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叟怒道:“如是你不在老夫身上暗施毒手,老夫怎会背叛于你,只怕此刻俞秀凡早已死于老夫之手。”蓝衫人淡淡一笑,道:“你表面上生性暴躁,其实,你是一个很怕死的人,你不是俞秀凡的敌手,当你败在俞秀凡的手中,你会好言求和,苦请饶命。”独行叟怒道:“你胡说!”蓝衣人不愠不火的微微一笑,道:“所以,我在你身上暗下了禁制,使尔知所警惕,只要你在对付俞秀凡一场搏杀中能够回来,我自会替你解去禁制。你如是求敌请命,那就只好让你针刺心脏而死了。”独行叟道:“乌尽弓藏,如今你大业未成,俞少侠过关斩将而至,你已生铲除功臣之心,不觉着太急了一些么?”蓝衫人淡淡一笑道:“独行叟,造化城中人才济济,像你这等人物,活着不多,死了不少,不要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了。”独行叟厉声喝道:“老夫一生独来独往,不知经过了多少的大风大浪,你小子竟然看不起老夫。”他本江湖粗人,激起了怒火之后,什么话都能说出了口。
蓝衫人一皱眉头,道:“单是你对老夫如此无礼,就该是一个死罪。”独行叟哈哈一笑,道:“你要把老夫处死?”蓝衫人道:“不错。”独行叟打量一下形势,暗道:我如按不下怒火冲了过去,必得先经过那剑女、刀童,只要和他动手一招,就已身陷重围;如能诱他出手,那岂不是对我大为有利的事。心中念转,突然仰天打个哈哈,道:“老夫倒要瞧瞧,什么人能过来处死老夫。”蓝衫人星目中寒光一闪,道:“独行叟,你要托护于俞秀凡的剑下么?”独行叟道:“笑话!老夫向来不用别人保护我。”蓝衫人道:“好,只要你能叫俞秀凡不出手拦阻,我要在三招内取你之命。”独行叟道:“老夫走南闯北,没有见识过如此狂妄之徒。”蓝衫人道:“不信何不一试?”独行叟道:“你害怕俞秀凡?”蓝衫人道:“不用施激将之法,只要俞秀凡肯答允不出剑助你,我就立刻出手。”独行叟道:“老夫倒是不信,你能够三招伤我。”目光转注到俞秀凡的脸上,道:“老夫和他动手,三招内不许别人助手。”他似是已为蓝衫人的气夺,竟然不敢把话说满,只说出三招内不要人出手相助。他自信确然能拒挡三招。
俞秀凡低声道:“老前辈再仔细地考虑一下,如是我答应了,那就在三招内无法出手助你了。”独行叟道:“只有三招是么,就算是天兵天将,老夫也可以挡他三招。”俞秀凡心中暗道:“造化城主虽然武功高强,但这独行叟也非等闲人物,岂能连三招也挡不过。”但见蓝衫人笑一笑,道:“俞秀凡,你答应了没有?”俞秀凡道:“在下可以答应,不过,我觉着阁下也该对我们有个许诺。”蓝衫人哦了一声,道:“什么?”俞秀凡道:“如是这次我们胜了,你该如何?”蓝衫人仰天大笑三声,道:“如是他能挡我三招,我也不会夸下如此海口。”俞秀凡道:“阁下固有信心,但别人如无自信,怎会和你打赌?”蓝衫人道:“好吧!我如在三招内不能胜他,立时退出江湖,解散造化城,”俞秀凡道:“看来你真是造化城主了。”蓝衫人道:“难道你还心存怀疑?”俞秀凡道:“你的化身太多,传言中的造化城主,是一个须发苍苍的老者。”蓝衫人道:“算年龄,我也确然如此,但你知道世上有一种返老还童的奇功么?”俞秀凡道:“伐毛洗髓,脱胎换骨。”蓝衫人道:“不错。但易筋上伐毛篇太过深奥,古往今来,未见一人修得大成,至多到延年益寿罢了。在下别走蹊径,修的不是易筋经上功夫。”俞秀凡道:“如若说的确是真话,那就真是造化城主了。”蓝衫人道:“现在你还不相信?”
俞秀凡点点头,道:“你如真是造化城主,还得答允在下一事。”蓝衫人道:“什么事?”俞秀凡道:“如是你真在三招内胜了独行叟老前辈,还要给我一个机会,”蓝衫人道:“你说吧!”俞秀凡道:“咱们来一场单打独斗,这是在下的心愿,还望你阁下答允。”蓝衫人道:“你可能是我的劲敌,不过,不是现在,那要在若干年后。”俞秀凡道:“是阁下有胜我信心,何不现在答允,一战分生死,斩草除根呢?”蓝衫人哈哈一笑,道:“不论你是运气好,还是机缘会合,你能找到了此地,证明了你不是个平凡人物,我原想以盛礼迎接你看完造化城中的神奇之景,但你如执意要和我动手,那也只好由你了。”俞秀凡道:“盛情心领了,阁下可是已答应了在下的要求。”蓝衫人笑道:“你再三迫逼,我似乎是无法拒绝了,只好成全你的心愿。”俞秀凡道:“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蓝衫人点点头目光转注独行叟的脸上,道:“阁下准备好了没有?”独行叟道:“好了。你请出手吧!”
蓝衫人冷笑一声,道:“你要小心了。”喝声中,人已飞身击出。说完一句话,人又退回原位站好。独行叟突然举起了右臂,张开嘴巴,鲜血由口中涌了出来。蓝衫人轻轻吁一口气,道:“我还道你真是钢筋铁骨,原来,你也无法承受这破山天星掌力一击。”独行叟似是想说话,但他已没有说话的机会,双手挥动了一阵,蓬然一声,倒摔在地上。血由七窍中分涌了出来。俞秀凡呆住了,针钗汤兰更是由心底泛起来一般凉意,直透后背。她在江湖上走动了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具有这样武功,也想不到一个人武功能高强到如此的程度。蓝衫人望了望独行叟的尸体,缓缓说道:“你还要和本座动手么?”俞秀凡道:“咱们进入造化城时,就没有打算再活着回去。”蓝衫人点点头,道:“俞秀凡!能不能再想想?”俞秀凡道:“想什么?”蓝衫人道:“想想看,你有几分胜算?”俞秀凡道:“没有。在下根本就没有把握。看到你杀死独行叟的手法之后,老实说,连一分把握也没有了。”蓝衫人哈哈一笑,道:“俞秀凡,你说的很坦白啊!”
俞秀凡道:“说的坦白是一回事,但咱们比剑拚命又是一回事,约好的搏杀,自然是不能更改。”蓝衫人双眉耸动,俊目放光,盯注俞秀凡道:“本座有一点想不明白,我要请教一二。”俞秀凡:“阁下只管请说!”蓝衫人道:“你明明知道不是本座之敌,一动上手,非死不可,为什么还要坚持动手呢?”俞秀凡道:“你知道‘志不可屈’这句话么?”蓝衫人道:“我不愿取你之命,就是因为你有这一份可敬的豪气。不过你如是不幸战死了,那岂不是把你这一腔凌云壮志,全都付于流水。”俞秀凡道:“阁下用不着对我如此关心,要想咱们停止这一场比试,只有两个办法。”蓝衫人道:“世间有不少才人,但像你这样明朗率性的人,实是不多。我不想杀你,因为我正缺少一个像你这样人物的助手,说说看,还有别的什么办法?”
俞秀凡道:“一个是你把我杀死,一个是你宣布解散造化城,不再为害江湖,既往不咎,也许咱们可以做个朋友。”蓝衫人道:“我看应该有第三个办法。”俞秀凡:“在下倒想不出来。”蓝衫人道:“你把我杀死,岂不是可使造化城消散于无形之中。”俞秀凡道:“人贵自知,看到阁下杀死独行叟的手法之后,在下自知不是敌手。”蓝衫人沉吟了一阵,道:“俞秀凡,我那寝居之处,有七大关口,你要不要试试看,能否冲过七关。”俞秀凡道:“不用了。我要把全部力量投注在最重要的一注上。”蓝衫人道:“你既执意如此,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咱们没有限制招数,我就让你先机。”俞秀凡道:“谢了。”刷的一声,抽出长剑,点向蓝衫人。蓝衫人一闪身避开了剑势,随手拍出一掌,击向俞秀凡的右腕。
俞秀凡以快剑驰名,但这蓝衫人的闪避身法,似乎是更快一些,拍出的掌势,也是疾如电闪。就是那回手一掌,但因位置、掌力,恰当适时,封住了俞秀凡长剑的出路,迫得俞秀凡无法变招反击,只好急退开。俞秀凡施展快剑,连攻三次。但那蓝衫人飘忽的身法,似有若无,竟然把俞秀凡的三剑完全避开。每次都是一样,避开之后,拍出一掌。那一掌的位置,恰是封住俞秀凡剑势变化的关键,每次都逼得他退后数尺。蓝衫人第四次逼退了俞秀凡之后,突然冷笑一声,道:“住手!”俞秀凡停下了攻势,道:“有何见教?”蓝衫人道:“事不过三,我已经四次手下自情了,阁下也应该明白了。”俞秀凡道:“你可以不用手下留情。”蓝衫人道:“俞秀凡!你已经施展过快剑攻势,那也不过如此。”俞秀凡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咱们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阁下把我杀死。”蓝衫人脸色一变,道:“好!我要开始反击了。”俞秀凡捧剑当胸,缓缓说道:“不用客气,只管出手。”
蓝衫人一侧身,直欺到俞秀凡的身前。俞秀凡右手剑光如电,回扫过去。他出剑快速,这一剑力道之强,更是全力施为。但闻当的一声,长剑似是击在了一件坚硬的铁器之上,竟被挡了回去。凝目望去,只见那蓝衫人左臂平举,就是用一条手臂。挡住了俞秀凡的快剑。剑刃斩破了那蓝衫人的衣袖,可以清楚看到那蓝衫人手臂上一道四指宽的银色护臂。俞秀凡点点头,道:“好强的臂力。”蓝衫人左手一招,忽然袖中射出了一道寒芒,抵在了俞秀凡的咽喉之上,笑一笑,道:“俞秀凡,你认输了吧!”俞秀凡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人的武功似是比我高出很多,就算再打下去,也难是人家的敌手了。正想弃剑认输,忽觉脑际间灵光一闪,一个新的念头展现脑际。心中想道:他带有护臂,成竹在胸,心中早有了打算,我却是完全在不知不觉之中。他举手挡住了我的剑势,已取得最有利的地位,趁我分神之际,震惊未消,他由袖中突出长剑,抵在了我的咽喉之上,实也并非难事。心中盘算了一阵,勇气陡生,淡淡一笑,道:“一着失算,满盘皆输,在下实未想到,堂堂的造化城主,竟然带着护臂。”
蓝衫人嗯了一声,道:“你败得不服么?”俞秀凡道:“是!在下确实有些败的不服。”蓝衫人哈哈一笑,道:“俞秀凡,我是一个很重实际的人,你虽然败得不服,那也只有认了,我不会再给你出手一试的机会。”俞秀凡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好吧!阁下只要稍为轻轻一加力,送长剑,就可以要我俞某人的性命了。”蓝衫人道:“如若你活着能为我所用,我可以给你世间最大的快乐,包括我那养女水燕儿在内;如是你不能为我所用,自然你死了我可以少一个劲敌,至少,也可以减少我一份心事。”俞秀凡道:“看来,我俞某人很受重视了。”蓝衫人道:“是!但那对你并不是一件好事。我们心中一齐开始默数数字,由一到十,到了十字你还不开窍,我就一剑斩断你的咽喉。不论如何奇奥的内功,也无法使人断咽喉之后,还能活着;不论多高明的大夫,也无法把一个断去咽喉的人,由死亡中救活过来。”俞秀凡道:“阁下说的很明白了。”蓝衫人道:“我们现在开始!”俞秀凡淡淡一笑,闭上双目。他脸上是一片圣洁的光辉,似乎是早已把生死事置之度外。蓝衫人叹口气,道:“俞秀凡,看来,你似是不怕死了。”
俞秀凡道:“是!我是个不怕死的人。”忽然间后退三步,长剑飞起一道银虹,挡开了蓝衫人的长剑。蓝衫人脸色一变,道:“俞秀凡,想不到你竟是一个如此狡猾的人。”俞秀凡道:“世人都可以骂人狡猾,唯独阁下不能用这句话骂人。”蓝衫人道:“为什么?”俞秀凡道:“因为论生性阴险狡猾,天下只怕无人能胜过你了。”蓝衫人冷冷说道:“俞秀凡,你本来,还有一线生机,但现在你连这一线生机也没有了。也许五年、十年后来,你可能是我的一个劲敌,但现在你的成就太有限了,十合之内,我可以取你项上人头。”俞秀凡淡然一笑,道:“在下突然有一股强烈的信心。”蓝衫人道:“什么信心?”俞秀凡道:“和阁下对抗百招以上的信心。”蓝衫人道:“有这等事?”俞秀凡道:“不信,你出手试试!”蓝衫人道:“就算你拒挡百招,但百招之后呢?”俞秀凡道:“我只要能够抗拒百招,就能够再战百招。”蓝衫人放声大笑,道:“俞秀凡,你是在痴人说梦。”俞秀凡神情肃然,道:“阁下,请小心。”忽然一剑,刺了过去。
剑势出手,有如风雷并发,似是蓄蕴着排山倒海的威势。蓝衫人忽然向后退了一步,道:“惊天三剑。”俞秀凡道:“不错。”就是答应这一句话的工夫,蓝衫人手中长剑,忽然幻现出点点寒芒,撒落下来。需知这等绝世高手相傅,有不得一丝破绽空隙。俞秀凡就因为答了一句话,稍分心意,蓝衫人立刻乘虚而入。剑光如连绵而起的闪电,连珠般的压了下来。俞秀凡尽力挥剑拒挡,施出惊天三剑谱中的招术,攻拒之间,极尽变化之能。在俞秀凡稍处劣势之下,双方连拚了七七四十九招。连绵的四十九剑,未能把俞秀凡斩毙剑下,蓝衫人心中微生凛骇,也明白想从剑招中得胜对方,已非易事。一吸气,陡然间后退三尺,横剑而立。俞秀凡没有追袭,他已被蓝衫人连绵的剑势集成的压力,迫得十分吃力。如是,蓝衫人再多攻十招,就可能把俞秀凡击败剑下。但他一套精奇的剑法,已然用完。他明白,在变化另一种攻势的剑法中,很可能留给俞秀凡反击的空隙,所以收剑而退。
俞秀凡长长吁一口气,凝神而立。他尽量保持着表面的平静,暗中调息。原来,两人在连绵四十九招的拚博中,不但极尽剑招变化之能,而且,也用出了全身的功力,每一剑招中,都含蕴着千斤暗劲,有穿石切金的力道。蓝衫人未见俞秀凡挥剑追袭,冷笑一声,点点头,道:“好!好!本座这一生中,第一次估错了事情。”俞秀凡道:“阁下本有再攻之能,何以忽然停手?”蓝衫人道:“论剑上速度造诣,咱们似是平分秋色,用不着再用剑拚斗了。”论聪明才智,胸藏书卷,俞秀凡绝不在造化城主之下,但如论机诈狡猾,俞秀凡却不及造化城主很多了。沉吟了一阵,俞秀凡缓缓说道:“不以剑术相搏,咱们要比拚什么?”他觉着事情不对,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蓝衫人道:“除了长剑之外,任由阁下选择,拳、掌、暗器,或以内功相搏,但凭阁下一言。”
俞秀凡淡淡一笑,道:“咱们不是比武定名,而是各以武功互拚生死,谁有所长,谁就用以攻敌。”蓝衫人道:“俞少侠以那些武功见长?”俞秀凡道:“剑术。”蓝衫人呆了一呆,道:“剑术,难道除了剑术之外,俞少侠就不会别的武功了么?”俞秀凡道:“会!不过,在下觉着剑上的造诣,更精纯一些罢了。”蓝衫人道:“俞秀凡,你觉着剑上的造诣强过了我么?”俞秀凡道,“那倒不是。只是在下觉着彼此是以命搏杀,溅血横尸,不过是顷刻间事,谁也不用限制什么了,大家各尽所长,一决生死就是。”蓝衫人笑一笑,道:“如若本座空手对敌呢?”俞秀凡道:“在下用剑。”蓝衫人道:“如是我用刀呢?”俞秀凡道:“我还是用剑。”蓝衫人怒道:“一个习武之人,不但要精通一十八般兵刃,轻功、掌法、擒拿,都得学有所成。阁下只会用剑,实是贻笑大方的事!”俞秀凡笑一笑,道:“我来此的目的,只是杀了你为武林除害,为天下苍生求得安乐,不论是用什么方法,就是有违小节,亦不伤大雅。”
蓝衫人冷笑一声,道:“俞秀凡,一个人如是连江湖的规戒也不放在心上了,那还有什么志节可言!”俞秀凡接道:“阁下可是觉着在剑术之上,无法胜我俞某了?”蓝衫人道:“只是我不愿和你多耗时间罢了,你既不受抬举,那就别怪我改变主意了。”俞秀凡道:“你改变什么主意?”蓝衫人道:“不再亲自和你动手比武了。”俞秀凡道:“找人代为出战?”蓝衫人道:“我要刀童、剑女,对付你这不识抬举的人。”俞秀凡突然一举长剑,道:“我不信刀童、剑女的武功,强过你造化城主。”蓝衫人仰天大笑三声,道:“俞秀凡,不信你试试如何?”俞秀凡淡然一笑,突然把长剑伸了出去,指向蓝衫人的前胸,冷冷说道:“阁下!你的武功太高了,我不会给你机会。”蓝衫人冷笑一声,道:“俞秀凡,你竟敢喧宾夺主!”俞秀凡道:“你少吓唬我,我辛辛苦苦找来此地,就是要找你拚命。不论你在造化城中有多大的威风,也无法使在下知难而退。”
蓝衫人气极而笑,道:“俞秀凡,你连一分生机也没有了。”俞秀凡笑道:“在下进入造化城时;早已把生死事置之度外了。”蓝衫人左腕抬动,刚想举起,俞秀凡却忽然削出一剑,斩向小臂。这一剑快如闪电,蓝衫人封架已自不及,但他左臂上戴着护圈,左臂微缩,用护圈迎向剑锋。那知俞秀凡剑到中途,忽然想到蓝衫人臂上护圈,剑势忽然一变,向下沉削。这一变,大出人意料之外,以那蓝衫人武功之高,也有些措手不及,匆促之间,快速向后退了一步。俞秀凡剑锋如剪,咧地一声,循肋而下,划开了蓝衫人身上的衣服,也划破了蓝衫人的肋间肌肤,一片鲜血,涌了出来。蓝衫人双目闪动着冷厉的神光,道:“俞秀凡,好快的剑。”俞秀凡道:“夸奖了。”
但见金光闪动,二个刀童、二个剑女,突然攻了上来。两个剑女,剑势灵活,变招奇速,以快捷为主。两个刀重,却是刀刀沉重,每一刀都攻向要害大穴。俞秀凡长剑展开,幻起了一片银光,变化万千,接下了四人攻势。刀光剑影,片刻间恶斗已十余合。俞秀凡原本是以快速见称的剑招,此刻却突然间变得十分沉稳,两把快剑,一双宽刀,完全被拒挡于剑圈之外。蓝衫人一皱眉头,左手轻挥,又是两名刀童、两名剑女,攻了上了。四把剑有如四道闪飞的银虹,快如流星般窜动。四把刀,招招沉稳有力,专找俞秀凡的长剑,似乎要和俞秀凡硬较劲力。但俞秀凡的剑势太灵活,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四个刀童,宽刀布成了一片数尺宽银幕,但却一直没有封住俞秀凡的剑势。蓝衫人冷哼一声,一挥手,又是两名刀重剑女,攻了上来。这时,参与出手的刀童、剑女,各有六人,六名刀童、六个剑女,合计一十二人。
搏斗经验中,俞秀凡已瞧出了这些刀童,剑女的特性,刀童年纪虽然不大,看上去也很清秀,但身上的肌肉,却是强壮结实,虬筋累起,练的竟是以内劲为主的外门气功,刀势沉重,剑女练的却是以轻功、快剑为主。不但有一套合搏之术,而且,每个人的成就实也到了武林中的第一流高手。但俞秀凡这位崛起江湖不久的武林奇葩,出道武林,却是以快剑见长。千败老人,传了他举世无匹的拔剑手法,使他出剑的迅捷,超越了一般剑手。艾九灵传了他十招剑法,那是天下剑招中的十招奇学。但究竟都不是连贯的一套剑法,如是遇上了能够封挡他快剑的高手,那就很少有招架之力了。但惊天三剑式,不但有着三招惊天动地的剑式,而且还有一套完整的剑法。惊天三剑,是天下剑招中最具威力的剑招,可以单独用出,具有无比的威力,连环用出,威势更增十倍;但它绵连的一百七十二剑的变化,更是一套完美无瑕的剑法。如若俞秀凡没有学会这样一套剑法,快剑又无法在极短时间内斩伤这些剑女刀童,那就无能拒挡这些人的攻击了。
此刻,俞秀凡正施用这一套惊天剑法,对付六位剑女、六位刀童的攻势。惊天剑法的变化,幻化出一片光幕、彩虹。但闻一阵兵刃交击,连续六鸣。原来,六个剑女,展开了快速攻势,六剑并进,直刺而入。俞秀凡迫于形势,只好硬接下六个剑女的攻势。这六剑硬接,使得俞秀凡的快剑,突然间减少不少的速度。六把沉稳的宽刀,分由三个方位,就在那一点空隙之间,攻了进来。俞秀凡疾退一步,长剑横起,当的一声,挡开了一把宽刀。刀上的力道极大,俞秀凡自觉用出的力道很大,但也只不过把一把宽面刀封开半尺,另一把宽面刀乘虚而入,刷的一声,斩开了俞秀凡握剑的衣袖。毫厘之差,就要伤到了俞秀凡的右腕。俞秀凡长剑疾转,又封开了六个剑女的一轮快剑,疾退四步,才避开另外几把宽面刀。这是一场很艰苦的搏斗,虽然俞秀凡身怀绝世剑术,但他遇上的敌势太强,而且,刀童、剑女的武功,走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路子。
俞秀凡感觉到很吃力。但幸好一套惊天剑法,愈用愈觉纯熟,变化也逐渐开阔,由极度吃力的局面下,慢慢感觉到轻松起来。那蓝衫人的神情却刚好相反,原来很轻松的神情,却变得十分沉重起来,有一件使他震惊的事,那就是俞秀凡的剑法,像飞逝的时光一样,不停地在进步中。像这样再打下去,不消一个时辰,自己也无法是他的敌手了。心中念转,右手一挥,高声说道:“大会合!十二飞龙凤阵,全面围攻。”但见刀光如雪,剑芒闪动,十二个剑女,十二个刀童,全部出手。十二把剑女的快剑,有如闪电灵蛇快速至极。十二把宽面刀,更是各具威力,招招攻向要害。刀势不快,但沉稳有力,带起一股肃杀的刀气。俞秀凡只觉四面八方,都构成了强大的压力。快剑、重刀,使得每一面感受的压力,都不平衡,这就更增加了应付的困难。忽然间,俞秀凡的长剑,被四把宽面刀堵住剑路,一下子失去了变化的灵活。
就是那一剎那间,四把快剑,疾如闪光一般,横掠着俞秀凡身上扫过。衣衫破裂,划出了四道伤口,鲜血淋漓而下。这还是俞秀凡见机得快,及时闪避开去。如是他慢了一步,这四把快剑攻势,立刻把俞秀凡劈成碎片。血透衣衫,但也激起了俞秀凡的杀机,大喝一声,长剑突然施出了惊天三剑的第一式“惊天动地”。剑势化一圈银虹,向四外激射而出。寒芒闪处,响起了连声惨叫,四个剑伤俞秀凡的剑女,齐齐被拦腰斩作了两断,八截尸体,落着实地。不待刀童、剑女还攻,俞秀凡长剑迅快的化作了“石破天惊”。这一剑的威势,尤胜前招,寒芒一片,疾卷而至。剑光下,血溅肉飞,四个刀童,生生被劈死剑下。蓝衫人惊惧莫名,大声喝道:“快些给我退下!”余下的八位剑女、八位刀童,应声而退,移位数尺。俞秀凡的第三式还未出手,却及时收住了剑势。
蓝衫人冷冷说道:“好威风啊!好煞气啊!第一剑劈死了四个女童,第二剑劈死了四个男童,这一份酷狠的心肠,就叫人望尘莫及。”望望剑女刀童的尸体,俞秀凡也有些不安之感,轻轻吁了一口气,道:“在下并非有意如此。”蓝衫人道:“一剑活劈四个人,还能说不是有意的么?”俞秀凡望望身上的伤痕,心中忽然平静下来,道:“剑女、刀童,果非凡响。如若在下再存姑息,不施毒手,只怕此刻早已死在他们的快剑、重刀之下了。”蓝衫人道:“所以,你就连杀八人。”俞秀凡道:“这八人不是死于在下之手。”蓝衫人道:“俞秀凡,这些狡辩之言,你也说得出口么?”俞秀凡道:“阁下既知他们都是未成年的童子,为什么还要他们出手?”蓝衫人接道:“俞秀凡,狡词诡辩,也无补你杀人的罪恶。”俞秀凡道:“动手相搏,难免要拚个你死我活,阁下如是有英雄气度,怎会让他们送命在死。”
蓝衫人双目中凶光闪动,冷冷说道:“俞秀凡,你可知道杀人偿命这句话?”俞秀凡道:“那要看谁替他们报仇!”蓝衫人道:“我!”忽然扬手一掌,劈了过来。表面上这一掌劈的不经意,但事实上,他却是早已蓄势而备,扬掌处一股暗劲,直对俞秀凡攻了过来。俞秀凡心中警觉,暗劲已然近身。匆急之间,挥手迎接一掌。那暗劲来势不见劲急,但俞秀凡掌力一和那暗劲相触,那一股暗劲突转强烈,排山倒海一般,直冲过来。俞秀凡立足不稳,吃那强大绝伦的内劲,直撞出了八九尺远。真气震散,五指握不稳手中的长剑,当的一声,跌落地上。蓝衫人举步一跨,忽然之间,人已欺到了俞秀凡的身前。俞秀凡一咬牙关,伏身去捡长剑。但见蓝衫人右腿一抬,一脚踢在了俞秀凡的膝盖之上。俞秀凡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寒光一闪,蓝衫人的长剑,已然抵在了俞秀凡的咽喉之上,冷冷说道:“俞秀凡,你有什么遗言,尽快的说吧!”俞秀凡冷笑一声,道:“阁下可以下手了。”蓝衫人哈哈一笑,道:“俞秀凡,你真的连一句遗言也没有么?”俞秀凡道:“在下就是有几句遗言,你也没有听完我遗言的气度。”蓝衫人微微一笑,道:“不论你说出如何动人言词,都无法说得保下你的性命,但我听听你说出遗言的风度,自信还有。”
俞秀凡心中暗暗忖道:有一分活下去的希望,我就应该活下去,这人的武功,似已登峰造极,如是今日不能把他制服,今后江湖只怕真是他的天下了。心中念转,口中冷冷说道:“在下败的不服,死难瞑目。”蓝衫人笑一笑道:“俞秀凡,二十年前,我必会为你这一句话,再给你一个公平搏斗的机会;可是,二十年后,我已没有当年的那份躁进和轻率之气了。”俞秀凡冷然一笑,道:“你为什么不说没有这份豪壮之气。”蓝衫人笑道:“俞秀凡,这就是你的遗言么?”俞秀凡冷冷说道:“我真有一句遗言,你能够照办么?”蓝衫人道:“你是死定了,但你是我这一生中所遇到最强的敌人之一,只要你的遗言不太使人为难,我都可以照办。不过,话又说了回来,当今武林,如若我造化城主不能够完成你的遗言,天下又有何人可以完成你的遗言呢?”
俞秀凡淡淡一笑,道:“我满怀雄心而来,却未把你杀死,使我含恨而死。”蓝衫人怒道:“说你的遗言,我不会多给你片刻的机会。”俞秀凡道:“但愿我死之后,能使天下群雄觉醒,使你授首亡命,这就是在下的遗言了。”蓝衫人长剑微颤,挑破了俞秀凡的咽喉,冷冷说道:“俞秀凡!本座一生,见过了无数字生性倔强的人,但他们都在我的摆布之下屈服。我不信你俞秀凡是铁打、铜浇的人。”俞秀凡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忖道:今日之局,必死无疑了。闭上双目,不再理会蓝衫人。但闻蓝衫人怒声说道:“俞秀凡!本来我敬你是一位英雄人物,准备一剑把你杀死,让你少受一些痛苦。”语声顿住,仍不闻俞秀凡辩说之声,怒火更大,冷笑一声,道:“俞秀凡,我要让你遍历诸刑,尝尽万苦,然后削你五官,劈你头颅,让你粉身碎骨而死。”俞秀凡紧闭的双目,连睁也未睁一下。
蓝衫人道:“俞秀凡!你听到了我的话没有?”俞秀凡道:“听到了。”蓝衫人道:“听到了为什么不回答在下的问话?”俞秀凡道:“不必回答。”蓝衫人哈哈一笑,道:“大英雄啊,大豪杰!在下今日真的是遇上了英雄人物,希望你能够撑得下去。”俞秀凡道:“试试看吧!”蓝衫人道:“好!我不信一个人真能够忍受世间所有的痛苦。咱们慢慢的来,先由小处起。”突然出手点了俞秀凡五处穴道,说道:“抬起来!”两个刀童应声而至,抬起俞秀凡。蓝衫人目光转注到针钗汤兰的脸上,道:“妳是自己死呢,还是要我动手?”汤兰道:“两样都好。不过,我如有选择的权利,我就希望选择一个别致的死法。”蓝衫人道:“说说看,妳还有什么死的花样?”汤兰道:“听说咱们造化城中,有九大奇刑。”蓝衫人点点头,接道:“不错。”汤兰道:“像俞秀凡这样的人,是否要身受九刑折磨之苦?”蓝衫人道:“正是如此。在本座经验之中,从无一人能熬过九刑之苦,至多五刑,不是自绝而死,就归依造化门下。”汤兰道:“贱妾这身份,不知道可否试试九刑之苦?”蓝衫人微微一怔,道:“妳要受九刑之苦?”汤兰道:“我想那九刑之苦,定非一个人所能忍受的酷刑,我只希望能熬过六刑,来个前无古人,那就心满意足了。”蓝衫人了一声,道:“我明白了,妳想陪陪俞秀凡。”汤兰道:“我这身分,陪人家俞少侠,未免是有些高抬我了。”蓝衫人道:“好吧!妳自己束手就缚,我就成全妳的心愿。”
汤兰弃去了手中银针,闭上双目,高举双手,道:“哪一位小妹妹来,点了我的穴道。”一个剑女快步行了过来,点了汤兰三处穴道。果然,汤兰没有反抗,而且连反抗的意识也没有动过,静静地站着,让一个剑女点了穴道。蓝衫人脸上泛起了一层忧郁之色,缓缓说道:“汤兰,妳可知那刑的厉害么?”汤兰道:“属下听人说过。”蓝衫人道:“造化城不少自负英雄的人物,都不能熬过五刑。”汤兰道:“是!贱妾明白。”蓝衫人道:“明知那是非人所能忍的毒刑,妳为什么非要去尝试不可?”汤兰道:“属下觉着,死亡前遍历诸苦,也可以多一分死前的品尝。”蓝衫人冷冷说道:“汤兰!妳本来不是这样豪壮的人,为什么忽然有这样的勇气呢?”汤兰望了俞秀凡一眼,缓缓说道:“城主恕罪,属下不敢明言。”蓝衫人道:“好!不论妳说什么,我都不怪罪于妳。”汤兰道:“属下还有一个不情之求。”蓝衫人道:“说吧!”汤兰道:“我要城主答允,属下明言之后,成全于我。”蓝衫人道:“好!”汤兰道:“像俞秀凡这样的英雄人物,遍历九刑,尝尽诸苦,岂可无人奉陪?”蓝衫人哦了一声,道:“妳很喜欢他?”汤兰摇摇头,道:“不!我不配。我只是敬重他的为人。”蓝衫人道:“两情相悦,生死不渝,倒是常常听人说起。但却从未听人说过,由心生崇敬,愿同生死。”汤兰道:“城主!贱妾之意,只是要奉陪俞秀凡同历九刑。”
蓝衫人哈哈一笑,道:“好!不过,妳不要决定得太快,我带得参观过九刑之后,再作决定不迟。”汤兰道:“属下心志已决,除非城主改变了心愿,不让俞秀凡死于九刑之下。”蓝衫人冷冷说道:“天下刑毒,无出我九刑之右,我不信俞秀凡真的能承受下来。”汤兰道:“城主,既可以拿俞秀凡以试九刑,为什么不也拿我汤兰试试?”蓝衫人道:“妳本是贪生怕死之人,忽然间有了这等豪气,怎不叫本座心中动疑?”汤兰道:“现在,城主明白了。”蓝衫人笑道:“自从建成了九刑院之后,本座还未见到一人能历九刑。”汤兰道:“也许俞秀凡可让城主一开眼界。”蓝衫人道:“好!咱们试试去。”举手一挥,道:“九刑院。”刀童,剑女,抬着俞秀凡和汤兰直奔九刑院。
俞秀凡一直紧闭着双目,感觉中,自己进入了一座车厢之中,而且车轮响动,似是在向前滑进。忽然间,觉着车厢一歪,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坠去。但车后却似是有一条拉练给拉着,车厢向下滑坠的速度,受到了适当的控制。突然间,感觉眼睛一亮,车厢平稳地停了下来。耳际间响起汤兰的声音道:“原来此地还有这样一方天地,属下进入造化门十余年,竟然是一无所知。”俞秀凡睁眼看去,只见停身在一道山谷之中,山谷中有花有树,景物十分绚丽。蓝衫人和十六名刀童、剑女,全都随着下来。蓝衫人淡然一笑,道:“汤兰,造化城的隐密,除了本座之外,大约没有一个人知道得完全。”俞秀凡冷冷说道:“除你之外?”蓝衫人哈哈一笑,道:“俞秀凡,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应该告诉你才对。”俞秀凡道:“什么事?”蓝衫人道:“你今年大概有十八岁了吧?”俞秀凡道:“一个人的荣辱生死,和他的年龄,没有太大的关系吧?”蓝衫人道:“当年我和你一般年龄时,还没有你这一份成就,也未必有你这一份才慧。”俞秀凡道:“阁下客气了。”蓝衫人道:“假以时日,你必是取代本座的人,第二代造化城主。”俞秀凡道:“俞某人没有你这份雄心,也没有你这份冷酷,纵然有机会,我也不会成为造化城主,也不愿有这些罪恶。”蓝衫人微微一笑,道:“你缺少的就是这份雄心大志。”语声突然冷厉,接道:“但你具有了充分的能力,所以,我不能留下你。”俞秀凡抬头望天,未再理会蓝衫人。
蓝衫人轻轻咳了一声,道:“送到金刑室外。”俞秀凡和汤兰的穴道,一直未解。刀童、剑女,把两人抬到了一个石洞门外。只见紧闭的石门外面,写着“金刑室”三个大字。蓝衫人道:“俞秀凡,刑室中,自会有人替你解释行刑之法,你进去吧!”俞秀凡淡淡一笑,一副从容就义的气概。金刑室双门大开,一个白衣文雅的年轻人,缓步行了过来。蓝衫人道:“金刑室主,这两人要遍历金刑之苦,但不许他们死。”白衣人一欠身,道:“金刑只给人无比的痛苦,不会致人性命。”蓝衫人道:“那很好,要他们燃起火把,我要亲眼看看,金刑室为什么不能使一个人进入此室之后,就屈节归我门下。”白衣人道:“回城主话。九刑相连,痛苦累加。具有志节的人,可能凭一股血气之勇,熬受过这些痛苦。愈往后,愈难承受,遍历了三刑室后,已然超过了一个人所有的忍受能力。如是金刑室施刑太重,那就失去了九刑连环的意义了。”一面喝令燃起灯光。
蓝衫人点点头,道:“从无一人能受过金、木、水、火、土五刑之苦,为什么要建筑九刑连环呢?”白衣人道:“前五刑以折磨一个人的肉体为主,后四刑以加重意识恐惧为主,如是真有一人,能熬五刑,那是钢铁其心,只有在意识上去征服他了。”蓝衫人道:“残其躯,裂其肌,都无法使他归依于造化门下,玩一点吓人计划,就能使一个人屈服么?”白衣人道:“一个人的躯体,在极端残伤之下,意识也随着转趋薄弱。那时,纵然是定力深厚,意志坚强的人,也无法在那等情势下忍受恐惧的侵袭。”蓝衫人笑一笑,道:“照你这样说法,很少有一个人能够熬过九刑了。”白衣人道:“只有两种情形下,可以熬过九刑。”蓝衫人道:“那两种情形?”白衣人道:“一种是超越人的神,一种是失去了知觉的人;一个已不是人间所有之物可以征服,一个是形同死尸,已不具人的本能。”蓝衫人道:“哦!”白衣人道:“除了以上两种之外,在九刑之下,已无不能征服的人。”蓝衫人道:“但愿俞秀凡也屈服于九刑之下。”白衣人笑一笑,道:“这个,城主可以放心。俞秀凡不是神,也不是失去知觉的人。”蓝衫人淡淡一笑,道:“希望能被你说中。”白衣人道:“城主不信,可以在现场多看一些时间。”蓝衫人道:“自建好了九刑院之后,我一直没有仔细看过,今日也应该多看看了。”白衣人道:“城主可要立刻瞧看一下么?”蓝衫人道:“是。我要立刻见识一番。”
这时,石室中已燃起了四支火把,照得一片通明。白衣人高声说道:“绑上刑架!”两个赤膊大汉,奔了过来,抬起俞秀凡,绑上刑架。那是一面平整的铁案,上面八道钢圈,每一个粗如拇指,分扣在双肩、双腕,膝下和大腿之上。八道钢圈,不但坚牢无比,而且,可以随心调整,可松可紧。其实,一个人被八道钢圈扣于一面平整的铁板之上,不用行刑,胆小的已经吓得全身抖颤,魂飞魄散了。蓝衫人淡淡一笑,道:“俞秀凡,现在,可以说出你的遗言了。”俞秀凡肃然说道:“未能把你手刃剑下,在下实是不甘心。”蓝衫人嗯了一声,道:“动刑!不过,先给他解说明白,让他了解之后,再让他尝试一下味道如何。”白衣人一躬身,道:“城主放心,属下会让他死得明明白白,一点也不会马虎。”蓝衫人淡淡一笑,未再答话。
白衣人目光转注到俞秀凡的身上,道:“俞秀凡,你现在是在金刑室。”俞秀凡冷冷说道:“巧言匹夫,势利小人,不用卖弄利口,不论什么恶毒的刑具,只管施用出来就是。”白衣人微微一笑,有唾面自干的勇气。似乎是俞秀凡刻薄的言词,不是骂他的一样。只听他口齿清晰,语声清朗的说道:“你睡的地方,叫做行刑板,第一次施刑叫轮刃划体。”俞秀凡冷冷接道:“住口!你可以动刑了。”白衣人不理会俞秀凡的喝止,继续说道:“这铁板之下,有一道滚索,可以把你推到一座巨大的转轮下面,那大轮上,有着千百条利刃,铁板在那轮下行过,巨轮转动,利刃会缓缓由身上划过。不过,你可以放心,那轮上利刃,都经过很精密的算计,不会要你的性命,只能划破你身上三分肌肤。”俞秀凡紧闭双目,恍如未闻。白衣人笑一笑,接道:“刀轮上的痛苦,不会有太长的时间,至多不过有半个时辰左右。”俞秀凡叹息一声,道:“对你这等不知羞耻为何物的人,实叫在下无法对付。”白衣人哈哈一笑,接道:“过了这刀轮刑具之后,下面是万针刺体刑。”
俞秀凡苦笑一下,对那蓝衫人道:“造化城主,你也是一代枭雄,怎的会有这样唠唠叨叨的属下。”蓝衫人淡然说道:“在下一向对待属下,是信任授权,不论任何事情,只要我交给他们办了,自己从不干预。”白衣人道:“那是千百只钢针,嵌在一面木板上,木板由轮索操纵,三面合集,但俞秀凡,不用担忧会取了性命,钢针也是经过了很精密的计算,刺入肌肤中不会太深,至少不会伤到内腑。”轻轻吁一口气,接道:“过了万针刺体之后,那是最舒适的一段时刻。”俞秀凡闭目不理,但汤兰却忍不住接道:“一段什么样的时刻?”白衣人道:“经过了轮刃、针刺之后,一个人已然闹得全身是伤,鲜血淋漓。这时,会有两个美艳的少女,为君脱下衣服,拭去身上的血迹。”汤兰道:“脱光了身上的衣服。”白衣人道:“不错。其实,你那一身衣服,经过轮刃、针刺之后,已然破裂处处,早已不像衣服了。”轻轻咳了一声,又道:“再下去是盐水池,不深不浅的盐水,刚刚淹躯而过。血肉伤痕,经过了盐水浸洗之后,身躯上可能会有些痛苦。不过,咬咬牙,也可以忍受过去了。”汤兰道:“好恶毒的方法,真亏你们想得出来。”
白衣人道:“姑娘,这只是开始。九刑室的前五刑,都会有连锁作用,一道一道互为因果,这叫作疼上加疼,伤上加伤。”汤兰道:“金刑伤体,到此为止了吧?”白衣人道:“还有两道。第四刑罚是金针刺指。十根金针,分别刺入指心,深约三寸,十指连心,自然是有些痛苦。”汤兰道:“还有一道是什么?”白衣人道:“毛刷划体。听起来应该是最轻松的了,但感觉上却最难熬。试想一个人全身伤痕,经那不软不硬的毛刷,在伤口之上刷过,那该是很难忍受的一件苦事了。”汤兰道:“然后呢?”白衣人道:“然后,受刑人,可以得到一份很长的休息。大约有十二个时辰,这是城主对受刑人的特别恩赐。”汤兰道:“十二个时辰过去,又将如何?”白衣人道:“金刑五关,虽非绝毒,但也够一人受的了。再经十二个时辰的思虑,也该作一个决定了,对么?”汤兰道:“决定什么?”白衣人道:“进入造化门,归化为城主属下。”
汤兰道:“如是不肯归入造化门呢?”白衣人道:“那就送入木刑室。以此推演下去,木刑室,也会给人一个休养的时间,你可以再想想,是否归降。不愿归依,就再送入水、火、土室。”汤兰道:“经历九刑,仍不肯降,那又如何呢?”白农人道:“人历九刑之后,不死也变成白痴残废,降与不降,已然无关紧要了。”汤兰道:“我不相信你们会就此放手?”蓝衫人接道:“这个,由我来答复了。我不会放手,九刑之后,仍然不降,人又未死,那就会编入‘死士’,用以对抗强敌。”汤兰吁一口气,道:“城主,我和俞秀凡同时受刑呢,还是有先有后?”造化城主道:“汤兰,妳是否有些后悔了?”汤兰道:“后悔了,你也不会放了我,对么?”造化城主道:“不会。造化门下人,只要犯了错误,都应该受到惩罚。至少,妳也要受过金刑室五刑之后,才可重归造化门下。”
汤兰道:“城主,如是我受不过五刑,中途死去,那将如何是好?”造化城主笑道:“汤兰,妳在造化城中,只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多妳一个,少妳一个,对造化城可算是全无关系。妳死妳活,似乎都无关紧要。”汤兰笑一笑,道:“幸好你心中这些想法,我已经早知道了,所以还不算太伤心。”造化城主道:“妳既然早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汤兰道:“我想证实一下,我想的对是不对。”造化城主道:“妳现在证明了。”汤兰道:“是!证明了。”造化城主道:“证明了,妳又能怎么样?”汤兰道:“证明了,我就试试看,自己能不能撑得过去。”造化城主道:“很好,妳赌赌运气吧!也试试妳自己的耐性如何?”汤兰道:“城主,我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造化城主道:“什么请求?”汤兰道:“反正我要死,为什么不让我先来试试?”造化城主道:“妳的意思是希望自己先试试?”汤兰道:“不错,也许我会死在五刑之中,也许我撑得过去。”造化城主道:“哦!”
汤兰道:“最重要的是,我所承受的痛苦,也许会使得俞秀凡心生畏惧,改变主意。”造化城主微微一笑,道:“汤姑娘,妳不但很有心机,也是个很会说话的人。”汤兰道:“城主夸奖了。”造化城主道:“如若妳熬过五刑不死,愿意重归造化门时,我想妳会受到我更重用一些。”汤兰道:“城主何以会突然对贱妾如此推重起来?”造化城主道:“刚才妳的一番话,深获我心,我希望你的牺牲,能使俞秀凡改变心意。”汤兰道:“城主,其实,俞秀凡已经入你掌握,杀剐存留,任凭于你,为什么你还要对他如此的器重呢?”造化城主道:“我杀了俞秀凡固然永绝后患,但我如能收服他,那就如虎添翼。”汤兰道:“俞秀凡真的那样重要么?”造化城主道:“不错,他是可以抗拒艾九灵的力量。”汤兰道:“城主,属下问一句不知深浅的话,不知城主是否愿意回答?”造化城主道:“姑娘请说。”他口气中,突然如此客气起来,显然,确对汤兰观念大变。
汤兰道:“俞秀凡武功是否高过城主?”造化城主笑道:“如单以剑上的造诣而言,他不在我之下。”汤兰道:“贱妾的记忆之中,城主是第一次如此赞扬别人。”造化城主道:“我是个爱才的人,对一个才气纵横的人,我可有限度的纵容一些。”汤兰道:“但他还是败在了城主的手下。”造化城主道:“他败在了别的地方,姑娘,除了剑术之上,其他方面,他还和我有一段很大的距离。”汤兰笑一笑,道:“既是如此,留下他又有何用?”造化城主道:“汤兰姑娘,我已经回答的够多了。”目光一掠那白衣人,接道:“快把汤姑娘送上刑台。”白衣人微微一怔,道:“城主,俞秀凡呢?”造化城主道:“先让他看看,我觉着,听景胜过看景,看刑得到的恐惧,应该尤过受刑人。”白衣人道:“城主明鉴。”一挥手,道:“解下俞秀凡,绑上本门叛徒汤兰。”两个粗壮赤膊大汉,应了一声,解下俞秀凡,换上汤兰。
俞秀凡虽然被解下刑台,但他仍然被点了几处穴道,反抗无力。轻轻吁一口气,俞秀凡缓缓说道:“汤姑娘,这是何苦呢?”汤兰笑道:“你可以仔细想想,再作一次选择。”俞秀凡心中明白汤兰言中所指,但却无法回答。汤兰目光转到那白衣人的脸上,冷冷说道:“你在行刑时,最好让他们加重一些,把我杀死。”白衣人道:“为什么?”汤兰道:“我受过了金室五刑之后,可能会重返造化城门,那时我要你尝试一下我飞针的味道。”白衣人笑一笑,道:“汤姑娘,在下倒是希望有一个机会,试试妳姑娘的手段。”汤兰回顾了造化城主一眼,道:“如若城主肯给我一个机会,我要立刻死于金刑之下。”造化城主微微一笑,道:“汤兰,我不会给妳这个机会,因为这想法不合我意。”汤兰道:“好吧!那就行刑吧!”俞秀凡突然大喝一声,道:“住手!”白衣人回头望望俞秀凡,向赤膊大汉道:“不要理他……”俞秀凡厉声喝道:“你这个卑诈小人。”
大约这句话骂得很厉害,白衣人脸上也变了颜色。造化城主却微微一笑,道:“等一下。”白衣人对俞秀凡可以不作理会,但他对造化城主却是恭顺异常,立刻要属下停住刑台,目光转到俞秀凡的脸上,缓缓说道:“俞少侠,有什么吩咐?”俞秀凡缓缓说道:“对付一个妇道人家,算得什么英雄人物?”造化城主不愠不火的说道:“俞少侠,咱们是敌人,不是朋友,用不着一诺千金,也用不着充什么英雄好汉。”俞秀凡道:“你要对付的敌人是我,用不着对付汤兰。”造化城主笑一笑,道:“俞秀凡,这地方是你作主呢,还是我作主?”俞秀凡呆了一呆,道:“自然是你作主了。”造化城主道:“那很好,既然是由我作主,俞少侠问了岂不是白问。”俞秀凡叹息道:“咱们有没有条件好谈?”造化城主道:“自然是有。俞少侠准备和我谈什么?”俞秀凡道:“这是城下之盟,在下似乎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造化城主道:“人贵自知,俞少侠似乎是逐渐在成熟了。”
俞秀凡道:“说吧!如何能放了汤兰?”造化城主道:“她不过是滔滔大江中一个水花,算不得什么大事,俞少侠要我如何放了她,本座一定照办。”俞秀凡道:“那一定有条件了?”造化城主点点头,道:“一件很容易的事。”俞秀凡道:“对我而言,比死亡还要痛苦一些。”造化城主道:“不会有那样严重吧!”俞秀凡道:“先听听吧!”造化城主道:“看来,你是不会归入造化门中了?”俞秀凡道:“除了这个条件之外,还有别的什么?”造化城主道:“你既然坚持不入造化门,在下也不勉强。”俞秀凡接道:“除此之外,咱们就好谈了。”造化城主道:“我不迫你加入造化门,而且,可以立刻放了你,还让你带着汤兰、水燕儿离开此地。”俞秀凡道:“有这样的事么?”造化城主道:“我以造化城主身份,说出此言,绝不反悔。”俞秀凡道:“能不能先告诉我那是件什么事?”造化城主道:“不能。这像赌博一样,我们都下了最大的赌注,我造化门中牺牲了无数的精锐高手,才算把你生擒到手中,留下你,是我最大的一个劲敌。”
俞秀凡道:“阁下如不交代明白,要我如何答应之法?”造化城主笑道:“我不伤害你躯体,不伤害汤兰和水燕儿,还让你带走金钓翁等,也不追究他们叛离本门之罪,你说说看,这是否是很优厚的条件呢?”俞秀凡道:“正是太优厚了,很难叫人相信。”造化城主道:“立刻就可以得到证明,只要你答允一件事。”俞秀凡道:“那一定是一桩叫人十分为难的事。”造化城主道:“当然是不太容易。”俞秀凡道:“可否说明详细内情?”造化城主道:“俞秀凡,这是交易。事情未作决定之前,谁也不会泄漏个中之秘。其实,以你的聪明,想也可以想得差不多了,什么事,我才会付出这样的代价。”俞秀凡道:“阁下对我俞某人,似是很信任。”造化城主微微一笑,道:“不错,我很信任你,才会和你作此豪赌。”俞秀凡道:“我只要答应了就行,是么?”造化城主道:“大丈夫一言如山,答应了你就不能再反悔。不过,为了日后有所对证,咱们必须有个书约,阁下在上面签押打上手印。”
俞秀凡望望汤兰,然后回答道:“你不是吃亏的人,这交易,对你是利多弊少。”造化城主道:“很难说啊!这一趟交易,不一定对我就好,不过,我这是觉着值得一赌罢了。”俞秀凡道:“你不说明内情,在下很难决定。”造化城主道:“那就不赌算了。”目光转注到白衣人的身上,接道:“下令行刑!”俞秀凡想到汤兰一个妇道人家,忍受这等悲惨刑罚,心中大为不安,高声说道:“放下汤兰。”造化城主道:“你答应了?”俞秀凡道:“形势逼人,在下似是不答应也不行了。”造化城主道:“去取纸砚,咱们立下约书。”俞秀凡道:“先放下汤兰,大丈夫一诺九鼎,我答应了,就不反悔。”造化城主道:“好!我信任你。放下汤兰!”白衣人应了一声,下令放下汤兰。俞秀凡道:“我已放上了赌注,可以说明内情了。”造化城主哈哈一笑,道:“对你而言,比千刀万剐你还要痛苦,何不晚些知晓内情,你也少一刻承受痛苦。”俞秀凡道:“要来的总归要来,早一些知道,也好早作打算。”造化城主道:“说的倒也有理,阁下决定不变了?”俞秀凡道:“是!决定不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