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聪长老”率领门徒,以“炼魔焰火”烧了树林,原望烧死路春生,以雪仇恨,谁知飘到所烧树下时,满怀高兴全付东流,而且一个寒噤,面孔煞白。
为什么?
因为树下空空如也,并没有想像中的死尸!
“太聪”才知中了‘金蝉脱壳’之计,上了一个大当。
这一来——长老心中充满了懊恼。
他虽然深恨路春生,但知其天性坚毅,决不会临阵脱逃。
可是,对方却出乎意外的走了!这种上当滋味,真非言语可以形容。
并且对方决不致一走了之,一定会再度回来,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用特别的方法对付,想到这里,长老更充满了恐怖……。
林中,余姻缭绕,焦气薰人。
“太聪”却呆若木鸡,一个劲看着地上火星,怔然不语。
复经过盏茶工夫。
刚才那中年僧人,才轻声禀道:“掌门人,对方巳经走了,你老人家也可以回去!……”
“哼!”
“太聪”恼怒的一顿脚,叹道:“早知如此,见面就该给他一把火,省得烦恼……”
“禀掌门,当时有‘杜姑娘’在场,你老人家当然不会这样做。”
“那我该多招帮手……。”
“一则事出仓促,来不及叫人,二则峰头那人功力超绝,恐怕顾此失被,依小徒看,这不是你老人家的错,请别自责过份。”
本来——“太聪”是为了这些原因,才没有暗下绝情,经过门人一劝后,只叹了一口大气,道:“好吧!反正他会再来的,走罢!”
‘走’字声中。
一于人身形齐动,飘返孤峰之下。
“太聪”怀着极端的不安,去和其他掌门人商量。
商量的结果:——
大家都认为路春生迟早必来,如果在“鬼门关主”(碧灵丑憎所装)就擒以后来,那倒不关紧要。
如果早来的话,里外都有强敌,确实头痛!
如为孤峰是巨崖天生,高可数十余丈,人多不好上,人少又被对方掌门扫落,并且峰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火势又无法蔓延,惟一办法,只有等待。
至于要等多久?
谁也不敢去断定。
因此谈论半晌后,九大掌门只有特别小心,提防路春生暗袭。
至于路春生会以什么方式出现?
也是没有人能够预料……。
再说路春生:——
他看出当前形势不利,如果硬来,可能两败俱伤,伤了自己不在平,但连累‘碧灵丑僧’却是不忍。
为了“丑僧”安全。
他忍气退让,脱下大袍,挂在树后,自己却抽身一走。
可是——他并不是逃避现实,而是另有一个“偷天换日”的妙计!
但此计必须先找到杜秋铃,然后按步就班,一步步实现。
虽然杜秋铃走时忽促,没有说去那里,但他心有成足,有把握将他寻到。
这办法说来很简单。
杜秋铃中的“奇楠宝香”最多,气味最重,太聪能因此迫踪,他也当然办得到。
于是——他那如前身形,又绕回到刚来的地方,一路上仔细呼吸,不久便寻到了宝香余气。
经过了两个时辰。
灿烂的阳光下,果见杜秋铃颦眉不语,兀坐池边。茫然地绞弄着“五龙金剑”的丝穗。
路春生一看到她,立刻步法一紧,飘近身前道:“秋妹,快跟我走!”
“哦——”
杜秋铃惊喜的应了一声,但随即樱唇一噘,道:“你不是不要我插手吗!……”
“别生闲气,救人要紧。”
“救人?难道‘丑僧’前辈还不曾……?”
“他还在老地方。”
“奇怪!九大掌门能将他困得住?”
“对方用‘炼魔焰火’围攻,‘丑僧’身陷绝地,虽然对立一时上不了石峰,他也无法走出!”
“你……你也进不去?”
“进是进得去,可是救不出,‘丑僧’有何益处呢!”
“那你打算怎么办?”
“去找‘鬼门关主’。”
“他有什么不得了的功夫?为什么要找他来?”
“功夫不重要,重要的是本身。”
“他本身?”
“他是真‘鬼门关主’‘丑僧’前辈是假的,真伪都到现场,九大掌门无法分辨必然弄错。”
“弄惜又怎样?”
“就可以救出‘丑憎’!”
“嗯!嗯!……”
杜秋铃明眸几眨,如有所悟的笑道:“我懂了,你打算拿真的去换假的……”
“不对!”
“怎么又不对?”
“太聪并不要真的‘鬼门关主’,换也不成。”
“哦……”杜秋铃一头玄雾,骇应一声,这件事真弄得她迷迷糊糊,不知道其中奥妙。
狐疑中又听路春生说道:“而且就算他们愿意,我也不能拿‘鬼门关主’去交换!”
“他并不是什么好人。”
“他的好坏是另一回事,我不能做这种不光明的举动。”
“好吧,我反正是猜不出了,还是干脆告诉我。”
“事不宜迟,我们边走边讲。”
路春生应了她的要求,两人身形一旋,转向‘鬼门关’去。
※※※※※※
再说这‘曳门关’,原本奇险天生,幽僻至极。
尤其在‘鬼门关主’盘距以来,三十年间,人迹更罕,普通人不敢来,武林正道不愿来,凡来此者都是武林道中阴残之人。
因此——路杜两人竟成了惟一的一双行人。
路春生眼看山越来越幽深,地越来越险恶,虽然没碰列人,也知对方巢穴,必在不远。
就在这时候,山坡黑林深处,草木飒飒,五道诡异身形,犹如狡兔灵狐,直向他俩飘到。
当双方尚距十丈。
五人中一名高瘦磷峋,黑面阴沉的男子,竟自双手一摆,制住同伴,然后长揖下跪道:鬼门关下‘引路游魂’,见‘宗主’。“
“起来!”
“在下奉‘关土’之命,掂候大驾,但没料到这么快,所有接待不同之处。还请恕罪。”
“不必客气……”
路春生刚说到这里,‘引路游魂’已然拂衣上前,抢先说道:“既然‘宗主’早到,那是太好了,请让我通知关前人等,前来迎接。”
“不必!我有急事要找‘关主’。”
“那么,由在下引路,好带两位入关。”
“引路游魂”躬腰答应中,随即侧立道旁,意思要请两人先走。
可是,路春生刚要挪步,突又停住道:“我不必进去了,你就叫‘关主’出来罢!”
“哦一!”
“引路游魂”一心巴结,想不到路春生竟然不去,弄得一时说不上话。
路春生急于回转“少林”,见状继续道:“本人事在紧急,你不要用通报传话那一套,就用你们的告警信号好了!”
“引路游魂”更不由大为惊奇道:“禀告宗主,我们‘关王’交待过,尊驾到此,定要隆重招待,如今没有排队相迎,已是待慢,再若传出警号,定被‘关主’重责……”
“他要见怪,由我负责,你只管叫吧!”
“真……真的要叫?”
对方尚在迟疑。
路春生面色一整,冷声说道:“真的叫,越快越好。”
“引路游魂”既怕“关主”,又不敢得罪路春生,终于深吸了两口气,走到道路中央,低头发出怪啸:“啾——,啾,——。”
这啸声,真如天昏月黑,鬼哭神号一般。
虽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使路杜两人,汗毛竖立。
但——这阵警号,似未引起反应。
四周仍是静悄悄的,一不见身形飘动,二末闻有人答应。
因此,路春生等候了一会人工夫,冷冷的追问对方道:“怎么毫无动静?难道你敢欺骗吗?”
“不!不!不!”
“引路游魂”惶恐地否认道:“在下警告一出,马上传遍全关,岂敢欺骗。”
“为什么不见人?”
“他们已从暗道中赶到了附近。”
“为什么不露面?”
“刚才在下发出最急紧的警告,意思是有特殊强敌到来,但他们暗中看见我们没有动手,因此不会露面。”
“嗯——”
应声中,只见坡前树下,人影骤动,“鬼门关主”杀气森森,已然闪出!
当一眼看到路春生后。
不仅面无笑容,反而更紧张的问道:“少侠!是不是碰上‘老魅’了……”
“没有……。”
听到没有二字,对方立吁出一口气,但仍表情沉重的转对‘引路游魂’叱道:“贵宾到此,如此胡来,你好大的胆!”
这句话,吓得‘引路游魂’周身发颤,竟然不敢回言,一双乞怜眼光,直朝路春生盯望。
他一看情形,立予解释“这不怪他,都是我的主意。”
“哦!原来是少侠之命?”
“不错!”
经过路春生证明后,“鬼门关主”立将大袖一挥,“引路游魂”引着四名手下,肃然无声,退出当地。
等到众人离去。
“鬼门关主”长施一礼,恭敬的问道:“少侠到关不久,想必另有要事吧?”
“正是如此,才用这个方法叫你。”
“这样说,必然用得着在下。”
“原来要你出面!”
“出面?”鬼门关主微微一怔道:“任问事都可效劳,除了一样……”
“那一样?”
“如果是对付‘碧灵魅影’的话,最好引诱他来,在其他地方,恐怕不利。”
“你别胆小!此行目的并非找他,尽管放心跟我走。”
“哈哈!”
一听不是去找“碧灵魅影”,“鬼门关主”胆子就大了,立刻轻松一笑道:“那就行了,任问地方在下都敢奉陪。”
路春生急于救人,也就不再多谈,手一挥,领着杜秋铃和“鬼门关主”,闪电般反射而去。
这一来一往,费去三天时间,路上一切,不待烦盲。再看这孤峰一带的情况。
却说九大掌门人,三天来既不曾擒住了“碧灵丑僧”,又不见路春生出现,都在心中焦急,如同势锅上的蚂蚁一般。
其中自以“太聪长老”最为着急。
这时候,长老广派伏路弟子,自己背手沉吟,满面焦急。
突然一—接连几声劲啸,显有高手到来。
百忙下,急命僧徒通知各大掌门准备,同时目芒闪处,两条矫捷人影,已如闪电般射向当地。
“哦一一!”
长老一声惊噫中,又似骇然,又似高兴。
因为来人非别,正是路春生和杜秋铃,立刻手势连划,三四十名弟子,立刻准备火器,护住长老。
那时快,说时慢。
眨眼之间,路杜二人已至身前数丈。
“太聪长老”还来不及说话。
路春生矜持一笑,冷冷开言道:“怎么样,你们三天工夫,看来是完全浪费。”
“嘿嘿!”
“长老”干笑两声,微微哂道:“那不见得,你的神秘朋友,也不如三天之前神气!”
“哦——!”路春生漫应一声,但他一路来时,早巳看到孤峰之上并无人影,想必“碧灵丑僧”已去觅地打坐。
其实……他对这一点,倒很高兴,因为正合他的心计!于是他上前一步,故意问道:“和尚,你为了一人意气,真打算这样拖下去吗?”
“当然!”
“太聪”发话之中,也是冷哂盈盈。
在他的心目中,路春生二次再宋,无异自入陷阱。
但路春生似对本身凶险毫不在心,竟然提出意见道:“本人有个办法,可以省你的时间,不知你有无兴趣!”
“讲讲看。”
“我把那位高手请下来,双方各凭绝学,一较高低,你看怎么样?”
“太聪长老”大感意外,不信反问道:“这……这是实话,还是诡计?”
路春生轻蔑哂笑道:“不管是什么,反正他下来对你有好处,否则火器无功,多费时,是吗?”
“嗯……!”
“太聪”低头一想,心内沉吟。
这时八大掌门已到,“宏景真人”,“庄虚真人”、“文华真人”、“玉极长老”等四位一换眼光,就由“庄虚”发话道:“太聪道兄,我们认为可以答应,但是由你决定。”
“太聪”也认为对方下峰,必落在“炼魔焰火”阵中,无论如何,只占便宜不吃亏,但其眼光却朝杜秋铃身上一瞟。
因为——
他不想杀杜秋铃,偏偏她和路春生一起,恐怕烈火无情,弄成五石俱焚,反为不美。
踌躇中,路春生竟将杜秋铃向前轻推,推近数步道:“如果你答应,我让‘杜姑娘’一人上峰,带个口信,去劝那位高手……”
这句话,真不亚甘霖,求之不得。
因此——“太聪”不等对方讲完,抢着答道:“那可以,‘杜姑娘’上峰我倒愿意!”
路春生立朝杜秋铃道:“和尚答应了,你就快点去罢。”
杜秋铃也不开言,螓首一点,飞身直出。
“太聪长老‘见状,马上传出信号,那一千围峰门众,随即让出一条窄路,让她通过。
五大掌门人却凝神屏息,盯视她婀媚身影,但见其轻如乳燕,似柳随风。工夫不大,已然登上峰头,隐没不见。
大家都以为这次劝驾,总得费点时间。
但可怪的是——
杜秋铃上蜂不久,虽又出现,并且东张细望,绕峰飘行,但在那方圆数十丈的地方,不知搅些什么?
五大掌门感到很纳闷。
路春生却叉手而立,神情极为悠闲。
终于,杜秋铃再度绕峰三匝之后,身形如箭穿空,瞬又转落峰下。
“太聪”等人见状,心中大起疑云。
尤其杜秋铃回到当地,对着路春生一言不发,却神秘地将头一点。
路春生似乎懂了暗号,面现笑容,也将头点一下。
这时,“太聪长老”再也忍不住,迈前一步,大声问道:“怎么啦?他到底下不下来呢?”
路春生置之不理,反而轻哂道:“和尚,咱们这笔账以后再算,现在我要走了!”
“走——?”
“我有要紧的事,怎能陪你胡闹?……。”
“他到底答不答应?”
“答应什么?”
“你……你……你们不是去劝他吗?”长老气极败坏,吁吁不已,然后转向杜秋铃道:“杜姑娘,你谈的结果如何,应该有个交待!”
杜秋铃明眸大睁,双手一摊道:“对不起我并没和他说话!”
“没有谈话?!”
“不错。”
“为什么不谈?”
“很简单,因为我找遍蜂顶,根本没见他的人影!”
这句话,真不亚平地焦雷!
五大掌门人面色立变,又惊又疑,尤其“太聪长老”更是老脸火红,周身乱颤。
但——他在深吸两口长气后,突又眼芒四射,如雷狂笑道:“哈哈哈哈!路家小儿,又来骗我……”
“闭嘴!”
路春生怒吼一声,打断对方道:“你偌大年纪,佛门弟子,嘴里要干净点!”
“嘿嘿嘿!”长老收住笑声,面皮抖动地说道:“你上次‘金蝉脱壳’逃了一关,如今又指使‘杜姑娘’来胡扯!”
“怎么样?”
“对方身陷重围,众目昭彰,他哪有不在之理!”,“哈哈哈哈!”路春生报以一阵笑声,冷冰冰的说道:“那位高手功力绝伦,神出鬼没,如果说不在。一定是走了,这只怪你们有眼无珠,怎能怪上‘杜姑娘’!”
“本掌门不信!”
“信不信由你!”
“大家别争,贫道上峰一看,立知分晓。”
双方抢白中,“庄虚真人”迈步而出,自告奋勇。
“太聪长老”将信将疑,马上一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路杜二人,面色平静,毫不惊慌。
立见“庄眯”一旋身,直奔石峰而去。
但——真人刚飘出十数丈。
百丈之外,身形突起。并且冷笑两声道:“老夫在此,你们要看的过来,何必跑上峰去!”
“哦——!”
“哦——!”
四大掌门如见鬼魅,连发出惊噫之声。
就连“庄虚真人”,也闻声扭头,飘回原处。
原来——出现之人非别,真是个活生生,如假包换的“鬼门关主”!
就在众人惊愕不已,不知所措中。
“鬼门关主”手势一挥,遥向路杜二人,带笑叫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咱们回头见!”
“见”字出唇。
“鬼门关主”身形立动,如同午夜游魂,隐没林中。
路春生也不迟缓,手拉杜秋铃奇幻身形一撒,也朝密林中射入。
“追——!”“太聪长老”如梦初醒,嘶声狂吼一声,亡命追踪面上。
他这一来。
那其余四大掌门当然一齐跟上,约经里许路途。‘鬼门关主’瞬然向东,路杜二人却向西方电射。
“太聪”明知人少不行,一连串的警号,又将峰下的四位掌门人,一齐召集,分途追赶。
顿见弧峰附近,人影迷离。一时风起云回,如潮而退。
诸位看到这里,当然明白了这时什么回事。
事实上“碧灵丑僧”立未离开半步,而是一个“李代桃僵”之计,用真的“鬼门关主”引退了九大门派。
再说路杜和“鬼门关主”这两批,虽然路线不同,但早巳约好了见面之所,想这嵩山一带,何等广大,饶是九大派人多,也找不着他们三个。
只见幽谷深处茂林丛中。
三人先后到来,再度相见,就由路春生首向“鬼门关主”发话道:“这次多谢帮忙,阁下可以回关了。”
“关主”闻言谦逊道:“帮忙是应该的,原想与两位多亲近,但关上布置未完,就此告辞了!”
双方略一寒喧,“关主”一个长揖,迳自觅路而去。
等到对方走远。
路春生才向杜秋铃问道:“秋妹,‘丑憎’前辈对你有些什么交待?”
“他谢谢你。”
“还有呢?”
“现在他不打算走,想在‘少林’附近,多等几日。”
路春生闻言,剑眉一挑,道:“奇怪?我虽然对他说过;‘碧灵蛙影可能在那里现身’。但经过这几天的骚动,老魅没有趁火打劫,那就不必再等……。”
杜秋铃略一沉思,似是回忆峰头情景,继续说道:“丑僧前辈说话的时候,眼神奇特,好像是……是……”
“是什么?”
“是有一种预感!”
“预感?他感‘碧灵魅影’就在附近吗?”
“很可能。”
这句话,使得路春生陷入沉思,口中喃喃说道:“九大门派在‘少林寺’布置一番,其目的是怕老魅和我联手,老实讲,他们的名堂很多,而以‘炼魔焰火’最为厉害!
也许……也许老魅已到附近,见了这番阵仗,正好让九大门派和我们互相残杀,他却趁机看热闹。
可是,现在双方分散,只剩了‘丑僧’一人,说不定老魅会以下犯上,暗下杀手……。”
想到这里,路春生虎目一瞪,周身一噤,急咻咻再行问道:“秋妹,‘丑僧’前辈可曾讲过他要在那里停留没有?”
“他只说过在附近一带。”
“那么,我们赶快回去看看。”
“回去不太冒险吗?”
“九大门派不会想到我们回来,决无多大危险。”
路春生下了决心,领了杜秋铃重回旧路,十万火急的赶去。
果然不出所料,孤峰一带真是冷冷清清,那九派门人,显已另往别处。
于是,路杜二人齐运轻功,几个提纵,已到了孤峰上面。
但是——峰头也是寂然!
路春生眺望四方,不见有何动静,然后在数十丈方圆的石峰上仔细找寻,希望发现一点线索。
这一找不什紧,竟使路春生骇噫一声,心神狂震!
因为——石峰边缘发现了两双脚印,其中一双深陷石中八寸有余,是‘丑僧’所留下的,另一双的深度还多两三分,显是绝顶高手过招遗迹!
“糟糕!”
路春生一眼看去,断定“碧灵魅影”业已现身!惟一使他不懂的是——“老魅”曾中“情丝蛊”毒,功力减低,但现在反而复原?!
杜秋铃同样的大吃一惊,可是,她希望这不是事实:“生哥!听说‘碧灵魅影’的功力,比不上‘丑僧’,这脚印大概不是他吧?”
“不是他,还有谁?”
路春生回答之中,心念如电,随即拍掌骇噫道:“哦!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老魅中了‘惰丝蛊’,百药难治,只有一死,可是他在潜入‘风流’教总坛的时候。因为药力发作,居然大破色戒,淫辱了教中女徒,谁知误打误着,反倒给他减低了毒性。”
“呵!”杜秋铃闻言一震,娇靥飞红。因为她也中过“情丝蛊”。知道欲火焚身的厉害,同时“风流教”中,她和个郎也因药力发作,结果春风一度,这种旖旎风光,仍令其面红心跳。
尴尬中,又听路春生继续说道:“我想‘老魅’既然发现了这个秘密,当然会利用它祛除余毒,说不定还会采阴补阳,要不然那有这番功力呢?”
“这样说来,万一‘丑僧’前辈不敌,岂不危险!”
“当然——。”
路春生毛发惊然,含糊答应中,目光炯炯,仍然盯视地面。
“生哥,你还在找什么?”
“高手过招,内力奇猛,必有其他足印。”
回答中,果见石崖边缘,又崩落了一块,痕迹犹新,指向西南一面!
路春生心下恍悟,但未走之前,先对杜秋铃郑重交待道:“他们可能就在前面,这样重要的事,你要听我吩咐,决不可胡闯乱来,再使小性!”
杜秋铃知道严重,面容整然,点头应道:“小妹晓得了,决不坏你的事!”
听了这句话,路春生才算放心,吸力运力,身形一翻,飞快的飘落崖下。
果然——他这一路追赶,都发现了稀疏足迹。
前面那人步履轻灵,后面那个,反倒有些不稳。
这现象看在眼中,更叫他触目惊心——
因为后面的人显有内伤,如是“碧灵魅影”只有逃命,那会追赶!
而且,“老魅”既是功力进步,占了上风,也用不着逃。
如今既逃,莫非还有毒计。
想到这里,路春生更加着急了!
不由得功力一加。使出十二成劲道,身形之快,竟似一道黑烟。呼呼飘射而行,将杜秋铃越抛越远!
约经顿饭工夫,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遥见里许之外,山坡凝立二人。像两尊石像般闻风不动,双方起掌立招,谁也不先出手。
“还好,我总算赶上了……”
路春生看出那假装“鬼门关主”的,正是“碧灵丑僧”,心头吁了口气。加劲朝前飞纵。
就在这微一分神的关头。
突地一股寒飚,无声无息。猛向右胁射到!
路春生饶是功力超绝,冷不防中也难闪避,百忙下,屏气侧身,运力护体,硬生生挨了一掌。
“砰——。”
掌风着体,发出沉闷响声。
立见他步履跄踉;——
“蹬!蹬!蹬!”
连跄出一丈多远,鼻中呛出了血沫!
“你躺一会儿罢!”
对方得理不让人,身影如电,窜出树林,左手指法一划,又噗中他的麻穴!
路春生闷吭半声,再也不能转动。
但——仰天躺卧中。
已将暗袭之人,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人并不陌生,竟是十大魔星之一,“笑面人屠”到此!
“啊——!”路春生心中骇噫,暗自忖道:“原来老魅还带着帮手!怪不得‘丑僧’前辈受了暗算!”
心念中,对方那笑迷迷的胖脸,肥肉抖擞,杨眉挤眼的说道:“嘻嘻嘻喀!嘻嘻嘻嘻!‘宗主’你别来无恙!”
路春生虽然中掌,大穴被制,暗地却疾运真元,想自行冲开穴道。
因此,他双唇紧闭,根本不理对方的话。
但那“笑面人屠”天生厚脸。见状反而更加狂笑道:“哈哈哈哈,‘宗主’还在运功行气,足见本领惊人,高明之至,可是——。”
说到这两个字,他那假仁假义的笑脸中,突浮出无比阴险,接道:“可是我奉‘魔王’之命,必要时,可以先废你的武功,看样子,我是不得不下手……。”
“手”字声中,“笑面人屠”一弯腰,十指如钩,分取他全身上下,生死穴道。
路春生既不能动,当然谈不上闪避。
但他天性高傲,临到危境,毫不胆寒。
反将虎目一瞪,两道狠毒眼光,直朝对方盯去!
“咳!小子你瞪个什么劲!”
“笑面人屠”脸皮一紧,只崩得阴气逼人,并由牙缝中迸出恨声道:“你敢瞪我,我就先挖掉你的狗眼!”
这老魔下手之毒,举世无俦。
当真二指一伸,直扣他的双瞳。
“哇——!”一声凄厉无比,惊人毛发的惨叫声。
路春生满面鲜血淋淋,胸前大袍。也喷湿了一大片!
可是——他那双劲光闪闪的虎目,仍是睁得大大的。
而“笑面人屑”巳然没了头脑,竟变成无头之鬼!
只见身躯僵立,不改原姿,光秃秃的颈脖中,喉管嘶嘶,血雨四射,“砰!”
尸体倒了!
正压在路春生的身上!
路春生眼角寒芒,早见一道金光,破空射到,划过老魔颈项,然后钉牢在一棵树上。
老魔颈项就在那金光一闪间,离体高飞,滚出他视野之外。
这一切,却发生在霎那之间——
光闪!
头飞!
尸倒!
紧接着,人影如电,一闪近前。
杜秋铃娇靥惨白,犹有余怖,一手抛开“人屠”尸体,喘吁吁地问道:“生哥,你……你还……还好吧!”
路春生挣扎几下,这才继续答道:“先……先解……穴……穴道……。”
杜秋铃发现个郎无患,大为宽心,忙不迭双手齐施,先找伤处。
路春生时间要紧,怕她摸索费时。
深吸了两口大气,急予指点道:“先拍‘麻穴’,再拍‘乳根’,拍重一点!”
“是!”
杜秋铃应声之中,玉掌齐抡,解了他两处穴道。
但是——当路春生翻身立起时,她才发觉个郎向上,除了“笑面人屠”的血,还有他鼻间渗出的血沫!
“呀!你受下内伤。”
“不严重。”
路春生运功一周,发现内力去了一两成,心中虽恨,但也顾不了这么多。
竟自一个箭步,再问前方射去!
杜秋铃也已发现了“碧灵丑僧”和“老魅”所在,见状也将身形一旋,连忙从大树干上,拔下“五龙金剑”,紧紧赶上。
再说路春生几个飞纵,距目的仅只二十来丈。
但这片割耽延,已见当地情形,大起变化。
“碧灵丑僧”和“碧灵魅影”两个师兄弟,这时兄弟阋墙,彼此动起手来,似两人功力之高,其战况之激烈,就连路春生也不免心头发怵!
只见那——
“碧灵魅影”怪招选出、奇幻无伦,其中更夹以天下各大门派的煞着,确处骇人心魄!
至于“碧灵丑僧”,却全是本门招数,虽不如“老魅”那般繁杂,但他以“碧灵禅院”首徒的身份,施展开来,自是不同凡响!
但令人可怕的是——
“老魅”显然占了上风。
而令人奇怪的是——
他居然揭去假面目,露出了卢山真面目!
那时快,说时慢。
踏春生一言不发,拚力赶来的情形,已被“碧灵魅影”看清。
立刻触目惊心,面露骇色。
当然——他的功力已胜过师兄,如果加上路春生,却是必遭失败!
同时,路春生背后,还有一个少女的倩影。
这身影,更令其毛发耸立。
因为“老魅”在“达摩岩‘前,曾被”毒情仙子“李明珠撒下一身毒粉,如不是无意解破,他纵然不死,也得变成废人。
就在这电光石火中。
“碧灵魅影”牙关一咬,连连招出六记快招,逼得“碧灵丑僧”退后两步,然后身形暴退,竟自越山遁去!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路春生已然赶到当地,盯着“老魅”背影,心中懊恼无比。
假如他早来一步,能够和“碧灵丑僧”联手夹击,不但自己血仇可报,“丑僧”前辈也巳可以清理门户。
可惜——对方巳走,“丑僧”又受内伤,怎不令他咬牙切齿!
“便宜了你……!”
路春生恨声一叹,然后转身。
就在扭头之间,“碧灵丑僧”忽然双目一闭,僵直如柴,仆地就倒!
路春生吓坏了,忙不迭身形一趋,双掌一合。
立将“丑僧”抱在手中,赶紧贴掌施功,推拿穴道。
“槽!”
他的内力一渗入体内,马上肉颤心寒。
因为对方真元散乱,背有掌痕,伤势确实不小!
“生哥!前辈……前辈……怎……怎么啦?!”
经过片刻时间,杜秋铃也已赶上,气喘咻咻,惊惶发问。
路春生长叹了一口气,低声答道:“伤势不大好,你到山头把风,防备一下,”
“是!”
杜秋铃点了点头,娇躯疾闪,迳上山头。
路春生忍伤运力,足推了顿饭工夫,才见“丑僧”身形轻颤,悠悠然张目而醒!
“前辈,你感觉如何?”
对方一张眼,他马上予以慰问。
“丑僧”张口喘了几下,细声问道:“老衲还好,现……现在……请……请你……。”
“怎么样?”
“扶……扶我……坐……坐着……。”
“是,是。”
路春生连应两声,轻轻欠声,将对方扶起盘坐。
“碧灵丑僧”先不说话,缓缓的伸出双手,在自己“玄阴”、“贤属”,连指了十几下,然后自己调气七周,鼻息才渐渐平稳。
路春生一看——
才知道“碧灵禅院”另有命门,难怪自己推了一阵,还不知对方这两手。
但这个发现,对他极有好处,将来他和“碧灵魅影”过招,竟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妙用。
再说“碧灵丑僧”精神略好,第一件事,竟自伸手颈下,将那“鬼门关主”的假面一把撕下,露出了青蓝可怕密布疤。
这举动,使得路春生惊噫出声,对方见状,扭出一个苦笑,道:“我师弟万恶滔天,也撕去假面,老衲更不必遮着了!”
“哦!这样说来,他也是临时揭掉的了?”
“正是”碧灵丑僧点头应道:“他起先化装‘太聪长老’,直到这儿才撕掉。”
“为什么?”
“这话要从头说起。当我在石峰上的时候,他冷不防一记阴招,劈中了老衲腰部,但却没劈第二掌,竟自扭头就跑。”
“理由是——?”
“我功力向来比他高,而且是他师兄,他纵然狠毒,心中难免有几分畏祛。”
“那么,前辈不应该追。”
“按理说,我既有内伤,本该不赶,可是我找他这么久,才好不容易碰上,尤其他化装‘太聪’如果不解决,恐怕九大门派受害。”
“前辈太好了。”
对方被九大门派围攻,自己受伤,还以生灵为重,其伟大精神,使得路春生极为感动。
心念中。
又听对方说道:“当老衲半路追上的时候,双方互换三招,我还支持得住,不料背后一阵寒风,他又来了帮手,一分神,竟又挨了一掌。”
“这埋伏的人,就是‘笑面人屠’,已被‘杜秋铃’杀了。”
“这种人杀了也好。”丑僧闻言,将头一点,续道:“老衲中了第二掌,巳知必然落败,可是我还有一个希望。”
“希望说服他吗?”
“正是。”
“唉,前辈你太慈悲了,他要能被说服,应该早被敝师兄‘神龙奇侠’感化!”
“说的是,他一到山坡,立刻停住。也不容老衲开言,迳自撕去假面,说要置我于死地,从今后再也不怯谁了。”
经这一番说明,路春生恍然大悟,接着关切的问道:“前辈,依在下之见,你应该静养一下,不知你能否接受。”
“碧灵丑僧”苦笑应道:“阁下如此关心,老衲接受。”
“前辈愿意到那里去?”
“当然回去‘碧灵禅院’。”
“若回本门,怕不怕老魅寻来?”
“他不会。”
“不会?”
“院中颇有机关,他目前还不敢。”
“那就好!我看事不宜迟,由在下送你回去。”
“不!不!不!”
对方连说几个不字,摇手不已道:“说句老实话,今日武林,除了你没人能和他应付十招,因此我希望你冒此危机,尽量想办法应付。”
“是,是。”
对方的主意,正符合他的本愿。
但同意之下,仍有几分犹疑,说道:“如果在下不送。前辈—人,未免太……太……”
“这样好啦,如果‘杜姑娘’愿意,就请她送。”
“她送自然可以,不过讲到功力和心计,她都不大够。”
“加上老枘,是可应付一切。”
对方计划本来不错,何况又是“丑僧”自己的主张。
于是路春生迳对山头,想叫杜秋铃回转。
但是——当他一抬头。
只见杜秋铃娇躯连纵,惊慌地,赶到当地。变脸变色,道:“生哥,好像九大门派的人,朝这儿来了!”
“奇怪?”路春生诧异无比。但时机迫切,不容许他多讲话,忙以简短言语,对她交待一切。
杜秋铃深感“丑僧”相救之恩。闻言欣然依允。
于是,双方互道了小心珍重。
杜秋铃与“丑僧”走向西方,路春生却向东方飘去。
但是——他恐怕“丑僧”和杜秋铃被围,因此井未走远,仅射向另一山峰,以备万一之时挺身救应。
凝望中,果见人影幢幢,集中到他俩原来的地方。
虽则——对方搜者众多,却不闻杜秋铃啸声告警。
显然她在“碧灵丑僧”的指示下,业已安然脱险,突围而去。
这一来,他总算去了一番心事,轻吁了一口长气,然后思忖道:“真奇怪?九大门派怎么会得到消息,寻到这里?”
心念中,他背手沉吟,踱了五六大步。
立刻剑眉一扬,大彻大悟。
除了“碧灵魅影”之外,再没处知道地方,当然是“老魅”走后,故漏消息,好利用九大门派,以作借刀杀人之计!
想到这里,路春生齿冷心寒,更恨仇人之险毒:“这贼必须早点除掉,看来参悟‘宝经’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还是早点去见‘鬼门关主’,设计捉他为妙……。”
XXX
这一次,路春生轻车熟路,不费功夫。
那守关的“引路游魂”,也是见过面的,一见他来,马上恭敬迎接,道:“禀告‘宗主’,敝主人已然到家,专诚候驾,就请跟我入关吧。”
“请带路。”
“引路游魂”听了这句话,立刻身形旋动,引着路春生向关内飘去。
并且他毫不迟慢,竟运出十二成功力,居然风声呼呼,两边的树木,犹如走马灯般,一闪即过。
而令人奇怪的是——
他走了七八里后,峰回路转,便见一座高大关门。
青石横额,上题“鬼门关”三个大字。
铁皮制的大门上,钉着一块鬼头,状极狞猛,但却闭得紧紧的,从那阴森的气象看来,显然多年以来,不曾打开过。
那时快,说时慢。
当距关二十多丈的时候。
路春生目光如电,更看清了关门左右,石刻一付对联。
上文是:——
“一入此门幽冥异路。”
下文是:“再回头处人鬼殊途。”
这对联的意思,以路春生的幼读诗书,当然一看就懂,因此那下联“再回头处”,立使其心神一动,感到话里有话,男具意义。
此时,“引路游魂”已飘到门前站定,伸手就按铁环,似要叫人接应。
可是那铁环红绣甚厚,显然久未开启。
这一点,更使路春生心念生疑,蒙上一层阴影。
于是他也不开言,一个箭步,暴退寻丈,右手五指一搭,扣住了“引路游魂”的脉门,并且眼神一震道:“你别急,我有话要问你!”
“引路游魂”感到很惊奇,三角眼连眨两下,讶然问道:“宗主有……有什么吩咐。”
“你引错了路,对吗?”
“在下引错……?”
“关门对联明明写着,何必装假!”
“在下岂敢……”
“既不承认,我解释给你听听!”路春生语音冰冰,将对方拖回两三丈,手指下联,念道:“这‘再回头处人鬼殊途’八个宇,暗示此门不可以走,而应该回头后退,才是一条生路,你还是好好的带我去,免生意外!”
路春生心思灵巧,解破哑谜,立使对方眼神一震,惊噫丁一声:“哦!”
但是——对方并不像想像中的惊慌,反在阴惨惨的脸上,浮起一层笑意道:“了不起,‘宗主’博学多才,在下佩服之至,但可惜你解错了。”
“本人有错?”
“迳对联是关主新题,专为对付聪明人物之用。”
“是吗?”
“因为聪明的高手极难对付,敝关主为要使人上当,特用这一句话,让别人自以为解对了,结果回头退后,觅找路线。”
“结果却找进了陷阱?”
“对,确实是这样!”
“我量你不敢说谎!”
“在下早巳禀明,无此胆量。”
“可是,为了证明真伪,我得麻烦你一下。”
“宗主是要看那陷阱?”
“一点不错!”
“这乃是一座迷宫,里面千回百转,暗藏八卦玄机,在下也只听说,实际不曾进去过,所以不能带!”
“哈哈哈眙!”路春生听他推托,不由几声哂笑道:“好家伙,连你这等人物,也敢当面弄鬼。”
“引路游魂”被他威光所慑,不由一个冷颤,脑袋连摇,极力否认。
其实,路春生目芒之内,巳用上了“幻眼传神”,仔细地察看对方心情,对方眼中虽然充满了害怕,却没有骗人的表情流露。
于是,他再进一步逼问道:“如果你说的是真话,那么,大门既很少用,迷宫又是绝路,你们出进,又走那里呢?”
“哦!”对方听到这里,脸色反而轻了不少,坦然答道:“我们平时都是走出口的地道,根本不走这两条。”
“那为什么不也带我走?”
“一则关主吩咐,像‘宗主’这样贵客,走地道未免怠慢,二则此关之后,就到了总坛所在。”
“嗯!”路春生经过这阵观察,知道对方说的真话,才将右手一松,改变声调道:“好罢,你就叫门罢。”
“引路游魂”暗叫了一声:“好厉害。”赶忙二度扣环,“叮!叮!叮!”一连三响,声音清脆无比,立刻有人答应。
约等了片刻时分,只听隆隆微震,关门大开。
当先是“鬼门关主”长揖恭迎,后面是两列门徒,垂手肃立,直站到里许以外的殿口。
路春生一看这付情形,认为“引路游魂”所言不虚,于是拱手作答后,就随关主迈向大殿,分了宾主之位,双方落坐。
可是——他这一路进来,随时都还注意到四周,坐下之后,更把大殿情形,细心地扫视了两遍。
只见这地方相当广阔宏伟,不愧为苦心经营的老巢,但若谈到埋伏机关倒看不出半点特别。
同时,“鬼门关主”也在忙着,他在门徒奉上香茶后,手一挥,斥退了闲杂之人,并且不放心地检查了一番,然后开言谈论。
当然,他们先谈到了“碧灵魅影”理身之事,详情读者尽知,不必作书人重复。
不过“鬼门关主”却没有那样轻松,他禁不住心头肉跳,疑神疑鬼地四面一望,张口结舌,道:“他……他如果……巳经……已经出现,那就更要注意……才……才好。”
路春生看他这付怪样,不由一哂道:“敌人没来,你就怕成这个样子,还谈什么诱敌入关,生擒活捉呢?”
“咳!咳!”鬼门关主怪难为情地干咳两声,面带愧色道:“所以……我要找‘宗主’不!‘少侠’来这里……。”
“我已经来了,你应该镇定一些。”
“是……是……。”
“现在你打算如何诱敌?来了之后又如何捉他?你都应该交待明白!”
“当然!当然!”
鬼门关主强打精神,尽力的镇定心神,随伸出一个指头,手指路春生所坐的大椅道:“老魅每一次来,都坐在这个位子上,所以我将此椅,做了一点手脚。”
“想必是铁箍铁圈一类,再加上翻板地窟!”
“正是……。”
“这种老套,他会上当吗?”
“希望他会……。”
“这不好。”路春生反对声中,立想起“风流教”中,自己碰到过的场面,那次他出这不久,不曾留心,才发生了毛病,而自从有了经验之后,到别人总坛落坐,从来不曾坐实。
当往事掠过脑际后,他更进一步说道:“以老魅那份多疑,这一手很难有效,万一被他看破内情,整个的计划都完了,因此——,”
“怎么样?”
“你要另有妙计。”
“另有一个装置,也在椅上。”
“怎么还是它!”
这一句话,使得对方的面包再度发红。但在路春生炯炯目光盯视下,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方法也许笨,还请‘少侠’先看看,再加指教。”
“那么你讲!”
“可是,得请‘少侠’下位片刻!”
路春生答应了一声:“好。”
身形一撤,横移两步,对方马上走近椅前,伸手指点道:“在下的机关,装有一个按钮,只要一按,坐椅立刻往下沉……。”
“嗯!”
“如果对方不防,直坠向百丈深牢,那里又黑又滑,那怕是天神下界,他也汉办法逃得脱!”
“如果不?”
“如果对方反应很快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朝上飘飞,这是人类的本能,任何人都不至於例外。”
“然后怎样?”
“朝上飞纵,椅上的重量突然减轻,就触发了自动机钮,再引燃十大桶火药,这份爆炸力量,足使整座大殿全化齑粉!”
“嗯,这还不错,”
路春生听到这招里套招,认为有点门道,这才点头认可。
“鬼门关主”见状,也掀唇带出笑意道:“在下头一个办法可以生擒敌人,第二个办法连尸首都找不着,不知‘步侠’是否满意?”
路春生原想活捉老魅,生祭双亲之灵,略一思索,又出了一个主意,但在说明之前,先行问道:“你说要引诱他来,这个办法又是什么?”
“这……这一点,要先请你原谅。”
“没关系,你讲好了。”
“我传出信号,说已经捉住‘少侠’请他前来处治!想他一定会到。”
路春生坦然一笑,道:“这办法倒不错,本人毫不反对。”
“少侠能不怪我鲁莽。我也安心了,只等对方一来,就照刚才的办法按计行事。”
“可是我要加上一点!”
“哦,‘少侠’还有妙计?”
“到时候,我们要装得像。因此本人假装被制,到时候你可以两个心腹人,把我抬放殿心,让老魅看了不生疑问。”
“鬼门关主”闻言,想了一想,道:“如果火药爆炸,少侠来得及吗?”
“你都来得及,我当然也可以!”
“在下有个护身之法,……”
“这就难怪你来得及,但这护身之法,又是什么?”
“我的椅下也有地洞,按钮一掀,双椅齐坠,只是他坠入深牢,我却掉进了一条活路,而且火药的劲道朝上面冲,不致炸到自己。”
“那么,你按钮之前,先给我递个暗号好了。”
“是,是。”
“鬼门关主”应声中,心机一转,随即答道:“老魅来到之后,我们必然会谈到你,那时我故作生气,大骂一声:‘路某某该死’,然后手掌一扬,拍下机钮,你看好不好?”
路春生虽认为对方可靠,但也不能不防备,因此微一沉吟,这些动作,预想了一遍:“不管他是假是真,反正按钮动作我可以看得清,彼此相隔很近,跃入地洞,决无固难,不过这些机关,必须现在检查一回,免得对方弄鬼。”
心急下,随即点头赞成,并且反问道:“主意是差不多,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那一件?”
“我们来演习一下!”
“鬼门关主”一听,毫不为难。连声应道:“行!行!行!‘少侠’不提,我倒忘了,本来就该练习才对。”
“可是,椅下火药可曾装好?”
“还没有!”
对方一说没有装,路春生反而有点奇怪,不由得剑眉一挑,目芒闪动……。
“鬼门关主”看到这洋,晓得他心有怀疑,立刻解释道:“少侠,在下不装火药,也有理由,因为老魅心计太多,眼线密布。像这‘鬼门关’附近,就有它的密报人,所以这个工作,留给我自己来做。”
“有道理,那么我们开始试一试。”
路春生感到满意,便命对方试验机关。
于是,“鬼门关主”解下腰间长带,先把老魅要坐的椅子,虚掉在方桌腿上,然后自己坐好,专等路春生手势。
路春生看了看殿中地形,这才叫了一声:“按!”
“按”字刚出,“鬼门关主”右手微动,只听:“嚓!嚓!”两记轻响声。
客位大椅,立刻坠入陷坑,但固已被长带吊住,落下丈余,便不再往下掉,而“鬼门关主”却连人带椅,滑下了三四丈。
但“关主”也有准备,一提真气,以掌贴壁,随即窜回地面,连沉重的大椅也拉了上来。
“少侠,你看如何?”
“很好。”
路春生回答之中,走到埋火药的那一边,虎目瞥处,发现洞旁环布斗大圆洞,都是安装炸药的位置,然后再道:“我们再来一下,这次由你发出暗号,我也跟着你纵。”
於是,“鬼门关主”拉起洞中大椅,将两个位置,重行布置一番。
路春生也仰面朝天,直躺在方桌前面,借用目棱余光,注定对方手势。
“咳!”关主首先乾咳半声,然后大喝道:“姓路的该死!”
死字声中,对方手掌一扬,一巴掌拍落在靠手上面!
“嚓!嚓!”
机关都像上次一般的应手发动。
路春生身形奇快,连招式都无法看清,已然扣住“鬼门关主”的足根,与他首尾相连,同时入洞。
这样的演习了三遍之多。
路春生才认为满意,两拂衣而起后,“鬼门关主”走向殿后,亲自搬来了十桶火药,一桶桶塞入坑中。又小心至极地装妥机簧引信。
“好啦!”关主准备已毕,面带高兴道:“如果少侠别无吩咐,在下就要去发出信号,让那”碧灵魅影“乖乖的进关受死!”
“慢点,你还忽略了一件!”
“不……不会吧?”关主自认为万事妥当,因此不相信的说道:“在下实在想不起还有什么。”
路春生微微一笑,道:“刚才你不说过;老魅耳目众多,眼线密布吗?”
“这是有之。”
“你大开关门,亲自接我进来,如今却说本人被擒,难道不怕间谍知道,先告诉对方吗?”
“哎呀!”鬼门关主怪叫一声,惭愧而懊恼的叫道:“真该死,我竟然疏忽了这一点!”
路春生见状,满有把握的说道:“没关系,亡羊朴牢未为晚也,我还有补杀办法。”
“哦,哦!”
“鬼门关主”一听,简直大喜过望,两眼圆睁,就等他的主意。
于是,路春生目光闪动,向四周扫视一下,只见除了他们之外,数十丈方圆,确实再无他人潜伏,这才说道:“好在你我交谈,别人却不知情,因此我们要真戏假做,彼此动手过几招,然后本人装作受制,才不令人奇怪。”
“这样说,对不起‘少侠’了。”
“没有关系,你只管先动手。”
手字声中,“鬼门关主”先行一揖,然后大吼一声:“姓路的别走!”
紧接着:“篷!篷!篷!篷!”就是一轮快掌。
路春生也发出一阵冷哂声,双臂一划,奥招迭出,其掌风之强烈,只震得门窗幌动,尘埃大起。
这一番有声有色的打斗,立刻引来了一大群关下门人。
但在‘关主’下令之前,谁也不敢走近殿来,惟有摩拳擦掌,在外面吆喝连声,助长威势!
路春生一见如此,马上故露破绽,身形一歪,口中发出沉重的闷哼声,而且脚步跄踉,撞开殿门,抡入阶边作势要走,“那里跑!”
“鬼门关主”一声厉号,如影随形。紧紧跟上,同时手中招式,快似闪电飘风,不离对方穴道:“吭——。”
路春生内力一逼,口中喷出一线血珠,恨声不已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如不受了‘笑面人屠’冷招,焉能失守……。”
刚讲到“手”字,他忽地真气一闭,如一尊石像一般,硬绷绷“咕咚”倒地,再也动弹不了。
“桀桀桀桀”
“鬼门关主‘发出得意的冷笑,和那手下的如雷喝采,震得山鸣谷应,风起云涌!
“你们传出信号,就说奉关主生擒了路春生,快请‘魔王’现身,也好处治!”他一面说,一面弯下腰来,双手抄起路春生,扭转回身,就向殿中走去。
但是——他刚走到殿桌附近。
人群中一声大吼。声如霹雳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