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努尔哈赤坐在营帐里,苦苦思索:“为什么图伦、嘉班捉拿尼堪外兰,两次扑空?
为什么我军动身,就有人报信?那么这报信的人是谁呢?
他把自己队伍中了解军机的人,都—一从脑子里过了过,觉得他们都与尼堪外兰无瓜葛,不会出卖自己,向仇人报信,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那喂马的马夫,突然推门进屋。
这马夫五十多岁,长一脸络腮胡子,是继母远房的一个弟弟,名叫阿木特,攀亲论辈,努尔哈赤还得叫他舅舅,自打起兵以来,每有行动,他都要提前备好马鞍、草料、马匹,嗣司后还要留下收拾俘获之物。
阿木特给人的印象老实忠厚。
他进帐后,找了个石墩子坐下,慢慢抽起烟来,俗话说,疑心生暗鬼,阿木特见努尔哈赤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他。
心里顿时一惊。
随之装进烟斗的烟撒了出来,抖落满地。
努尔哈赤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阿木特的表情,引起他的注意。
他在帐子里转了几圈,冷不防问道:“舅舅,前天你去哪了?”
“我……我……”
阿木特一时张口结舌,小眼珠急速地转了转,嘿嘿一笑,说道:“您不是叫我留在家里领着做箭头吗?”
“那你怎么突然到这来了?”
“我是来送弓箭的呀!”
“我叫你送了吗?”
怒尔哈赤逼近他问道。
“没……没,我是怕箭头不够用呀!”
阿木特凑近努尔哈赤,牙齿咬得嘎嘣直响,说道:“杀尼堪外兰,我咋能在家里呆住呀?再说了,我跟那老东西,也有难解之仇啊!”
“什么仇?”
“他……他……”
阿木特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仇在哪里。
阿木特的反常举动,更引起努尔哈赤的警觉。
当晚,努尔哈赤与安费扬古商议,决定突审阿木特。
阿木特作贼心虚,没经过几个回合,就招供了。
原来,这两次捉拿尼堪外兰扑空,都是阿木特通了风报了信。
头天努尔哈赤叫他清点箭支,他就知道要有行动。
于是,提前派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喂马阿哈,飞马报告萨尔游城主诺密纳。
诺密纳闻讯,再报给尼堪外兰。
审讯完毕,努尔哈赤气得脸色铁青,一拍刀柄说道:“外患好挡,家贼难防,不杀了他,难解我心头之恨!”
第二天,集合全部人马,当众宣读了阿木特的罪行,就地正法,砍头示众。
这天夜里,尼堪外兰一家在破庙里住了一宿。
第二天天未亮,就收拾行装,带着老婆孩子,兄弟及亲属,向抚顺城东北的鄂勒珲跑去。
吃过早饭。
忽然挥马来报:“尼堪外兰向鄂勒珲跑去!”
努尔哈赤高兴地把大刀一挥:。
“备马!”
阿哈正要给努尔哈赤备马。
忽然城北又驰来一匹战马,马到帐前,跑下诺密纳的一位信使。
努尔哈赤见信上写道:建州左卫努尔哈赤都司:据悉您要发兵去鄂勒珲,攻打尼堪外兰城主。特函先奉劝,切勿轻举妄动。因浑河部的栋嘉和扎库穆二路,不准依侵犯。栋嘉和巴达尔两城是我的仇人。
你若攻鄂勒珲,必先取栋嘉、巴达尔,倘若此,必将其城池送给我,否则,我就不许你从这里通过。
努尔哈赤阅毕,气得两手发颤,勃然吼道:“岂有此理!好个诺密纳!”
安费扬古把信念给众人听后,说道:“诺密纳等,屡次阻挠我出兵进军,视我部落为眼中钉,肉中刺,不除此患,难成大事。”
经过诸兄弟商议,努尔哈赤决定暂时放弃追击尼堪外兰,而定计捉拿诺密纳兄弟。
于是,当天就由诺密细的信差带回口信,说明日中午在努尔哈赤所征属的图伦城商定攻打栋嘉。巴尔达两城事宜。
第二天,诺密纳、奈格达听到信差的回话,不禁大喜。
诺密纳洋洋得意地坐上灰兔马,带着奈格达,随从十多人,前往图伦城谈判。
图伦城离萨尔游城不过二十余里,诺密纳一路催马扬鞭,不足一个时辰,就到了图伦城。他们刚走进城门,努尔哈赤、噶哈善、常书、安费扬古等人就出城迎接。
席间,诺密纳首先提出合兵攻打巴尔达城之事。
怒尔哈赤为诺密细斟了一蛊酒。说道:“老兄,兵多势众,吾部只有百骑,还是您打头阵吧!”
诺密纳刚把酒蛊端到嘴边,听努尔哈赤叫他打头阵。
他心一慌,连忙摇头,说道:“不行!不行!老朽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虽说兵多势众,实则不堪一击。还是老弟打头阵吧。”
努尔哈赤又给诺密纳斟了一蛊酒,然后放下酒壶,说道:“老弟愿为老兄效力。不过,我的兵器不够用。
如若您肯把兵器。甲胄都借给我,我情愿独自攻打。“努尔哈赤望着诺密纳得意的醉眼。
猛地站起来,伸出二拇指,两部族代表在嘻嘻哈哈之中,定下“君子协定”,并决定第二天,努尔哈赤派二十轻骑去取兵器,甲胄。
次日,安费扬古带着十九个兵士,来到萨尔游城,如数取到兵器,甲胄后,临时返回赫图阿拉。
他们刚刚出城,努尔哈赤,喝哈善等带着余部兵士,来到萨尔浒城。
诺密纳见怒尔哈赤亲自率兵进城,以为他是前来致谢的,就笑眯着双眼,出城迎接。
当诺密纳低头施礼之际,额亦都噌地走出队列,以迅留不及掩耳之势,活捉了诺密纳,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他的兄弟奈格达也乖乖地做了俘虏。
当场,努尔哈赤历数了诺密纳的罪行之后,责令兵士将诺密纳,奈格达就地轨首。
努尔哈赤未费吹灰之力,就将萨尔浒城夺到手中。
努尔哈赤起兵两个月,攻破图伦城、智取萨尔浒,又连连攻下数个小寨,势力渐渐发展起来,每天有人来投军,兵马渐渐增多,操练之声,震撼山谷。
于是人们就把他的驻地,起了个名字:新兵堡。
这日,努尔哈赤正忙着为外部来的人搭棚盖房。
忽然,哨探来报。
“禀报大人,城外抓住一个明军的哨探!”
明军哨探进屋,努尔哈赤霍地从椅子上起立,走近那人。
原来这探子正是孙贵。
几天前,李成梁在广宁听说女真人纷纷投奔努尔哈赤。
于是就派孙贵扮成女真人。
潜入赫图阿拉一带,探听消息,被图鲁什了现,当即逮捕了他,从他身上搜到了明军的饷银及明军腰带,当时就五花大绑地送到山城。
此时,孙贵心里既恐惧又激动。
努尔哈赤见是孙贵,不由想起托付给朱少阳的事来。
于是,走到孙贵的身边,对他说:“孙贵,你还认识我吗?”
孙贵忙打千说道:“认识,‘都司大人’。”
努尔哈赤听了,笑了笑道:“那好,我问你,是否有一位姓朱的侠士去找过你?”
孙贵定了定心,说道:“有的。”
当下便将朱少阳来找他的事—一说来。
努尔哈赤听了孙贵说朱少阳业已拿到了有关证据。
“叭”的一声,高兴得蓦地拍了一下孙贵的窄肩膀。
这一拍,非同小可,孙贵顿时瘫在了地上。
努尔哈赤有些慌,他赶忙打发人去找懂得医术的劳萨快来抢救。
不一会儿,劳萨赶来,按照努尔哈赤的吩咐,马上给孙贵松解衣扣,抽下努尔哈赤给他垫的枕头,又用被子高垫起朋腿,接着用银针刺孙贵的人中、少商。
孙贵咳叫一声,醒了过来。
他睁开双眼,看到努尔哈赤的期待,焦急的眼神,顿时掉下泪来。
他抽泣了半天,哽咽着说:“好兄弟,我对不起你。”
接着他叙述了李成梁派他来的目的,经过。然后又说道:“我也是被逼的呀!我家有妻儿老小,不跟他干,就不能糊口呀!”
他唠咕了一阵子,脱去明军的内衣、鞋袜,如释重负地说:“都司大人,我就留下来跟您干吧!”
“好!好!”
努尔哈赤慌忙把孙贵搀起,连声说:“留下,留下。”
等孙贵坐在炕上,平静了一些。
努尔哈赤又说道:“孙老兄,你听说过商朝重用在夏为臣的伊尹,周朝重用在殷为官的姜太公,最后成大业的故事吗?”
“听说过,听说过。”
孙贵连连点头道。
“孙子兵法上讲,明君贤将,‘能以上智为间者,必成大功’。老兄,既然历史上姜太公,伊尹为后人称道,难道你就不愿做个当代的妻子牙吗?”
孙贵听了笑了笑,说道:“小的不才,难负众望。不过都司若对反间计有兴趣,我倒愿做个孙牙、狗牙的。”
一句话逗得努尔哈赤哈哈大笑。
接着努尔哈赤又为孙贵置办了酒席,边喝边谈。
孙贵控诉了李成梁克扣军饷,贿赂百官等腐败行为,努尔哈赤一一记在心头。
最后孙贵说:“神州千百年的历史,是改朝换代的历史。不管哪朝哪代,一旦出现了昏君罪臣,它就要完蛋。都司大人。您如果能担当起改朝换代的重任,卑职愿效犬马之劳,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孙贵推心置腹之言,使努尔哈赤更加感动。
他呷了一口酒,说道:“小弟并不图做一代国君,只愿统一万里神州,百姓安居乐业。尽管历代朝廷,把我们称为夷人。但我想,长城内外,大江南北的契丹、党项、女真、汉人,既然五官相似,肤色相同,同吃五谷杂粮,为啥就不可在一起兴邦治国,共建人间天堂呢?”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孙贵连连称赞。
最后献策道:“以小弟之见,若想统一江山,必统一关外。而眼前,统一关外的关键就要把李成梁扳倒。大明朝这座大厦就会倾覆。”
明月西斜,两人聊到夜半,十分投机,各自述说了自己的心愿。
两人商定,孙贵回到广宁后,只说费阿拉山城平安无事,以解除李成梁对建州的猜疑。
同时,努尔哈赤尽快赶赴亦城,与朱少阳相见,利用罪证和李成梁与百官的矛盾缝隙,来个借刀惩恶。
第二天,努尔哈赤把孙贵送走,就召集众部将议事。
议毕,诸将各自分工,买马的买马,制兵器的制兵器,囤粮的围粮,盖房的盖房,为统一关外诸地日夜忙碌。
同时,努尔哈赤也做着赴京前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