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春生惊噫一声,不禁脱口问道;“老伯还记得那人姓名吗?”
“这个……”红面老者双睛连眨,稍作沉思道:“事隔多年,我一时想他不起……只记得他赢了老夫一子……”
路春生不脱少年心性,忍不住轻笑一声,接道:“是不是姓路名宇雄,人称‘风云剑客’?”
“对,对,对!”对方拍石惊呼,高声反问道:“正是这个名字,难道你是他的……亲人不成?”
“不是!晚生与他同姓,并不相识。”
“那你怎么晓得这个名字?”
“我听人家提起过。”
红面老者目如赤电,灼灼逼人,对他凝望了几眼道:“那么令尊是——”
“家父也是这个名字,但并不是什么剑客。”
“不一定只是同名吧?你……你的模样神气越看越像”
“老伯,世界上的人,不仅同名的甚多,相貌相像的也不少,这不过是一种巧合。”
“巧合到同名同貌,却是稀罕!”
“家父一介儒医,而且不幸身染残疾,决不可能身怀绝技。”
“嗯,嗯!”红面老者连应数声,双眉一轩,改变话题道:“令尊既是习文,你愿不愿意改变家风,学习武林绝技呢?”
“这个……”路春生吞了一大口唾液,心头紧张极感为难,忙不迭双手齐扬,坚决至极的答道:“晚生决不能学,老伯快别提起了……”
“为什么?”
“请你不要追问,反正就是不能学!”
“多少总有点理由……”红面老者尚待追问,那冷若寒冰的白脸老人,居然冷哂一声,从中打断。
“理由我已经晓得,你大可不必追问?问出来叫这小娃难过!”
“哦——?”
路春生内心一声骇噫,暗忖他怎能晓得,而红面老者却发出声音,讶然问道:“老哥,你既知这理由,何不说出来听听?”
但白脸老者并不答话,双目中,冷芒如电,变化不定,竟以奇幻眼光代表言语,这种办法,乃两者多年暗号,较之传音入密,又高一筹,饶是路春生心灵聪慧,也只见幻光闪动,至于内容如何,半点也猜不出。
心念中,那红脸老者忽然双眉一锁,满面骇然,看毕对方“幻眼传神”后,突将双眼热芒,注定路春生两眼。
这一次,老人使出八成功力,声势大异从前,路春生连眼皮都来不及眨动,只觉得两道暖流,射透眼珠直入体内!霎时间,穿宫过穴,走遍十二重楼,深及于丹田督脉。
“好舒服,”路春生周身酣畅,飘飘欲仙,随感腕脉之上,又被五根指头轻轻扣住,片刻后,红面老人喘了一口长气,转朝白脸老者,用“幻眼传神”说道:“老哥,这倒没甚么了不起,咱们既想收他为徒,当然连那件膏药,一道相赠。”
“哼!”对方却不忌讳,迳自冷哂一声道:“他已经讲过不学,你又何必一厢情愿。”“话不是这么讲,你我年屈百龄,一月后即将坐化,要找徒弟可得趁早,否则时间来不及……”
“好吧,你爱碰钉子就碰,我可没兴趣!”
于是,红面老者转脸侧身,神情肃然,迳向路春生道:“小弟,我看你离家不久,一派纯真,对于令尊差你出业,可知其中道理?”
“家父叫我遍游名山,以开眼界……”
“哼,完全不对!”
“不对?”“不但不对,而且他存心骗你!”
路春生那肯相信,立刻亢声驳道:“家父不是那等人,老伯说话要留点分寸!”“你既不相信,且听老夫分析,第一,据你说,令尊是一位儒医……”“这是对的。”
“从你的棋,可以推想到他的棋力极高,因此,医术也必高人一等。”
“这不错!”“那么,以他的医术,当然晓得你身怀绝症,绝非药石所能治好!”
“我舍身怀绝症?”
路春生先是骇然狂震,但随即哈哈一笑道:“老伯这话太离谱,而且——就算有之;他老人家更不会叫我寓家远出。”
“好吧!”
红面老人微微点头道:“咱们见面以来,还没问你的过去情形,现在我完全不问,你好好听我解释,倒看是否说对。”
“老伯请讲。”
“据老夫‘坤元真气’透穴诊察的结果,你必然自小有病,脐下丹田,真元凝滞,根本无法使力!这一点,对不?”
“嗯——”路春生略一沉吟,惊疑参半道:“好像有那么一点,可是……并不怎么明显?”
“你不会练功运气,当然不会明显,可是,我敢打赌,令尊大人一定给你吃过很多药!”
“不错!”路春生下意识的一点头,双目圆睁,心中开始摇动。
“直到某一天,你的病根发作,令尊看出命在旦夕,决无办法可医,为了爱子情殷,不忍你死在面前,于是编了一片谎言,叫你遍游名山,也好享受一番,做一个快活鬼……”
“可是一我并没有死呀?”
“你至今不死,算是一个奇迹——。”
“什么奇迹?”
“就在数日之前,你一定遇到武林高手,点出丹田积毒,再用本门秘药,渗入你丹田穴中,才算暂保性命,可惜药力十去其三,你最多只有一月可活!”
“哦——”路春生周身一噤,冷汗涔流,这些过去情形,对方如亲眼看见一般,不由他不相信。
心念中,又听对方说道:“……据老夫猜测,令尊之不准习武,是怕你震动真气,如速其死,但他也希望出现奇迹,使能起死回生,这一点,你应该善体父意,重新考虑……”
“老伯,你刚才不是说另有灵药,可以相赠吗?”
“对!”
“如果晚生接受的话,就非跟你老人家习武不可?”
“当然!”
路春生想了一想,牙关一咬道:“父命如天,晚生还是……
不能接受……”
“小弟弟,刚才老夫已经解释过令尊的意思,你不要拘泥固执,而且人生一场,更该有所成就!”
“家父的意思,晚生准备回家请示,至于成就的话……”
“怎么样?”
“古人说,百善孝为先,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行侠仗义,更不必谈了。”
“这样说,你是决心回家?”
“不错。”
“一月死期,你不考虑?”
“这……一切都要面禀家父,由他老人家作主!”
“那么,你是决心不改了?”
“晚生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除非是……另有极大理由,否则决无改变!”
路春生语气坚决至极,红面老人晓得再劝无用,只好长叹一声,道;“我佩服你是个孝子。也可惜你……”
“你”字未完,白脸老人又是冷哂一声,从中打断道:“钉子碰到这种程度,已经够了,还有什么可惜不可惜,干脆,咱们到后面清静之地,另外再下几盘,让我出出气罢。”
话声中,一手扯住红面老人,同将奇奥身形旋动,便朝密林射入。
路春生百盛交集,怔立当地,目棱边,犹见红面老人频频回首,仍有依依不舍之意。
这付情景,使他想起“神龙奇侠”和“烈阳道长”,他们苦劝习武之事,更有甚于对方,但均被自己拒绝,因此内心自忖道:“这个红脸老者,说得很有道理,情意也极诚挚,如果父亲真是这种意思,我应该另作考虑……,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也许他把我估计甚高,因此言语夸张,才有这月死期的警告……”
默然片刻后,他终于下了一个决心,不管怎样,我还是先回故乡,由父亲他老人家决定一切!
主意已定,他匆匆退出林空,跨马扬鞭,迳朝来路电射!
工夫不大——已然来到山边,遥见官道之中,身形如魅,交错疾旋,一片剑影劲光,以看不清的速度环绕场心旋转。场心一道纯白身形,轻灵得像一股浮云,飘忽往来,令人目眩,身外更闪耀着敷丈金芒,犹似龙飞风舞,夜空寒电。
路春生虽不会武,一眼之下,也看出这是大群高手,在联手围攻着一个人,好奇与豪侠的天性,使他不怯不慌,迳自一抖丝缠,直向对方闯去!
再说联手围攻的这批人。
他们耳听得马蹄嘶响,竟敢直奔场心,心念中。以为对方的救兵到了,为了要一网打尽,非但不予阻拦,而且身影乍分,听由路春生长驱直入。
路春生一到当地,连忙勒马停蹄,但不料去势太急,那匹骏马前蹄一滑,就朝侧方倾倒……
但几乎就在同时——一支纤纤玉手,闪电般朝着马身一扶,那马半记轻嘶,居然四平八稳,停立当地,这一动作,使他剑眉略轩,向对方盯视一下,这才看清是个妙龄少女,梆眉杏眼,皓齿明眸,一根直直的鼻梁,和微逞方形的樱唇,更显得形容脱俗,健美过人,加上一身飘曳的白纱衣裳,真不亚于天女下凡,瑶池仙子。
至于她手中兵刃,却是一柄金色长剑,刨身上刻着五条龙形,在日光照射下,幻影如潮,似正蠕蠕而动,几欲脱剑飞出!
美人,宝剑,使他心神暗中一动,但还来不及讲话,已听一个阴恻恻的口音,冷森喝道:“那里来的小杂种,竟敢找死……”
“口里放干净点!……”路春生几曾听过这种粗话,星目一瞪,就要予以斥责!
但对方更不等他说完,手中奇兵刃又轻轻一抖,阴阴微哂道:“你不下来,老子可不跟你客气!”
路春生冷眼一瞥对方兵刃,只见三根细软蛟筋,长可十丈开外,每一头,都坠着精钢制的人手,五指分明,根根可动,就像活的一般。就在这个时候,白衣少女已然明眸齐闪,焦急地朝他低
声说道:“这里危险,你快些走!”路春生却徽一挺胸,朗声答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他们人多,你又是一个女性。”
少女一听此言,惶急中,不由樱唇一抿,露出一丝感动的笑意道:“谢谢你的好意,可是你身无武功,何必——”
话声未完。陡听异声嘶啸,令人齿酸,三支铁手,幻出满天怪影,分从不同角度,直朝路春生周身点到,那时快,说时慢。
在他还未看清爪影之前,白衣少女一声清啸,剑光烛天,划出方圆三丈的寒芒,反朝爪影削去!可是——当她一出手,环立四周的其他九人,各将奇形兵刃,狠毒攻到,而使用“夺命三爪”的那人,却暗将手腕一弹,两爪逼出剑芒,另一爪,就像鬼手般凌空数旋,迳向路春生胸前抓到!
路春生虽无武艺,人却灵便,上身本能的向后一收,“磁——!”的一声脆响,当胸衣袍,立刻撕开一个大洞!
立见一物金光闪闪,犹如彩蝶飞空,对方身形不动,微将蚊筋一收,立将此物抓住,接在掌中一看!
这一看不要紧,那阴残狠恶的凶徒,竟吓得跄退一大步,手一松,“夺命三爪”铿然坠地,全身更索索狂颤,连话也说不出。再说那白衣少女,她以一敌九,毫无惧容,若论个人武功,已在敌方之上,但对方以众击寡,势大人多,她也一时也无脱身之计,剑影寒电中,一双水汪汪的明眸,连扫路春生这边,芳心中大为着急,对于后来的变化,更感奇怪。
就在这个关头。手使“夺命三爪”的那人,突然嗓音颤战,高叫了一声;“住手——!”
九名强敌立将兵刃一收,身形疾飘,绕成一个大圆圈,将路春生和白衣少女围在当地!
路春生猜到对方必有变故,可是他毫不惊慌,昂昂然一整衣襟,犹似玉树临风,泰然而立。
白衣少女却趁此机会,莲足一移,星眸中一半敬佩,一半焦急,低声附耳道:“你一点武功都不会,还不乘机……”
机字未完,当面那名高手,猛地双膝一弯,长跪当地颤声说道:“晚辈毒爪‘房子安’,参见‘武林宗主’……”
此言一出,全场悚然!
只听一片叮稽之声,其余九人,一齐抛落兵刃,蹬!蹬!
蹬!跪满一地,就连那白衣少女也不由杏眼圆睁,睫毛连眨,她简直无法相信这位翩翩儒生,竟是天下闻名,群魔丧胆的武林宗主。
紧接着——“毒爪”房子安,叩头犹如捣蒜,双手将“大神宝经”的封面递上,口中喘息不已道:“刚才……冒犯你老人家,还……
还请饶恕死罪……”
路春生看他们这样前倨后恭,由狂傲逼人,一变而为卑恭之极,不由得剑眉一挑,顺手接回宝经残页,朗声说道:“你们不必这样,统统站起来答话。”
“谢宗主。”毒爪房子安首先一声高应,众人跟着又磕了一个头,一齐站直身形,垂手而立,“我来问你,你们这一大群人,为什么为难这位小姐?”
“禀宗主,这是……这是一点小误会……。”
“什么样的小误会?”
“只是这位姑娘,带着武林中有名的‘五龙金剑’,所以……我们想……借看一下。”“哦!你们只是要借看一下?”
路春生听出对方言语支唔,明明是聚众夺剑,偏要说这些漂亮话遮盖脸面,于是冷哂声中,扭头看了白衣少女一眼,只见她柳眉带煞,双目含颦,手抚剑柄,一言不发,其注意力根本没放在这十名高手身上,路春生逞着惊诧的心情,看他如何发落。路春生见她虽然不曾反驳,可是那份愤然的沉默,已证明了“毒爪”房子安的谎情,下意识的右臂一挥,就有出手惩戒之意。
但,他也想起了自己不谙武功,如果真正出手,不但毫无用处,而且制造笑话,这一来,心头上立生一阵冷颤,真恨自己不曾接受几位武林前辈的好意……再说“毒爪”房子安,他早就看出路春生身无武功,但在发现对方身份后,反倒没有了把握,也许这位少年书生,武功已至劲气内藏,元神不露的地步,要不然,“十大魔星”怎会传令江湖,任何人若有冒犯,必遭他们的惨毒报复呢?因此,当路春生一扬手,他竞吓得寒毛竖立,既不敢逃,更不敢出招自救。但是路春生仅将右手遥遥一指,剑眉骈立,冷声叱道:“你们的鬼主意我都知道了,姑念初犯,不予深究,一齐与我退下!”
“是!是!是!”他这句话,无异一道赦书,对方一片惶恐的应“是”声,敛手低头,抽身后撤,但“毒瓜”房于安却记起了一桩大事,脚步一停,拱手言道:“禀宗主,在下转奉到‘北天巨魔’之命,有一句话,必须当面禀告……”
路春生正在生自己的气,于是极为不耐的答道:“快讲!”
“他老人家说,如果你老人家遇上了第九位魔星‘血手狂生’的话,一定要把‘十大魔星’共扶宗主之事说明,以免发生误会。”
“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什么?”
“那位‘血手狂生’心报手辣,冷脸无情,也许会有所冒犯……”
“哼!”路春生话不投机,气上加气,冷哼一声后,袍袖一指道:“我知道了,你们快滚罢!”
“是!是!”对方立刻后退三步,继续说道:“这句话在下已经禀告过了,希望你老人家牢牢记住!”
住字刚完,已然退出数丈,立见他手势一挥,十道奇快身形同时飘射,连大路都不敢走,竟自横越山野而去!
路春生目送对方走后,也将马头一带,准备离开,但白衣少女却莲步一移,星眸圆睁,阻住去路,道;“这位公子,原来你是第二代‘武林宗主’,我真看走了眼了。”
“我不是‘武林宗主’,你不必听他们的胡闹!”
“胡闹?”少女一头雾水,长长睫毛不住连眨道:“难道你没练成化实为虚,元神不露的本领?”
路春生马上俊面一红,对方以一介弱女,却有力战十名高手的功夫,自己七尺男儿,反靠邪派人物保护,真令他无地自容——少女看到他尴尬的表情,随即“哦!”了一声道:“原来你还是不懂武功,我倒不曾看错,可是——就凭这一点,我更加佩服你!”
“此话怎讲?”路春生一丝苦笑,好奇的予以反问,“理由很简单。”
白衣少女嫣然笑道:“如果你会武的话,闻入重围不足为奇,但毫无武功硬闯进来,却需要十二万分的胆量和侠气!”
“姑娘夸奖了,我只是路见不平,挺身而出,这实在算不得什么。”路春生说完之后,马辔一挽又要离去。
“慢点。”对方上前一步,明眸连闪道:“不管尊驾是否会武,但身为‘武林宗主’,名满天下,却是事实,你不提起真事还罢,难道边我的姓名也不愿听么?”
路春生这才发觉去心太急,竟然忘了通名,于是勒马点头道:“我叫路春生,‘武林宗主’之名,乃是匪人戏弄,不必提起,倒是姑娘你的芳名叫什么呢?”
“我叫白衣龙女杜秋钤,家父杜天威,人称‘雷霆剑客’。”
“哦,原来杜姑娘是武林世家,怪不得身手非凡,令人赞服。”
“不敢当。”白衣龙女娇靥微红道:“今天若非路兄相救,小妹必然落败,这支家传的‘五龙金剑’也必被人夺去。”
“惭愧得很,若非姑娘出剑挡招,我早就出丑了,那里谈得上相救二字。”
“嗯——”对方稍一沉吟,明眸突然发亮,按住下文道:“今日之事,你我都不必客气,但小妹有一个要求,不知你能否接受?”
“请你讲讲看?”
“路兄既被称为‘武林宗主’,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学些防身之技才好,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愿意带你去见家父……”
“你要我去跟令尊学武吗?”
“不错,家父剑法也是武林一绝。”
“谢谢了。”路春生苦笑摇头道:“我有父命在身,不敢擅自作主,否则——我早就学了。”
“这样说,你已经遇见不少高手,可是都拒绝了?”
“对。”
“都是那些高手,可以告诉给我听吗?”
“没有什么不可以。”路春生已知白衣龙女出自正门,于是便将往事择要说出。
对方听到神龙奇侠,烈阳道长,以及就在前面下棋的红面白面两老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仅将一双眸瞪浑圆,不住摇头道:“路兄,这些人都是绝顶高手,不管学会那一位,都足以傲视武林,偏偏你拘泥父命,一位也不肯学,那么引见家父之事,更不必淡了。”
“目前谈之无益!”
“唉!”白衣龙女杜秋铃长叹一声道:“放过这么多机会,真是太可惜,你未免固执得过份……”
“士个有志,依志而行,姑娘不必替我操心!”路春生触动内心的矛盾,不由得玉面一寒,剑眉齐皱。“哈哈,哈哈哈哈……”杜秋铃碰了这个软钉子,不但不怒,反而发出一阵银铃的笑声,娇躯犹似花枝乱舞,道:“你真是怪得出奇,傲得可爱,那么,我另外换个要求,你可答应?”
“只要不谈习武,旁的都好说。”
“小妹并无兄弟,路兄……你……你有没有姐妹?”
“没有。”
“那么,我们结为金兰,你愿意吗?”
“这个么……人萍水相逢,我看……还是……”
“还是怎样?”
“将来再说罢……”
这一句老实话,对于白衣龙女来说,无异于当面奚落,立刻气得娇靥惨白,站在当地一言不发。
路春生一看这种情形,已知太过坦白,令人难堪,其实他对杜秋铃印象极佳,毫无嫌恶之意,于是尴尬地拱了拱手道:“要走了,将来如有机会,再去叩见杜老伯罢。”
白衣龙女芳心羞怒未已,故作淡然,顺口说了一声:“再见。”身形却仍不动,兀自抚剑而立。
于是,路春生一夹马腹,那马放开四蹄,立如羽箭穿云,朝官道上疾驰而去,他几番马上回头,回顾逐渐远去的白影,片刻后,人影也已没入地平线下。
“这一回是我欠缺礼貌,为了这学不学武的事,弄得心烦意乱,连好人都得罪了,真是……”他一任骏马疾驰,心中仍在抱歉。
心念中,突感那马儿前蹄一提,唏聿聿发出一声长啸,猛刹停在当地。
“走呀,咱们好早点回家去!”他诧异的一拍马头,眼朝前方望去。
前面是一片树木,并无人踪。
但手拍马颈之处,却感到一片寒冷?
“奇怪?”路春生心头—震,下意识的下头来,顿骇得惊噫半声,悚然不语!原来马颈上现出—个五指分明,鲜红如虫的手印。
这手印当然是别人印上去的,但此人并未现身,其来去无踪,足可见武功奇高,令人咋舌!
“嘿嘿,小子你在那里哦!我在这里。”冰冷而狂傲的话声,突然起自身后,路春生愕然扭头,立里一个面如白玉,俊逸潇洒的书生,手摇一柄洒金摺扇,在那里轻轻撂动,面带悠闲笑意,这书生人极仪美,气质亦佳,但眉眼间一片森冷杀机,目棱含煞,双颊带青,其狂傲无人的态度,仿佛天地之间,惟一他人。路春生一见这付模样,顿时心下一惊,猛然“呵”了一声道:“你……你想必就是什么……‘血手狂生’吧?”
“算你小子明白,本人正是‘十大魔星’之一,人称‘血手狂生’,那么……你也必然是巧得‘大神宝经’,自命‘武林宗主’的小辈了!”
对方左一个小子,右一个小辈,路春生再修养也受不住,何况他自己也有一肚子冤气,于是剑眉一挑,立即反叱道:“你既是邪魔一党,本人不屑于跟你讲话……”
“嘿嘿!”对方又是阴阴一哂,脚下未动,人已飘至马前,应声说道:“你讲不讲话,完全由我决定,由不得你,小子你懂不懂!”
路春生傲气触发,明知对方手辣心残,可能用强硬手段,对付,但他宁折不弯,于是俊脸一寒,叉手不语,至于“毒爪”房子安交代他的那番话,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再说“血手狂生”自从出道以来,极少碰过这样的钉子,立见他暗中咬牙,一双白手,全都泛出一片血色,可是,他认为路春生已是掌中之物,可以大肆凌辱,竟自不慌不忙,一面摇着摺扇,一面绕场踱着方步,道:“小子!在本人下手之前。有几句话,你要好好的听了!想这‘大神宝经’乃武林中空前至宝,人人皆欲得之。”
“可是——此书落在别人手中,等于废物一件,比如说,“神龙老儿”就是一个例子,他枉有一身武功,但智力和学问不足,得经多年不能参悟,也是枉然……”。
这几句话,是别人从未讲过的,尤其“神龙奇侠”未悟宝经的秘密,除了路春生之外,其他的人都不知道!因此,他不自禁的心头一震,脱口反问道;“你凭什么这样想……?”
“很简单……!”对方面有得色,双眉一挑道:“要是他参悟了此经,决不致吐血而死。”
“奇侠吐血而亡,你怎幺知道?”
“本人虽然迟了一步,但也到过蓉山古刹。”
“那么,是庙中两位老和尚告诉你的?”
“不错!”
“他们还告诉你别的没有?”
“两个老秃驴年老无用,别的事都弄不清,因此这以后之事,都得由你的口中招认。”
“这样说,你不曾碰上其他的人?”
“本人一路追来,目标就在你一人身上,别人我没工夫管!”
“那你追我的目的,想必专为‘大神宝经’?”
“嘿嘿,不为宝经,难道为你!”
“哈哈!哈哈哈哈!”路春生听到这里,不由得仰天发出一阵朗笑,只笑得“血手狂生”煞跟一瞪道:“小子,你有什么好笑?难道还敢笑我?”
路春生笑容一收,面色整然道:“我笑的是人心虽险,上天却有前知!”
“这是什么意思?”
“你自恃聪明才学,以为夺得此经,可以练成艺,殊不知此经已被本人烧掉,徒然枉废心机!”
“哦——”血手狂生骇得一个冷噤,面如白纸的补问一句道:“你!你竟把它烧掉了?”
“不错!烧去宝经,永除后患!”
“小畜性该死!”对方气到极点,牙缝迸出阴残话声道:“你既然有胆子烧经,本人可得要你尝尽天下惨毒,以泄此恨!”恨字刚完,左手凌空一翻,一片血影阴风,迳朝路春生胸前推到。
路春生一见对方卸肩翻掌,心知必是毒招,有意闪避,但无奈对方功力超绝,只感觉心窝上一股寒气射入,四肢立刻僵硬,全身穴道似被无数条毒蛇钻噬!
“血手狂生”一招之下,立将对方制住,眼见路春生僵坐雕鞍,周身狂战,不由又咬牙切齿道:“这只是头一下,好的还在后面呢!”话声中,洒金摺扇一阖,照定路春生“涌泉穴”作势点落。但——离穴仅只寸余,“血手狂生”猛地真劲一收,停住招势,目中寒芒闪电般的连转两下,面露恶笑道:“小子,这‘血影穿心’的味道不好受吧?现在本人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依从,可以饶你一死!”
路春生体内虫行蚁走,痛苦难言,可是他毫不屈服,更不加以回答。
“嘿,你倒有几分耐力,居然咬牙不讲,那么,你就多享受一下,好好听清本人的话。”
血手狂生悠然自得,继续问道:“‘大神宝经’既是你亲自烧的,其中内容想必已经看过吧?”
“……”
“本人看你颇为聪明,而且是个书生,既然看过此经,应该过目不忘,一定会背得出来,对不对?”
路春生依然不答,可是这个问题,触动了他的心事,下意识中略一回忆,仿佛又回到了蓉山古刹,与“神龙奇侠”对坐灯下,那“大神宝经”的第一页,立刻出现脑中,开头两句:“天地始于鸿蒙,一元生自无极……”竟似刻在心坎上一般,居然一字不漏,字字记得!
“糟糕!我真的能背!”路春生内心一声惊呼,忙将双眼一闭,连想也不敢去想。
可是,“血手狂生”亦屑饱学之士,聪明大异常人,见状不由得意至极,手中摺扇连摇道:“哈哈,你不必装神弄鬼了,既然背得,赶快一个字一个字的背出来,否则的话,本人点你一穴,逼你一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路春生已知无可隐瞒,于是强忍痛苦,怒声叱道:“本人头可断,血可流,就是不背!”
“你不背?”
“不背!”
“妙哉!妙哉!你既执迷不悟,本人先从你脚上开始!”
血手狂生话声中出指如飞,就朝他双足“涌泉穴”上一戳!
这一下,果然如响斯应,立听路春生一声闷嘶,双腿如同触电,不住的抽筋抖战,然后身形一栽。滚落雕鞍,只痛得全身冷汗淋漓,遍地乱滚。
“怎么样?还是背吧!”血手狂生阴阴一问。
“不背!”
“不背?点遍三十六穴这后,任是武功盖世,也得惨死,何况你文弱小儿,顶多只要点六个穴就完了……”
“不背!”
“好哇,你倒越来越硬,大概滚着还不过瘾,那本人替你换个姿势好了!”血手狂生又是一指如电,点中了路春生的“牵机穴”
只见路春生立刻停止滚动,首先双足一蹬,全身挺直,但随即间朝胸口弯曲,腿向腹部拳曲,活像一支煮熟的龙虾,当弯到无可再弯的时候,又突向背后反弹,直到脚跟触及后脑为止,如此一而再,再而三,他不停地向后弹动,其凌辱之惨,使他连痛苦都忘了。
“怎么样……?”
“不背!不背!不背——!”路春生嗓音嘶哑,凄厉如鬼,声若枭鸟夜鸣,但惨号中,毫无屈服之意。
于是,“血手狂生”变本加厉,接连又点了三处穴道,路春生饶是坚毅,也痛得死去活来,昏绝多次,终于只剩了一丝游气,身体只有抽搐的力量,连滚都滚不动了!
“怎么样?再点一穴你就得死?难道连死都不怕吗?”
血手狂生一指作势,凝望着仰卧的路春生,只见他目眦尽裂,鲜血泌流,眼光仍流露着反抗的意识,终于喘息片刻后,哑声答道;“你……你……你点罢!本人……决……决不……怕死!”
“嗯,我倒明白了!”
血手狂生微微点头道:“你知道我要的是‘大神宝经’,必须留下活口,所以一个劲硬充好汉!坦白讲,本人目前不打算杀你,准备带你回去,先砍手足,再剜眼鼻,反正四肢五官都给你废了,只留下一根舌头!等到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就会乖乖的背出来了!”
路春生明知对方所言非假,而且说得出做得出,但他宁死也不求饶,竟将双目一闭,把满腔无名怨毒强忍胸中,以图日后偿报。
“血手狂生”说完后,伸手弯腰,就要将路春生挟了回去。
但就在出手之时,
一道金光万丈的剑芒,蓦然乍地卷来,势若惊虹匹练,劲气嘶嘶孩人,吓得“血手狂生”忙不迭缩手旋身,出招自救,饶是他变化奇快,却也露出破绽,只听“嚓”的一声,半幅袍袖已被剑光削落。
“你是谁?”血手狂生撤身三丈之外,怒声喝问。
“姑娘白衣龙女杜秋铃!”银铃似的口音,冷如霜雪,杜秋钤一手仗剑,护住路春生的身形,而且左手连翻,拍活了五处要穴,“小妞儿手持‘五龙金剑’,想必是‘雷霆剑客’杜天威一家?”
“不错!你既知杜家父女名号,还不快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血手狂生突然飘前两丈,仰天笑道:“凭杜天威那点本事,只够吓唬无能之辈,本人焉能在意!”
再说路春生穴道被解,立刻扎挣起身,他虽不谙武功,但从气派上,也看得出杜秋铃决非敌手,于是急咻咻跄进两步,连忙接言道;“杜姑娘,这里没你的事,请你快走……”
杜秋铃对于他拒绝结拜之事,芳心气忿未消,但又不忍见他受辱,在矛盾的心情下,竟然纤足一跺,气吼吼的答道:“我要教训这个狂生,与你并不相干,你……你躲开点罢!”
“血手狂生”一见此情,立刻淫毒之念大动,不由阴笑如潮道:“嘿嘿!原来你们还是一路,倒底是什么关系……?”
“你管不着!”杜秋钤明眸一瞪,立予呵叱!
“孤男寡妇,烈火干柴,我看有点不干净……”
“放屁!”路春生上前一个大步道:“杜姑娘是我的……”
“你的什么?”
“是……是我的义妹!”
“真的?”
“当然!”
“那么——雷霆剑客杜天威算是你的义父了?”
“那还用问吗?”杜秋铃一听个郎认她为义妹,一腔闷气,全部消除,因此坦然的回答了这句话,然后扭转娇躯,面对个郎道:“生哥,咱们别理他,走罢!”
话声未完,‘血手狂生’怪异身形一旋,拦住去路道:“要走不难,你们得答应几个条件!”
路春生面容一整,道:“一个也不能接受,别说是几个……”
说话中,对方眼芒电闪,先扫过“五龙金剑”,再盯了美绝人寰的杜秋铃一下,然后故作让步道:“好吧,你先背出‘大神宝经’,别的暂且不谈。”
“本人不受威协,你别做梦!”“哼,先前你还可以强忍一时,现在连这点便宜也没有了。”
了字声中,只见身形如电,招式如风,杜秋铃看破对方歹念,先发制人,首先就是一剑,手法辛辣无比。但“血手狂生”却是早有计谋,右手洒金摺扇硬接长剑,左手趁机一滑,点中路春生的麻穴。
于是,路春生再度被制当地,杜秋铃狂怒之下,绝招连发,一口气连出十六记快剑,势若长江大河,极尽轻灵凌厉。
可是她的功力,比“血手狂生”相差甚多,对方看上了她的美色,生怕发生误伤,因此才拖了一段时间,否则早已失利。就在双方绕场两匝后。
陡听一声断喝,剑刃铮鸣!血手狂生摺扇翻飞,已将“五龙金剑”敲落当地,杜秋铃骇然欲退。也被点住麻穴,怔怔的僵立不动。“哈哈哈哈!”血手狂生又是一阵刺耳笑声,得意不已道:“宝剑,美人,大神宝经,三件难得之物,本人一日之间全都到手,真乃是人生一乐也!”
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拾起“五龙金剑”,摺扇朝着剑刃一弹,发出一阵敲金戛玉的悦耳声音,铮铮然绕场不绝!
路春生心神狂震,嘴唇连连抽搐,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血手狂生”从容不迫,慢慢地踱前数步。顺手将长剑一抖。射入他脚前地面,仅露出一个剑柄道:“小书呆,这下你该背吧?否则,本人当着你的面,跟你义妹真个销魂,你大概不愿意看这风流活剧吧?”
“我……我……我……”路春生穴道奇痛,任是挣扎,一时还说不出话……
“血手狂生”得意忘形,竟未注意到这一点,面色一沉,再道:“如果这还不够的话,本人除了采花,并要找上杜家,杀绝杜天威全庄大小,你看怎么样?”
“我……我……”
“好哇,你既然咬牙不肯,我可要当面表演了。”
了字刚完,“血手狂生”身如鬼魅,已然飘到杜秋铃身边,左手一翻,抓住她的衣襟,面露淫笑,眼见得就要撕衣露体,妙相毕露!
杜秋铃那里受过这种凌辱,芳心羞忿交作中,猛然一运真元,竟将穴道冲开一半,至于路春生,更是紧张莫名,他已然爱上了白衣龙女,可是自己不知道,在此紧急关头,心中突生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像火山爆发般,居然穴道全开,声似巨雷,惶急吼道:“我背了——!你快放手!”
“血手狂生”喜出望外,立刻松手转身,笑容了一声:“好——”
但好字刚出,杜秋铃也在两度刺激下,自行冲开穴道,急促大喝道:“你不能背!”这一声,使得“血手狂生”周身发冷,百忙中不及转身,先伸手臂朝后一掳。
可是——他捞了一个空!
杜秋铃身如灵燕,暴撤数丈,芳躯绕向树叶,快如疾箭,“血手狂生”想也不想,随即拔步而追,刚出数步,又听她娇声高呼道:“生哥快上马,咱们朝不同的方向跑。”
路春生果然听话,猛地攀鞍上骑,立闻清脆蹄声,“得,得”连震……。
“血手狂生”气得四肢发凉,眼看到口肥肉一时全失,而自己无法可设。
但路春生另有想法,他如果策马逃走,杜秋铃必成为发泄的对象,终被邪魔淫辱,因此,他不但不逃,反而追向“血手汪生”,口中大喝道:“我背,你不必追她……”
杜秋铃也同时边躲边应道:“生哥你别顾我,背出大神宝经天下受害,你别因小失大……”
双方此呼彼应,“血手狂生”却难顾两头,为难中,只好脚步一停,路春生随即勒马停蹄,遥遥站定,杜秋铃也是隐身树后,不愿舍却个郎而去。
这一来——三个人都僵住了!
杜秋钤深爱个郎,他不但身怀“大神宝经”为对方所唾涎,而且又无防身之术,因此宁肯自己冒险,一定要使路春生安然离去。
路春生也是一样想法,要使她能保全贞操。
至于“血手狂生”,他如果只追一个,那是必能得手,但心中却想两样都要,一时反而难住。
就这样沉寂了片刻工夫。
路春生心念一动,突然想出主意,可以遣走杜秋铃,于是从容不迫,遥向“血手狂生”说道:“练成‘大神宝经’,就可以称尊武林,天下无二,这一点你是知道的,而且你自认有这份聪明,更应该把握机会,不可三心二意。现在我以人格担保,绝对一字不漏的背给你,但若拖延的话,本人可能会改变主意!”
“这个——”对方心念大动,但下意识的,又朝杜秋铃藏身之处,瞟了两跟,很显然,他还有点舍不得。
路春生乘机再道;“也亏你自负才学,连鱼与熊掌不可得兼的道理都不懂,那么,本人要走了!”说话中,随将马缰一勒,退后三步。
“慢来!”血手狂生终于下了决心,身形一闪,来到他的身侧。可是,他们的对话,全被白衣龙女杜秋铃听去,她竟也现身数丈之外,再度高呼道:“生哥,你不能这样做,小妹我……我不答应!”“秋妹,小兄自有把握,你不要多心,只管先走!”
“不!我不走……”再说“血手狂生”,一听路春生“自有把握”这句话,他的疑心又来了,一面脚下移动,监视着他们两人,同时面色连变道:“小子,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自有把握’,难道你想假造宝经内容,欺骗本人不成?”
“我言出必行,绝对一字不漏。”
“一字不漏!可是——说不定你会加字,改字?”
“本人一字不加,一字不改,完全是原文不变!”
“真的?”“我这种人会欺骗吗?”
“嗯——”血手征生也得出路春生不会骗人,刚要点头,杜秋铃却更为着急的叫道:“生哥,你大忠实了,此人得了宝经,也不会放过我们,快别答应!”
“胡说!”血手狂生傲气大发,绷脸说道:“以本人在武林中的地位,岂能失信于尔等小辈……”
“那就好了!”
路春生连忙接言道:“我背出宝经之后,你不能再作无礼之想,更不能去找雷霆剑客杜老伯!”
“当然!”血手狂生终于点头答应。
路春生随即遥对杜秋铃,道:“秋妹,你也听了吧,赶快放心回去,禀告二老……”
杜秋铃那肯听他,上前两步,娇声道:“不成,我不放心的是你,而且……什么叫做禀告二老……?”
因为杜秋铃母亲已死,只有父亲在堂,并且见面之后,还不会提起家事,如今个郎却要她禀告二老,岂不是语无伦次,大有蹊跷吗?
路春牛却心有成竹的答道:“禀告二老。就是要你去禀告那两位老人家,这有什么不懂!”
“两位老人家……?”“对了!你不必再多问,你从那里来,就回那里去!见了二老禀明一切明白了吧!”
“哦!”杜秋铃心机一动,恍然大悟,想起个郎初见之时,曾说山中不远,有两个武功奇高的老者在下棋,如果能够找到,一切问题就都可解决。
于是,她马上点头退后,说了一声,“是!”
娇躯如电疾飘,迳朝来路射去!
路春生这才放心,长长的喘了一口气。可是,他的目的并非要讨救兵,而是要使杜秋铃离开此地。只要自己赶快背完,她回来之后,必是人去楼空,毫无惊险。
“血手狂生”一见美人速去,忙不迭的催促道:“小子,本人已守诺言,你可快背罢!”
路春生稍一思索,脱口而诵道,“天地始于鸿朦,一无生自无极,太极动而两仪生。两仪生而四象立……”
“慢点,慢点!”血手狂生忽然打岔!
“你不是叫我快背吗?”路春生心急如火,只想背完快走,“血手狂生”答道:“快是要快,但要等我记牢这几句,你再往下背。”说完之后,迳自双目一闭,默念着刚才那四句,直等完全记住,才叫路春生继续再念。
这一来,耗费了好几倍时间,百句真言,竟花大半个时辰,方才背毕。
当“血手狂生”把“……庶其超凡人圣,以至大神无疑。”
记牢后,路春生紧张的叹了一口气道:“好啦,我已背完,你已记住,这下该散了……”
“嘿嘿,还有一小件事未完!”
“又是什么名堂?”“现在普天之下,只有你我能知此经,虽然你答应过不传外人,但本人还放心不下……”
“那你要怎样?”
“为了免得你自己练,我必须斩断你四肢,剜眼割舌。”
“哦!”路春生骇意半声,不自主的打了冷噤。
“你别怪我手辣,这一点,并未包括在条件之内……。”血手狂生满面杀机,手中摺扇一挥,就要杀人灭口,永除后患!
但招式刚动——林外清啸连声,如电而至,“血手狂生”急切回头,已见白衣龙女杜秋铃,矫躯如箭穿空,眨眼来到丈外!
“哈哈哈哈!”狂生更加得意了,摺扇一摇,洋洋大笑道:“我说三件宝物一齐到手,现在小妞儿去而复返,真是艳福非浅——”
浅字声中,双手齐出,一招遥取路春生,一招指向白衣龙女!
那时快,说时慢。
他成名绝技,快速犹似电光,眼看路杜二人,都要当场被制。
但他虽快,别人更快三分。突见两道奇奥身形连闪,他那两股真力,竟似碰上了铁墙,骇然下定眼一看,已见一位白脸老者,用身躯挡住春生,而杜秋铃面前,已见一位红脸老人,冷气森森,接住了他全力一击!
“你……们是谁!”魔头一招不利,胆怯心寒,双手蓄势凝招,暴声喝问。
“小子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咱们的名号你不配问,趁早滚蛋!”白脸老者笑迷迷予以反叱,但那气派,已足令人慑服。
“哼哼!倚老卖老,本人可不相信!”血手狂生狂性勃发,冷哂中,身形暴射前方,连掌夹扇,迳朝白脸老者袭去。
“找死!”老者随着即面色一沉,未见发招,袍袖已出,一股冰山般的的劲力,如山移岳动,劝推过来。
“血手狂生”一个寒噤,全身发僵,朝后直退,满面色如死灰,鼻孔里更流出两条血柱——“老哥!誓约在先,你开杀戒!”面红老者懔然出声,一掌横里切过来,硬将白脸老者的劲波撞开,“血手狂生”立感一股热流,绕过身前,在刺骨奇寒中,喘过了一口气!
他已知二老是谁,功力之高,相去悬殊,若非手留情,早就魂游地府,于是趁机跄退了一箭之地,一拧身,连头也不敢回,直朝旷野之中,没命逃去!“便宜了这个畜生!”
白脸老者余怒不息,恨然出声,白衣龙女杜秋铃马上奔近个郎,紧张的问道:“生哥,你背了大神宝经没有?”
“背了!”
“哦——。”不但杜秋钤失望惊呼,连两位老人家也是同声一愕!
路春生不慌不忙,先谢两老相救之恩,然后解释道:“晚生虽已背出此经,只要我们不说破,谅那‘血手狂生’倒不至于为害……”
“理由呢?”杜秋铃大惑不解的反问。
“理由很简单,这狂生原在十大魔星之列,但当日蓉山古刹,他却不曾露面,别人说他迟来,但依今日的情形来看,他实在是自负聪明,不愿与群魔同行,而有独得宝经的想法……”
“如今他已得经,难保不告诉其他魔星?”
“决不至于,他一定会觅地潜修,再不跟人见面。”
“那么,要是练成气候,岂不更糟了?”
“这一点我也考虑过,以神龙奇侠的修为,尚且多年不悟,何况他夜郎自大,更无练成之理。”
经过他这番解释,大家都认为颇有理由,但白衣龙女却明眸一动,婉言劝道:“生哥,有了这番经验,你应该改变主意,弃文习武,现在两位老人家都在,何不拜师学艺……”
“这个——。”路春生内心已有九分活动,沉吟中,两老都以期望的眼光,朝他注视。
约经了片刻工夫。
路春生忽然猛一摇头,匆忙言道:“很抱歉,我还是……
要先见父亲……,就此告别了!”说时急促转身,攀上坐骑,催马就走!
这一举动,充分表现出他内心的矛盾。
红脸老者还待再劝,白脸老者却冷声阻道:“别拦他,这小娃个性很强,越劝越不会听,不如让他自己改变……”
“白衣龙女”见个郎突然而去,不由得飘身追上,扬手高呼道:“生哥,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家住址……”
“我会找得到的!”路春生惟恐变心,连头也不敢回。
“我家就在雷霞庄……!”
“好,将来……一定来”
“还有两位老伯的大名,你也没有问!”
“很抱歉,你替我告罪,并且请他们送你回去!”
“白衣龙女”芳心帐然,只好停步,正要转面去看二老,谁知红脸老人,已来到身边,以他的轻功,足可知追上春生,但他却不愿逼近太甚,仅将右手一扬,一片白影,像劲箭般直射而出,然后遥遥嘱咐道:“路小弟,这是我二者的地址,如果你在一个月以内来,可以按书行事,否则焚毁书信不必来了!”
“是……”。路春生似感话音就在身边,答应中,慎然扭头,那封小简恰巧飘落马背。
于是,他急忙抓住书信,只感心头抖震,说不出感激的味道。
人声沉寂了!
蹄声得得,一声声都像敲在他复杂的心头……。
终于。他已奔出很远,抬头处,但见晚霞如锦,红日西沉,四面打量地形,将近渡河之处。
“快走吧!”他轻拍了,那马四蹄齐动,快似风云,但驰不远,竞又前蹄一扬,发出一阵啸嘶。
“怪哉,难道‘血手狂生’在这里等我?”
路春生惊然回顾,但却未见人踪!那马却缓步而前踢伸鼻,向着草从里面轻吼。
“也许草里有人?”他剑眉一皱,暗中忖道:“如是仇家,逃也无用,不如下马一看。”
心念中。
抛镫下骑,泰然地拨开草而前,猛感一股血腥,直冲鼻观,骇得他跑退一步,发出一声惊叫!
原来——草叶后竟是数十具死尸,老幼俱全,死状奇惨,而且每一具尸体的身上,都有一只五分明,其红如血的手印。
“哦!这些人一定是‘血手狂生’所杀,殆无疑义!”
路春生以极度震惊骇,怜悯,痛恨的心情,不顾血污,低头细看这些人的面目,一看之下更如雪水浇头,不由得四肢都冷了!
因为这些惨死老幼,就是他分赠金叶的灾民,下意识中,他立刻想起了那位慈祥的老太太!
“她……她难道……也被害了不成?”
路春生心惊肉颤,伸手翻动尸体,逐个地往上寻找。
终于,他在数十具尸体下面,发现这位老太太,她此时牙关紧闭,面色青蓝,但却没有血色手印,面且脉博犹存,气息还在!
“谢天谢地,也许她还有救。”路春生心中暗喜连忙抱放在平坦之地,替她推揉四肢,大声呼叫。
大约经过浅茶工夫。
老妪竟然胸头起伏,悠悠的张目醒转,当一眼看到路春生,立刻挣扎几下,浮出安慰的笑容。
断续说道;“公子,那……那个凶……凶手,没有……找到你,我……可以放心了。”
“凶手?是否一位白面书生?”
“是……是……。”
“啊!”他惊噫中,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血手狂生”一路追来,也在渡口附近,失掉了线索,但自己赠金之时,虽然没留姓名,却说过是替,“武林宗主”和“神龙奇侠”行此善事,当时旁人都在称颂这两个人名号,不幸,他们的谈话竟为“血手狂生”听到,因此追问下文。
也许当时有些人见这狂生行色不正,不肯明言,致遭此毒手,也有人慑于淫威,指明了自己的去路,但仇人别有用心,不愿泄露行踪,在问明之后,又来个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路春生不由目棱见血,咬牙有声,恨不得马上找到仇人,索还这一笔滥杀无辜的血债。于是,他强忍狂怒,低声对着老妪道:“你老人家幸亏没有受伤,我带你去找医生看看……”“不,不必了!老身……惊吓过度……活……活不久了……平安无事就好,你……你……快逃……免得碰上……”
“不!我背你老人家走!”路春生岂有见死不救,急将对方一扶,那知她一声痛呼,几又昏绝过去,吓得她连忙住手,原来老年人骨格脆弱,已然摔断两根肋骨,至于脸上的青蓝色,那是吓破胆囊的病象。
伤到这个程度,已是神仙难救,路春生只好替她整整衣襟,准备聊尽人事,予以精神上的安慰。老妪喘息了一阵,嘴唇连动,继续的叙述经过情形,路春生怕她损气伤神,便将自己的猜想,轻声告诉对方,果然他想的一点不错,而老妪是因先被惊倒,为别人尸体盖住,才幸免一掌之厄,否则也活不到现在。
“老太太,你老人家……家乡何在?”路春生侠泪如珠,低声相问。
“老身……夫死子亡……不必提啦!”“那么,你老人家贵姓……”
“我快……死了,姓名也不必留……”
“你老人家的灾难,都为我而惹起,我不能连名姓都不问。”
“唉——”对方欲言又止,叹了一口长气。
“老太太,你有什么心事,尽管对我说,我一定办到。”
对方也不讲话,伸出一只枯瘦而颤战的手,轻抚他的手背道:“要是……要是……我有……有你这么一个孩子……我……虽死无怨……”
“那么——。”路春生马上点头,咽喉哽咽的答道;“我愿做你的义子,只要你老人家不嫌弃!”
“真……真的?”
“义母……孩儿是……真心真意!”
“儿呀……!”老妪露出极端安慰的笑容,紧握着他的手,突然大声叫道:“那么,你将来……要替我……亲手报仇,去杀……杀掉……万恶凶手!”
“孩儿遵命,不仅是你老人家,还有许多无辜善良,我都有报仇的责任!”
“这……这才是……好孩子!”对方含笑点头,但旋又失望的瞪眼说道:“孩子,你是个年少书生,怎么能报仇……”
路春生立刻一挺胸,毅然凛然,朗声应道,“孩儿马上去练武功,誓必亲报此仇!”
此言一出,他不禁心神狂震,就像是平地焦雷,而非出自口中。
因为这句话,也违背了父亲严命!但也因为这句话,他改变了整个武林的命运,等到定下心神,路春生觉得她义母双手忽然松开了!脸色虽然青蓝可怖,但却含着安慰面充满信心的微笑。
“你老人家安心去罢,孩儿言出必行,将来一定生擒凶手,洒血而祭!”他默祷中,整了整者妪的头发衣襟。
她连姓名都没有留下,但她却是世界上唯一的女性,她把那无边的母爱,传达到他的心头,使自幼无母的他,能享受到母性温暖,也使他对于生母的思念,由空虚而变成具体。
默祷完毕后,路春生扭转身形,朝着家园方向,叩头禀告道:“爸!孩儿离家以来,一向秉承严命,不管别人如何威逼利诱,我都没违命习武,可是,我现在答应了义母,要替她和无辜被杀的人报仇,这番情景,如果你老人家看见,一定也会答应,因此,孩儿先不回家,等到艺成之后,再来向你老人家谢罪!”这时。皓月已升,清光照射四野。
路春生就着月光,从袖中取出红脸老者的留书,当启开之后,仅见一页白笺,上面画着一片绵亘不绝的山峰,主峰之巅,另有一个记号,注明着“天山玉岭”
原来,二老远在天山,快马鞭,大约一个月内总可以到吧……
他骇然地看着地图,只见白笺左下角,还有四个小字,乃是二老署名,端端正正写的是——“阴阳双怪!”
“哎呀!”路春生惊叫声中,简直怔住了,“这不就是‘烈阳道长’提起的两位怪侠吗!难怪红脸老伯说有灵药赠我,原来指的是‘天山玉液’!”
这一来,更触动的他的往事前尘,暗将自幼经常服药,以及乃父临别情形,乃至烈阳道长赠丹,再加上“阴阳双怪”的一番分析……。
种种事实印证,都证明红面老者的话不差,显见乃父叫他享受一切,唯独不许练功,其理由是怕触发病机,加速其死!
思忖至此,他精神上的负担顿时消失:“父亲反对我练武的理由已经不存在了,我可以放心去练,不仅报仇,而且要继承“武林宗主”和“神龙奇侠”的遗志!可是,‘天山玉液’真能挽救我仅余一月的生命吗?……”
他的心事,像一条曲线,由下坡升列高峰,但到达高峰后,因为求全心切,又疑虑到灵药的效力,这点疑虑,在他内心深处种下一层阴影,以致后来又生出意外枝节,翌日,大道边凭增了一座数十人合葬的大冢,冢侧一处孤墓,新刻石碑只有四个简单的字,“义母之墓”!
原来路春生连夜雇请村民,急速完成了葬事,自己早已快马加鞭,迳朝天山驰去!
时间无声无息的消逝,转瞬下,二十七天过去了!
天山山腹,也出现了路春生的身影,就像一个小黑点,以极慢速度,在冰天雪地中,朝着万丈高峰蠕进。
他此时的形状,已非昔日的翩翩公子,不但面黄肌瘦,并且衣衫褴褛,连那匹家中带来的骏马,也已倒死冰雪之中内。
山风猛烈卷起漫天雪花,朦胧中,他手足并用,费尽了千辛万苦,才不容易爬到山巅,抬头处,他以坚毅的眼光,打量了下四周地形,但风雪迷眼,令他不辨东南西北!
“天山!玉岭!我……总算赶到了!”路春生抹了下眉毛须上的的冰霜。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可是这山岭寂无人踪,连个避风之处也没有,他连日冻饿,全凭无比毅力,支持着自己,处此茫茫绝域中,也感到迷离惆怅!
“老伯伯!你们在那里……”路春生鼓动起全付气力,朝四面高峰呼叫,但答应的只有刺骨寒风。
“老伯!老伯!我是路春生,特来拜访……”
一遍一遍;舌敝唇焦,声音也渐趋微弱!终于在一股劲风下,他突然双膝一软,虚弱的僵仆雪中。
片刻后,雪深三尺有余,他竟被埋没在雪下面,心头上一点灵光,也似风中烛焰,飘飘然即将熄灭!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路春生悠然醒来,只觉得筋骨酸痛,疲乏不堪,但发觉身卧虎皮之上,亦且干燥温和,无风无雪。
“奇怪……?”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惊疑的定眼看时,已见“阴阳双怪”闻声赶到。
“老伯!我……我是做梦吗?”
“孩子,这不是梦!”红面老者蔼然微笑道:“我们等了许多夭没见你来,以为你不来了,想不到昨日出洞,发现你冻倒在雪中,虽然只剩下两天,总算如期赶到。”
“那么,我是活着!”
“你当然还活,哪有死人讲活的道理!”一向冷僻的白脸老者,也破例说了话,虽然有点讽刺,却掩不住内心的高兴。
“晚生的义妹她呢……”
“我们已经送她回家,她父亲‘雷霆剑客’是个正人君子,武功也……也不错,你放心罢。”
“这样说来,两位老伯恩重如山,晚生先行叩谢。”路春生感激不已,忙不迭挣扎起身,就想大礼参拜。
但是——他刚坐了起来,立感头昏眼黑,心内发虚,竟又朝后一仰,再度倒下。
这一倒下要紧,“阴阳双怪”居然同声骇意,以惊奇至极的眼光,盯视着他,满脸都是失望的神气!
“老伯,我因为疲劳过度,所以这样。”路春生强打精神,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如果两位肯赐予‘天山玉液’应该会好转……”
那知白脸老者双眉一锁,出人意表的答道;“还谈什么‘天山玉液’,我们早给你服下了!”
“怎么!我……我服过了?”路春生如受电击,呆若木鸡,一片壮志雄心,顿沉入绝望的深壑!
“不错,药是在昨夜喂的,并且还推穴过宫,用内功推散药力。”
白脸老者见状,忙于安慰道:“可能是……时间不到,所以生效较慢,我再给运功一番看看……”
“不必了!”路春生懊丧不已道:“此药能使白骨重生,化骷髅为血肉,如今不灵,是因晚生资质不佳,徒然耗费了灵药!”
再说红面老人发觉他师兄出言不当,想要阻止已经不行,冷眼傍观中,暗运无比眼神,透入路春生四肢八脉,细搜病根。
终于,他发现了毛病所在,马上温言劝说道:“孩子,这并非你资质不佳,先别灰心丧气……”
“那为什么服药无灵?”“药当然灵,要是不灵的话,你冻死雪中,怎能复醒?”
“嗯……”路春生疑信参半,漫应一声。
红面老人趁此机会,煞有介事地说道:“我们的第一步是先把你急救过来,等你醒了,才能行第二步,因为这一步工作,非常……非常特别。”
“怎么样特别?”路春生双眼大睁,急忙追问。
对方还来不及想主意,白脸老人竟讶然问道:“阳老弟,你有什么怪招?怎么我没听说过?”
“嗯……”红脸老者“阳怪”见师兄“阴怪”如此紧张,几乎再度坏事,心中又气又急,只好拖延时间,道:“这是我自己悟出来的绝招,所以你不清楚……”
“那么你快讲!”
“对!请老伯明示,晚生也好安心!”
阴怪(白脸老者)与路春生同声逼问,阳怪一面眼神连转,暗中大动脑筋,终于神秘地笑道:“讲是可以,不过有点吓人。”
“没关系,晚生受得住惊吓!”
“好吧!这个办法其实简单,只要放干你的血液就行了!”
“放干血液?!”
“对!因为血有余毒。正跟药力在对抗,等到放干以后,包你药到病除,马上气足神清可以习武!”
“哦,原来如此。”路春生相信了。
但“阴怪”闻所未闻,还在暗作猜疑,‘阳怪’见此情形,急将他师兄一拖,井向路春生坦然笑道:“你躺着休息,我们先到外面准备一下,诸事停当,再来叫你。”
话声中,身形疾飘,将他师兄硬生生牵入别室。
“阴怪”一到外厢,立刻手腕一甩,正色责问道,“老弟!你我都活了一百岁,还有两天,就要坐化归西。怎么你居然信口开河,骗人家小孩子……”
“小声!小声!”阳怪忙不迭双手连摇,轻轻答道:“老哥此言差矣,我怎么会骗未来的徒弟?”
“那你讲的‘放干血液’是算什么事?真要放干,他也不死了?”
“当然不能放干!”
“那么,要放多少?”
“一滴也不放!”
“你简直胡说八道,又说放,又说不放,倒是什么鬼门道?”
“老哥,这是我急中生智,想出来的心理治疗方法。”
“哼!又是心理治疗来了!”“你别急,让我问你一句话。”阳怪从容不迫,先作反问道:“老哥认为孩子的病根在那里?”
“这个——?”阴怪顿了一顿,答道:“我……我没注意,这小娃如此失望,使我也大为紧张,以致不会细找。”
“我倒找出来啦。”
“在那里?是否丹田穴内?”
“不在丹田,而在膏盲之间!”
“哦!”
“膏盲不列入奇经八脉,而深藏五脏之间,但是——如果它不张开,任何灵药都不能畅行穴道,仅能发挥两三分效力,因此,路春生仅能复生,却不能洗髓易筋?”
“嗯!膏门不开,药力不畅,有道理!有道理!”阴怪沉吟片时,但旋又瞠目发问道:“那他月前遇到武林高手,也曾赠服丹药,为什么那一次膏盲不闭,而这一次膏肓不开呢?”
“这就是心理上的问题了!”
“此话怎讲?”
“因为他上次服药的时候,心中并无成见,所以膏盲不闭,药力畅行,而这一次情形不同了,根据我的推测,路春生在分手之后,还没有到家,却在半路上发生某种事情,使他改变初衷,决心习武,而一直赶来雪岭。”
“嗯,推测的倒正确,可是这对心理上不会有打击!”
“对普通人可能不会,但此子决心坚定,志在必成。而且他非常聪明,越聪明考虑越多,因此么——”
“怎么样?”
“因此他生怕灵药不灵,由于无意中过分紧张,加之体内病根未去,这双重因素,竟使膏盲自闭,真的不通药性了!”
“道理是不错,可是你那个要放血,又不放的办法……能创造奇迹吗?”
“因为膏盲不属穴道,我们无法推它,惟有用这个奇特的说法,先让路春生相信,所以事实上不必放血,只要做做样子就行了!”
“不见得吧!这小娃可不好骗!”
“阳怪”闻言,得意一笑道:“我的办法,可以说天衣无缝,就是神仙也要相信,别说是他了。”
“那你讲讲看?”
“天机不可泄漏,恕小弟卖个关子。”
说完后,一手拉住“阴怪”在广大曲折的山室中缓步绕行,同时庄重地交代道:“老哥,有一件事情你必需牢记,省得到时候又露出马脚。”
“那一件?”
“还有两天时间,咱们要坐化此洞,这件事,决不能告诉路春生。”
“咱们收他为徒,这样生离死别的大事,为什么不先讲,反教他到时吃惊呢?”
“还是那一个理由。”阳怪语重心长,皱了皱眉道:“他此番决心学艺,总以为时间相当长,如果发觉如此短促,说不定内心怀疑,而且大有妨碍。”
“好吧,咱们干脆再骗一次罢,不过……为了增进他的功力起见,我也想到了一个办法!”
“老哥请讲。”
“等小娃药性行开之后,你我再将百年真元,一齐贯注他的体内,保证他立刻下山,就能震惊天下。”
“这办法不好,我早已想到过了……”
“怎么不好,你我都不是庸俗之辈,难道还想保存真元,留下两具千年不朽的死尸吗?”
“不是这个理由,而是因为你我的功夫,都已各走极端,一冷一热,一阴一阳,竟成了‘阴阳双怪’如果把真元转注给他,岂不教出一个‘阴阳小怪’么?”
“这才能惊世骇俗,成为武林一奇。”
“话不是这么讲,这孩子既得了‘大神宝经’,又被邪魔戏封‘武林宗主’,因此我们一定要使他习武学正宗,万一‘血手狂生’练成气候,就必须他去克制。”
“哼!那家伙决无出息,你不必顾虑太多!”
“就算他没出息,可是还有一个厉害人物,你难道忘了?”
“谁?”
“碧灵魅影!”
“哦!哦!”阴怪一听这个名字,竟然也将脸色变了。
“阳怪”同时严肃神情,继续说道:“当年‘神龙奇侠’尚且制他不了,幸亏得了‘大神宝经’,使得他隐出武林,不敢为恶,那晓得奇侠也跟着不见,我先还为是练成了不世奇功,谁知没有练成呢!”“可是‘奇侠’故布疑兵,锁住魅影三十年,也算难得。”
“话虽如此,但‘魅影’已知奇侠死讯,必然兴风作浪,残害武林,这份责任只好寄托在路春生身上,希望他参悟宝经,继承宗主。”
“那么……我们该怎么教他呢?”
“只要玉液生效,凭他的聪明资质,再加上你我的两招和奇侠所赠的三掌,苦练数月,足以胜过‘血手狂生’,因此主要的是替他打好内功基础。如果悟得出‘大神宝经’,其前途简直不可限量。”
“好!好!好!”阴怪完全同意了,并且破例一笑道:“一切都听你的,可是你也得答应一件事。”
“绝对答应!”阳怪立刻点头道:“不过你虽得一笑,恐怕其中有怪!”
“哈哈!很简单。”阴怪更加笑出声音道,“咱们临别坐化那天,一定要坐在棋盘面前,下最后一局棋,倒看谁嬴!”
“哈哈哈哈!”阳怪也朗笑如潮,轩眉眨眼道:“我答应,只怕棋没下完,咱们先闭了眼,看不到老哥输棋的神气。”
“这次我有把握赢!”
“何以见得?”
“路小娃那次点破的一次,我已经想出办法不了!”
“好吧,谁胜谁败不必争论,反正那是咱们最后一局。”二老说话间,已走到路春生卧处隔壁。
“咱们该开始心理治疗了。”阳怪说时,打量了一下地势,然后手指尺多厚天然石墙,转对阳怪道:“请老哥在这里打一个洞。”阴怪不知他弄的什么玄虚,不由诧然反问道:“要多大?”
“不必太大,只要能伸过一只手就行!”
“嘿嘿!你又在出怪主意了!”阴怪弯腰出掌,发出半尺直径的一道真功,就朝石壁之上,无声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