,那指环上可以突出四枚锋利的尖针!”
瑶华接道:“老爷子,这环镯上有变化么?”
青衣老人道:“没有,完全要靠自己灵活应用。”
青衣老人转身对若华道:“燕尾刺只有三十六枚,施用时,要多多珍惜……”
若华接道:“老爷子,能不能再打造一些。”
青衣老人道:“当然可以,不过,这是很精巧的一种手工,头尾重量的控制,非常不易,纵然是巧手名匠,也要慢工细琢,打出成品,十支中能有三支可用,已经不错了。”
若华道:“多谢老爷子成全。”
青衣老人道:“老夫愿意倾囊相授,希望合你们和飞虹三人之力,能够突破危险。”
瑶华道:“老爷子放心,婢子们可死,小姐要生——”
若华接道:“一旦小姐遭劫,婢子们当以身相殉,绝不偷生于世!”
青衣老人叹息一声,道:“老夫很遗憾,传了你们武功,但却也给了你们无穷的灾难,我不敢想你们以后会有些什么遭遇,江湖风险,高手如云,动武是最后的手段,最好是以智却敌,掩蔽行踪,你们两姊妹江湖经验丰富,希望能多花一点心思!”
瑶华道:“老爷子,江湖高人很多,不知婢子们可不可和他们结交以为助力?”
青衣老人沉吟了一阵道:“这些年老夫和小女一直没有离开红楼一步,所以,他们的监视,也放松了不少,但老夫知道,你们一旦离开,必难逃过他们耳目,无法避开追杀,他们的武功,都相当高强,如非武功极高的人,纵愿拔刀相助,也不过是徒送性命……”
若华道:“老爷子,像南宫慕白那样的人物如何?”
青衣老人沉吟了一阵,道:“南宫世家在武林中有一定的地位,但老夫担心的是,怕把他们拖入这个漩涡之中,……”
瑶华接道:“这个婢子们自会量情而为。”
若华忽然叹口气,道:“老爷子,小姐太美了,一旦出现江湖,可能引起很多麻烦……”
“这一点也是老夫担心的事……”青衣老人说:“要你们多费心了。”
瑶华道:“这方面虽然行来不易,但并非是全无办法可想,老爷子请放心,我们会替小姐安排。”
青衣老人叹息一声,道:“飞虹虽然聪明,但她经历不多,很多事情想不到,但我知道瞒不过你们,所以,老夫要和你们商量一件事情。”
瑶华道:“老爷子有什么事,但请吩咐一声,婢子们自会全力以赴。”
若华道:“是啊!老爷子,干吗跟我们客气呢?”
青衣老人神情肃然的道:“一旦你们要离开这里的时候,不许提起我的事情……”
若华苦笑一下,接道:“老爷子,现在小姐不在,我们可不可以问问你老人家的事情?”
青衣老人沉吟了一阵,道:“你问吧。”
若华道:“其实,也是婢子们对老爷应有的关怀,我虽然很笨,但也瞧出这翠园红楼之内,蕴藏着一种神秘的气氛,现在,我们大概有了一些了解,我们关心小姐,也敬重老爷子,也希望老爷子有所打算,尤其是我们和小姐离开之后,老爷子一个人……”
“不用为我担心……”青衣老人神情肃然的道:“这些年来,我忍辱偷生,活到现在,全是为了飞虹,我想了很多年,但我还是想不出一个有效的办法帮助她,到最后还是要冒险让她一人在江湖上闯荡,这是一场豪赌,后果如何,要全靠她个人的机遇、智慧,我却帮不上忙,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些年来我把一身武功,传授于她,我个人的事,我早已有了打算……”
瑶华接道:“老爷子,以你武功之高,天下英雄,能相颉颃的,相信不多,何况,老爷子定会有一些旧友、故交,只要老爷子肯出面,他们一定会拔刀相助,为什么不和对方,作一次彻底的了断……”
青衣老人叹息一声,道:“不是我不想作了断,而是那批神秘的人物势利广大,武功个个高强,他们始终隐藏暗处,让人防不胜防。何况我还顾虑到飞虹的安全,不能随便轻举妄动,以免引起他们的杀机,伤害到飞虹……”
若华道:“原来老爷还有这么多难言的苦衷?……”
青衣老人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就再别多问了,从现在开始,专心学习暗器手法,知道吗?”
瑶华、若华齐声应道:“婢子遵命!”
青衣老人很用心传授,两人也集中了全部精神去学。
瑶华两姊妹是相当聪明的人,但仍花费了三天的工夫,才把几种特珠的暗器手法学会。
当然,学会的只是技巧,要施展的得心应手,还得下番工夫才行。
第七天晚上,瑶华姊妹在地下密室中见到于飞虹和一男一女,两个哑仆。
青衣老人神情肃然的道:“你们明天离开此地,这一男一女,是我由哑婢中选的两个才、质最好的人——男的叫刘星,女的名茶花,这是我替他们取的名字,他们两个人没有参与劳役工作,这些年来,都在苦练武功,我相信他们的成就,已到了相当的境界……”
瑶华道:“老爷放心!我们会全心全意照顾小姐的起居生活,并保护她的安全。”
若华道:“老爷,我们走后,您要好好保重身体!”
青衣老人对若华、瑶华道:“谢谢你们的关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话毕又对于飞虹道:“虹儿,你的病好了吗?能否承受旅途劳顿之苦?”
于飞虹望着青衣老人浅笑道:“爹!女儿觉得通体舒畅,神轻气爽!”
青衣老人接道:“你的病已经好了,这几天爹帮你打通了任、督二脉,冲破了生死玄关,已是寒、暑不侵,百病尽除,不用担心你的病了。现在,你们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太阳升起,就可以离开红楼了。”
于飞虹似有所感的道:“爹,我走了,谁照顾你,女儿不放心!”
青衣老人冷笑一声,道:“爹有众多的哑奴相陪怎会没有人照顾,我要习练共天无极神功,你们也不用来见我辞行了,快快去吧!爹要开始静坐了。”
言罢,闭上双目,不再理会几人。
于飞虹缓缓跪下,对老人拜了三拜,瑶华、刘星等也跟着大礼跪拜,叩辞老人。
几人刚离开密室,青衣老人突然按动壁间一块青石,但闻篷然一声,一块铁板落下,封死了密门。
于飞虹闻声回头,黯然说道:“爹放下铁闸,诚心不再和我们见面了。”
瑶华心头黯然,口中却说道:“姑娘,老主人要静修神功,也许怕咱们惊扰了他。”
于飞虹叹息道:“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感觉到有些不对?”
若华道:“小姐,老爷已经吩咐的很清楚了,你就不必再多想了,待小婢们帮你整理下衣物,明天,就要离开此地了。”
于飞虹呼口气,道:“不知道金叔肯不肯放我们离开这翠园红楼。”
瑶华心中一动,道:“小姐,如是金老前辈不放咱们离开,该怎么办?”
于飞虹道:“那只有硬闯了!”
若华道:“那岂不是要翻脸动手?”
于飞虹道:“是!除非能说服他,让他网开一面。”
一行人步入大厅,瑶华低声问道:“小姐,就你记忆所有,那位金老前辈,是老主人的朋友,还是……”
于飞虹接道:“我不太清楚,我记事的时候,好像就见过金叔,住入红楼之后,金叔就住在楼外翠园之中,负责红楼的警卫安全,不准生人进入红楼,也不准我离开红楼。”
瑶华道:“小姐,那位金前辈,只有一个人住在翠园之内么?”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于飞虹说:“金叔住在红楼外一所茅棚之中,我也不知道那里除了金叔之外,是否还住有别的人?”
瑶华低声道:“小姐,金叔的饮食,是否由红楼之内供应?”
“没有,金叔自行炊食……”于飞虹突然住口,呆了一会儿,说:“也许另外有人,帮他炊作饮食,洗涤衣物。”
若华点点头,道:“这些虽是小事,但却麻烦的很,绝不是金前辈那等高人长期愿为。”
于飞虹本是聪明绝伦的人物,很多事物不明白,是因为她既然未经历,又未去想过,但若华姑娘一提起,她立刻就能领悟。
瑶华笑一笑,道:“小姐,请休息吧,我们已经有了决定,不论情形如何,我们都要离开这里。”
日上三竿,瑶华、若华提着一个大包袱,行出大厅时,刘星、茶花,早已恭候大厅门外。
刘星抢过包袱背在身上,和茶花退到两侧,让于飞虹等行过,才随行身后。
一行人走的堂堂正正。
行出红楼大门,就见一个留着花白长髯的老者,站九曲朱桥前挡住了去路。
瑶华心中忖道:这一位大概就是那个金叔了。
凝目望去,只见他一袭蓝衫,面如淡金,身高在七尺左右,神情间却是一片冷肃。
于飞虹当先而行,瑶华、若华,落后一步,随行两侧,距那蓝衣人三步左右处,停了下来,一躬身,道:“金叔早安。”
蓝衫人微一颔首,目光转动,打量了几人一阵,冷冷说道:“于飞虹,看样,你是准备远行了?”
“是!不过,这一次,是爹同意的……”
蓝衣人冷笑一声,道:“你爹同意的……”
“是!金叔不信,可以去问我爹……”于飞虹的态度很强硬。
蓝衣人摇摇头,道:“令尊没有通知我,丫头回去吧!老夫替你守了十几年的门户,再有几个月,就可以圆满完成任务了……”
“你是说……”于飞虹说:“奉命来守护翠园红楼?”
蓝衣人一皱眉头,道:“丫头,不管什么原因,你再留在红楼中半年时光,半年后,不论你要到那里去,老夫就不再劝阻……”
若华心中忖道:哼!一口一个老夫,那里有半点情意,这算什么长辈?
但闻于飞虹接道:“金叔,我想不明白,爹不许我离开红楼,金叔阻止,自是应该的,如今,爹既允许我离开此地,金叔仍然不允,那是说,金叔不是奉爹之命了。”
蓝衣人叹一口气道:“丫头,不管我奉谁之命,你已经在这里留居了十几年,如今,只余下数月期限,又何苦定要和金叔过不去呢?回去吧!就算你帮金叔一个忙?”
“我……”于飞虹为难的说:“我爹说,今天一定要高开红楼。”
“什么……”蓝衫人怒声说:“你爹要你今天一定离开?”
于飞虹道:“是!万望金叔允准。”
“不行……”蓝衫人大声说道:“你可知你爹那一双腿是,是怎么断的?”
于飞虹听的一呆,道:“我爹的腿,难道是你斩断的?”
“金叔还没有这个本领,不过,你今天一定要离开,那就不是当年的断腿之痛,恐怕连性命也保不住了……”蓝衫人目中神光闪动着说:“何况,你离开此地的机会也不大。……”
瑶华担心于飞虹被他说服,急急接道:“小姐,老爷之命,要咱们今天一定离开……”
目光转注蓝衫人的脸上,道:“金老前辈,小姐一直很敬重你,认为这些年来,你一直在保护她和翠园红楼,使偷觑这里的人,难越雷池一步……”
蓝衫人冷冷接道:“住口,你是什么人,敢和老夫顶嘴。……”
“我是小姐的丫头。……”瑶华缓缓的说:“所以尊称你金老前辈。”
“金老前辈,也是你这个丫头片子能叫的么?……”
只听于飞虹厉声说道:“金叔叔,告诉我,爹的一双腿,是谁斩断的?”
蓝衫人目中杀机一闪,但似乎又强自忍了下去,道:“他既然要你离开红楼,想必告诉了你不少的事情,难道没有告诉你,他的双腿是怎么断的?”
于飞虹道:“爹没有告诉我,所以,我才问你?”
蓝衫人突然叹息一声,道:“二丫头,不论什么原因,使我留在这里,但我看着你从小长大,岂会全无感情,我让这两个姓谭的丫头进入红楼陪你,我让南宫世家中南宫慕白进入红楼和你见面,这些都是有违我职守的事,但我都睁双眼、闭双眼,装作没看到,金叔不想和你动手,更不希望伤了你,回到红楼去吧。还有不足半年时间,为什么不肯再留住红楼半年呢?”
瑶华心中暗道:金百轮,金百轮,究竟是何等人物,怎的未听到江湖人物说过。
于飞虹突然叹息一声,道:“金叔,看来,你还很爱惜侄女了?”
金百轮挥挥手,道:“不要问我什么,金叔叔不会告诉你,我不懂,你爹怎会作这么个糊涂的决定,让你离开红楼,天下虽大,可是,那里会有你立足之地?”
于飞虹道:“金叔,能详细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么?……”
金百轮接道:“不能,老夫也不全了解内情,但金叔可以告诉你的是,你离开翠园红楼之后,江湖上绝无你安身之外,因此老夫一定会全力阻止,二丫头你要想清楚,单是老夫这一关,你们就无法过去。”
于飞虹凝目沉思,重重疑云,涌上心头,但一时之间,却不知从何说起,答些什么?心中的疑问,是那么突如其来,完全无法捉摸。
若华冷笑一声,接道:“半年后,又将如何?对小姐会有些什么好处?……”
“至少老夫可以放手不管,任你们离开此地了。”
若华接道:“那时,换了一批武功更高明的人,阻止小姐离开,对么?”
蓝衫人脸色一变,道:“大胆,不知死生的丫头,敢对老夫如此无礼,当心老夫活活的劈了你了。”
若华道:“是不是我揭穿了你的阴谋、用心,你有些恼羞成怒了……”
蓝衫人突然跨前一步,若华身躯微侧,也摆出了迎敌的架式。
蓝衫人右手扬起,却未拍下,冷笑一声,道:“我金百轮和你一个女娃儿动手,胜之不武,你们退回去吧!别激起老夫杀机。”
谭瑶华心中喑道:这中间恩怨纠结,错综复杂,恐怕一时间,无法弄得清楚,金百轮既不肯说,问亦枉然,还是先离开此地再说。
心中念转,低声说道:“小姐,看样子,咱们得闯过去了。”
于飞虹也感觉了个中情形,头绪万千,金百轮既是奉命来监视红楼,岂会说出内情,勿怪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愿太和自己接近,生恐动了关顾之情。点点头,道:“金叔内功深厚,武功高强,霹雳神拳,威力绝伦,你们退开去。”
瑶华、若华在这段时间,苦习剑法、内功,感觉到各方面都有了很大的进境,一付跃跃欲试的准备,听得于飞虹呼叫之言,心中虽然有些不服,但还是依言退了下去。
金百轮打量了于飞虹一眼,摇头苦笑,道:“二丫关,当真要和金叔动手一战么?”
于飞虹道:“侄女很痛心,想不到我心中很敬重的金叔,竟然是监视我的人,金叔,爹肯要我离开,自然有他的打算,金叔为何不肯放虹儿一马呢?你说过,我是你看着长大的啊。”
谭瑶华暗中忖道:好伶俐的嘴,看她的聪明、智意,一旦灵智开展,必然是一位才气纵横的巾帼英雄。
金百轮脸色一沉,怒道:“二丫头!你不要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一片苦口婆心,你不接受,反倒数落我的不是,看样子是非逼得我动手不可了!”
于飞虹苦笑道:“如果金叔坚持己见,我只好硬闯了!”
金百轮沉吟道:“二丫头,你不是我的对手,劝你放弃此念头!”
于飞虹道:“爹教了我许多武功招式,侄女自信不会输给金叔的。”
金百轮接道:“你爹两腿已断,就算教你练武,又能有多大进步?”
于飞虹道:“爹告诉我金叔最厉害的武功是霹雳神拳,但也提过手刀……”
金百轮冷哼一声,接道:“提过了,你又能如何?”
“既然提过了,自然告诉我破解之法……”于飞虹说:“金叔,我说的是真话,侄女也不愿和金叔动手,希望你网开一面。”
“不行!再不退回红楼,莫怪金叔要出手伤人了。”
于飞虹道:“侄女好话已经说尽,金叔执意不允,侄女只好得罪了。”娇躯一侧,向前行去。
“大胆……”金百轮喝声中探手抓去。
那知于飞虹轻轻一闪,竟从金百轮身侧掠过。
金百轮呆了一呆,道:“好!七巧幻形步。”双手连环攻出。
他左手施展擒拿术,右手却拍出一种强猛的掌力,希望把于飞虹的身形逼退。
那知于飞虹的身子,轻若无物,随着金百轮的掌风,身影飘荡、闪动,看上去,似是随时都可能被金百轮一把抓住,使得瑶华、若华,为之担心不已,但金百轮连攻了数十招,竟然未能抓住。
但闻卜卜之声,不绝于耳,四周竹子,都被金百轮的掌风震的四下摇动,落叶纷飞。
于飞虹衣袂飘飞,在落叶中飞舞。
若华看的人如醉如痴,不停的赞叹道:“好身法,姊,咱们能学小姐三五分,就不虚此生了。”
金百轮突然停下了手,于飞虹飘舞的身躯,也在三尺外停了下来。
“金叔,你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吧……”
金百轮摇摇头,道:“看你的七巧幻形步,青出于蓝,似尤在你爹当年之上……”
“金叔夸奖,侄女求你……”
“小心了……”金百轮呼叫声中,突然打出一拳。
拳风呼啸,于飞虹的身子,突然被震的飞起来。
几根巨竹也被掌风震地弯了过去。
瑶华惊呼道:“小姐……”直向金百轮扑了过去。
但闻于飞虹的声音传了过来,道:“退开去……”
瑶华闻声吸气,突然一个倒翻,人已退回原处。
如此灵巧的进退随心,瑶华倒有些大出意外。
只听金百轮黯然说道:“二丫头,伤了你么?”
“叔叔好厉害的飞步神拳……”余音未绝,人又飞了回来,寒芒一闪,指向金百轮的咽喉。
金百轮吃了一惊,右手疾扬,劈出一拳。
于飞虹身子飞起,头上脚下,拳风掠体而过,但冷森的剑芒,已然逼上了金百轮的咽喉。
金百轮疾退三步,竟未让避开去,停步一叹,道:“好!二丫头,你杀了我吧!”
直到此刻,瑶华、若华,才看得清楚,于飞虹手中拿着一柄短剑,剑尖指着金百轮的咽喉,已然触接肌肤。
于飞虹道:“瑶华,带他们出林。”
瑶华应了一声,带着若华、刘星、茶花,急行而去。
金百轮感觉到那是一把很锋利的宝剑,冷森的剑芒,迸透肌肤。
他自己感觉得到,不论如何快速的身法,也无法让开这一剑,只好站着不动。
目睹瑶华等去远之后,于飞虹突然收回短剑,道:“金叔,对不住啦!希望二叔大发慈悲,放过侄女。”
金百轮苦笑一下,道:“二丫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自己多珍重了!”
于飞虹道:“多谢二叔。”
转身一跃,人已到两丈开外。
但闻金百轮高声说道:“你剑下留情,为叔的败得心服口服,依照江湖规矩,我自是不便阻拦于你了。”
这番话说的声音很大,也不知是说给什么人听。
于飞虹疾快的奔出竹林,只见瑶华等,齐聚在林边相候,急声道:“快走!”
当先疾行。
瑶华看她不走大道,竟然直奔山中行去,心中大感奇怪,急道:“姑娘,走错路了。”
于飞虹脚未停步,应道:“不要多话,跟我走!”
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路,到了一处隐密的山谷之中,于飞虹才停了下来。
瑶华,追了上来,抬头四顾,但见群峰环绕,满山苍杉,不见一点可行小径,心中奇怪,低声道:“小姐,这是什么地方?”
瑶华道:“小姐带我们到此……”
于飞虹接道:“我受了伤,要找个地方休息……”
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瑶华、若华急急围了上来,分左右扶住于飞虹,道:“小姐,你……”
刘星、茶花却分对两面警戒。
这两人的确不同于一般的哑奴,机警异常,似是耳亦不聋。
因为,他们听到了于飞虹的话,而于飞虹说话的声间,并非很高。
于飞虹喘一口气,道:“金百轮的霹雳神拳,厉害得很……”
若华接道:“小姐的伤势很重了?”
于飞虹摇摇头,道:“如在一月之前,他这一拳,可能会要我的性命,幸好爹替我打通了生死玄关,这点伤,我可以承受,休息一天,大概就可以好了,瑶华,我口袋有药……”
瑶华接道:“小姐,别说话了……”伸手在于飞虹的身上,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一粒丹丸,送入于飞虹的口中。
若华找了一处隐密的山崖之下,于飞虹盘坐调息。
这时,天色还不到午时。
直到了日落西山辰光,于飞虹才站起身子,道:“瑶华、若华……”
二女正在凝神戒备,闻声回头,道:“小姐,醒过来了。”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你们一天没有吃东西。”
瑶华道:“我们不太饿,小姐的身体……”
“我已经好了……”于飞虹叹息一声,说:“爹似乎早知道了我会有重重磨难,所以,他在帮我打通任、督二脉,生死玄关时,也输给我他修为的功力,刚才我运气调息,才感觉了爹的良苦用心。”
瑶华道:“小姐,老主人要我们全力保护你,我们也答应了老主人,生死相随,你以后要多保重啊!”
于飞虹道:“我会珍惜自己,我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不查个水落石出,我死了也不甘心。”
瑶华点点头,道:“小姐任重道远,不能意气用事……”
于飞虹接道:“我明白,我不会再回翠园红楼中去……”
若华道:“小姐,你也不是无影门中的掌门人,用不着遵守无影门中的规矩。”
“我知道……”于飞虹说:“我们等天夜之后再上路吧!”
瑶华道:“是在这里留一夜也不要紧,等小姐完全复元再走!”
于飞虹道:“我已经复元了,我想和你们仔细的谈谈。”
若华道:“小姐只管吩咐,婢子知道的,言无不尽。”
于飞虹道:“我爹,都告诉过你们些什么?”
瑶华整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老主人没有说出什么人要迫害小姐,但他却说明了为小姐的生存安全自断双腿。”
于飞虹点点头,叹道:“爹表面上的冷淡无情,只是为了掩饰他内心中的痛苦,他独居密室,不愿和人见面,也是为了我的安全,但我竟然一点也体会不出爹的苦心,我只知道自己生活的好寂寞,却没有想到爹比我更寂寞十倍。……”
黯然叹息一声,接道:“爹培养刘星、茶花,让他们混入哑奴之中,装聋作哑,十几年不说一句话,他们忍受的痛苦,又高我何止十倍了。”
目光投注在刘星、茶花身上,又道:“你们现在可以说话么?”
刘星、茶花互相望了一眼,齐声道:“能,主人说过,离开了翠园红楼,我们就可以说话了。”
若华呆了一呆,望着刘星、茶花,道:“你们忍了十几年,没有说过话?”
刘星道:“不!我们和老主人单独见面时,可以小声说话,有些武功上不解之处,必须要请教老主人。”
茶花道:“有时候,我也和刘星偷偷的说几句话,我怕太久不说话,会真的变哑巴。”
瑶华心中惊奇不已,忖道:我和若妹都很有江湖阅历的人,竟然瞧不出这两人是装聋作哑,二小姐怎会瞧得出来,她的观察、才慧,果非我们能及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望了于飞虹一眼。
于飞虹似是已窥知了瑶华的心意,说道:“我也是刚才发觉不久,他们目光灵活,又能在我们说话之后,自然迎合反应,一个不会说话的人,通常听觉也不会很好。”
“姑娘观察入微……”若华说:“小婢十分佩服。”
于飞虹道:“爹告诉我离开了翠园红楼之后,要留心细微事物,江湖上风云险恶,任何一个细节的疏忽,就可能受人暗算。”
瑶华、若华,齐齐躬身应道:“是!婢子们以后会小心一些。”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瑶华,我自己觉得忽然长大了,心中也有了压力、负担,也能承受更大的打击,你们要相信我……”
“小姐言重了……”瑶华急急接道:“小婢们追随小姐,一片忠诚,可质天日……”
“瑶华,别误会,我是说,爹如告诉你们什么,你们尽管告诉我,我大了,也成熟了,受得起任何打击。”
“老爷可能知道要追杀我们的人是谁,但他没有说出来……”瑶华说:“老主人顾虑到我们知道了他们是谁之后,他们会全力追杀……”
若华接道:“老爷的意思,好像是要我们在磨练中慢慢发觉敌人的身份?”
于飞虹道:“也可能我们知道了敌人的身份之后,会使江湖上大为震动,没有人敢和我们交往、接触。”
若华道:“为什么呢?不管是否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都会追杀我们,知道了岂不是可以对敌人多一些了解。”
瑶华道:“不要胡说,老主人这样决定,自然有他老人家的看法。”
于飞虹凝目沉思,道:“不说出来,也许会使他们有些顾忌,无法全力对付我们……”
目光一掠瑶华、若华,接道:“两位看看,咱们走到哪里去?”
“先找南宫慕白……”若华说,“他有很多朋友,也许对咱们有所帮助。”
瑶华道:“咱们不知谁要追杀咱们,自然不会说出去,不过,要想办法了解目下江湖情势,以便心中有所准备,至于以后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只好见机应变了,另外,要先买一辆蓬车,准备些易容药物……”
于飞虹接道:“好!就照两位的意思办,现在咱们先去哪里?”
“龙凤大镖局——”瑶华说:“信阳分局距此不远,咱们先到信阳分局中去……”
于飞虹道:“去那里干什么?”
瑶华道:“第一,镖局是人人可去的,不会引人怀疑,第二,龙凤大镖局的镖主龙在天,是南宫慕白的好朋友,咱们可以托他去找南宫慕白,第三,可以雇他们保护咱们……”
于飞虹接道:“他们能保护咱们么?”
瑶华道:“不能靠他们的武功,咱们借重的是他们在江湖上行走的经验,龙在天熟悉天下武林形势,镖局的人走南闯北,也消息灵通,咱们可以从镖局中人的口里了解江湖形势。”
于飞虹笑一笑,道:“我明白了。”
信阳分局景物如昔,瑶华、若华早已换上了一身男装,刘星驾着一辆蓬车,停在镖局门外。
若华低声道:“姊,咱们来过这里,你说,他们会不会认识我们?”
“不会吧!咱们停的时间不久,……”瑶华说:“此刻又易容改装,他们如何能认得出来。”
一个趟子手迎了出来,道:“两位是……”
“托镖的,贵局接不接生意……”瑶华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的粗壮一些。
“接,两位请厅里待茶,我去请镖头出来……”
“不用了,我们很急,就在此地等候吧?”
那趟子手呆了一呆,心中奇道:那有这么个急法的客人……。心中念转,却未多问,转身急奔而去。
片刻之后,只见一个三十五六的劲装大汉,和一个长衫中年人行了过来。
瑶华细看两个人,都未见过,大为放心。
劲装大汉一抱拳,道:“在下龙凤大镖局信阳分局镖头周杰,不知两位贵客要托保何物,送往何处?”
瑶华道:“一辆蓬车,……”
长衫中年人接道:“车中放的什么东西……”
瑶华道:“人!”
“人头镖……”周杰说:“一共几位?”
“算上我们兄弟,一共五个人……”瑶华说:“你们算算,一天要多少钱?”
周杰道:“这要看诸位到什么地方去了?”
瑶华道:“我们准备先到江湖找人,如若找不到,也可能折回江北……”
“怎么?……”周杰吃了一惊,说:“你们是游山玩水的?”
“是啊!不过我们很有钱,你们可以日计价……”若华接道:“这样,你们就不会吃亏了。”
“这种镖,咱们从来没有保过……”长衫人转向周杰,道:“局主要多多考虑一下了。”
若华刚要开口,却被瑶华示意阻止,道:“周镖头不肯接下这趟镖么?”
周杰苦笑了一下,道:“周某吃保镖这行饭,也有十几年了,却从来没有保这种镖,老实说,这种镖对诸位来说,是一种很大的浪费,事无先例,在下也不知从何着手。”
瑶华道:“用钱是我们的事,我们只是找人,也不是全无目标的游荡……”
“哦……”周杰说:“能不能告诉在下,你们要找什么人?只要是有点名气的人,本店也许可以提供一点线索。”
“南宫慕白,贵局可知他现在何处?”
“什么?慕白公子,诸位来的晚了一步……”周杰说:“早来三天,就可以见到他了。”
“现在,他去了那里?”
“三天之前,慕白公子和龙总镖头到此,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听他们的口气,好像是到湘西有事……”周杰略一沉吟,说:“不过,我不能靠定。”
提到了湘西,瑶华突然想到了湘西赶尸的传说,那个地方民智未开,充满着神秘,反正,我们行无定止,何不先到湘西去看看,当下即道:“慕白公子离家之后,行踪无定,周镖头既知道他到湘西去了,就保我们到湘西找他如何?……”
周杰道:“这一个,我不能肯定……”
“贵局的总镖头和他走在一起,以贵局耳目之灵,探问贵局总镖头的行踪,应该很容易吧?”
“这倒不难,不过,在下实不知如何开价,再说慕白公子,是敝局总镖的好友,我们不知该如何谈这笔生意……”周杰似乎是真的甚感为难,凝目沉思。
瑶华笑一笑,道:“周镖头不用为难,在下倒有一个办法。”
周杰道:“愿闻高论。”
瑶华道:“就由你周镖头带着精干的趟子手,随行保护,我们一天付五十两银子,至于三位在途中的开销,也由我们负担……”
“价码不错,只是……”
“就这么说定了,见过贵局的总镖头之后,如若他觉得不够,我们再加钱就是。……”
周杰点点,道:“好吧!诸位是骑马,还是坐车?”
“坐车……”瑶华说:“我们有了一辆篷车,请贵局再雇一辆……”
周杰接道:“慕白公子和龙总镖头等一行,都是骑的快马,坐车追他们,只怕十分困难。”
“就算骑马,也未必能追得上啊!”瑶华微微一笑,露出了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周杰的呆了一呆,忖道:好标致的年轻人,女娃儿也很少长的这样好看。
口中却应道:“说的也是,在下准备一下,立刻上路。”
中年长衫人,低声道:“局主,要不要订个契约。”
瑶华接道:“我们都是南宫慕白的朋友,不用订约了,老人家可是怕我们不付钱么?”
“怎么会呢?慕白公子的朋友,老汉怎敢多疑。”
瑶华取出一块金锭,道:“出门远行,我带的银子不少,这锭黄金,先作定金,老人家请算一算,折合多少银子?”
青衫人在手中掂了一掂,道:“黄金足有五十两重,可够半月的保费了。”
瑶华道:“好!那就先付半月,到期我们再付了。”
周杰道:“诸位请入镖局休息,容周某一尽地主之谊。”
瑶华道:“不用了,我们在门外车上候驾,周镖头用过饭后,我们立刻上路。”
周杰道:“在下这就准备,两个趟子手,一辆蓬车,人手是不是少了一些?”
瑶华道:“我们志在游历,寻人,又不是和人打架,人多无用,有两个精干的趟子手在途招呼打尖、宿店,再有个老手驾车,就够了。”
周杰道:“不是有两辆蓬车么?”
“我们带了一个赶车家人!”瑶华道:“贵局派一个赶车的就够了,至于周镖头和两个随行趟子手,乘车骑马,悉凭尊意了。”
“好!请公子稍候,周某调派人手,立刻起程。”
瑶华笑道:“我是听差的,公子在车中坐着等候。”
也不待周杰答话,转身向外行去。
她心中明白,说了这么多话,以那周镖头的老练,恐已瞧出一些破绽了,不过,这件事,见到了南宫慕白和龙在天时,立刻就会揭穿,此刻能多瞒一时是一时了。”
片刻之后,周杰,已带着两个趟子手,一辆篷车出来。
瑶华和茶花,乘坐镖局中的蓬车,若华陪着于飞虹共乘一车。
周杰和两个趟子手,分乘三匹快马,趟子手纵骑开道,周杰身佩雁翎刀,腰系镖囊,押后保护。
于飞虹初涉江湖,也不知该到何处,一切事全由得瑶华作主。
既然是追赶南宫慕白和龙在天,一行人就南下湘西。
这办法果然不错,一路上既隐密了行踪,又不用自行张罗宿住杂务,于飞虹躲在蓬车里,观赏着沿途景物,但见官道上人来人往,两旁阡陌纵横,稻穗飘香,景物新奇,全都未曾见过的景象,不禁心中欢乐,微笑说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古人是诚不欺我。”
若华低声道:“等进入州府大城之后,行人接踵擦肩,入夜将更是灯火如画,繁华如锦,百业杂陈,那才好玩的很呢!”
于飞虹笑道:“你要记住,带我到好玩的地方,让我开开眼界。”
瑶华道:“那当然了,咱们此行,就是要姑娘增长见识……”
“哎!你怎么叫起姑娘来了,要是被人听到,岂不要露出破绽……”于飞虹白了若华一眼,说:“以后要记得叫我于公子。”
若华微微一笑,道:“是!公子,不过,你刚才瞪我一眼,娇媚横生,那里像男子汉的样子……”
于飞虹接道:“真的,我这么没有用,连装个男人都装不像么?”
若华笑道:“尤带三分脂粉气,怕已经迷倒无数红粉少女,再增几分英气、潇洒,那还得了,不知要招惹出多少情孽、麻烦。”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当年宋玉有掷果盈车的传说,若华,你相不相信真有那样的男人,让女人一见倾心?”
若华沉吟了一阵,道:“我跟爹走南行北,见过的男人,何至数十万。却没有遇上过一个这样的人,我看这档事,只怕很难。”
于飞虹道:“我也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
若华道:“不过,就我见过的男人而言,慕白公子可算得极品人物,记忆所及,没有人再比他好了。”
于飞虹突然欢颜收敛,沉吟不语。
若华微微一怔,道:“公子,我说错话了么?”
“没有,不关你的事,我们谈些别的吧?”
若华心中忖道:以她之美,可称得当世绝色,只不知南宫慕白能不能获得芳心?唉!遇上她的男人,也真算倒了楣了!那一份魂牵梦想,就够他苦上半辈子了。
突然间,正向前奔行的马车停了下来,耳际间传来了大声的吆喝,道:“行旅让道,行旅让道!……”
于飞虹坐下的马车移动,行向道旁停下。
她没有争胜之意,但却按不下好奇之心,微启垂帘一角,向外看去。
只见四个手执铁棍的大汉,不停挥动,迫使道中的人车让向两侧,八个佩着腰刀的大汉,环护着一台软兜而行,那兜上还有一柄遮阳用的黄伞。
兜子的抬竿似是一种特选圆竹作成,韧性特佳,四个抬兜的汉子,又走着花步,使那座软兜忽高忽低,节奏性的闪动着。
坐在软兜上是一个全身红衣的人,仰卧在上面,竟无法瞧出他的面貌。
但从那起伏间可见的体形上看,似是一位男人。
走在后面的是两个身佩长剑的中年人,保持着丈许左右的距离。
于飞虹吁一口气,道:“这个人好威风啊!”
若华低声道:“什么威风,这叫臭排场,他一个人坐在兜子上面舒服,害的十几个人跟着他受罪,步行相随,又不能走的太快,这算什么威风……”
于飞虹接道:“一路上不停的颤动,我看也不会太舒服,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呢?”
“江湖之大,无奇不有,公子,以后,你还会看到更多的不可思议的怪人怪事……”
于飞虹道:“不!我在想他一定有什么目的,这等招摇过市,前呼后拥,难道只是为了引人注目不成?”
若华定下心来,突然想到了周杰,龙凤大镖局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的名镖局,怎的会如此谦卑让路,看来,这红衣人,绝不是无名之辈。
忖思之间那红衣人已行了过去,官道上又恢复了正常的来往景象。
一连数天,晓行夜宿,竟未发生一点意外。
瑶华很满意自己设计的这种安排,而且轻车快马走的十分迅速。
这晚上,宿住武昌城中。
周杰冷眼旁观,几天下来,心中已有了一个谱儿,他发觉了四个人都是女扮男装,顿感觉事非寻常,何况,他们找的是南宫慕白。
他也瞧出了这些人都不是纤纤弱质,尤其是那位茶花姑娘,英华内聚,分明是相当出色的高手。
瑶华、若华,也不是弱者,赶车的男仆刘星更是位头角峥嵘的扎手人物,但他对于飞虹却有当估计不透,只觉他目如朗星,一瞥间炯炯逼人,但却估不透他是个怎么样的人物,可能是几人中最弱的一个,也可能最强的一个?
但有点周杰已经肯定,这一行人中,以这位于公子的身分最高,他是主人,其余的似都是从仆身分。
久年走镖,早练成了异于常人的老练、稳健,尽管心中疑窦重重,但他绝不多问,只在每次住宿时把于公子安排在最好跨院、房间之中。
武昌古名江夏,又称鄂州,当江、汉会流之东,城中有蛇山,横亘东西,市肆繁胜,黄鹤接耸崎江畔,素为文人墨客咏唱之地,江湖之英雄豪杰们聚饮之所。
于飞虹久闻黄鹤楼的盛名,心仪甚切,很想去畅游一次,但她却一直忍在心头,未说出来。
临江客栈,就在黄鹤楼左近不远,周杰替他们包了一座幽静的跨院,一主两厢,于姑娘住了两暗一明的主房之外,瑶华、若华和茶花,合住北厢,刘星却占了男人的便宜,一个人住了南厢房。
今日落店较早,瑶华侍候于飞虹净面之后,送上一杯香茗,笑道:“姑娘,鄂州府是大地方,不知道姑娘要不要住两天,看看黄鹤楼和蛇山的景色?”
于飞虹矜持着点点头,道:“好!你看着办吧!”
看姑娘不反对,瑶华又笑一笑,接道:“鄂州停两天,也顺便试试行船,如果姑娘能适应,咱们改为乘船南下,直放长沙,再转湘西。”
于飞虹心中高兴,忍不住笑道:“好玩,好玩,瑶华我心中想的事,全被你说出来了。”
瑶华吁一口气道:“这里人文会萃,龙蛇混杂,聚集了三山五岳的各路人马,小婢很担心玩出麻烦。”
“什么麻烦?……”
“婢子不知道,小姐,这一路上咱们虽走的风平浪静……”瑶华说:“但我却一直担着心事,不知道那个时刻,会被追踪的铁蹄发现?”
于飞虹道:“我知道你的心情,瑶华!你说,如若真有追踪咱们的铁蹄,咱们还能隐密行踪多久?”
“不会太久,他们如一路赶下来,可能早就发现了我们的行踪……”
于飞虹点点头,道:“既是无法逃避的事,还担的什么心事呢?爹说,开罪了他们,江湖上就没有立足之地,那应该是一个很大的帮会、门派……”
“小姐的意思是……”
“这几天我都在想这件事……”于飞虹说:“他们希望找到我,我也希望他们早些出现,我要了解,他们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组合,他作的目的何在?”
瑶华双目深注,望了于姑娘一眼,道:“老爷还说过一句话,必要时可以和他们动手一战,但不能把他的真正的来历说出去——”
“可以不说出去,但我要知道,他们是谁,知己知彼,才能筹思克敌之道……”于飞虹微笑着说:“过去,我心中很害怕,现在,我却有了很大的改变,不管我如何的逃避,害怕,该来的仍会来……。”
“好!小姐有此想法,婢子也就不用太担心事了……”
“瑶华,叫我小姐可以,别再自称婢子,其实,咱们情同姊妹……”
“这个,瑶华绝对不敢……”
于飞虹接道:“三日之前,在途中,遇上了一个乘坐滑竿软兜的红衣人,你可记得?”
“记得,我和茶花在车中看的很清楚,只可惜,没有瞧清楚他的面目。”
于飞虹道:“我想过,他是有意隐起面目,瑶华,你江湖经验丰富,想想看,江湖上可有这么一个人物?”
“没有听过,不过,可以问问周杰,小姐提起此事,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于飞虹道:“软兜起伏中,我看到他手腕上带了一串银环……。”
瑶华下意识的看看右腕和无名指上的夺命指环,道:“小姐目及细微,这一点,我倒未曾注意,那银环是……”
“一排三双,戴在左腕上,可惜,看不到他们的右腕……”于飞虹微一沉吟,说:“一个大男人,穿一身红衣已经很刺眼了,腕上再戴着玉环……”
“我去问问周杰,小姐休息一下,晚饭时间,我给小姐回话。”
周杰就在大厅中和两个趟子手喝酒,这趟镖保的的确轻松,也不用特殊照顾。
瑶华在周杰身边坐下,道:“周爷,这一路很辛苦吧?”
周杰道:“辛苦?简直如游山玩水,这趟镖轻松极了……”
瑶华低声道:“我们公子吩咐,在这里停两天,游玩下黄鹤楼,再乘船南下。”
周杰点点头,道:“好!就依贵上的意思……”
瑶华目光转动,发觉厅中喝酒的人不多,尤其是附近几张桌位上,都没有客人,才笑一笑,接道:“周爷,这一路行来,可有什么扎眼人物,可疑景象?”
周杰端起酒杯一口喝下道:“有!”
瑶华心头一震,忖道:这位周镖头倒也是沉着的很,既然早有了发现,竟然会闷在心中不说出来。
她没有再追问,却瞪着一对圆圆的大眼睛望着周杰。
周杰原本轻松的神情,突然间严肃起来,缓缓说道:“十几年未在江湖上出现过的快速懒龙,突然在江湖上出现了……”
瑶华接道:“懒龙是什么东西?”
“懒龙是个人,懒龙、怒狮、闪电豹,是江湖上三个最难缠的人……”周杰又喝了一杯酒,接道:“这三个人在江湖上一度闹的天翻地覆,但他们没有和江湖一般武师争执,他们闯的是大门派,闹过少林寺,也上过武当山,血战过丐帮总坛,这三个武林中力量最大的门户,被他们搅的一塌糊涂,但他们三个人仍然好好的活着。他们在江湖上杀人不多,但行踪所到之外,江湖中人无不退避三舍,幸好龙、狮、豹,不是那种淫邪小人,也不常在江湖上走动,没有流毒武林……”
瑶华接道:“这么说来,他们是好人?”
周杰四顾了一眼,低声道:“不能算好人,因为他们的行事为人,没有一定的准则,全凭好恶之念!”
瑶华点点头,道:“以后呢?”
周杰道:“以后,龙、狮、豹突然失踪了,十几年来,没在江湖上出现过,懒龙现身了,不知怒狮和闪电豹,会不会也很快的出现江湖?”
这时,已到晚饭时刻,客人渐多。
原来,这座福江客栈,还兼营着酒饭生意。
瑶华低声道:“那位懒龙几时现身,在什么地方?”
周杰道:“他的排场很大,噫!你们也见过呀?”
瑶华道:“你是说那个坐着软兜,穿着红衣的人?”
“对!就是他,至于可疑的景象么……”周杰又喝了一杯酒,道:“现在,还拿不稳是怎么回事。”
“不要紧,你说出来心中的怀疑就是。”
周杰压低了声音,道:“我一直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咱们,却又瞧不出一点迹象。”
瑶华点点头,起身离去。
于飞虹的房中也摆上了酒菜,瑶华说出了探听到的消息。
“姑娘,可能是冲着咱们来的……”瑶华说:“咱们及早想好对策。”
于飞虹举手一挥,刘星、茶花突然站起,行出室外。
目睹于飞虹的精细,瑶华暗叫了两声惭愧,道:“姑娘,那懒龙成名几十年了,碰巧在江湖上走动一下,未必就会和我们有关吧?”
“就是太巧了一些,十几年不出现的人物,我们踏入江湖,他就出现了?……”于飞虹说:“还有周杰感觉有人追踪我们,不会是空穴来风。”
若华道:“明天,先想个法子,找出追踪咱们的人?”
瑶华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姊,有备无患哪?”
瑶华道:“就算真的有人追踪咱们吧,但他们迟迟没有行动,想是心中还无法肯定咱们的身分,咱们只要暗中戒备,给他个相应不理。”
“对!等他们出手之后再说……”于飞虹说:“咱们的计划不变,明天去游赏黄鹤楼,试试乘船……”
瑶华本想提议早日动身,直放湖南,转向湘西,便能早日和龙在天、南宫慕白会合,可增强不少实力,但于姑娘既然决定了,只好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