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木筏靠在潭边一角,上面覆以青草,是以很难看得出来。
两条人影,跃上木筏,缓缓划动,直向萧翎停身之处行来。
萧翎看到那木筏之后,心中一动,暗道:以我此时成就,一跃三丈,尚非难事,只要那木筏行入潭心,我即可一跃而上,借木筏之力,跃登彼岸,只要能足踏实地,那就不用怕他们了……
突然想到了巫蓉,不禁为之一呆,想好的计划,顿然受阻。
原来、巫蓉的轻功,决难借木筏之力,跃登彼岸,这迅雷不及掩耳之策,实已无法再用了。
他天生的侠肝义胆,心想既然答应了带着巫蓉,决不能中途弃之不顾。
目下情势,只有待那木筏驶近,再行见机行事了。
忖思之间,木筏已然行近岸边。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木筏上两个人,其中之一,竟然是逍遥子。
不过,逍遥子此刻已然脱下道袍,换着了一身疾服劲装。
另外一人,年纪很轻,身着青衫,颊下无须,僵直地站在木筏上,有如一副木雕泥塑的人像。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的样子很奇怪,不知是何许人物,但是既然为沈木风作埋伏人手,自非是平常人物。
心中念转,口中却冷冷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逍遥子道长。”
逍遥子微微一笑,道:“萧大侠果然厉害,一眼就瞧出贫道。”
萧翎道:“别说道长换着衣服,就是你火烧成灰,在下也能认出。”
逍遥子笑道:“山行艰难,着袍不易行动。”
萧翎冷笑道:“想不到道长和四海君主,竟然归服了沈木风。”
逍遥子道:“我们是有条件的合作!”
萧翎冷冷说道:“不管是归服了沈木风也好,或你们是有条件的合作也好,对于在下来说,并非不同……”
语音一顿道:“道长在这里设的何等埋伏,萧某如何过关,还请说明,在下恭候吩咐!”
逍遥子不理萧翎问话,目光却转到巫蓉的脸上,缓缓说道:“对令祖之死,贫道无限抱憾。”
巫蓉道:“你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呢,还是真的有抱咎之心?”
逍遥子道:“自然是真的抱咎了。”
巫蓉道:“我奶奶已经死了,你抱咎又有何用,如是你良心不安,那就帮我一次忙吧!”
逍遥子道:“要贫道如何帮助姑娘呢?”
巫蓉道:“很简单,只要你帮我们渡过这片潭水,就行了。”
逍遥子道:“孩子,你可知晓那水潭彼岸,摆好了一座五龙大阵,在等候你们么?”
巫蓉道:“什么五龙大阵?”
逍遥子道:“那是沈木风赖以对付武林高手的奇阵,费了他无数心血。”
萧翎道:“在下见识过了,那也不足为奇,只是几个穿着奇服异装,刀枪不入的怪人罢了。”
逍遥子叹了一声,放低了声音,道:“萧大侠,你虽然英勇绝世,但你今日只有一个人啊!”
萧翎道:“在下不解道长言中之意。”
逍遥子道:“好!贫道再说明白一些,此时此地,萧大侠是最需要别人的帮助了。”
萧翎流目四顾一眼,道:“道长如有弃暗投明之心,在下愿为天下英雄解说。”
逍遥子道:“萧大侠想得太简单了!”
萧翎道:“道长心意难解,还请明说了吧!”
逍遥子点点头,答道:“萧大侠进入禁宫得了何物?”
萧翎道:“一把斩铁如泥的短剑,也正因在下有此短剑,才不畏那沈木风的五龙大阵。”
逍遥子道:“还有呢?”
萧翎道:“箫王张放的武功秘录……”
逍遥子接道:“不错,据在下所听得讯息,那宇文寒涛已然把张放的武功秘录交给了你萧大侠,是么?”
萧翎道:“不错,怎么样?”
逍遥子按制着胸中的喜悦,淡淡笑道:“如若萧大侠愿以张放秘录相赠,贫道愿全力相助萧大侠救出那百里姑娘。”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贪心得很,倒也不必以君子手法对付他了……
但闻逍遥子接道:“萧大侠请仔细想想,那百里姑娘的性命重要呢,还是你那本张放武功秘录重要?取舍之间,任凭萧大侠,贫道决不勉强。”
萧翎心中忖道:张放武功秘录,我已转奉岳姊姊,少林的弹指神功和华山剑法,我交给了邓一雷和展叶青,此时此情之下,就算他们取了萧翎之命,也是无法取去武功秘录,我何不以此作饵诱他说出一些内情?也好作我对敌的参考。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道长的耳目果然是灵敏得很。”
逍遥子道:“我们没有很多的时间,萧大侠意下如何?必得快作决定才成。”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强自按下心中的焦急,缓缓说道:“在下身处险境,还可沉得住气,道长又急什么呢?”
逍遥子大感意外,双目凝注萧翎脸上瞧了一阵,道:“阁下不顾自己的安危,难道也不管那百里姑娘的生死了么?”
萧翎道:“沈木风设下埋伏,用那百里姑娘诱迫在下来此,在下未见那百里姑娘之前,我想他不会加害那百里姑娘。”
逍遥子道:“贫道只知萧大侠的武功高强,却不料你这养气的功夫,竟然也已达到了这等高深的境界。”
萧翎道:“一本箫王武功秘录,如若真正能以救得百里姑娘和在下……”
目光一顾巫蓉道:“还得加上这位巫蓉姑娘,一共三条命,在下自是不会吝惜区区一本秘录。”
逍遥子望望天色,道:“看来咱们这笔生意谈成的希望很大。”
萧翎道:“那要看你逍遥道长有多大本领了。”
逍遥子道:“此话怎讲?”
萧翎道:“阁下自觉武功比那沈木风如何?”
逍遥子淡淡一笑,道:“贫道自知单打独斗,要输上沈木风一筹。”
萧翎道:“用略施计谋呢?”
逍遥子沉吟了一阵,笑道:“贫道和沈木风相较,当在伯仲之间。”
萧翎道:“若照在下的看法,道长的心机、恶毒,都难及得那沈木风,就算你们在伯仲之间,此刻,两岸峭壁,都布满了沈木风的耳目,道长的谋叛行动已经暴露,那沈木风会立刻得到讯息,那时道长自顾尚且不暇,又如何能照顾到我等三人呢?”
逍遥子淡淡一笑,道:“萧大侠不只武功越来越强,而这动用心机上,似乎是也有了很大的进步!”
萧翎道:“这要拜谢诸位之功了,和你们几位擅用心机的高手相处,在下是不进步也得进步了。”
语声一顿,接道:“逍遥道长准备如何相救我等,还望先行相告,如是确然可行,在下自会奉上张放的武功秘录。”
逍遥子道:“看来萧大侠对沈木风也有着很大的顾忌。”
萧翎道:“在绿林道上,如讲枭雄人物,不得不推那沈木风坐上首位,道长自夸用谋之能,和他在伯仲之间,实是叫在下难以相信。”
逍遥子道:“萧大侠忘记了一件事。”
萧翎道:“什么事?”
逍遥子道:“沈木风无心,贫道却是有意,这一去一来的差别,其间自然是很大了……”
随即伸出右手,接道:“拿过来吧!贫道立时将告诉你们离此之法……”
萧翎道:“拿来什么?”
逍遥子道:“张放武功秘录。”
萧翎摇摇头道:“在下还未见百里姑娘之面,就是见了面,也不能立时交付于你。”
逍遥子道:“为什么?”
萧翎道:“咱们讲的是救我们三人之命,待我脱出危险之后,再给你张放的武功秘录不迟。”
逍遥子道:“萧大侠这般不信任贫道,要贫道如何能够信任过你呢?”
萧翎道:“咱们谁也不用信任谁,一切都要按部就班做去,现在,在下想先渡过此潭。”
逍遥子略一沉吟,道:“好!你们两位上来吧!”
萧翎低声说道:“巫姑娘,咱们跃上木筏,一切由在下对付,姑娘不用开口,也不用多管闲事。”
巫蓉点点头,嫣然一笑,跃上木筏。
萧翎紧随着登上木筏。
逍遥子低声说道:“萧翎,张放武功秘录,可带在身上么?”
萧翎道:“咱们还未谈好,恕在下不便奉告。”
逍遥子举手一探,木筏已向前面行去,轻轻咳了一声,道:“咱们在登上对岸之前,必须谈好,如是不能谈妥,对岸就是五龙大阵,萧大侠登上岸不过五丈,就要陷入了五龙大阵之中。”
萧翎道:“道长可以说出救我等三人之法了。”
逍遥子突然重重咳了一声,木筏停在潭心,道:“救两位的办法吗,就在这潭水之中。”
萧翎抬头看去,木筏距对岸还有三丈多些,四丈不到,自己或可冒险一试,但巫蓉是万万无能跃登对岸,此时此情之下,自然是不能弃她不管了……
心中念头转动,口里说道:“道长可是知在下不会水中工夫,准备在木筏上施展手脚?”
逍遥子摇摇头,低声说道:“非也,萧大侠尽你目力,四面看看,你能看得多远?”
这时,夜幕已垂,两面峭壁夹峙,谷中更见黑暗。
萧翎流目四顾了一眼道:“可看五丈左右。”
逍遥子道:“这就是了,以你萧大侠的目光,只不过能看得四五丈远,沈木风埋伏山峰监视贫道之人,武功自是难比你萧翎,他们此时已然无法看到咱们了。”
萧翎道:“这和道长相救我们之法,有何关连,在下想不明白。”
逍遥子道:“很简单,贫道要李代桃僵之法,安排一个假的萧翎,去闯五龙大阵……”
萧翎接道:“就算有人假冒在下,去闯五龙大阵,在下等又如何逃出此谷呢?又如何去救那百里姑娘?”
逍遥子低声说道:“一把火烧去五龙……”
萧翎道:“也烧死那假的萧翎。”
逍遥子道:“这和你无关,不劳费心。”
萧翎道:“百里姑娘呢?”
逍遥子道:“贫道已检视过地势形态,一施展火攻,不但烧死五龙,而且也将烧乱沈木风的阵角,我已早布内应,火起之后,自有人带那百里冰姑娘和咱们会合。”
萧翎道:“那人是谁?”
逍遥子道:“这个嘛,在下已有安排,此事和阁下无关。”
萧翎道:“自然有关了,在下要知晓那人是何许人物,看他是否有能力救出那百里姑娘。”
逍遥子道:“就算贫道告诉你,你也不知晓他是谁。”
萧翎早已暗中打量过四面的景物,心中却想着对敌之法,觉出只有出手生擒逍遥子,才能平安的渡过这片水面,但此人武功高强,如是想出手一击就生擒于他,实非易事,必得在他全然无备之下出手,才能有望。
这一击关系着成败生死,是以萧翎丝毫不敢大意,口中笑道:“道长安排那假冒在下之人,又在何处呢?”
逍遥子右脚在木筏上连点三响,水花一冒,一个身着油绸子水衣裤的人,突然由水中翻上木排。
敢情那大汉就躲在水中木筏之下。
萧翎心中暗道:糟糕,原来有两个敌人,现在又多上一个了。
逍遥子轻轻咳了一声,道:“你脱下水衣水裤。”
那大汉应了一声,脱下水衣水裤。
逍遥子道:“萧大侠天生英俊之貌,遍天下只怕很难找出一个像你之人,因此,贫道只好找一个身材类似的人,好在那五龙神智不清,身披重甲鳞衣,量他们也无法瞧出萧大侠。”
萧翎仔细打量那人一眼,果然身材和自己相差无几,心中暗道:看来,这逍遥子是早有准备了。当下说道:“在下还有一点不解之处,请教道长。”
逍遥子道:“什么事?”
萧翎道:“如是道长取得箫王张放秘录,如何逃过沈木风的追击?”
逍遥子道:“这是贫道的事,用不着和萧大侠研商吧!”
萧翎道:“好!就依道长之意,带我们渡过吧!”
逍遥子微微一笑,道:“并非贫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因咱们在敌对相处之境,贫道不得不小心一些。”
萧翎道:“道长可是要在下先把那箫王张放的武功私录,交付道长,是么?”
逍遥子道:“那样大不公平,贫道只要萧大侠取出那张放秘录瞧瞧,然后仍由你萧大侠保管,届时,咱们一手交人,一手交那秘录,彼此谁也不要取巧,不知萧大侠意下如何?”
萧翎道:“此时此地,时机不宜!”
逍遥子道:“这话怎么说?”
萧翎道:“过了这片潭水,再看不迟。”
逍遥子道:“因为萧大侠不会水中工夫,不愿在水中和贫道闹翻,是么?”
萧翎心中暗道:我轻易不用诈术,谎言,今为形势所迫,使用一次,就要被人当场拆穿。
心中念转,口中却冷冷说道:“道长认为这区区一片潭水,就能使我萧翎屈服,听凭摆布?”
逍遥子道:“瞧瞧萧大侠怀中秘笈,不算过苛之求吧!萧大侠来此之前,可能把秘笈交付他人,如是果有此事,贫道甘冒奇险,相助阁下,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心机么?”
萧翎暗道:糟糕!非被他逼得露出马脚不可。
只听巫蓉冷冷说道:“不用看了。”
逍遥子微微一怔,道:“为什么?”
巫蓉道:“因为你们已经中了毒,就算把箫王张放的武功秘录给你,你也没有机会学了。”
逍遥子怔了一怔,道:“有这等事?”
巫蓉道:“你不信,是么?”
逍遥子道:“贫道和令祖母有过交往,对她用毒之能,十分敬佩,因此,对你也十分留心,自从登舟之后,贫道一直注意着你的举动,你双手未动过,如何下毒?”
巫蓉随口答道:“自我记事,就没有见过你和我奶奶有来往过……”
逍遥子道:“贫道说这话,二十多年了,那时,你大概还未出世。”
巫蓉答道:“这就是了,我奶奶退隐之后,已经研究出一种新的下毒之法!”
逍遥子道:“这个我还未曾听闻过,不知是什么下毒之法?”
巫蓉答道:“隔物传毒,刀上、剑上,都可传毒!”
逍遥子笑道:“如若贫道的记忆不错,咱们似乎是未动过手。”
巫蓉道:“但你站在木筏上,我借着木筏传过奇毒。”
逍遥子呆了一呆,道:“当真么?”
巫蓉道:“不信你就运气试试!”
逍遥子心中暗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下运气相试。
巫蓉就在他运气分神之时,轻轻挥手一弹。
她早已预谋,等待机会,悄然移位,只待顺风吹来,才接口说话。
逍遥子运气一试,并无中毒之徵,不禁冷笑一声,道:“小丫头,竟敢向贫道用诈。”
巫蓉道:“我说的千真万确,不信你重试试。”
一般人运气之后,大都要深深吸一口气,逍遥子亦不例外,当下长长吸一口气。
只觉一股异味,扑入鼻中。
原来,巫蓉并无隔物传毒之能,只是施诈骗他运气相试,然后,才借风势放毒。
逍遥子一生精明,却未料到巫蓉人小鬼大,骗他上当。
固然,逍遥子因震于巫婆婆用毒之能,才信了巫蓉隔物传毒的谎言。
但他究竟是一代雄才、高手,觉得有异,立时警觉,左手一挥,疾向巫蓉劈去。
萧翎身子一侧,右手扬起,接下逍遥子一掌。
双方掌力接实,响起了一声砰然大震。
巫蓉急急叫道:“萧兄,别让他抢到上风。”
她这奉告萧翎之言,也无疑告诉了逍遥子,顺风放毒。
逍遥子一面闭住呼吸,一面侧身抢攻,希望能抢到上风。
原来,他自知已经中毒,虽然及时警觉,中毒不深,但巫婆婆调合之毒,都是奇烈无比,只有在毒性未发之前,把萧翎逼向下风让他也中巫蓉施放之毒。
但因萧翎连番奇遇,武功进境奇速,逍遥子虽然抢了先机,但连攻数招,均为萧翎逼退。
双方动手相搏数招,也就不过是眨眼间工夫,那僵直的青衫人和黑衣人,已同时出手,攻向萧翎两侧。
萧翎右手屈指弹出,一缕暗劲,破空而出。
这正是少林寺弹指神功。
那弹指神功厉害处,在功力到了火候之后,弹出的暗劲,无声无息,使人在不知不觉之间,身遭击中。
萧翎因觉那弹指神功,似是比那修罗指力更高一层,这些时日之中,对这门工夫,日夜苦修,进境甚速。
那黑衣大汉人还未欺近萧翎身侧,突觉右胸一麻,被萧翎弹指神功,击中穴道,站立不稳,一跤跌下潭去。
砰的一声,水花四溅。
逍遥子微微一怔,几乎吃萧翎掌势击中,心中暗道:这小子的武功,似是又长进了不少,看来,只有在水中擒他一途了。
心中念转,纵身一跃,飞落水中,同时大声叫那青衣人道:“快下来。”
萧翎目睹逍遥子跃入水中,已了然他用心,要掀翻木筏,准备在水中生擒自己和巫蓉,那里还容那青衫人跃入水中,当下左手一抬,硬接那青衣人一掌,右手却斜里伸出,扣拿那青衣人的脉穴。
但闻波的一声,双掌接实,萧翎竟然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
这青衣人奇高的功力,大出了萧翎意料之外,心中暗道:此人掌力之强,实不在那逍遥子的掌力之下。
那青衣人,掌力虽然强猛但举动却是有欠灵活,萧翎疾快攻出的右手,竟然一把擒拿住了他的腕脉要穴。
这一次,又是大出了萧翎的意料之外。
原来,以那青衣人掌上雄浑的掌力而论,其不该避不过这一击。
这不过一眨眼间的时光,那青衣人听逍遥子呼叫之言,跳入潭中时,右手脉门,已为萧翎拿住。
那青衣人反应出奇的迟缓,只管遵从那逍遥子的命令,也不管右手是否已被人扣拿住了脉穴,夺身向水中跳去。
萧翎也想不到,拿住他脉穴之后,他竟然仍然向水中冲去。
不禁心中一震,暗道:“这人不知练的什么武功,似是他这手臂、四肢,都和他无关。”
萧翎怕弄翻木筏,不敢用力拖他,大跨一步,左手一挥,切了下去。
但闻格登一声,那青衣人一条手臂,被萧翎一掌切断。
同时右手一松,那青衣人如愿以偿地跳入水中,口中却发出一声闷哼。
显然,萧翎一掌切断那青衣人的右臂,已使他感觉到痛苦。
萧翎冷笑一声,道:“我还道你不知疼痛呢!原来你也会感觉到骨折之疼……”
语声未落,突然一晃,脚下木筏,直向一侧翻去。
萧翎急急移动身子,施展千斤坠的身法,向下压去,稳住木筏,回头对巫蓉道:“蓉姑娘,在水中下毒。”
这句话说得声音甚高,似是有意让逍遥子等听到。
巫蓉目注萧翎,微一摇首,口中却大声叫道:“逍遥前辈,你们三人都已中毒,虽然你内功深厚,可抗拒一时,但也支持不过一盏热茶工夫,毒性就要发作,只要我们能稳住木筏,便可以跳到岸上,你们似是只有死亡一途了。”
只见水花一冒,逍遥子露出一个脑袋,道:“我把你翻入水中,生擒你们两人之后,不怕找不到解药。”
巫蓉道:“好,萧兄,咱们跃向岸上,让他们毒发而死。”
逍遥子看那木筏,距岸边不过三丈,他们一跃登岸,决非难事,放下脸说道:“贤侄女,可是准备和我谈谈条件么?”
巫蓉道:“是啊!只是不知你是否肯答应?”
逍遥子道:“只要公平,咱们不妨谈谈。”
巫蓉道:“你们在水中,推动木筏;把我们送到对岸,我就奉赠三粒解药。”
逍遥子道:“我如何能相信你?”
巫蓉道:“此时此情,只怕你非要相信不可了。”
逍遥子道:“条件我倒是愿意答应,不过你要找个保人。”
巫蓉道:“那里去找保人?”
逍遥子道:“你身旁站的正好是保人呀!”
巫蓉道:“萧大侠!”
逍遥子道:“那就要萧大侠作保吧!”
巫蓉回眸一笑,道:“萧兄,愿不愿保我,我们女孩子家,有很多话,可以说了不算。”
萧翎冷冷说道:“逍遥子,只要你不再施展诡计,把我等送登岸上,在下当可担保巫姑娘给你们三粒解药。”
逍遥子道:“萧大侠一言九鼎,不能和巫姑娘同日而语,我们送你们过去。”
言罢,隐入水中不见。
果然,足下木筏,缓缓向对岸行去。
萧翎暗中运气戒备,防那逍遥子暗中捣鬼。
只觉木筏行速甚快,片刻间,已到了对岸。
萧翎,巫蓉,不待那木筏靠好,纵身一跃,登上实地。
只见水花一冒,逍遥子跃登上岸,道:“萧大侠,你说过的话,莫是不算?”
萧翎道:“焉有不算之理……”
回目一顾巫蓉,道:“给他们解药。”
巫蓉拿出三粒药丸,一抖手,投了过去,道:“我奶奶如非受你蛊惑,此刻她还好好的活着,这笔帐我要记在你的身上了。”
逍遥子接过解药,不理会巫蓉,却望着萧翎长长叹息一声,道:“萧大侠的武功,似是又长进了许多,贫道偷鸡不着蚀把米,并非是贫道计算有错,实是你萧大侠武功进境,大出了常情预料。”
萧翎冷冷说道:“道长可是仍想和萧某谈交易么?”
逍遥子苦笑一下,道:“此时此刻,贫道无以凭仗,交易自然是谈不成了。”
回手对水潭一招,接道:“你们上来。”
但见水波翻花,那青衣人和黑衣大汉,一起行了过来。
那青衣人软软垂着一条手臂,显是关节已脱。
逍遥子分给两人各一粒解药,道:“吃下去。”
萧翎冷笑一声,道:“看来阁下还是不肯信那丹丸是解毒之药,要我萧某担保何用?”
逍遥子淡淡一笑,把手中药物吞了下去,道:“此等情势之下,两位也用不着再下毒了!”
萧翎望了那青衣人一眼,道:“在下想请教道长一事。”
逍遥子道:“不客气,萧大侠只管问,贫道知无不言。”
萧翎目光投注在那青衣人身上,道:“这位兄台练的什么武功?”
逍遥子道:“很少人练的僵尸功。”
萧翎道:“多承指教……”
语声一顿,接道:“我们就要过那五龙大阵,阁下可以走了。”
逍遥子道:“萧大侠多多保重,那五龙大阵,凶险无比。”
萧翎道:“在下知道了,不劳费心。”
逍遥子跃上木筏,那青衣人和黑衣大汉,也随着登上木筏,划向对面。
萧翎仰脸望着满天星斗,长长吁一口气,道:“蓉姑娘!”
巫蓉道:“什么事?”
萧翎道:“百花山庄中最厉害的人物,就是这五龙大阵……”
巫蓉接道:“五龙大阵,有多少人布成?”
萧翎道:“五龙大阵,自然是五个人了!”
巫蓉道:“五个人有什么好怕的?”
萧翎道:“那五龙大阵变化如何,我无法了然,不过,那沈木风对五龙却非常的重视。”
巫蓉接道:“你见过五龙没有?”
萧翎道:“五龙成阵,在下没有见过,不过,我却斗过五龙之一!”
巫蓉道:“是何模样,为何称人作龙?”
萧翎道:“他们穿着一种特制的奇服,全身鳞光闪闪,刀枪不入。”
巫蓉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萧翎道:“据我推想,那五龙身受的控制,绝非如此而已。也许还有一种特殊的药物,使他们能有超异常人的豪勇……”
语声一顿,接道:“因此,尽可放手对付五龙,你尽管施毒对付他们。”
巫蓉点头道:“我记下了。”
萧翎探手入怀,摸出短剑,映照着星光,望了一眼,道:“五龙可能因穿着特制的衣服,在转动时不够灵活……”
巫蓉接道:“多谢萧兄关顾。”
萧翎道:“这番搏斗,必然是凶险异常,在下恐怕无能顾到姑娘,你要自行珍重了。”大步向前行去。
巫蓉紧随在萧翎身后而进,心中暗道:他一向豪气干云,此番却不厌其烦地再三提示于我,小心应付,想来那五龙,定极凶恶。当下凝神提气,戒备而行。
两人行约十余丈,突见火光一闪,亮起了两支火把,
火光照耀下,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劲装大汉,站在峭壁下一块大岩石上,高声说道:“来人可是萧翎么?”
萧翎道:“不错,阁下什么人?”
那大汉缓缓说道:“在下无名小卒,说出姓名,萧大侠也不知晓。”
突然跳下巨岩,隐失不见。
但见火光连闪,片刻之间,四面亮起了十几支火把,把一段峡谷,照得一片通明。
萧翎心中暗道:“我何苦一定要斗五龙,趁他们阵势还未发动之前,何不借机闯过。”
主意打定,低声说道:“蓉姑娘,咱们快闯过去。”当先向前奔去。
火光下,只见银光流动,两个鳞光闪闪的怪物,疾跃而出,拦住了萧翎的去路。
萧翎陡然停下脚步,道:“蓉姑娘,退后一些。”
巫蓉凝目望去,只见那两个怪人,全身上下,都是闪光的鳞片,只露出一对凶光四射的眼睛,
两只手臂上的鳞片,色呈血红,五个指尖处蓝芒闪动,显是,除了红鳞之外,还装有尖利的淬毒钢指。
巫蓉心中暗道:这两个人打扮的和怪物一般、如非先听说过,骤见此物,必然骇一大跳。
心中念转,双手齐齐向外一弹,两股白色的粉末,应手而出。
只见左首怪人右手一挥,波的一掌,迎着毒粉拍去。
巫蓉弹出的毒粉,吃那怪人一掌,反击的倒飞过来。
萧翎一吸气,疾退五尺,低声说道:“姑娘退远些,他们都在那坚硬的鳞甲保护之下,看样子是不畏奇毒了。”
只见右首怪人身子向前一探,疾快无伦地扑向萧翎。
萧翎一提气,身子飘飞而起,斜斜跃出八尺多远。
左首怪人紧随着发动,疾快地扑向巫蓉。
巫蓉只见一团光影,挥舞两臂扑来,心中大是惊骇,急急向一侧闪去。
但那怪人来势太快,巫蓉让避不及、但闻唰的一声,巫蓉身着衣服,被那怪人指锋挂上,撕下了一片。
也不过是毫厘之差,就要抓中巫蓉的肌肤。
巫蓉一件长衫被那怪人撕裂一半,露出贴身之衣,露出了雪白肌肤。
那原本扑向萧翎的怪人,却突然一转头,反向巫蓉扑去。
巫蓉惊魂未走,那怪人血红的鳞臂,挟着蓝芒闪闪的指尖,已到头顶。
萧翎大声喝道:“姑娘小心。”
右手一弹,用出弹指神功,一股暗劲,疾涌而到。
势在意先,弹指击出,人才呼叫出声。
那怪人右臂被萧翎暗劲击中,掌势一偏,巫蓉柳腰一摇,奔向萧翎。
他穿着红鳞坚厚,萧翎弹指神功,并未能使他受伤。
只见身随臂转,打了一个转身,突然跃飞而起,疾扑萧翎。
这怪人虽然穿着坚厚的厚衣,但举动却很灵活,扑击之势,更是快捷无伦。
萧翎的左手一抬,劈出一掌。
那怪人右手迎向萧翎掌势,硬接一掌。
萧翎亦想借机会,试验一下,这些人的内功如何,手上套有千年蛟皮手套,也不畏他们锋利的指锋所伤。
砰然一声,双掌接实,那怪人被震得退了一步。
这一次硬拼掌力之中,萧翎用出了七成功力,但自己亦觉得手指一麻。
萧翎拼过一掌,立时纵身而起,又向左侧横里跃出五尺。
原来,他已从一接掌势之中,觉出这人有很坚硬的鳞甲护身,如若和他们动手硬拼,只怕很难伤得他们,只宜智取才有胜望。
就在他心念转动间,左右两侧,又出现三个怪人,把萧翎和巫蓉围在中间。
巫蓉衣服被人扯破,露出部分肌肤,心中对那怪人已生极大的畏惧,眼看又有三个怪人出现,不禁大感害怕,急道:“萧兄,又有三个。”
萧翎回目一顾,只见那三个现身怪人,各占了一个方位,停步未动,当下说道:“一共只有五个,不会再有了……”
声音突然放得很低,接道:“此时,保命要紧,姑娘将就着把破衣穿好吧!”
原来,巫蓉双手各抓住破衫一角,遮掩着露出的肌肤。
巫蓉点点头,用手把破衣结在身上,虽然仍有部分肌肤露在外面,也无法顾及了。
萧翎只觉她楚楚可怜,武功又不高,极需自己的爱护,但面对着五龙的合击威力,实有着力难胜任之感,不禁叹息一声,道:“在下实不该带姑娘同来。”
巫蓉精神一振,道:“不用为我担心,放手对付强敌,我自会珍重自己。”
言来,却有些口齿不清。日前她嚼舌求死,后为萧翎所救,平时,说话尚可运用自如,但此刻,衣服被人扯去,心中又羞又怕,说话时,就有些运转不灵,语言不清。
萧翎知她已为适才那怪人一击吓坏,心中余悸犹存、当下柔声说道:“蓉姑娘,他们也是人,只不过,他们披上了坚硬鳞甲,看上去形状怪异,不似人样,适才姑娘破那飞虎大阵的豪气、胆识,须眉难及,勇不畏死,这五龙怪人,想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这几句话,果然发生了很大的效用,巫蓉嫣然一笑,道:“他们也是人啊!我为什么怕他们。”
精神一震,伸手摸出了两把毒针,握在手中。
萧翎看她情绪渐定,暗暗吐一口气。
这时五龙已布成合围之阵,缓缓向两人停身之处逼近。
萧翎目光转动,扫了五龙一眼,高声说道:“诸位只不过凭仗身上的坚硬鳞甲,不畏刀剑,但在下手中这柄短剑,乃是千古宝刃,斩金切玉,削铁如泥!诸位小心了。”
口中说话,暗中却留心着五人的反应。
果然,五人听得萧翎之言,停下逼进之势。
显然这些人都还神智清明,也知晓斩铁宝刃,正是自己的克星,心中有些畏怯。
萧翎哈哈一笑,道:“诸位可是有些怕了么?”
陡然飞跃而起,扑向正东方位。
原来,萧翎自知难免一场苦战,如其让他们全阵发动,还不如自己先攻,如能伤得一两个人,也好使他们合击的威力减小。
那人眼看萧翎扑来,立时一跃而起,竟是直向萧翎迎撞过来。
同时,东南正北两个方位上的怪人也飞跃而起,扑了过来。
六只血红的手臂,分由不同的方向,抓向萧翎。
萧翎身悬半空,看敌人来势猛恶,心中亦不禁为之一震,急沉丹田真气,向前扑撞的身子,陡然向下落去,右臂伸出,短剑改向东南方位扑来的怪人削去。
合击之势,虽然严密,但萧翎应变之能,更是高明。
双方动作均极快速,一错而过,寒芒过处鲜血喷洒。
双方脚落实地,已经错开了一丈多远。
回头望去,只见一根带着钢锋鳞甲的手指,跌落在实地之上。
原来,萧翎中途易剑击敌,那怪人闪避不及,吃萧翎一剑,斩断了一根手指。
这当儿,突然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传入耳际。
转目望去,只见巫蓉被一个怪人抓住举起,指上钢甲,已然深陷入巫蓉肌肤之中,鲜血淋漓而下。
萧翎只觉心头火起,长啸一声,飞身而起,身剑合一,直向那怪人冲去。
他在急怒之下,不觉运起了全身功力,施展出驭剑术。
这正是庄山贝传他剑道中最高的境界,驭剑取敌,平日他练习无成,今日一急,竟然用了出来。
但见寒芒闪过,只见一个怪人,却疾跃而起,迎向萧翎。
寒芒飞闪,响起了一声惨叫。
鲜血喷洒中,一物砰然坠地。
回目望去,只见那怪人,鳞甲破裂,前胸处鲜血仍然不停地涌出。
原来,萧翎施展驭剑术,一击之下,利剑破坚甲,刺中那怪人心脏要害,当场气绝而逝。
其它四个身披坚甲的大汉,眼看萧翎挥剑一击,如此威势,也不禁为之一怔。
巫蓉被一个怪人抓住,高高举起,那怪人掌上鳞甲和指上钢锋,大部深陷于巫蓉肌肤,痛彻心肺,失声呼叫,但她手中仍然牢牢握着毒针。
萧翎仗利剑搏杀一龙,其余四人为萧翎威势震骇,一时间呆在当地。
巫蓉暗中咬牙,乘敌不备,右臂用力一挣,挣脱了那怪人掌握。
但那怪人掌指上的鳞甲、钢锋,都已深入巫蓉肌肉,巫蓉运力一挣,右臂虽然已挣脱,但却皮开肉绽,可见臂上白骨。
景象凄惨,触目惊心。
巫蓉自知已难再活,口中大声喝道:“萧郎!得君片刻温存,妾愿已足,有缘来生见。”
口中说话,右手一把毒针,全力向那怪人眼中刺去。
这些怪人,全身都为坚硬的鳞甲掩护,只有双目上无物相护。
那怪人骤不及防,吃巫蓉毒针,刺入目中,惨呼一声,双下一扯,生生把巫蓉撕成两半,投掷于两丈之外。
巫蓉针上之毒,奇烈无比,一把毒针,刺入目中,那份痛苦,极难忍受,那怪人摔出巫蓉之后,一手蒙面,一手悬空挥舞,口中不住地大声呼叫。
声音如伤禽怒啸,刺耳异常。
这不过一瞬间的事情,萧翎想救巫蓉。已知不及。
眼看她奇惨死状,又激起了萧翎杀机,怒喝一声,纵身而上,挥剑扫出。
那怪人毒针刺目,视线不清,再加毒性发作,其状如狂,神志早已迷乱。
萧翎挥剑击来,他那里还知闪避。
寒芒过处,鳞甲纷纷落地,一条左臂,应手而落。
就在那怪人断臂的同时,几声厉啸响起,另外三个怪人,同时跃起,扑向萧翎。
萧翎一剑得手,身子一侧,闪到那断臂怪人身后,飞起一脚,踢在那怪人后臀之上。
那断臂人身不由己地向前而扑,按在左目的右手,急挥而出。
此刻,他已神智迷乱,那里还能分清敌我,击出右掌,正好撞向另一个同伴身上。
正东方位疾扑而来的怪人,闪避不及,被那断臂人一掌击中前胸。
断臂人连受重伤,垂死发掌,乃是毕生功力所聚。
只听砰然一声大震,那正东方位扑来的怪人,向前跃的身子,竟然被他一掌打得跌落实地之上。
但那断臂怪人一掌击出之后,全身潜力已尽,身子摇摇欲倒。
萧翎杀机已动,疾行一步,短剑一挥,插入那断臂人的后心。
右脚同时飞起,踢在那怪人的后胯。
只听一声闷哼,断臂人吃萧翎一剑,脚踢出七八步远,尸体摔倒地上。
五龙二死一伤,阵角已乱。
萧翎却豪气大生,准备宝刃,一举间,尽歼五龙。
这当儿,突闻一阵凄厉的哨声传来,两个未伤怪人,突然回身而奔。
那摔倒在地上的怪人,也挣扎而起,回头奔去。
两侧高燃的火把,同时熄去。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五龙也撤退得特别快速,萧翎怔了一怔,几人已走得踪影不见。
山谷中恢复一片黑暗。
萧翎仰脸望着天上的星辰,长长吁一口气,闭上双目,待视觉适应了暗夜之后,才睁开双目,缓缓行到巫蓉身前,黯然说道:“姑娘为助在下,不幸而亡,区区救援不及,心中感慨万分,在下只有搏杀五龙,以慰姑娘芳魂︱︱”
说声微微一顿,接道:“只是此刻在下无法在此多留,待在下杀过五龙,再设白烛素花,奠祭姑娘在天之灵。”
言罢,捡起山石,掩起了巫蓉的尸体,对那垒起的石塚,拜了一拜,转身向前。
这时,天若含悲,乌云密布,掩去了一天繁星。
幽静的山谷中一片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萧翎长长吸一口气,抖落一身哀伤,大步向前行去,心中暗暗盘算道:“过了五龙大阵,我已经过了七阵,那第八阵乃是最后一阵,埋伏的人手,必定最为凶猛,不知是何等人物。”
一面提气戒备,一面大步向前行去。
这些时日中,萧翎内功大进,这山谷虽然黑暗,但近丈之内的景物,仍无法逃过萧翎的双目。
行行复行行,不觉间,已经走了三四里路。
只见前面景物忽然一变,到了一片浓密的丛林前面。
萧翎停下脚步,心中暗暗忖道:这每道埋伏,相距仅有里许左右,这道埋伏,相隔怎的如此深长,难道他们的埋伏,设入了这密林之中不成。
忖思之间,突然火光一闪,数十丈外,亮起了一盏灯笼。
火光照耀下,看的十分清楚,只见那灯笼上写着“百花山庄”四个大字。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什么人?”
那执灯人身躯十分高大,扬了扬手中的灯笼,道:“三弟武功精进,竟然能连闯七关,好生叫人佩服。”
声音沙哑,正是那沈木风。
萧翎冷冷说道:“原来是沈木风,咱们早已割袍断义,划地绝交,萧翎不敢高攀……”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在下想这最后一道埋伏,定是十分凶险,但却想不到竟然是沈大庄主亲自出阵。”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看来,萧兄弟是很希望和为兄一决生死。”
萧翎道:“咱们早晚似乎都难免去这一场决战,是么?”
沈木风道:“那要看你是否有和我动手的运气了!”
萧翎怒道:“这话怎么说?”
沈木风道:“这小谷中有八道埋伏,你只过了七道。”
萧翎道:“这最后一道,是你沈大庄主亲自守护了。”
沈木风道:“萧兄弟稍安勿躁,只要你能闯过这第八道埋伏,在下总有和你决战之日,但如你死亡于此,那就心愿难偿了。”
萧翎道:“好吧!你这第八阵现在何处,要在下如何去闯过,沈大庄主可以叫他们发动了。”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萧兄弟觉得眼下的形势有些奇怪么?”
萧翎道:“沈大庄主以后请直呼萧翎之名,不要兄弟兄弟的,叫得在下肉麻。”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好!在下改称你萧大侠。”
萧翎心知已激怒于他,目光四处转动,打量了眼前的景物一眼,道:“在下实在瞧不出有什么奇怪之处……”
沈木风道:“这山谷中遍生怪石,此地却长满了矮松奇树。”
萧翎道:“在下瞧不出这矮松奇树有什么奇怪之处……”
语声一顿,接道:“是了,沈大庄主可是在这密林中埋伏下暗器名手?”
沈木风道:“萧大侠尽可放心,在下还不致出此下策。”
萧翎道:“沈大庄主那八大血影化身,和五龙大阵,在下都已经领教过了,那也未能把我萧翎制服了。”
沈木风道:“还有这一阵未过,萧大侠不用夸口……”
语声一顿,接道:“萧大侠瞧到那密林之间,有一道羊肠小径么?”
萧翎转目一顾,果然有一道羊肠小径,当下说道:“不错!”
沈木风道:“萧大侠请照着那小径直入,而且放心大胆地走,两边决无一兵一卒的埋伏,深入百丈之后,可见一座石屋,在那石室内,关着你萧大侠的心上人,百里姑娘。”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所有的机关埋伏,都集中在那石室之中么?”
沈木风摇摇头,道:“没有,阁下只管放心行去就是。”
萧翎道:“太简单了,实在叫人难信。”
沈木风道:“信与不信,那是萧大侠的事,在下说的句句实言。”
萧翎道:“以后呢?”
沈木风道:“那石屋里的百里姑娘,手脚都为牛筋綑绑,还有在下用独门手法,点了她两处穴道,但也难不住你萧大侠了。”
萧翎怒道:“你们伤害了她?”
沈木风仰天打个哈哈,道:“那位百里姑娘,生的确然不错,但看在你萧大侠的份上,在下未动过她,而且也严令属下,不准动她。”
萧翎道:“希望你言由衷发。”
沈木风道:“看在昔年我们兄弟一场的情分之上,在下奉告你几句话。”
萧翎道:“沈大庄主请说!”
沈木风道:“越是看来无险之地,那才是最凶险的布置,还望你多多珍重。”
言罢,挥动手中灯笼,一晃而熄。
萧翎知他已离去,多问亦是无益,右手握剑护胸,沿着小径向内行去。
虽然沈木风已说明这密林之中没有埋伏,但萧翎仍是丝毫不敢大意,提聚了十成功力,运气遍布全身,缓步而进。
深入二十余丈,果然是全无半点动静,不觉间加快了脚步,向前行去。
一切都如那沈木风所言,沿途中未见埋伏。
百丈之后,果见一座石室。
石屋前吊着一盏红色的纱灯,光焰血红,耀入眼睛。
萧翎急步跑到石屋前面,高喊道:“冰儿,冰儿。”
石屋内,传出来百里冰的声音,道:“是大哥么?”
萧翎道:“是我,冰儿,你无恙么?”
砰然一声,击开了木门。
凝目望去,只见百里冰端坐在一张木椅之上,双手双足,都被牛筋綑着。
萧翎左手一伸,取过挂在门上的红灯,大步行入室中,右手短剑一挥,斩断了百里冰手足之上的牛筋。
百里冰活动了一下双臂,长长吁一口气。
萧翎低声说道:“冰儿,他们伤害了你么?”
百里冰点点头道:“是啊……”
萧翎心情激动,急急说道:“他们如何伤害你的?”
百里冰道:“点了我腿上的穴道。”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快些解开我的穴道,咱们走吧!”
萧翎解开了百里冰两处穴道,道:“沈木风强迫你服下毒药么?”
百里冰道:“没有呀!”
萧翎道:“很奇怪︱︱”
百里冰道:“什么奇怪?”
萧翎道:“以那沈木风的为人而言,对你太好了。”
百里冰道:“也许他心中害怕大哥,不敢对我太坏……”
萧翎摇摇头道:“他们不伤害你,不过是存心诱我到此。”
百里冰脸色一整,冷冷说道:“你既然知道他们是以我作饵,诱你到此,你为什么还要来?”
萧翎苦笑一下,道:“我虽然知道,但我却不能不来,沈木风也很明白,所以,他掳你到此。”
百里冰叹道:“我被人抓来,囚禁于此,内心之中,也是矛盾异常,既想要你来,又怕你真来,你知道,你来了,是如何一个后果么?”
微微一叹,接道:“沈木风诱你至此,必然已有完全的准备,你如不来,他不但无法害你,而且也不敢伤害我,你来了,那是自投罗网,沈木风可以对付咱们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冰儿,不要再怨我了,快些运气调息,你要尽快恢复体能,我们早些离开。”
百里冰果然不再多言,闭上双目,开始运气调息。
萧翎缓缓伸出右手,抵在百里冰背心之上。
他此时功力,何等深厚,掌势一按百里冰的背心,立时热流滚滚,攻入了百里冰内腑之中。
就在萧翎右掌触接到百里冰背心的同时,只见一股淡烟,扑入室中。
萧翎霍然警觉,暗道:“所谓八道埋伏,这第八道竟是火攻。”
在这密林环绕之地,四面大火烧来,除了肋生双翼,飞出绝境,实是生机渺茫。
萧翎心中明白,此刻如早走一步,那就可能多一分逃生的机会,但那百里冰行功正值紧要关头,此刻惊扰于她,可能害她真气岔道,走火入魔,只好咬牙苦撑,默不作声。
百里冰家学渊源,内功本极深厚,再得萧翎之助,运气极是快速,不过片刻时光,已然畅通全身。
但那火势烧的亦极快速,百里冰运功完成,浓烟已扑入室中。
百里冰一跃而起,急道:“大哥,没瞧到这浓烟么?”
萧翎道:“早瞧到了。”
百里冰道:“那你为什么不叫我?”
萧翎看她慌急之情,不得不故作镇静,笑道:“那时,你正在行气,我怕你真气岔了经脉。”
百里冰道:“你对我这么好,我却害了你,我死也不安心啊!”
萧翎牵起百里冰左手,笑道:“走!咱们出去瞧瞧,其实,早出此室,晚出此室,都差不多。”
百里冰道:“你明知沈木风用我作饵,诱你入伏……”
萧翎接道:“应该是迫我入伏……”
百里冰道:“你明明知道了,竟然还要上当,见到火势,竟然不叫醒我。”
萧翎道:“沈木风要用火攻,必然是先在外面燃起,有烟到此,四面都已为大火所困,早片刻,晚片刻,实也相差有限。”
谈话之间,已然行到室外。
萧翎一提气,牵着百里冰跃上屋顶。
流目四顾,只见四面火焰漫天,浓烟四起,还有着浓厚的硫磺气味,
果然未出萧翎预料,沈木风是四面八方一齐放火,烧向这座石室。
百里冰目睹四面火势,暗叹一声,忖道:火势如此强大,萧大哥武功再高一些,也是无能逃出这一望无际的火势。想到他此番困于大火,全是为了相救自己而起,不禁流下泪来,倚入萧翎怀中,黯然说道:“大哥如非为了救我,岂会陷此绝境……”
萧翎纵声笑道:“冰儿,你不是常说要和我死在一起么?看来今日我要得偿心愿了!”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嗯!若能和大哥死在一起,在我而言,虽死犹生了。唉!但是现在可不行了!”
萧翎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你目前乃武林中一盏明灯,代表着正义之光,你如何能够死呢?”
萧翎轻拂一下百里冰的秀发,道:“现在你想改变心愿,只怕是也不成了。”
他心中已知处身在绝望之境,心中反而镇静异常,微微一笑,接道:“但咱们不能让那沈木风太称心,你想想看,附近是否有可避火势的藏身之地。”
百里冰道:“我想不起来。”
萧翎道:“火势虽然强大,但要烧到这石室,大概还得一阵工夫,咱们还有一刻工夫,筹思应付之法,下去碰碰运气吧!”
百里冰心中本来十分惶急,对萧翎又有着很深的愧咎、但见萧翎镇静得出奇,心中的紧张,亦为之松懈不少。
只见萧翎流目四顾一眼,突然面露欢愉之色,道:“冰儿,去做一支火把来。”
百里冰道:“做火把干么?”
萧翎道:“此刻我没有工夫告诉你,咱们时间不多,快去快来。”
百里冰应了一声,急步而去。
萧翎跃下屋顶,向西行去,行约七八丈,只见一座巨石,拦住去路。
萧翎登上巨石查看,只见四面一片火海,耳际间响起了悲惨的兽吼之声。
但闻百里冰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大哥啊!你在那里?”
萧翎提声应道:“我在这里,冰儿快些过来,”
跃下巨石,挥动手中短剑,斩削身边的树木,一面发掌推开削断的树木,一面默算风向距离。
他手中短剑,本已锋利无匹,利能斩金削铁,此刻全力施为,更见利剑威力。
百里冰高举火把找到时,萧翎已把那巨石周围的树木,大都斩去。
萧翎回顾了百里冰一眼,道:“冰儿,快帮我把斩断的树木,推到东边。”
百里冰道:“干什么?”
口中发问,人却已动手移动萧翎斩下的枝干树身。
萧翎道:“现在刮的是西北风,是么?”
百里冰道:“是啊!”
萧翎道:“那就不会错了,快把这些树枝堆在一起,用火把燃起它。”
百里冰道:“大火由四面八方烧来,咱们还要用火烧出去。”
萧翎道:“不错,如是两面对烧,可使这大火缩短时间,咱们也可减少烟燻火蒸之苦。”
百里冰看萧翎手不停挥,仗利剑之助,已然在那巨石四周辟出了四丈方圆一片空地,心中若有所悟,知他成竹在胸,立时举起火把,燃起了东南方的树木,一面急急动手,搬运萧翎斩倒的树木。
这时,萧翎已经偏重削断西北方向的树木。
这地方,乃是沈木风自己选择之地,大部的树木,都早经柏油涂抹,一经点燃,立时爆燃起来。
片刻间,那堆积的树木,冒起熊熊的火焰。
这时强烈的浓烟扑卷而到,四周的火势,也逐渐逼近了两人。
萧翎低声说道:“冰儿,闭住气,别要被那浓烟呛住。”
百里冰道:“我看不见东西,不能搬树木了。”
萧翎道:“乖乖的站着别动,我来接你。”
百里冰应了一声,果然站着不动。
只觉右手被人牵住,向前行去。
原来,萧翎早已有了准备,牵着百里冰行到大石旁边,挥动利剑,挖了一个小坑,一面挥动手中预作的树叶紮成的扇子,以减少身前浓烟,一面说:“冰儿,那大火已经烧到咱们身边了,不过,咱们要运功忍受那火的烟燻之苦,你知道,咱们都不能死,你那爹娘,都在北海冰宫中,盼望你早些归去,我还要你帮我找那沈木风报仇。”
百里冰道:“大哥放心,我自信可以忍受。”
萧翎道:“那很好,现在烟气淡了一些,你睁开眼睛瞧瞧。”
百里冰张眼望过去,只见那浓烟在萧翎树叶摇挥之下,果然薄了许多,当下微微一笑,道:“大哥,你想的很周到啊!”
萧翎道:“没有人能够冒着这样大火进来救咱们,咱们只有自行谋救了。”
百里冰道:“你伐木改变火势形态,想来已经很累了,把那树叶给我,我替你扇除浓烟。”
萧翎摇摇头,道:“不要紧,如若咱们能够忍下那火烤之苦,在此要有一段很长时间停留,就有出困的机会了。”
说话之间,火势已然逼到,西北风也愈吹愈强。萧翎虽然在西北方上,斩削去很多树木,但那强大的火焰,挟带着灼人热气,阵阵扑来,萧翎把短剑交给了百里冰,让她向地下挖掘,自己却挡在百里冰的身前,挡那热气蒸的之苦。
他虽然内功深厚,但也难挡受这火气灼燻之苦,渐渐地感觉到承受不住。
突然间,觉着身上一凉,一股冷泉,疾射而出。
原来,百里冰无意中挖出泉眼,泉水涌出。
萧翎正觉承不住那的身热气,冷泉涌出,顿感精神一振,喜道:“冰儿,咱们有救了。”
那泉水十分强大,眨眼间,两人挖掘停身的洞穴,已为泉水涌满,泉水潺潺,向外流出。
两人整个的身子,都泡在泉水之中,只露出两个脑袋。
如是那泉水力道不强,涌满两人停身洞穴之后,不再涌出,在四周大火热气蒸的之下,不过半个时辰,那穴中之水,即将变热,渐成滚汤。
但幸那泉水奇强,不断涌出,不但萧翎和百里冰停身洞穴中蓄水常冷,而且穴满盈出,有如一道小溪般,流向东南。
那东南方火势虽然强大,但在泉水不停灌注之下,渐为水势所熄,明火近身,浓烟反而消减甚多。
萧翎张嘴喝了几口泉水,叹道:“当真是想不到的奇迹,如非这冷泉及时涌出,此刻咱们非被烤的满身起泡不可……”
百里冰嫣然一笑,接道:“我早已受不住啦,但我怕惊扰到你,不敢说出……”
突然伸出双臂,抱住了萧翎,把粉脸偎在萧翎脸上,道:“大哥为了护我,挡我身前,承受灼热,自然是更重了,唉!大哥对我这么好,我要怎么报答你呢!”
萧翎笑道:“冰儿,你以后如是乖些,我会对你更好。”
百里冰放开萧翎,嫣然一笑,道:“看来,咱们是不会死了,我刚才想了一件很傻的事,现在,那也不用说它了。”
萧翎道:“咱们如是活下去,前面还有很多险关要过,咱们要振作一些才成……”
语声一顿,接道:“你刚才想到什么?”
百里冰脸一红道:“我不要说。”
萧翎心中大奇,道:“为什么不肯说给我听听呢?”
百里冰道:“你如听到了,定然会笑我。”
萧翎道:“好!我不笑你就是。”
百里冰道:“也不许生气。”
萧翎道:“我不生气。”
百里冰道:“刚才我想我们死定了,我想,我想……”
萧翎道:“想什么,怎的又不说了?”
百里冰抬起头来,脸上是一片庄严肃穆的表情,缓缓说道:“我想,这一辈子,除了大哥之外,我也不会再和别的男人相处了,不管我为妾为婢,都不离开你一步,我这清白的身子,要为大哥保留,如是我们要死了,还留它干什么?奉献大哥,死也安心……”
萧翎一皱眉头,道:“胡思乱想。”
百里冰道:“你说过不生气了,难道你要我把对大哥的一腔情爱永藏心中,带入地府。”
萧翎心中感动,口中却轻轻叹息一声,道:“冰儿,目下最为要紧的一件事是对付沈木风,大丈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也不是铁石人啊!只不过,武林同道太推崇我,这使我觉得很不安,必要尽我之能,为他们铲去巨凶,使武林回复一片清平世界,这使我无暇能照顾到儿女私情……”
百里冰接道:“这两件事,一点也不冲突啊!唉!过去我太妒忌,现在我想通了。”
萧翎道:“你又想通了什么?”
百里冰道:“关于大哥,你不应该属我一个人,岳姑娘,巫蓉,甚至那素文、小虹,都有份……”
萧翎道:“你越说越远了。”
语声一顿,道:“咱们见面之后,一直无暇详谈,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
百里冰道:“什么事?”
萧翎道:“关于那巫蓉姑娘……”
百里冰急道:“巫蓉怎么样?”
萧翎黯然说道:“死了,而且死得很凄惨。”
百里冰道:“怎么死的?”
萧翎道:“她死于五龙围攻之中,可怜一代红颜,死去之后,竟然连一个棺木也是没有!”
百里冰道:“大哥在场么?”
萧翎道:“在场,亲眼看到她惨遭死亡,但却是救援不及。”
百里冰听了巫蓉的死讯,不由黯然道:“唉!说来实也可怜,她们婆孙二人,不过数日,竟然先后身遭惨死,那巫婆婆作恶多端,死去也罢了,那巫蓉姑娘却死得可惜。”
萧翎道:“她临死之前,把一把淬有剧毒的钢针,刺入了伤她之人的眼中。”
百里冰道:“她未死之前,我心中有些恨她,但听到她的死讯,却又有些为她难过,人啊!真是奇怪得很。”
那灼热虽然迫人,但两人泡在冷泉水中,泉水不断地涌出,冷度一直不变,再加那涌出的泉水,熄去了近处之火,灼热之感,逐渐地低退,消减。
萧翎回顾了一眼,看四周大火仍极强烈,火焰烛天,心中感慨万千,长长叹一口气,道:“如非你挖出泉水,咱们就算不被烧死,也要被这热气的死……”
百里冰笑道:“大哥怎的会想起除去四周树木的办法呢?唉!我爹娘常常赞我聪明,看起来,大哥是比我能多了。”
萧翎道:“今日能够逃得性命,使小兄想起了师恩的浩荡,无微不至。”
百里冰道:“为什么呢?”
萧翎笑道:“小兄从师习武之时,我那师父常常告诉我些武林中的形势,以及百年来出现江湖的高人,各家门派的武功之长,而且还常常替我讲解很多启发智慧的小故事……”
百里冰道:“这和咱们逃过此地之劫,有何关连呢?”
萧翎道:“自然有了,我想出砍去林木,就受其中一个小故事的启发!”
百里冰道:“什么故事,讲给我听听好么?”
萧翎道:“看四周火势,最少还要烧六七个时辰,咱们有的是时间谈话︱︱”
语声一顿,接道:“有一个人,行走在一片荒凉草原中,那草原突然失火,烧了起来,你要如何应付?”
百里冰沉思了一阵,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萧翎道:“那人就在身前放起一把火来,两面火势延烧,中间留下的一片空地,他就可以存身其间了。”
百里冰喜道:“这法子真不错啊!”
萧翎道:“今日,咱们处身在林木之中,四面大火烧来,林木火势强大,自非草原可比,但由那小故事的启发,使我想到伐林以求自保的办法了,但那时听这故事时,却一点也未留心,浩荡的师恩,却早已替我筹谋到,日后遇此险应付之法了……”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自然,咱们今日的处境,和草原失火的故事有些不同,冰儿,你说说那里不同?”
百里冰道:“那草原失火的故事,是突然的际遇,咱们今日处境,却是那沈木风有计划的布置,是一面大火,这是四面齐烧。”
萧翎微微一笑,道:“冰儿,果然是聪明的很。”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但比起大哥,我就显得很笨了。”
萧翎道:“你当时如能够镇静一些,也不难想出这法子,不过,咱们今日能够脱了此难,一半人为,一半运气。”
百里冰道:“大哥智计求生,和运气何关?”
萧翎道:“譬如说吧,我没有这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剑,而使用普通的兵刃,决无法在那样短促的时间中,斩削了那样多的林木,开辟这样大一块基地,火势必将逼近咱们,如果不是你挖出这一股地下泉水,咱们也无法抗拒灼人的热气,必将被那热气灼死,但咱们却既有利剑,又挖中泉眼,这不是运气是什么呢?”
百里冰道:“这叫吉人天相啊!大哥身系天下武林安危,如何会被沈木风暗算所伤。”
萧翎道:“好啊!冰儿,你也会替我戴高帽子了。”
百里冰咯咯一笑,道:“我说的是真话啊……”
举手理一下秀发,接着说道:“说起来,咱们还要谢一个人。”
萧翎道:“什么人?”
百里冰道:“宇文寒涛,如非他把这柄锋利的短剑,相赠大哥,今日咱们就算不死,也要多吃一些苦头,自然,大哥救他之命,使他感恩图报,也是原因之一!”
萧翎点点头,道:“那宇文寒涛自从中了沈木风一掌之后,似是那一掌,打的脱胎换骨,其人智谋绝伦,人所难及,就是沈木风,也未必是他之敌,此后,咱们还得借重他的智计,对付那沈木风!”
百里冰道:“大哥不是常提那无为道长么?说他才气纵横,人所难及,难道那宇文寒涛,还能强过无为道长不成。”
萧翎道:“这就要看从那方面说了,无为道长,仁厚长者,如讲诡计手段,只怕非那沈木风的敌手了。”
百里冰道:“宇文寒涛呢?”
萧翎道:“宇文寒涛为人,先邪后正,沈木风能建立那名震江湖的百花山庄,有两个人出力最大,一个是毒手药王,一个就是那宇文寒涛……”
百里冰接道:“既是那宇文寒涛对他的帮助很大,他为什么要杀宇文寒涛呢?”
萧翎微微一笑,道:“这就是宇文寒涛为什么要背叛于他了,沈木风性情阴沉,如果用你之时,不惜好言相向,许以重利,但他却不许自己的好友和属下的武功、才能超过他,如是一旦被他发现,必须杀去而后快。那宇文寒涛武功虽然不如沈木风,但他的诡计才智,实又不在那沈木风之下,沈木风既用他,又怕他,宇文寒涛自然早已看出沈木风的用心,早有杀他之意,自己武功又难和沈木风抗拒,唯一的办法,就是凭仗自己的才慧聪明以求自保,这其间既不能对那沈木风太过迁就,自贬身份……”
百里冰接道:“为什么呢?他既保全性命,不迁就那沈木风,岂不使沈木风更坚决杀他之心?”
萧翎微微一笑,道:“问得好!”
略一沉思,接道:“因为,他如太过迁就那沈木风,沈木风定然视他如属下奴仆,以那沈木风的为人,杀一个属下、仆从,自然不用多费思量了,但那沈木风要下手杀他,也必须要拿捏、自持得恰到好处。”
百里冰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道:“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萧翎道:“那宇文寒涛在自持身份时,要使那沈木风有一种感觉。”
百里冰道:“什么感觉?”
萧翎道:“使那沈木风觉着宇文寒涛是他的朋友、功臣,必须要借一个适当的理由杀他,才能使属下心服,自己心安,但宇文寒涛凭仗着自己的机智,一直使沈木风无法找到这个理由!”
百里冰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萧翎道:“听起来似很简单,事实上,这是桩极为困难的事,那宇文寒涛只要在沈木风的身前,就必需处处小心,注意那沈木风的情绪变化,不能有一点大意,有时要赔尽小心,有时要自持身份,一着失错,立刻就性命难保。”
百里冰道:“这些事,可是那宇文寒涛告诉你的么?”
萧翎摇摇头,道:“没有,是我自己观察所得,加以推想,在证诸咱们禁宫相处的经过,以及那沈木风对那宇文寒涛施下毒手的一击,诸般情形,综合结论。”
百里冰叹息一声,道:“看起来,不论如何聪明的女人,也是难以强过男人……”
萧翎笑道:“那也不然,岳姊姊就比我强多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自然,我今日观察事物,能够如此用心,得于恩师教诲良多……”
百里冰道:“看来你那师父异常博学多才,是么?”
萧翎道:“他老人家除了授我武功之外,同时教育我蓄志养气功夫,使我潜能增长,养成大仁无俱的勇气,所以,沈木风的威严,不能使我心生怯意,有时,我明知非他敌手,但却毫不怕他,那是成仁取义的豪勇之气,在支持着我……”
话到此处,突然啊呀一声,跳出水穴。
百里冰吃了一惊,急急说道:“大哥,你怎么了?”
萧翎伸手探入怀中摸出怀中经文,道:“这本经文湿了。”
借着火光望去,经文已经湿透。
百里冰道:“小心点,不要把它撕破。”
萧翎小心地捧着书页,出了一会神,缓步向火边行去。
百里冰也随着跃出水穴,说道:“不用向前走了,林木仍在燃烧,火力仍极强猛,把它放在那大岩石上,片刻就会烤乾了。”
萧翎应了一声,行回大岩旁边,小心翼翼地把书页放在大岩之上,找了两块石头压住,人又跳入水穴之中,望着那书页出神。
原来,大火猛烈,阵阵热气涌来,仍然有伤肤灼肌之感。
这片林木,大都是千年老树,延烧之力,十分强大,火焰冲霄,光亮强烈,萧翎目光本极锐利,站在那水穴之中,仍可清楚地看到那书页上的水分,化作蒸气而去,字迹清晰可见,心中暗暗忖道:如若那和尚说的不错,这本经文记述的武功,那是尤重过十大奇人留下的武功秘录,那位赠我武功秘录的忘年之交,尽得禁宫中高手武功而去,独留下这本经文和那箫王张放的武功秘录,但那张放秘录他定然已经瞧过,故意把它留在那里,这经文却是他没有找到之物……
突然间,一阵尖厉的哨声飘来,传入耳际,此起彼落,群相呼应。
萧翎疾跃而起,伸手抓起经文,低声说道:“冰儿,沈木风要有所行动了,咱们得准备一下。”
百里冰道:“什么行动?”
萧翎道:“大约他认为咱们已经烧死,但他看不到咱们的尸体,又不放心,所以,要遣人入山寻咱们的尸体。”
百里冰道:“我们怎么办?”
萧翎道:“先把这个水穴填起。”
百里冰奇道:“干什么?”
萧翎道:“咱们不能给他留下解去谜底的线索,如是咱们能够布置一下他认为咱们死亡的线索,那是最好不过,至低限度,也要给他们一个生死难测之谜才成。”
百里冰奇道:“为什么要那沈木风误会咱们死了?”
萧翎道:“理由很明白,我死之后,他也许会提前发动,早日暴露出他狰狞的面目。”
百里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就地找了两块大石,堵上泉眼,然后,把泥土填入水穴之中。
片刻之后,两人挖成的土坑,又被石土填满,
萧翎回顾了一眼,只见近身火势,已经大减,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灼人,低声说道:“冰儿,咱们设法搬些未烧完的枝干来,在这个大岩石旁燃起来,以掩痕迹。”
两人同时动手,不大功夫,一片空地上,堆满余烬未完的林木。
百里冰拍去手中的烟尘,低声说道:“现在我们还要干什么?”
萧翎道:“坐在此地,运气、调息,待听到警兆之后,咱们再走避不迟。”
百里冰应了一声,盘膝坐下。
这时,百里冰已然觉得萧翎的才能,武功,无一不高过自己很多,实也用不着帮忙。
只见那四周延烧的火势,似是已逐渐地停熄下来,势道大为减弱。
萧翎心中明白,这延烧火势,突然收缩,定然是那沈木风遣人所救的结果。
萧翎伸手摸摸衣服,已然大部为火势烤乾,当下把手中书页藏入怀中,说道:“冰儿,咱们建筑一处藏身之处如何?”
百里冰道:“如何一个建筑之法?”
萧翎道:“目下西面火势,消减甚快,显然那沈木风派遣之人,想从西面行进,搜寻咱们行踪,三面火势未熄,不论咱们如何躲避,都无法藏得隐秘。”
百里冰道:“所以,咱们就建筑一处藏身之地,躲在里面是么?”
萧翎道:“正是如此。”
百里冰道:“用那烧去的枝干,灰烬。”
萧翎点点头,道:“不错,这里有甚多为泉水熄去的枝干,未经燃烧,负重之力甚大,困难的是咱们要寻到一处形势好利用的地方才成。”
这时,火势已小,两人仔细地找了一阵,找到了一处天然的深坑,纵横不足三尺,深却五尺有余,正是极佳的所在。
两人一齐动手,不足顿饭工夫,已然建筑了一座可容身的所在,上面伏上泥土,再堆些燃烧未尽的树枝,两人一齐躲在里面,四面都开了小型窗口,用燃烧过的枝干掩起,向外瞧看时,用手拨动,可大可小,两人挤在里面,刚好可以盘膝而坐。
百里冰低声说道:“大哥先行运气调息,我来守候,如是发觉敌人我招呼大哥。”
萧翎微微一笑,道:“好吧!”闭上双目,运气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