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近黄昏,赵幽兰倚窗而立,看看那绚烂的晚霞,逐渐消散,落日西沉。
忽然,一阵北风,带着丝丝细雨飘入富内,打在了脸上,霎时间,乌云弥空,夜幕未合,已然朦胧在片,大雨如注。
天有不则风云,这一阵暴风雨来的好快。
赵幽兰掩上富门,室中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一座很大的药房,贮藏着数百种名贵的药材,赵百年未失踪前就在这里配制出疗治各种疑难杂症的药物。
赵幽兰记得火石铁镰,就放在身侧的檀木桌上,三天后,每当落日黄昏的时刻,她都来到这座药房中,燃起一盏时灯,研配药物,直到四更过后,才回房休息。今天,是第四个晚上了。
赵幽兰轻轻吁一口气,伸出右手,去取火石铁镰,准备燃起灯火。
但觉手腕一紧,似是忽然被带上了一道铁箍,顿觉骨疼如裂,气力全失,不禁一呆。
耳际间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赵姑娘,我不想伤害你,希望你能好好合作……”
赵幽兰心情为之震动,急问道:
“你是谁?”
“低声一些,赵姑娘,如果你希望有人赶来救你,那就是逼我辣手摧花了,聪明如赵姑娘者,大概还不至于闹得如此煞风景吧?”
赵幽兰镇静一下震动的心情,低声道:
“你捏疼了我的手腕。”
紧扣在玉腕上的直指、突然松开,但那低沉音,却透出丝丝冷意,道:
“赵姑娘,我希望彼此尊重!”
黑暗中,寒芒一闪,带着金铁冷森的刀芒,已逼上了赵幽兰的咽喉,接道:
“只是一刹的时光,就会闹成幽明异途的局面,没有人能在这样快速一瞬中救你性命,我不希望赵姑娘,把大她的青春年华,投入呼救的赌注中。”
话说完,刀芒忽然消失不见。
但这已经证明了,他出刀的快速,他的话,不是虚言恫吓。
赵幽兰确有呼救的打算,但面在,不得不改变主意了,她不想死,至少,不想这样糊糊涂涂的死掉。
镇静一下心神,极尽目光看去,也只能看到一个黑黑的人影,站在五尺左右处,显然,那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而且,也用黑布掩去了面目。
赵幽兰道:
“你究竟要干什么?”
“只是问几句话……”
黑衣人轻缓地说:
“赵姑娘,我希望得到你真实的回答,我知道有人在这药房的四周保护你,也明白这可能是个陷阱,但我还是来了,而且就在你的身旁,他们却一无所觉,如果你还相信他们有能力保护你的安全,那就愚不可及了。”
赵幽兰完全冷静下来,缓缓说道:
“阁下想知道些什么呢?”
黑衣人声音平和的说道:
“听说赵姑娘收到了一批药材,可以配制成一种特殊的丹药,那种丹药具有一种奇异的能力,可以延长一个人的寿命?”
果然是有人来了,这证明肖寒月的设计,十分有效,这个人判事的才能,当真有过之处,但唯一使赵幽兰觉得奇怪的是,张岚、王守义和他们那些守在赵府中的人手,怎会如引的大意,敌人已经摸入了药房之中,他们竟然会不知道,而这座药房,又是肖寒月设计的防守重心。
只听那黑衣人缓缓接道:
“赵姑娘,是不是很难答复?”
“不!我在想,应该怎么样回答你?”
“赵姑娘,这不是需要考虑的事,这是一件事实,有或没有,应该立刻可以回答出来,我的耐性不太好,也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
黑衣人声音仍然是那么和平,但言词之间,已然杀机隐隐。
忽然间,闪光划空,室中一亮,赵幽兰把握那一道闪亮,看清了黑衣人。
那人戴了一顶北方特有的黑色绒帽,从头上直套下来,一双黑色的手套,除了两眼露出来之外,全身所有的肌肤都隐藏在黑色的衣帽之中,左手中拿着一把刀,黑色的刀柄,黑色的刀鞘,右手握在刀柄上,随时可以拔刀击出。
隆隆雷声紧接在闪光之后,这给了赵姑娘一个思索的机会。
三个月思念父亲的痛苦、折磨,使聪明的赵姑娘有了超越她年龄的成熟,面对着死亡的恐惧,竟然能完全的平静下来,雷声顿住,立刻接口,道:
“如果能集齐需要的药材,就医学理论上说,确有可能配制出一种延年益寿的药物……”
黑衣人道:
“这种药材,在四五天前,已经送到了这里!”
“不错,可惜的是,家父还没有做过试验,丹药的真正效用,还无法肯定。”
黑衣人点点头,道:
“配制丹药的药材,想必就在这座药库之中了?”
赵幽兰道:
“是!”
“好!赵姑娘把那些药材拿我!”
赵幽兰吁一口气,道:
“是不是也要把我带走?”
摇摇头,黑衣人缓缓说道:
“江南第一名捕就在府中,带你一起走,恐怕是不太方便。”
赵幽兰已从黑衣人的口气中,明白了父亲尚未遇害,没有赵大夫的精深医道,纵然有齐一的名贵药材,一样无法配制出益寿神丹,但赵幽兰学希望能得到明确一点的答复,略一沉思,道:
“当今之世,只有家父和我知道配制神丹的方法……”
黑衣人冷笑一声,接道:
“令尊活的很好,如果姑娘不愿令尊受到什么伤害,最好一次能把配制神丹的药物拿全。”
赵幽兰呆住了,她心中想的事被人一语道破,而且,反被对方利用父亲的安危作为恐吓,这个人不但刀出如电,心智也是高人一等。
“这些药库之中,存放有千种以上的药材,如此夜暗……”
“姑娘是想点起灯火?”
黑衣人的反应很快。
赵幽兰道:
“我的记忆力虽然很好,但调配神丹的药物,共有二十七种之多,在黑暗之中摸索寻找,自难免会有错误,我不想连累到父亲受苦。
她虽不会武功,但聪慧过人,点起一盏灯火,可以引起张岚的注意。
黑衣人沉吟了一阵,道:
“姑娘如果真的关令尊的生死,可以把二十七种配制神丹药材打成一包,第三天中午时,送到秦淮河畔……”
“秦淮河……”
赵姑娘愕然说道:
“那地方,我怎么能去……”
“你必须去,而且要一个人去,为了令尊的安危,姑娘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怎么交给你……”
“用不着姑娘费心,我们会找上你,惊忧姑娘,请多原谅……”
紧闭的扇子,忽然大开,一阵急风挟着雨滴飞入。
赵幽兰关上窗子,打燃纸煤,点起了桌上的红烛,火光照耀下,药库中一片光亮,哪里还有黑衣人的影子?
室门迓然而开,张岚和王守义鱼贯而入。
赵幽兰看了两人一眼,坐着的身子未动,淡淡一笑,道:
“两位来晚了。”
张岚微微一怔,道:
“人已经走了!”
王守义回顾一眼,道:
“走了,你是说,有人来过,又走了。”
“不错……”
肖寒月一身湿淋淋的行了来,接道;
“我看到他人窗子中飞身而出,像一只飞鸟似的,走的好快。”
望着张岚和王守义讶然的神色,赵幽兰未待两人动问,就把经过说了出来。
她说得很详细,只听得张岚、王守义呆在那里,良久之后,张岚才叹息一声,道:
“咱们只想到他夜间会来,现在,只不过是刚吃晚饭的时间……”
王守义苦笑一下,接道:
“这一阵大风,帮了他的忙……”
“不!他没有被淋过,他抓住我的手腕时,手套还是干的。”
赵幽兰纠正了王守义的推断的错误。
张岚看了王守义一眼,冷冷地说道:
“那是说,天色未黑,他已潜入了这座药库中,隐藏了起来,咱们安排的暗中监视着这座药库,难道都瞎了眼睛不成?”
王守义:
“我立刻叫他们来,问个明白!”
“算了,这是他们布置上的疏忽,敌人却胆大心细,选择了晚餐时那个空隙,好在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王守义突然把目光凝注在肖寒月的脸上,道:
“肖兄弟,既然见到了来人穿窗而出为什么不同手拦截?”
肖寒月道:
“他走的太快了,我来不及拦截,其实,就算我出手,也是拦截不住。”
张岚道:
“肖老弟,你在外面停了多少时间?”
肖寒月道:
“不算短,我听到了他和赵姑娘的交谈。”
“为什么不招呼我们一声,也许,可以把他抓住。”
“张兄……”
肖寒月解释道:
“在下自知武功不济,恐怕行动的时侯,发出声音,激起那人杀机,而且赵姑娘应对的很好,所以,在下一直站在那里不敢妄动。”
“肖兄弟,怎么会发觉了那人,赶来这里?”
王守义追问不舍。
“我没有发觉敌人,否则,我会先招呼两位一声,我只是知道赵姑娘到了药库,奇怪她为什么不点灯火……”
张岚一挥手,拦住了
王守义,接道:
“在下很惭愧,一点疏忽,几铸大错,肖兄弟亡羊补牢的高见,可否说出来,大家研商一下。”
肖寒月道:
“晚进也正要请教两位,这一次,不能再有错失了。”
他说出一番计划,张岚和王守义都听的不住点头,但赵幽兰却似别有所思,时而皱眉,时而微笑,不知她想的什么心事?
由于对张岚、王守义的失望,娇弱的赵幽兰,正暗中作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以丰富的医学知识,保护自己和敌人作一决斗。*
六朝金粉夸古都,无边风月话秦淮。
明代中叶的秦淮河畔,名动全国,是江南风月的精华所在,真是美女竞艳,香风十里,大有江南佳丽尽集于此的美誉。
秦淮风月的特色,和别处有些不同,那些江南美女,都住在画肪之上,画舫停泊在秦淮河中,每艘画舫,固然建造的美化轮美奂,画舫内外的灯火,更是各具匠心,上灯时刻,画舫上万灯齐燃,在秦淮河中,排成一道数里的灯山,明灭闪烁,画舫之中笙歌不辍,花灯美女,互相映辉,极尽诱惑能事,引得那些王孙公子,巨贾富商,文人骚客,江湖浪子,武林大家,不惜干金买笑,把秦淮风月衬托得金碧辉煌,通宵达旦。
中午时分,秦淮河仍在沉寂之中,数十艘画舫,排列水上,但却一片静悄。
少了那点闪亮的灯火,和巧笑倩兮的美女,酒香笙歌,秦淮竟也有安静的一面。
一艘摆着鸭翅、鸡脚卤味的小船,轻轻在水上划动着,驶入河心,远离了画舫。
操舟的六十左右的灰衣老人,照顾卤昧的,却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蓬发布衫,高卷着裤管。
灰衣老人停下双浆,苦笑一下,道:
“肖老弟,我查问过了……”
“王兄,可有结果?”
敢情这两个人,竟是王守义和肖寒月所改扮。
停舟的水面上,四无邻船,视野广阔,两人可以放心地交谈。
王守义叹息一声,道:
“没有。那黑衣人如何混入了药库,我那两个负责监视的捕快,竟然全然不知道。我办了十几年的案子,也遇上不少穷凶极恶的匪徒,但都被我绳之以法……”
肖寒月接道:
“也替王兄挣来了这江南第一名捕的声誉。”
王守义摇摇头,道:
“也许,十余年挣来的这一点名气,要断送在这件案子上了!”
他突然伸手取出一个酒壶,两只酒杯,斟酒了洒,先干了一本随手拿过一只鸡脚,啃了起来。
肖寒月目光转动,只见一艘梭形快舟,破浪而来,快逾奔马,左手端起酒杯,右手取过一个鸭翅膀,道:
“来,大叔,我再敬你一杯。”
梭形快舟,裂开一道水痕,由小船四五尺外驰过,激荡的浪花,使小舟左右摇动,横移两尺开外。
抬头望去,快舟已到了五丈开外。
望着那远去的舟影,王守义道:
“好强的腕力,如不是你配合得好,恐怕咱们已被迫露出了破绽,肖老弟,说你会无江湖经验,可真叫人难信?唉!千虑一失,我真是有些急湖涂了。”
肖寒月奇道:
“咱们装扮得像,怎么引起人家的怀疑呢?”
王守义道;
“咱们来的早了一点,这种卖卤味、小菜、点心的不船,大都是在画舫中姑娘起床之后出现,要午时过在一点,咱们早来了半个时辰,就是为一点疏忽,几乎造成大错。”
肖寒月点点头,道:
“这么说来,对方是一个善于计算,又十分小心的人了。”
“不只是一个人……”
王守义有些忧苦的接道:
“可能是一个组织,肖老弟刚才看到那艘校形快舟了,如若两臂没六、七百斤气力,决无法使梭舟有那种飞驰水面的速度,还有那潜入药库的黑衣人,竟在我两名精干地捕快防中,无声无息的摸了进去……”
肖寒月接道:
“虽然是那阵大雷雨助帮了池,但他提前在晚饭时刻潜了进来,也出了我们的预料之外,我们却把防护的重点安排在二更之后,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肖老弟,更可怕的是,他们那身武功,我这十几年捕头生涯,也遇上过一些武功不错的盗匪,但像这等高明身手的匪人,却是未曾遇过。”
“王兄,这方面,小弟恐怕是无能为力,我虽然也练过拳、掌、剑法,可是……”
“我知道……”
王守义打断了王守义的话,接道:
“张总教席是武林名宿,希望他能在这方面有所弥补。”
“王兄的武功……”
王守义接道:
“我也许可以和刚才那个操舟人勉强一战,但手下那些捕快,恐怕就很难派上用场了。”
“这个……”肖寒月忧形于色接道:
“王府中的侍卫,应该都是高手才对。”
“也只能寄望他们了……”
王守义抬头看看天色,接道:
“近中午时分了,赵姑娘也该来了。”
掉转船头,驰回河畔。
这时,已有不少卖点心的小船,开始出动,穿梭在画舫林立之中,这就使得王守义和肖寒月的小船,不再起眼。
本来十分幽静的秦准河畔,人也渐渐多了。天下闻名的秦准风月,又一天开始复生,画舫上窗门开启,犹带惺松睡眼的姑娘们,招乎着小舟上的船家,购买点心;王守义打点起十分精神,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小船沿着河岸,缓缓行驶,留心着水中、岸上,每一处可疑的地方,人物。
这时,一个身穿蓝布衣裙的村女,手上提着一个花布小包袱,正由十几大外缓缓行过来。
肖寒月坐在船上,一直盯着那村女看。
王守义低声道:
“赵姑娘来了,我上岸去迎接她……”
肖寒月吁一口气,道:
“我看不清她的容貌,鬓前散发被垂,遮却了她大半个脸。”
“什么?”王守义大为吃惊的说:
“你能看到她的脸?”
“是啊!我看得很清楚,只可惜,她垂下的头发太多了,鼻子以上,大部被头发遮住。”
相隔十几丈的距离,能及细微,看到眉目飘发,这种眼力,实是惊人得很。
事实上,王守义也在看那村女,而且,是运聚目力在看,但他只看到大约的形貌,窈窕的身材。
“肖老弟,你是说那村女不是赵姑娘?”
“我不能肯定?但她穿的衣服、手中的包袱,那是我们约好的颜色。”
王守义道:
“那大概不会错了,也许赵姑娘扮成村女,换上布衣,样子有一点不同,我上去看看,不能让赵姑娘再涉险了。”
话虽说得婉转,但心中对肖寒月的能见赵幽兰眉目细微一事却大感怀疑。
肖寒月心中也在奇怪,这番总署,早经商定,由张岚带着王府侍卫,易容改装,负责在岸上保护赵姑娘的安全,王守义、肖寒月负责水上,怎的竟不见张岚等人。
小船刚刚靠岸,忽见一个身穿水绿衣裙的姑娘,直向那村姑迎了上去。
王守义心中一动,低声说道:
“肖老弟,看着船。”
跨步登岸,急行过去。
那绿衣少女已和村女会合,村女把手中的花布小包袱交给了绿衣少女。
但两人却没有急于离开的样子,对立交谈。
王守义本是快步追赶,现在,却放缓了脚步。
他已经追得很近。看得也很清楚了,那村女果然不是赵缨兰肖寒月没有看错,那村女两髯间散发披垂,果然是大半个脸都被垂发遮住。
现在,王守义离那村女,只有七、八尺的距离,她又举起了纤纤玉手,理起鬓边散发,面目清晰可见。
王守义呆住了,他办了无数奇案,江南名捕,自非浪得虚名但却从未遇到如此巧合的事情,同样的时间,同样的衣物,一样的花布小包袱。
那村女回过头来,看了王守义一眼,微微一笑,牵起要衣姑娘的手,低声道:
“姊,带我到画肪上看看好么?”
绿衣少女叹口气,道:
“小妹,有什么好看的,那是女人卖笑的地方,姊姊命薄如纸,沦落风尘,我怎么还能把你也拖下水去……”
“姊,我只是看看就走嘛!”
村女的口气,满是哀求。
绿衣姑娘有些无可奈何的道:
“好吧!坐一下就得走。”
两人转向秦准河畔行去,就从王守义的身侧行过,王守义闻到了那绿衣少女身上的脂粉香气。
呆呆望着两个少女的背影,王守义摇摇头,吁一口气,道:
“怎会这般巧合,而是一个巧妙的设计!”
王守义转脸看去,不知何时,肖寒月已站在他的身后,怔了一怔,道:
“肖老弟,你是说……”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她穿着同样的衣服,在约定的时间到了秦准河畔,但她不是赵幽兰,赵姑娘……”
王守义忽然跳了起来,接道:
“赵姑娘呢?”
“还有张总教席……”
“对!他还带着两个侍卫,难道、难道……他们出了事情?”
王守义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话,说:
“这不太可能啊!张岚那身武功,和他丰富的江湖经验……”
肖寒月淡淡的接道:
“王兄,我们遇上了高人,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两位姑娘。”
“对!先把她们抓住。”
抬头看去,那绿姑娘和布衣村女,已行到了河边,正准备登上一艘小舟。
王守义心中大急,气纳丹田,大声喝道:“张杰、罗镖拦住他们。”
他快步向前奔去。
张杰、罗镖是王守义手卜两个最精干的捕快,药库被人潜入王守义挨了一记闷棍,不敢再有疏忽,把两个左右臂膀也调了来,应天府中的捕头可算是精锐尽出。
但见一艘紧靠岸边的小船上,突然站起了两个船夫打扮的大汉,一跃登岸,拦住了即将登上小舟的绿衣姑娘和布衣村女。
这一支伏兵突出,看出了王守义的才能,江南第一名捕,用有不凡之外。
王守义急奔如飞,追到河畔。
那布衣村女似乎有些害怕,躲在绿衣姑娘的身后。
绿衣姑娘却是十分沉着,看了两个大汉一眼,道:
“两位是……”
左首大汉笑一笑,道:
“问我们的头儿吧!”
绿衣少女回头看了急奔而至的王守义一眼,道:
“问他?”
王守义接道:
“不错,是我让他们拦住你们!”
绿衣姑娘轻颦一下柳眉儿,冷然说道:
“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拦住我们,就算是讹诈吧?也该找个借口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难道你们还敢打劫抢人啊?”
应付这种场面,王守义可是游刃有余,冷哼了一声,道;“好利的一张嘴巴,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人,不过,老夫不吃这一套,把包袱解开给我看看,里面包的是什么?”
“果然是抢人呀!救命啊……”
绿衣姑娘大声呼叫起来。
肖寒月赶到了,但他没有插手,只是站在一侧,冷眼旁观。
王守义转眼回顾,发觉已有不少人围上来看热闹,不禁一皱眉头,道:
“张杰,把闲人撵开。”
张杰就是先开口的大汉,看着围上来的人物,大多是船夫小贩,不见特别扎眼的人,一拱手,道:
“各位乡亲,我们是衙门的人,正在查件案子,各位请帮衬一下,没事的请回到船上,不要妨害公事。”
右手取出一面腰牌,四下挥动。
看到捕快的腰牌,人倒散去大半,只有四五个胆大的人,没有散去,但也退到一丈开外。
绿衣姑娘忽然一笑,道:
“哟!大爷,既是衙门的人,怎么不早说一声。”
解开花布包袱,摊在地上,里面只是几件女孩子换洗的衣服。
王守义看了站在一侧的罗镖一眼,罗镖伏下身去,捡起衣服查看。
他查看得很仔细,但那只是几件衣眼,连铜板也找不出一个。
王守义皱皱眉头,道:
“姑娘是……”
“我叫荷花,在杨柳舫上候教,她是我妹妹。”
“杨柳舫……”
王守义抬头看去,果然见林立在水面的画舫中,有一艘杨柳舫,约停在十丈之外。
“大爷……”荷花笑一笑”,道: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走了。”
王守义道:
“哦,到那里?”
“自然是回杨柳舫了,如果大爷们还要问话,我在杨柳舫上等候。”
荷花回答的气定神闲。
想不出留难的理由,王守义只好挥挥手,道:
“好!你回去,不过,不能离开杨柳舫,还有令妹,也请你暂时留住她,不能离开。”
荷花点点头,牵着妹妹的手,登上一艘接脚的小舟。
回顾望了肖寒月一眼,王守义有些茫然的,道:
“老弟,这是怎么回事?”
但闻步履声响,一个大汉急奔而至,高声问道:
“那位是王总捕头?”
王守义看那大汉年约三十六七,一身青色紧身衣服,道:
“区区就是,阁下……”
“韩伯虎,张岚张大人要我通知王总捕头一声,立刻回到赵府中去。
王守义不认识这个人,却听过韩怕虎这个名字,此人是金陵城中威远大镖局重金礼聘的副总镖头,到金陵不到半年,王守义还未见过,想不到竟是张岚的朋友。
事情发展如一团乱麻,但王守义的处理却很明快,回头对张杰、罗镖挥挥手,道:
“去盯上荷花姑娘,天黑之前,如不见我派人通知,你们就撤回永乐堂。”
两个人应一声,立刻登上小舟,划向杨柳舫,这张杰、罗镖是王守义最得力的两个助手,武功好,人也机警,办事稳健,滴水不漏。
肖寒月似乎是想到什么?张口欲言,但在话出口之前又忍子下去。
回到了永乐堂,只见布衣裙的赵幽兰早在厅中,轻颦柳眉儿,一语不发,坐在厅中间一张太师椅的张岚,更是脸色冷肃,两个佩刀侍卫,分站厅门两侧。
王守义一眼就看出了气氛不对,但却想不出,什么事会闹得如此僵持,轻轻咳了一声,道:
“张兄……”
张岚一摆手,道:
“王总捕头请坐。”
“谢谢……”
王守义已感觉到,事情相当严重,在没有了解原因之前,最好不要多话,规规矩矩地坐在一侧。
韩怕虎一抱拳,道:
“张兄,对小弟还有什么差遣?”
张岚摇摇头,道:
“韩老弟请回镖局吧!以后,有需要麻烦你!”
韩伯虎道:
“好!兄弟先告退了。”
转身而去。
肖寒月看着张岚,又看看赵幽兰,在王守义身边坐下。
张岚长长吁一口气,道:
“王总铺头,赵姑娘交给你了,我们这就离开。”
他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王守义急急站起,拦住了张岚,道:
“张兄,什么事?惹你这么个生气法?”
赵幽兰抬头看了张岚一眼,欲言又止。
这就使得张岚火气更大,冷冷说道:
“缉捕凶手,捉拿人犯,不是我作教席的责任!”
“是是是……”
王守义急急接道:
“是我们作捕快的责任,张兄是奉七五爷的口谕,从中相助。”
故意提出七王爷,是提醒张岚,你也是奉命而来,说走就走,那就是不把七王爷放在眼中。
张岚叹口气,道:
“七王爷那里,我自然会去交代,这件案子,我张某人是不想再管了。”
去意如此坚决,倒是出了王守义的意料之外。
这件案子,因难重重,眼下,只是稍有眉目,有张岚以王府总教席的身份顶着,知府大人不好追得太紧,七王爷也不便常常查问,张岚要去撒手一走,这就麻烦大了,王守义心中一急,连忙说道:
“张兄,什么事?请说出来,大家商讨,你老可是这件事情的中心人物,我是依附骥尾,听候差遣。”
张岚接道:
“我不吃皇粮,不拿俸银,也没有办案的责任。”
“话是不错,不过……”王守义道:
“这件案了很棘手,你老既然管上了,半途撒手,岂不是要落人话柄。”
张岚怒道:
“只要七王爷答应老夫撒手,谁敢说我闲话?”
一直未开口的肖寒月,突然说了话,道:
“张兄,究竟为什么事?”
赵幽兰叹息一声,接道:
“都怪我,得罪了张老前辈……”
“你……”
肖寒月大惑不解的,道:
“怎么会开罪了张老前辈?”
赵幽兰苦笑一下,道:
“因为,我没有照你们吩咐合作,得罪了张老前辈,不过我抓到一个敌人,不知道能不能将功折罪……”
王守义兴奋地说道;
“抓到了一个敌人,在哪里?”
他忽然发觉张岚有不悦之色,赶忙住口。
赵幽兰缓缓站起身子,行近张岚,福了一福。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消去你心中的气怒,但我的想法,只是备不时之需,所以,才有那些准备,想不到的是,他们竟然会先藏入马车之中,我事先真的不知道车中有人,等我发觉到有问题的时候,呼救恐已不及,大人怪我的是,在马车启动之前,大人来看我,我没有说明车中潜藏有人……”
张岚接道:
“就算你生恐危生命,不敢呼救,但至少也应该示意一下,站我有点准备,可是你却若无其事,一声不吭,哪还把我张某人放在眼中?”
“这一点,算是我的疏忽,但我已有了擒贼之法,贼人机警,我如有示意恐怕也有警觉……”
“这么说来,是老夫错了?”
赵幽兰道:
“不!是我的错,我早该对张前辈说明准备的擒贼之法,也就不会有这场误会了。”
肖寒月、王守义总算明白了这场误会的原因,奇怪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赵幽兰,竟然能生擒了潜入车中的敌人,不知她用的是什么方法?
但闻张岚长叹一声,道:
“罢了,罢了,老夫年近半百,怎能和你一般见识?这件事咱们就此不再提它了!”
武林中人,最爱面子,张岚争的就是赵姑娘说一句道歉的话。
眼看风波平息,王守义暗暗吁一口气,道:
“张老,这么说来,赵姑娘本就没有到秦淮河去了?”
张岚道:
“敌手狡猾,老夫也不得不防他们一招,邀了韩怕虎带着几位镖师,暗中随行保护,想不到他们竟然早派人潜入蓬车之中,幸好,那人被赵姑娘用药物迷晕擒住,,这一闹,就过了中午,自然是用不着再去准河了,老夫才要韩伯虎去扫呼你们回来,一方面,也让你们认识一下,这个人不但武功好,人也机灵的很,以后,恐怕还有借重他的地方。”
王守义道:
“张兄,你问过那人口供没有”?
张岚摇摇头,道:
“没有……”
举手一招,接道:
“把他拖出来!”
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应了一声,行到大厅一角,拖出来一身着灰衣,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
这个人年纪虽然很大,但他却长得很瘦小,身长不满四尺一副皮包骨的身架,单以他身材而论,很像十几岁的孩子,但脸色却是灰里泛青,是那种肋无四两肉,生性极端冷酷、阴毒人物。
看清楚了灰衣人的形貌,王守义心中大大的震动了一下,道:
“张兄,是不是点了他的穴道。”
“是中了赵姑娘的迷药。”
赵幽兰道:
“我给他解药,让他醒过来。”
伸手取出一个玉瓶。
“慢着……”
王守义伸手拦住赵幽兰,道:
“这个人阴狠刁猾,武功又高,千万不可大意,我先点了他几处穴道再给他解药。”
王守义点了他双臂穴道,还是不太放心,又取来了一条丝绳,捆住了他的双足。
赵幽兰取出一个玉瓶,拔开瓶塞,在那灰衣人的鼻孔,倒了一些白色粉未,道:
“一盏热茶工夫之内,他就可以清醒过来了。”
张岚看看王守义,道:
“你认识他?”
“认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提起他的名号……”
王守义说道:
“张兄,你也可能知道。”
张岚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灰衣人两眼,道:
“他是……”
“鬼刀侯玄!”
果然是大大有名的人物。
张岚呆了一呆,道:
“他就是侯玄?久闻其名矣!想不到会是这么一副德性。”
王守义苦笑一下,道:
“就是这么一副貌不惊人的样子,才会叫人常看走眼,加上他一向行动诡密,恶名虽着,江湖上认识他的人,却是不多,三年前,他在金陵城中伤了两条人命,我追了他三个月,连影子也找不到,想不到,三年后,他又在金陵出现,却被赵姑娘擒住,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张岚道:
“听说他刀出如电,很多武林中的高手,都栽在他的手中。”
“张爷夸奖了……”
不知何时,侯玄已经醒了过来,但他仍然侧身静卧,连动也没有动过一下,如果不是他忍不住开口说话,在场之人,竟然无人知道他已经醒来。
张岚低头看侯玄一眼,道:
“你认识我?”
候玄微一挺腰,人已坐了起来,笑道:
“张爷名满江湖,现在又是七王爷座前红人,我候玄岂可不识,只不过,你张爷是大人物,不认识我侯某人罢了?”
他双臂穴道受制,双足又被紧紧捆着,毫不费力的一下就坐了起来,这人功力的精深,却非小可。
王守义冷冷说道:
“候玄,你可是被缉拿的要犯,最好老实点,如图挣逃,格杀勿论。”
候玄冷冷看了王守义一眼,淡淡说道;“侯某人虽是阶下之囚,可不是被你王总捕头拿住的,你神气什么劲呢?”
王守义脸色一变,就要发作,却被张岚拦住,道:
“候玄,你在江湖上也算一号人物,大丈夫敢作敢当,张某人想问你几句话,希望你能据实回答?”
“那要看你问什么了?该说的我会说,不该说的,就是千刀万剐了我,侯某人也不会说一个字。”
张岚皱皱眉头,忍着心头怒火,道:
“赵大夫是不是你掳走的?现在何处?”
“不知道!”
候玄回答的非常干脆。
张岚冷笑一声,道:
“那你潜入赵姑娘的马车中,目的何在?”
候玄回头瞄了赵幽兰一眼,道;
“提起这件事,侯某人就觉得窝囊,这一遭阴沟里翻了船,我鬼刀候玄,竟然栽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
“张兄,你听听,他是一派胡言,答非所问,不给他一点苦头吃……”
王守义愤怒地说:
“只怕是很难使他就范。”
张岚点点头,目光盯注在候畜的脸上,冷冷说道:
“候玄,你既知老夫之名,也该知道我的脾气,一诺千金,只要你据实回答老夫的话,我保证不弄逼供,要是再退顽强,支吾以对,那就自找苦吃了。”
候玄坐正了身子,淡淡一笑,道:
“你说话算数?”
张岚怒道:
“张某必践,你……”
候玄接道:
“张爷别生气,在下知道王守义的手段,只不过想要张爷重复一下保证罢了。”
语声一顿,接道:
“在下受人之雇,想窃取赵姑娘一批药物。”
张岚道;
“什么人雇你的?多少代价?”
候玄道;
“代价很高,白银五千两,至于雇我的人,就不便说了。”
王守义摇摇头,道:
“张兄,候玄老奸巨猾,尽兜圈子,这么文明问法,绝对问不出结果。”
张岚脸色一变,道:
“候玄,我重视你是个人物,想不到,你却戏弄于我。”
候玄接道:
“怎么?一定要说出雇我的人?那不是坏了道上的规矩……”
突然双腿一挣,捆在小腿上的丝绳,竟然寸寸断裂,坐在地上的人也站了起来。
王守义吃了一惊,霍然站起,伸手抓去。
候玄左臂一伸,五指如扣,疾拿王守义的右腕脉穴。
这一招变化诡异迅速,迫得王守义疾退了三步,道:
“你的双臂……”
“怎么,大出意外是不是?”
候玄冷笑,道;
“我如不解开双臂穴道,怎敢挣断丝绳,这只怪你王总捕头制穴手法太差。”
张岚缓缓站起身子,道:
“高明,如此短促时间,能够运气自解穴道,这份内功,放眼江湖,屈指可数,张某人小看阁下了。”
候玄道:
“张爷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侯某人是个杀手,为人处事,只求目的,不择手段。”
张岚双目中神光闪动,面色凝重,冷然说道:
“好个不择手段……”
右手一挥,拍出一掌。
候玄一闪避开,笑道:
“张爷,我不想和你动手……”
张岚接道:
“那就由不得你了。”
双掌连环进击,片刻间,拍出二十八掌。
候玄瘦小的身躯,有如风车一般,在方圆三尺之内,闪躲回转,竟然把廿八掌完全避开没有举手封架,也没有还击一招。
张岚呆住了,这是他从没有想到过的事,竟然有人在他连环二十八掌之下,不封架,不还击,轻轻松松地闪避开去,再打下去,不但颜面无光,而且毫无胜算。
王守义知道鬼刀候玄武功很高,但高到如此程度,却是大出了他的意外,他是作捕头的人,不像张岚那般讲求江湖规矩,唰地一声,抽出藏在抽中的铁尺,道:
“张兄,这个人放不得,咱们联手擒了他。”
这时,站在一侧的两个王府侍卫,也亮出了兵刃堵在厅门口处。
张岚似是忽然间老了十年一般,有些茫然道:“我们联手……”
王守义接道:
“是啊!咱们在办案子,不是一般江湖上比武过招,用不着太多顾忌。”
候玄双目神光一闪,冷冷说道;
“王守义,不是我候玄夸口,你那点武功,在候某人的手下。走不过十个回合的。”
王守义心中明白,候玄确非夸口,眼下唯一的机会,就是张岚能放下面子,两人联手,或有胜望,偏偏张岚是个最爱面子的人,自恃武林名宿身份,一时间竟然放下了脸,沉吟难决。
忽见寒芒闪动,一股刀风,直袭侯玄。
原来,守在厅门口处一个侍卫,深知张岚为人,看他面有难色,立刻挥刀击出,准备代替张岚,和王守义联手擒敌。
刀如闪电,一闪而至。
但闻候玄冷笑一声,右手疾场,金铁交鸣,血雨溅飞,蓬然声中,那飞扑过来的侍卫,摔跌到五尺以外肖寒月的身前。
候玄站在原地未动,除了脸上一片杀气之外,双手未见兵刃。
但那侍卫却是咽喉裂开,气息已绝,连一声呼叫也未出口,分明刀中要害,一击毙命。
“鬼也手法,当真是神出鬼没……”
张岚忍不住惊叹出声。
“张爷见笑了……”
候玄淡然地说道:
“他突起发难,来势太快,我一时间收不住手。”
王守义脸色肃然,一挥手中铁尺,道:
“候玄,你拒捕杀人,那可是灭门大罪……”
候玄道:
“王总捕头一定要找死,侯某人只好成会你了。”
王守义道:
“我为固执法,死而何撼。”
这两句话掷地有声,大有一代名捕的气概。
张岚长于一口气,道:
“杀人偿命,王兄,咱们联手擒他。”’
右手一探腰间,取出一对子母金环,分握双手。
候玄突然一个闪转,灵动无比地欺到了赵幽兰的身侧,一手抓住了赵幽兰的右臂。
紧强的赵姑娘,目赌杀人流血,心中已掠恐欲绝,但她却咬牙忍住,没有失声大叫,那里还想得到候玄会打她的主意。
事实上,就算她早知道了,也是闪避不及。
候玄的动作太快,快得张岚和王守义都救援不及。
娇弱的赵幽兰,面对着死亡时,却出奇的镇静,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竟无畏惧之色。
“两位如果不顾忌赵姑娘的生死,尽管出手。”
大厅中突然静了下来,静地落计可闻,王守义、张岚都明白完全没有抢救赵姑娘的机会,一时间,呆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肖寒月剑眉耸动,俊目放光,盯注候玄,突然开口,道:
“放开她……”
候玄冷笑道:
“好大的口气,放开她,你小子是什么人?”
“我叫肖寒月,你要人质,我可以代替赵姑娘。”
“哈哈,肖寒月,没有听过,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份量?”
“我…”
“你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连十两银子也不值的小人物……”
候玄轻藐地说:
“你要代替赵姑娘作人质,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东西?”
肖寒月躯抖动,双目圆睁,瞪着候玄,大有拼命一扑的架势。
赵幽兰轻叹息一声,道:
“肖兄,算了,你救不了我的,何苦多送一条命?”
她看到了候玄杀人,却没有看到候玄的刀在何处,那真是取命快如闪电,肖寒月如要出手救她,岂不是自寻死路。
只听肖寒月叹息一声,道:
“赵大夫救了我的命,我却无以为报,怎能眼看你被擒作人质,如果要死,我也该死在你的面前……”
像怒矢划空一般,以候玄的灵巧,竟也闪避不开,但见人影闪动,蓬然大震中,候玄跌摔到七八尺外,赵姑娘已被肖寒月抱起来,跃退五尺。
但闻男声大喝,女声惊叫,混在一处,传入耳际。
那是赵幽兰的惊叫,张岚、王守义同声喝阻肖寒月不可冒险的声音,只因同时出口,混在了一起,反叫人听不清楚。
这不过一瞬间的时光,张岚、王守义都愕住了,候玄却借此机会,一个翻滚,飞跃出厅。
守在门口的侍卫横身拦住,却被候玄一脚踢倒。
张岚、王守义警觉时,候玄已去如疾风消失厅外。
赵幽兰不忍肖寒月溅血刀下,早已闭上眼睛,睁开眼睛时,发觉竟被肖寒月一手抱住在怀中,心中又喜又羞,低声道:
“肖兄,放开我!”
肖寒月啊了一声,急急放开赵姑娘,脸上一热,道:
“我……我忘不了还抱着你。”
看看肖寒月的惶恐模样,赵幽兰后悔为什么要睁开眼睛,如果闭目装作晕迷,岂不是可以在肖郎怀中多留一阵。
心念转动,羞红泛颊,低下头,柔声道:
“我该多谢肖兄救了我。”
张岚叹息一声,道:
“肖兄,你是真人不露相啊!我这数十年的江湖岁月,真是白过了,今天,我算开了眼界,这一刻时光中的变化与厉练,大有一日千年的感觉。”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老前辈,肖寒月只是侥幸……”
“什么?”
王守义大声嚷道:
“侥幸!肖老弟,这叫侥幸啊!赤手空拳,封住了名动天下的鬼刀,硬把一个人毫发无伤救了回来,我干了几十年的捕头,也见过一些高人,可从来没有像你那样的武功,肖老弟,你已经露了相,还咬着牙说是侥幸,这不是谦虚。这是瞪着眼说瞎话呀!”
肖寒月又是一个苦笑,道:
“也许我有武功,可是我从没有试验过。王兄,我是练过武,但从来没和人动过手,刚才,我只是情急拚命……”
王守义接道:
“老弟,你……”
张岚吁一口气,接道:
“我相信肖兄弟说的话,他有一身绝世武功,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
由肖老弟改成了肖兄弟,口气上,多了一份亲热,也多了几份敬重。”
王守义看着张岚,道:
“这个,可能吗?”
张岚道:
“肖兄弟说的是真话,但这中间,却又有些使人难解的玄秘,不过,我相信可以问个明白?”
这一下,肖寒月呆住了,他对封住鬼刀,救了赵幽兰,完全出于一种意识本能,那快速一刹的变化过程,并非是早有预计,在他自己的感觉中,确实充满着侥幸,他做到了,但却连自己也有很多疑问?倒是希望由张岚的质问,能让他演绎出一个变化的过程,把那些熟记于胸中的武功口诀,勾绘出一个完整的体系。
望着肖寒月,张岚声音有些生涩地,道:
“肖兄弟,在求证一件事情的时候,言语之间有着盘洁的尖锐,希望你不要介意。”
赵幽兰突然接口道:
“老前辈说得对,我爹这些年在医术上,能突破很多难关,得到我常提出很多刁难他的问题有关。”
“对,老前辈尽管请问,寒月知无不言。”
“好!那我就直言了……”
张岚的骄傲、固执,似乎在适才一番搏斗中,随而消失,神情和口气间,大为客气起来。
这就使得在场中人,忽然感到他变得和善可亲得多了。
“鬼刀的可怕,在它的隐藏奇密,出现难测,你怎能一出手就把他封住了?”
张岚提出第一个质疑。
“噢!我看到了他的刀,藏在右袖中,所以,我一出手就拿住他的右腕脉穴,不过,我一带之间,就把他给打了出去,倒是出于意外。”
张岚笑一笑,道;
“那秘需要过人的眼力,但你想抓他的右腕,一下就能抓住,这必需有很高明的拎拿手法?”
肖寒月点点头,似是若有所悟。
张岚道:
“水有源,树有根,任何一门武功,都有一定的脉络系统,肖兄弟,可不可以把你学的剑法、掌法,说出一个绵连的脉络出来?”
肖寒月沉吟了一阵,道:
“这件事我也想过,我所以感觉到自己武功很差,就是,我没有练过完整的一套拳掌、剑法,那个无名老人,今天传我两招剑法,明天又传我两招擒拿,虽然各有格局,但却不互贯连。”
王守义道:
“你说,你那位无名老人的师父,只传你半年武功?”
“是啊!”
王守义道:
“真是叫人难以相信啊!就凭你对付鬼刀候玄那一招,也得练上个十年、八年才成,张兄,这是不是有点玄虚?”
张岚闭目沉思了好一阵,才睁开眼睛,道:
“我有点明白了。”
肖寒月道:
“老前辈,请你……”
张岚摇摇头,道:
“肖兄弟,咱们越来越生份了?”
肖寒月微微一怔后,笑道:
“是!张兄,请多指教。”
张岚道:
“你没有学过一套完整的拳掌、剑法,但却学会了剑掌拳中最精粹的招术,那可能是数十套、数百套剑法、掌法的精英,也只有如此,才学了半年之间,造成你这样一个杰出的高手,至于你练的内功,我相信也是武林中至高的,可惜,我的见识不足,说不出你练的内功名称!”
肖寒月智慧绝高,张岚几句话,画龙点睛,使得积存在他胸中的武功、技巧、手法、霍然间串连了起来,当下抱拳一个长揖,道:
“多承教示,寒月获益非浅。”
张岚哈哈一笑,道:
“尽我所能,大概也只能谈到此处为止了……”
目光转注到赵幽兰的身上,接道:
“幽兰姑娘慧眼识人,如非你留下肖兄弟,今日之局,真不知是如何一个结果?”
赵幽兰泛羞红。看了肖寒月一眼,道:
“这都是家父的交代,晚辈那有这等眼光。”
聪明的的赵姑娘,淡淡两句话,推的无迹可寻,却又是那般的意味深长,家父交代了很多事情,岂会是只此一桩。
王守义突然行到被杀的侍卫尸体前面,低声道:
“张兄,这件人命大事要怎么处置?”
张岚点点头,道;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自然由我向王爷交代,今日之事,使我感触很多,江湖上高人如许,我竟然有些懵懂无知,候玄那一刀,杀了一个侍卫,也杀去了老夫一身骄气,使我对这件案子的看法,有了急转直下的改变,肖兄弟说的不错,赵大夫仍然留在金陵,问题是藏身何处?什么人能够支用这样多的武林高手、江湖凶人,替他工作,他们展现了可怖的实力,但也留给了我们一些线索。”
王守义道:
“张兄高论,究竟是武林名宿,识见确有过人之处!”
张岚摇摇头,道:
“你不用捧我,三十年安逸生活,武功和思维力都有些退化了,候玄那一刀,如当头奉喝!使我在陶醉的梦中觉醒,灵台清明了不少。”
“张兄,应天府辖下冠芸云集,公卿众多,敝上知府大人,虽然是从二品京兆……”
王守义把握住机会说:
“办起事来,也恐怕力难从心,必得七王爷大力支持才行。”
张岚点点头,道:
“七王爷全力支持,不过,这件案子,不是大队军兵可以奏功……”
打铁趁热,王守义接了一句,道:
“张兄的意思是……”
张岚是何等老练的人物,傲气消退之后,判事明朗得很,如何会听不出王守义弦外之音,笑一笑,道:
“王兄用不着套我,这件事,我已经决心投入,不查个水落石出,决不罢手,他们能聘请江湖凶人插手,老夫可以邀约武林朋友助拳……”
“是是是,守义和应天府中的捕快,都听从张兄的调度。”
张岚点头一笑,望望肖寒月,道:
“肖兄弟这等高手帮忙,相信足可和他们抗衡,问题是赵姑娘的安全,倒要特别小心一些……”
“不用替我担心……”
赵幽兰微笑如花地接道:
“我稍通药理,药物可以治病,而且也可以防身,我会在住的地方,布下一道天罗地网。”
张岚笑一笑,道:
“那就好,你能自保,我们就可以放开手,追查下去了。”
王守义道:
“幽兰姑娘配制的药物,能够在瞬息之间,迷倒了鬼刀候玄那等人物,使他没有下手的机会,大概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等途药了?”
赵幽兰一笑带过,避不作答。
肖寒月突然开口,道:
“他们派来了候玄潜入赵姑娘赴约的马车上,显然是想掳走赵姑娘,却又派人穿着与赵姑娘相同的衣服,鱼目混珠,到秦准河畔赴约,用心何在?”
王守义道:
“大概是想测看一下,我们的部置,是不是很严密?”
张岚道:
“最重要的,还是想摸清楚我们的实力。”
肖寒月道:
“不知道荷花姊妹,是他们的人,还是只受他们的利用?”
王守义道:
“不好,他们两姊妹如只是受人利用,对方不会留下线索,抓她们未必能问出什么?说不定会害了她们两条命?”
张岚道:
“对!当心对方杀人灭口。”
王守义点点头,道:
“肖兄弟说的对,总不能放弃这条线索……”
肖寒月道:
“明讯不如暗查。”
王守义道:
“好!我立刻派人通知张杰、罗镖撤回来。”
张岚目光一惊赵幽兰,道:
“赵姑娘,叫人准备一点酒菜,我们边吃边谈,研商个对敌的办法出来……”
赵百年生活上很舒服,美酒佳肴之外,还有文雀、武凤两朵解语花常伴身侧,她们美丽健谈,善解人意,而且胸罗很博,对赵百年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
但赵百年却是过得很痛苦,他不知道住的是什么地方,室中光线柔和,但完全是人工布设而成,上不见天日,下不见寸草,文雀、武风虽然可人,但也有一定原则,那就是不准赵百年离开居处,赵大夫整个活动地方,只是卧室、客厅,不过是方圆数丈之地。
这是囚禁,除了吃饭、睡觉,完全无事可做。
这时,他正小睡醒来,文雀已端起盘水果,站在床侧,笑道:
“赵大夫,睡醒了,吃点水果吧!”
赵百年冷冷看了文雀一眼,翻身下床,走入小厅,在一张锦墩上坐了下来。
娉娉婷婷的行过来,文雀脸上带着娇柔的微笑,道:
“大夫,是不是今天的心情不好,可要婢子高歌一曲,以解你心中的烦恼?”
望着文雀那娇艳容色,如花微笑,赵百年强压下心头烦躁,长长吁了一口气,道:
“你的歌喉是很好,可是,我听的太多了。”
文雀道;
“是。要不要召武凤来,为大夫轻舞一番……”
“不用了……”
赵百年冷冷地说道: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要把我囚禁在这里,此地虽不见日月星辰,估算,大概总有百日之久了吧!”
文雀点点头,道:
“大夫,这里有什么不好呢?”
赵百年深注文雀,缓缓说道:
“你是指你和武凤……”
文雀接道:
“小妾和武风,奉命侍奉大夫,务求周求,使大夫能忘去烦恼……”
赵百年叹息一声,道:
“不错,你和武凤都是人间殊色,只可惜我不是贪恋美色的人。”
文雀双目中忽现泪光,低声说道:
“赵先生真是正人君子,妾和武凤,短裙薄衫,周旋身侧,百日相处,耳鬓厮磨,先生能不及于乱。妾身内心之中,对先生敬重得很。”
“噢……”
赵百年脸上泛现一抹笑容,道:
“文雀,我知道,你是上有所命,身不由己,贵主人把我囚石禁于此,供应美食、佳酿,又选了你们这种绝世容色,腹有才华的美女陪我,显然是没有加害之意了。”
文雀沉吟了一阵,道;
“是!大夫是我们主人的贵宾。”
赵百年道:
“我想见见主人,和他当面谈谈,总可以吧?”
文雀道:
“赵先生,你已经等了百日之久,何必急在一时,请再稍候几日,主人已有示谕传下,他近来事务繁忙一些,一有空暇,应会来见先生。”
“还要等多久时间?”
“这个,妾身无法回答,我想应该不会太久了?”
赵百年沉吟不语。
文雀轻轻叹息一声,道:
“大夫,妾身有几句不知轻重的话,说出来,希望先生不要见怪?”
赵百年望着文雀,心中忖思:这丫头年纪水大,但对事务的了解,却是大大的超过了她的年龄,共聪明才智,似不在爱女幽兰之下,天赋固佳,但后天的培养,亦是大为重要,没有十年八年的时间,也无法培养出她这种博学多才、能歌善舞的本领,智以学识为本,慧以天赋作基,文雀智慧双全,岂可轻视。
心中念转,微笑颔首,道:
“文雀姑娘,尽管请说,百年洗耳恭听。”
“大夫言重了,妾身想请教先生的是,以你绝世医学,是不是真能使一个人长生不死?”
问话虽然在意料之中,一旦证实,赵百年仍不禁为之一呆,道:
“什么人想长生不老?”
“大夫胸藏锦绣,难道还要贱妾直言么?”
赵百年叹息一声,道:
“文雀姑娘,仙道学说,虽见典籍,但举证空泛,难予采信。”
“大夫,请就医学上探求结论?”
赵百年道:
“良药可医病,或可续命数载,如于求长生不死,纵然是华他重生,扁鹊还魂,也无法配制成这种药物。”
文雀呆了一呆,垂首不语。
赵百年久不闻回答之声,忍不住转头看去,只见文雀垂螓首,双眉深锁,似是正在思索一件大事,心中甚感奇怪,低声道:
“文雀姑娘,百年说的句句地真实之言。”
文雀轻轻吁一口气,缓缓抬头,道:
“大夫。千古艰难是何事?”
赵百年呆了一呆,道:
“唯一死……”
文雀低声接道:
“读万卷书,济世之用,且莫为书所愚。”
这几句话含糊笼统,但却是似有所指,赵百年竟有些不明所以,呆了一呆,道:
“姑娘,恕百年……”
文雀低声接道:
“大夫,图穷匕现,事急从权,贱妾言尽于此,请先生三思。”
这就点铁成金,意在言中了,赵百年把前后的意思一连贯,立刻明白,是要他从权自保。据实而言,就会丢掉性命,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起身一揖;道;“多谢指教!”
文雀嫣然一笑,道:
“大夫品可敬,贱妾稍尽棉力,但应对之处,还要大夫深思熟虑。”
“是是是,百年自会小心应付。”
文雀道:
“大夫请坐,一切如昔,冷傲自负,反使人莫测高深。”
“又得明教,感激不尽……”
赵百年感慨万端地说道:
“百年如能保一命,都是姑娘指点。”
但听一阵步履声响,武凤忽然急奔而入,急声叫道:
“文雀,文雀……”
赵百年正襟危坐,文雀却迎了上去,道:
“什么事,这么大呼小叫,不怕吵了先生?”
武凤点头一笑,回顾了赵百年一眼,道:
“大夫,对不住啦!我有重要的事,要和文雀姊姊商量……”
赵百年点点头,道;
“两位姑娘请便!”
武凤和文雀相对低语一阵。赵百年闭上双目,心中思想着文雀之言。要用一种什么样的兑法,才能保住性命,而又不能不失去自己的尊严……
苟全性命于威迫之下,说不得实,只有从权用术,欺之以方了。
但听文雀娇甜的声音说道:
“大夫,贱妾要告别了。”
“什么?”
赵百年霍然睁开了眼睛,道:
“你要告别了?”
经过了一番深切的交谈,文雀在赵百年的心目中,已有了一种视为依托的感觉,骤然间听到了文雀要吉别而去,内心中大为惊震。
文雀笑一笑,道:
“大夫,贱妾奉侍先生,已过百日,今日奉命离去,此后是否还有机缘,侍候先生身侧很难预料……”
“文雀姑娘,你要到哪里去?”
“这个……”
文雀颦起了柳眉儿,道:
“很难说了,大夫应该明白,我只是一个女婢,没有自主的能力,也帮不上赵大夫的忙?”
她意在言外,指点赵百年,除了自救之外,别人无法相助。
赵百年点点头,笑道:
“话虽如此,但两位在这一段相处时日之中,对我照顾甚多,一旦离别,总有依依之感了。”
知道赵百年已完全领悟了自己的话中含意,文雀大大地吁一口气,放下心中的石头。
武凤倒是有些不忍,低声说道:
“大夫是谦谦君子,我和文雀都很敬重大夫为人,但愿今日分手,只是小别,来日还有奉侍大夫的机会。”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赵百年心中郁闷尽除,大笑接道:
“两位姑娘色艺双绝,老夫也希望再有相见之日,祝两位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言罢,闭上双目,不再望二女一眼。
文雀轻轻一拉武凤,低声道:
“我们走吧!不要惊忧了大夫的静思。”
肖寒月踏上杨柳舫时,正是花灯初上的时刻,花枝招展的舫姬,正盛装准备迎客。
一身光鲜的衣着,使肖寒月完全改变了样子,修长身材,英挺形貌,恍惚如玉树临风,衬托他一身不凡的华贵气度,再加上一个劲装随护的大汉,完全是一付贵介公子的派头。
有道是:老鸨受钱,姐儿爱郎,打从肖寒月踏上了杨柳舫,就吸引了不少姑娘的眼光,也引得一个接待客人的大茶壶,哈着腰迎了上来,因为,肖寒月看上去是那种两们都有的豪客,既有钱,又有人。
“公子贵姓?”
“我姓肖……”
“肖公子,里面请。”
肖寒月被让入一间布置豪华,又雅致的舱房。肃客的大茶壶陪笑说道:
“小的孙七,大爷们都叫我小七子,肖公子是一个人,还是约了朋友?”
“我一个人……”
小七子一怔,忖道:“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房间,只是他一个客人,这一次可是看走眼,亏了本。
肖寒月瞧不出小七子的失望神色,但化装成长随的罗镳看得出来,双目一瞪,冷冷说道;
“不开眼的小杂碎,咱们公子登上你这杨柳肪,是你小子的造化,小心地侍候着,少不了你的钱。”
这一下,肖寒月明白了,笑一笑道:
“赏他十两银子的茶钱。”
罗镖掏出十两银子送了过去,小七子接过赏钱,立刻矮了半截,屈下了一膝,道:
“谢谢肖爷的重赏。”
看到了这么一副变化多端的嘴脸,肖寒月淡然一笑,道:
“不用多礼,起来!”
“是!肖爷要吃点什么酒菜,我立刻交代厨下准备。”
肖寒月道:
“杨柳舫除了酒菜之外,还有什么?”
“美女,肖爷,今天才到的,两上天仙化人似的小姑娘,要不要叫来给你见识见识?”
肖寒月心中一动,道:
“今天才到的?”
“是啊!肖爷,你可真会拣日子啊!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我去叫她们来,你见识见识,我小七子给你保证,两个姑娘家,还都是黄花大闺女。”
小七子口沫横飞地说。
肖寒月点点头,道:
“她们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文雀,一个叫武凤,模样好,人又灵巧,肖公子我小七子在秦准画舫上,混了十年,由打杂的小伙计,干到领班的班头,见过不少姑娘,但就没有见过哪一个能比得过这两个丫头,我年年不出半年的时光。她们都将成秦准画舫中顶尖的红人,肖公子,你是挑花照命,是她们第一个陪侍的客人。”
肖寒月暗暗叹息一声,忖道:“勿怪秦准风月,能享誉一时,单是这大茶壶的一张嘴,就能说得你心甘情愿,掏出白花花的银子。
肖寒月点点头,回顾罗镖一眼,道:“再赏他十两银子。”
罗镖应声又取出一锭银子,心中却暗暗偷笑道:
“听说这肖公子出身寒微,但一旦有银了给他,可还是真会花啊!”
小七子又谢了一声,神态间又多了几分恭敬,低声道:
“肖爷,我去叫厨下配四个精致的好菜,来一壶上好的女儿红,叫文雀、武风两姐妹一齐过来,你一面喝,一面看,包管你喝得顺气,看得满意。”
肖寒月道:
“好!听你如此说,倒要见识一下,不过,小七子,听说这杨柳舫上,有一位荷花姑娘,如果她有空,也请她过来坐坐。”
小七子怔一怔,笑道:
“肖爷、小七子给你推荐的文雀、武凤,如此席上的佳珍、鱼翅、燕窝。荷花只能算衬底的青菜、萝卜,不过,公子爷既然点了她,算是她的造化,你稍坐片刻,我这就叫他们上菜,备酒。”
说着话,哈着腰出雅室。
也许是二十两银子的手笔够大,只不过片刻间,酒菜齐上。
肖寒月回顾罗镳,脸上带有几分歉意罗镳却微微一笑,躬身说道:
“公子用酒,我在门外侍候。”
肖寒月心中很不安,论身份罗镳是应天认的副捕头,有了品级的官儿,易容改装,扮演长随,竟然能如此拘谨守分……
忖思之间,忽觉着眼前一亮,一又丽人,踏着莲花步行了进来。
前一个一身鹅黄衫裙,淡扫蛾眉,薄施脂粉,樱唇微翘,带着三分傲人的笑意,气质高雅,不带一点风尘气。
后一个一身翠绿,绿得人一身春意,只是神情间,带着淡淡的冷漠,使人不敢轻涉遐想。
果是天姿国色的佳人,风尘中有此等人物,确实大出了肖寒月的意料之外,一时间,竟忘记出言招呼。
倒是两位姑娘先开口,道:
“文雀、武凤对望一眼,嫣然一笑,款移莲步,一左一右,在肖寒月两边坐下。
肖寒月惊然一惊,心中暗道:“二女初入风尘,意毫无娇羞之态,大方坦然,有如风月扬中老人,立刻提高了几分警觉。笑一笑道;“两位姑娘今日是初次下海……”
武凤笑一笑,接道:
“也是初次陪客,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还望肖爷指点?”
肖寒月道:
“不敢当,在下也非风月中的常客……”
武凤瞪大眼睛,道:
“怎么?肖爷不住在金陵城中?”
“不是!在一游学到此,久闻秦准河边风月的盛名……”
肖寒月说:
“特地来此一游,开开眼界,想不到竟遇到了二位姑娘这等美艳人物,秦准风月,真是盛名不虚。”
武凤笑一笑,道:
“肖爷英俊调傥,也是少见的风流人物。”
她脸上的冷漠神色渐渐消退,大大的眼睛中,泛起了明亮的光彩,显然,她对肖寒月的印象很好,正在脱下冷漠,防护的外衣。
“武凤姑娘夸奖了,在下……”
进门来只说过一句话的文雀,突然开口,接道:
“肖爷,是不是觉得我们有些放荡,初度见客,却少了那一份少女的矜持、娇羞。”
这番话弦外有音,用意在提醒武风不可动情,同时也说出肖寒月心中的疑问。
肖寒月心中暗道:“文雀这丫头冷静、深沉、倒是不可大意,当下笑一笑,道:
“听小七子说,两位姑娘都是今日上船,在下却未想到两位姑娘竟然坦然处之。”
文雀道:
“我们自愿进入杨柳舫,作为歌妓,自然不会有那份被人逼迫的痛苦,目睹花灯耀目,管弦不绝,倒也是另一种生活,心中充满着好奇之感。”
这是自甘下贱的想法,但肖寒月却没有说出来,淡淡一笑,道:
“是姑娘智慧绝人,自有与众不同的想法!”
文雀叹息一声,道:
“我们姊妹,虽然生性批达,不在乎世俗的看法,但走上歌妓这条道路,也需要很大的勇气,为此犹豫在三,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条道路,个中的利害,早就想清楚了。”
“噢!原来如此……”
肖寒月恍然大悟地道:
“世道崎岖,我想贵姊妹必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时,垂帘启动,小七子先探头进来,瞧了一眼,行了进来,道:
“肖爷,荷花姑娘来了。”
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白绸金绣锣衫,腰系八宝长裙的姑娘,迈着春风俏步行了过来。
果然是荷花,但荷花,却已不认识这衣着光鲜的肖寒月了。
荷花突然停下脚步,看看文雀、武凤,有些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缓步在一张木椅上坐下。
肖寒月笑一笑,道:
“荷花姑娘。”
“是!妾身荷花。”
她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绣衣锦裙,究竟是无法抗拒文雀、武凤的天香国色。
文雀笑一笑,道:
“荷花姊姊,我们是今天初到,不懂规矩,以后,还姊姊指点。
稍解窘态,荷花抬起眼看了文雀、武凤一眼,道:
“听小七子说,画舫上来了两位妹妹,想不到竟是如此的艳色动人,我想不出十天半月的工夫,两位都将成为秦准河上的花后、公主,届时,还要两位照顾一下我这先入花行的的姊姊了。”
肖寒月暗道:荷花口齿伶俐,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但不知文雀、武凤和这文雀之间,是否有所关连?
只听武凤娇声笑道:
“咱们只顾客气,冷落了肖爷,来,肖爷,我敬你一杯。”
肖寒月举杯相对,道:
“在下敬三位姑娘。”
四个人刚干了一杯酒,小七子又鬼头鬼脑的行了进来,站在肖寒月的身侧,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肖寒月回顾了小七子一眼,笑道:
“有事吗?”
“是啊!肖爷,能不能让文雀、武风去应酬一下黄公子?”
“黄公子是……”
“肖爷……”
小七子放低了声音,接道:
“黄公子就是应天府王堂的少爷,指名要文雀、武凤过去陪酒,这两个丫头不过是今天才上画舫,这风声就传了出去,可是纸包不住火啊!我已经被他骂了两次,踢了一脚。”
“那真是难为你了……”
肖寒月微笑道:
“其实,你用不着找骂挨打的,过来说一声,把两位姑娘请过去就是了。”
小七子道:
“谢谢肖爷,谢谢肖爷,你可真是大人大量,应酬一会,我就把她们叫回来还给肖爷。”
肖寒月淡淡一笑。道:
“不用急,要她们多认识一些贵胄豪客。”
小七子听的楞住了,打量着肖寒月,道:
“肖爷,我小七子在画舫上干了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见过你这种有种风度的豪客……”
肖寒月挥挥手,笑道:
“去吧!小七子,当心去晚了又要挨骂?”
文雀、武凤四道目光,一齐投注在肖寒月的身上,脸上是一种无可言喻的奇怪表情,缓缓站起身子,随小子七行了出去。
肖寒月斟了一杯酒,笑道:
“荷花!来,我们喝酒。”
荷花举杯喝了一口,笑一笑,道:
“肖爷,你一点也不生气?”
肖寒月怔了一怔,道:
“生气!为什么?”
荷花道:
“文雀、武凤去应酬别的客人,你一点也不吃醋?”
肖寒月大笑道:
“她们属于杨柳舫,自然应该为杨柳舫应酬客人,我为什么吃醋?”
荷花叹息一声,道:
“肖爷,我荷花在风尘中混了五年,见过了三届秦准花后,她们固然是十分美艳,但如和文雀、武凤比起来。那就是大见逊色,这两个丫头,是我这五年来见到画舫机歌姬中。最出色的人物,但你肖爷,却是我见到的第一位最好风度的客人。”
肖寒月道;
“一般客人,又会如何?”
荷花道;
“他们不会放人……”
“那不是苦了小七子吗?”
荷花点点头,道:
“也可能会闹出很麻烦的事情……”
肖寒月奇道:
“会闹出什么样的麻烦事情……”
荷花双目凝住在肖寒月的脸上,瞧了一阵,道:
“肖爷,是不是常到风月场中饮酒寻乐?”
肖寒月心中付道:难道风月场中,还有什么特别的规矩不成?口中却笑一笑,道:
“秦准画舫,倒是初次见识,至于他处……”
荷花接道:
“肖爷是谦和的人,也许惹不出那些麻烦了?”
肖寒月有些明白了,点点头,道:
“荷花姑娘,你可是指那些争风吃醋、打架闹事的麻烦?”
荷花道:
“是!风月场中,龙蛇混杂,有钱的都是大爷、打架闹事,自属难免了,所以,每一家,都养了一些保镖、护场的人,不过,这也只能对付一些三流青皮的小混混罢了,真正遇上财雄势大的人,或是江湖豪客、高手,不是吃足了苦头,就是噤若寒蝉。”
肖寒月察颜观色,荷花似有所指,暗道:这丫头言语之中,已有破绽,我想法子套套她才行。”
暗定主意,笑一笑,道:
“荷花姑娘,在下既然敢来这等场合,自然也是不怕事的人,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
“所以,我说肖爷是最好的客人。”
话已有些入港,肖寒月微微一笑,道:
“荷花,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的事?”
荷花惊然一惊,道:
“没有,没有,肖爷,我只是看的太多,心有所感罢了!”
“这就是了……”
肖寒月点点头,道:
“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力所及,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荷花道:
“谢谢你,肖爷,我真的很好,没有什么麻烦。”
心知再逼问,可能会引起疑心,当下一转话题,道:
“荷花,这杨柳舫,在秦准画舫中的名气如何?”
荷花笑道:
“看来肖爷,当真是初涉秦准风月了,杨柳舫只是中等地方,要在秦准风月中排名,五十余画肪中,连前面十名也排不上,不过……”
肖寒月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道:
“不过什么?”
荷花笑道:
“不出一个月,杨柳舫会在秦准风月中,大放异彩。”
“为什么?”
“因为杨柳舫上,有了文雀、武凤。”
肖寒月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道;
“文雀、武凤确是人间殊色,是那种极少见的美女,竟也会甘心沦入风尘……”
荷花笑一笑接道:
“这就是看法上的不同了……”
肖寒月急道:
“荷花,我言出无心,希望你不要见怪才好。”
“肖爷言重了……”
荷花笑接道:
“风尘沦落,当在是有辱门媚,所以,每位姑娘都有一段断肠往事,无奈心情,但如能花国抡后,使王孙公子多金少年,追逐在石榴裙下,争相量珠作聘,选一位如意郎君,托付终身,也只有在这等风月场中,才有些机会,自然,这要本身具有那些条件才行,我看过三届花后,抡元不及半年,都拔身风尘而去。”
肖寒月道:
“懊!还有这些曲折,不知秦准花后,是如何一个选法?”
荷花道:一年一次,选出一后四妃,花榜一提名,立刻身价百倍,别说花后了,一个画舫上,只要选上一名花妃,就可以日进斗金。”
肖寒月道:
“姑娘可是觉得文雀、武凤一定能够入选抡元?”
荷花道:
“如单以色、艺而论,两人一定可以入选,只不过,人缘也很重要,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支持;也可能会功败垂成……”
肖寒月笑一笑,接道:
“难道这花后、花妃的选举,还有弊端不成?”
“肖爷,天下完全没有弊端的事,只怕很少见到,能够顾到大体,那就算不错的了,文雀、武凤,一定会出头,但如误了今年,只怕要多等一年了。”
肖寒月想不到这风月场中,竟还有这样多的花样,既然上了画舫,总要弄个清楚,笑一笑,道:
“荷花,秦准画舫,天下闻名,想来,一定也有很多与众不同的规矩了?”
荷花道:
“肖爷是指那一方面?”
“当然是迎客陪酒的事,劈如说文雀、武凤……”
肖寒月话未说完,荷花已自作聪明的接上口了,道:
“这就是要看客人的手段,和姑娘的心意了,当然,防上的领班伙计,也可以从中撮合,至于文雀、武凤,今天初到,我还不太了解,不过,看她们对你肖爷的神态,似乎是十分欢迎,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肖爷最好从两位中选择一位出来?”
肖寒月道:
“选择一个?”
荷花道:
“不错,她们两上同时来了杨柳舫,想来是一对情同姊妹的好朋友,肖爷如果想左拥右抱,说不定会两头落空。”
肖寒月总算明白了荷花的意思,心中忖道:文雀、武风出现得很突然,荷花日前举动,亦绝非无因,不如将错就错,缠夹在她们之间,也许可以理出一条线索来。
心中念转,长长叹息一声,道:
“可借,区区不能在金陵停留太久,虽然绝色当前,也只有望洋兴叹了。”
荷花嗤地一笑,道:
“肖爷能停留几天?”
肖寒月道:
“最多能停三天?”
荷花道:
“那就只好孤注一掷了。”
“孤注一掷?怎么一个掷法?”
荷花道:“猛药重金,叫人从中撮合,看看能不能使她们动心,不过,肖爷先要决定,喜欢那一个?”
软帘启动,文雀满脸笑容地行了进来,道:
“荷花姊姊,你们在谈什么呀?”
荷花掩口轻笑,道:
“谈什么?要问肖大爷了!”
文雀傍着肖寒月身边坐下,道:
“肖爷,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事情?”
肖寒月只觉脸上一热,道:
“我们在谈……谈你……”
“谈我什么?”
“这个……这个……”
肖寒月虽然是别有用心,但他究竟是初入风月场中,还难完全适应,这个了半天,这个不出所以然来。
荷花盯着肖寒月笑一笑,道:
“看来,肖爷也不是常在同月场中走动的人,文雀妹子,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迎客侍酒,倒不如由我说出来,你们两方面琢磨一下。”
但闻啪地一声,小七子抚着半个脸,跌了进来,一个穿着蓝绿缎子长衫,年约二十左右的少年,满脸怒容紧随而入,两个三十左右、膀粗腰圆的黑衣大汉,紧跟在那蓝衣少年身后而入。
小七子站起身子,道:
“黄少爷……”
黄少爷右手一挥,又是一个耳光子,打得小七子退了两步,嘴角间鲜血汩汩而出。
肖寒月望了那位黄少爷一眼,坐着未动。
荷花早已吓得脸上变色,坐着的身躯,微微抖动。
文雀却很镇静,缓缓站了起来,道:
“黄少爷,为什么生这么大气呀?”
黄少爷冷笑一声,指着肖寒月,道:
“他是你的什么人?”
文雀道:
“客人哪!”
黄少爷道:
“客人?怎么!少爷我不是客人哪?你是存心刷我的面子,还是少爷我的银子烫手,酒没有喝上两杯,凳子没有坐热,就抽了腿溜过来了,是不是看不起我姓黄的?”
文雀道:
“黄少爷误会了,文雀怎么敢……”
黄少爷冷笑一声,接道:
“你现在知道不敢了……”
右手一抬,疾向文雀抓去,文雀惊叫一声,闪到了肖寒月的身后。
黄少爷一把没有抓到人,火气更大,一挥手,大声喝道:
“给我抓起来。”
两个站在身后的黑衣大,应了一声,左右包抄过来。
寒月的修养再好,但形势逼人,不能再装聋作哑了,长长吁一口气,站起身子,挡在文雀身前,道:
“诸位,有话好……”
两个黑衣大汉,眼看肖寒月的衣着光鲜,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倒是停了下来。
黄少爷却盯着肖寒月,冷冷接道:
“原来,你也会说话,我还以为遇上了哑巴呢?”
肖寒月已听小七子说过,这位黄少爷是应天府正堂公子,实在不愿意惹上麻烦,笑一笑,道:
“黄少爷说笑了。”
黄少爷皱皱眉头,打量了肖寒月一阵,道:
“你认识我?”
肖寒月道:
“今天初见。”
黄少爷道:
“你是干什么的?”
肖寒月道:
“游学士子,路过金陵,闻得秦准风月的盛名,特来一游。”
“听只是一个游学士,黄少爷的火气,又大了起来,冷笑一声,道:
“游学游到秦准画膀上来了,必是一位纨绔子弟……”
肖寒月摇摇头,接道:
“走马章台,游戏风月,在下确然不肖,但黄兄又如何呢?”
“喝!你倒教训起我来了……”
黄少爷脸红脖子粗地叫道:
“给我拖出去,丢到河里。”
两个黑衣大汉应了一声,同时出手,抓向肖寒月。
肖寒月双手分出,一下子拿住两人的腕穴,微微一带,两个黑衣大汉的乐子,可就大了,但闻“砰”地一声,两个大汉,头对头狠狠的撞在一起,只碰得眼冒金星,摇晃着身子,坐了下去。
黄少爷呆了一呆,突然大声叫道:
“反了,反了,来人哪!给我抓到衙门里去……”
肖寒月大行两步,人已到了黄公子的面前,淡淡一笑,道:
“黄少爷,带了多少人来?”
“你要干什么?”
黄少爷缓步向后退去,脸上是一片震骇之色。
肖寒月突然间一收笑容,出手如电,抓住了黄公子的右腕一带,黄少爷整个人被带了一个踉跄。
一道白芒,急划而过,掠着黄少爷的右耳,带起了一串血珠,一柄四寸长短的柳叶刀,啪地一声,钉在舱壁上。
如不是肖寒月这一拖,那柄飞刀正好射中黄少爷的后颈,看刀势直没壁中,这一刀的劲力,恐怕会贯穿后颈,直透咽喉。
黄少爷真的吓住了,望着那柄钉在壁上的飞刀出神,连右耳上的伤疼也忘记了。
黄少爷人虽然跋扈、嚣张,但却不傻,回顾了肖寒月一眼,道:
“你救了我吗?”
肖寒月叹息一声,道:
“侥幸得很,是黄少爷的命大!”
“不!是兄台的手快,适才多有冒犯,还望兄台海涵。”
肖寒月还未及回话,一阵急促步履之声,王守义已像一阵风般行了进来。
黄少爷一见王守义,有如见到救星一般,声音又大了起来,道:
“王总捕头来得正好,有人要行刺我,快去把刺客抓来!”
看看黄少爷半个脸都是鲜血,王守义暗是摇头,但仍然抱拳一礼,道:
“什么人要行刺少爷?”
黄少爷道: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看到刺客。”
王守义回顾了一眼,低声道:
“少爷,我先护送你回去治伤……”
提受伤,黄少爷忽然觉得伤处剧疼难忍,一手按着耳朵,道:
“王总捕头,你一定要抓到刺客,那一刀几乎要了我的命。”
王守义道:
“少爷放心,我会交代他们搜查刺客,我先送你回去吧!”
黄少爷点点头,回顾肖寒月,“多谢相救之情,改日再补偿。
肖寒月道:“不用客气!”
黄少爷目光又转到文雀的脸上,瞧了一阵,才转身而去。
王守义目光犀利,望望文雀,冷冷对小七子,道:
“她叫什么名字?”
小七子捂着睑,道:
“叫文雀,今天才到杨柳舫,想不到发生这档子麻烦事,王大人……”
王守义挥挥手,阻止了小七子,目光转到荷花身上,道:
“我认识你,你叫荷花?”
荷花道:
“是!”
目光转到肖寒月的脸上,王守义的神情更为冷厉,道:
“年轻访花问柳,逞强斗硬,早晚要闹出事情……”
肖寒月的态度,居然也很强硬,冷冷接道:
“总捕头严重了,秦准花舫,是公开供人赏玩这之处,在下为什么不来,中要我花得起钱,只怕你无权干涉了。”
王守义呆了一呆,道:
“听口气,阁下似乎是有点来头的人了?”
肖寒月道:
“怒不奉告,在下尚有酒兴,王总捕头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请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