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哩!”
符太叹道:“你奶奶的丑神医,男女关系复杂无伦,且笔笔糊涂帐,欲断还连的。”
龙鹰头痛的道:“复杂只因老子叙述得够深入确切,不会构成问题,唯一的难关,是上官婉儿,因瞒不过她,当她晓得你变成王庭经,天才知道她如何反应。”
符太满不在乎的道:“我管她的娘,我又不像你般须照顾她的感受,惹翻了我一拍两散,说不定还可胁逼她陪我一晚两晚。”
龙鹰失声道:“什么?”
符太哂道:“不是我说你,像你般做人很辛苦的,待我这个新任丑神医给你来个拨乱反正。哈哈!真爽!”
龙鹰狠狠盯他几眼后,轻描淡写道:“我要你向第三代丑神医看齐。”
符太愕然道:“第三代丑神医?”
龙鹰悠然道:“第一代‘少帅’寇仲,我是第二代,千黛第三代,你是第四代。明白吗?”
符太这才记起千黛曾扮过丑神医,但仍不明白,讶道:“如何看齐她?”
龙鹰耸肩道:“很简单,写笔记,将你扮丑神医时发生的事,详细记录,就像千黛的《行医实录》,那老子拿起你的笔记读一遍后,便晓得你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记着!不要有任何隐瞒,否则老子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找你算账。”
符太失声道:“你说笑吗?岂非晚晚摇笔杆?给人发现笔录时怎办?你当我是史官吗?”
龙鹰探手抓着他肩头道:“兄弟!这是唯一当小弟换为丑神医而不出岔子的方法,也代表着太少你探子生涯最巅峰的成就,使我能对宫内的情况了如指掌。此笔记须随身携带,字体尽量写小一点,满一册后藏在指定地点,勿要漏掉重要的事,特别是与美人儿们卿卿我我的对话。哈!真爽!”
符太晓得他在有冤报冤,颓然无语。
龙鹰讶道:“你竟肯这么听话,老老实实将所听所闻写出来吗?”
符太没好气道:“神又是你,鬼又是你。他奶奶的!老子一是不写,写就不会骗自己的兄弟,像你般没品吗?哈!不过你小心点,万勿看至吐血。”
龙鹰警告道:“勿要坏了大事,王庭经已成了唯一可深入敌后的超级探子,能影响成败,称职的话,可让你一直爽下去。还记得说过羡慕我有多重身份的话吗?当时我说你有资格扮丑神医,唯一的难关是你的个性。好哩!现在轮到最后一步,先给老子戴上面具。”
符太从怀里掏出丑神医的面具,目光投往快降至西面山峦的夕阳,吁出一口气道:“我像在造梦,有很不真实的奇异感觉。”
两人位处视野内最高的山峰,可俯瞰山下广阔平原的美景,于一道流经的小河旁,胖公公、法明和席遥正准备继续南下的行程。
不走水路走陆路,是方便无瑕跟踪,可是直至此时,仍未觉察到有无瑕吊在后方的迹象。他们昼伏夜行,离干陵后往西南方走,首站是汉中,从那里到巴蜀去,是最短的路程,比走水路快多了,合乎情理。不过,胖公公似另有打算,却没说出来。
龙鹰欣然道:“当时我说太少可扮丑神医,是顺着你的话随口说说,如果不是得胖公公建议,大概难成事,现在却感到是确实可行,换过其他人都不成,只有你这个丑神医之徒,可如鱼得水,惊险刺激处,不下于战场上的决胜争雄,须你施尽浑身解数。拿手出来!噢!我的娘!”
符太刚戴好面具,抬头望向龙鹰,见状尴尬道:“很不伦不类,对吧!”
龙鹰双目放光的道:“是别具风采!哈!到神都前记紧曝晒几天,让身体和脸上肤色的分别没那么明显。”
符太担心的道:“是否眼神不对劲?”
龙鹰道:“比想象的好多了,该是因眼形被面具改变了,鲁妙子一双妙手确能巧夺天工。哈!虽减了几分邪气,仍非一般人受得了,太过锐利哩!肯定没人敢光顾你。”
符太道:“我懂收敛嘛!放心好了!”
龙鹰道:“收敛便失去太少可勾魂夺魄的神采,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从你的一双邪目看出你的异乎寻常。”
符太给他弄糊涂,皱眉道:“你的说话不嫌自相矛盾吗?”
龙鹰道:“山人自有妙计。走路的姿态、说话的腔调语气,各方面都似模似样,唯一欠的,是老子的一注魔气,伸出双手。”
符太双手递至,龙鹰左右握着。
符太神情古怪的道:“给个男人拿着双手,挺不自然的,累得我全身起疙瘩,你奶奶的!”
龙鹰哂道:“又不是第一次手拉手,何用有大反应?”
符太道:“怎么同?那是在战场上救命的手段,现在则为平白无事的拉手呵!咦!好像不止是一注魔气。”
龙鹰道:“该说为是足够份量的魔气,我以‘横念’送入你的主经脉内,你再用‘横念’接收藏入窍穴里去。看着我,老子在调校你的眼神。”
符太收摄心神,与龙鹰对视。
龙鹰道:“一身精神,在于双目。假如这两句话是真的,我就是凭魔气调校太少的精、气、神,当然须你配合才成,只要运起‘横念诀’,聚精于目,可进一步变化眼神,还有就是气味,否则给美人儿嗅一下已知你是假货。咦!你的眼神开始变化哩!”
符太喜道:“变化从内而外,当为易容术最高的至境,开始有信心哩!今趟是不论做什么,仍不用负责任。”
龙鹰没好气道:“勿要分神!记紧魔气的运用和分配,过犹不及,须恰到好处。”
符太问道:“有多少成?”
龙鹰道:“足有六成,可瞒天过海。丑神医是尝遍百草的奇人,去到哪里,吃药吃到哪里!服错药在所难免,眼神有变毫不稀奇。哈!”
放开他双手。
符太闭目好一阵子后,张开来,道:“多少成?”
龙鹰讶道:“你这家伙悟性很高,竟能将魔气从经脉转往气血,直截了当,不用功聚于目。现在至少有七至八成,你奶奶的!”
符太洋洋得意道:“老子练的是什么功?够哩!勿要训示我,做人诸多限制,有啥乐趣,总言之不砸了你丑神医的饭碗,其他便不能怪我。天黑哩!是行动的时间了。”
“万物波动”、“虚空不空”,前者由武曌提出,后者来自席遥,实为龙鹰学过最终极的两种武功心法。
以往对于虚空,只视之为空无一物,是波动传播的场所,可是若虚空可碎,就不是空空如也,至于是什么,已超出语言的极限,可意会,难言传。
这个心法比“万物波动”更虚无缥缈,是宇宙奥秘所在,一时仍难以掌握利用。
离开符太后,龙鹰从山顶奔下来,伏在一座低丘之顶,静候符太的讯号。
他现在是和符太连手捕捉无瑕的行踪,有效期到日出为止,如果仍摸不着无瑕的影子,立即收兵,两人分头行事,符太返神都,他则朝幽州走。
若无瑕孑然一身,想找到她难比登天,幸好无瑕有无瑕的弱点,恰为她的强项,就是她的猎鹰灵儿,到什么地方去几与她形影不离,相依为命。要追蹑如龙鹰般高手,更得借助灵儿高空的锐眼,且只宜在晚夜出动,始有可能避过龙鹰等的反侦察。龙鹰一方的昼伏夜行,提供了这方面的方便,是精心设计的陷阱,给龙鹰制造征服绝色美女无瑕的机会。
符太扼守的位置,可察觉百里内任何飞经的小鸟儿,何况一头猎鹰。
龙鹰思潮起伏。
胖公公往南诏前的最后一手,与别不同,彻底解决了龙鹰一个本无法化解的难题。
“丑神医”、“范轻舟”“龙鹰”三者永远阴差阳错,不会同时出现,又都是那般的能人之所不能,以台勒虚云的缜密,终有一天因而生出怀疑。女帝限令“范轻舟”三天内离城,便立即令台勒虚云生疑,加以查证。
于“丑神医”来说,这方面暂时不成问题,可是如日后“范轻舟”须到长安去,而每次“丑神医”均须远行,问题便来了。
今次是“范轻舟”在北疆与北帮交手,“丑神医”则从南诏远道归来,并可告诉李显在途中遇上龙鹰,一举两得。想想已可令龙鹰放下心事。
由符太去扮丑神医,他反不担心,因了解符太性情,只要惹起他的兴致,投其所好,他会表现得非常出色。
心神又转到心中未来的帝君李隆基身上。天下再次成为他李家的天下,李隆基仍可保持强大的斗志、坚定的信心吗?他想弄清楚。如果他不是那个料子,便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好放弃。
就在此时,符太所在的山巅传来微仅可察的闪光。符太和他约好,察觉到灵儿的一刻,以镜子朝他反映月色星光,还加以遮掩,只向龙鹰所处的位置显示,换个角度便看不见。
终证实无瑕在追蹑他们。
龙鹰暗叫台勒虚云厉害,灵觉全面展开,捕捉到灵儿在高空的位置。
“大姊要到哪里去呢?”
龙鹰现身小河对岸,拦着欲跨河的无瑕前路,情景仿如光阴倒流,重现当年瀚海军外的清溪之战。如此景况,龙鹰蓄意为之,好勾起无瑕的回忆。
胖公公或许是圣门有史以来最老谋深算的人,至少也在三甲之内,没有他,女帝能否有今天千古留名的成就,实为未知之数。他断定无瑕就像当年的棺棺,该错不到哪里去,证诸与无瑕屡次交手,龙鹰总陷于被动下风,是最好的说明。龙鹰清楚自己,对无瑕他起不了丝毫辣手摧花之意,纵有怕亦力有不逮。此女至阴至柔的心法武功,及其精神奇术,均为他的克星。智取力敌,都欠把握。亦如胖公公所指,唯一制胜之法,乃夺其芳心。
想无瑕情不自禁,抛开一切的爱上自己,是言之尚早,幸好龙鹰仍有一个优势,就是对无瑕不无爱意,她的媚术虽然明知是不怀好意,仍教他心动。以色相论,无瑕无疑是天生尤物,秀外慧中,况且就龙鹰所知,她没有大恶行,杀人放火的事一概与她无关,可使他没有心障。若能收之为私宠,实为老天爷的恩赐。
想是这么想,也知与无瑕难以善罢,没什么好结果,情况一如婚棺与徐子陵,立场目标南辕北辙,欠缺和解的可能。
故此他与无瑕这个“情场如战场”与别不同,有点像柔夫人与符太,然又不尽相同,复杂多了。
无瑕白衣胜雪,立在对岸一块从河水冒起的尖石上,单足点在石尖处,在寒风呼呼里衣袂飘飞,仿似徘徊河畔的美丽女神,偶然向凡人显露仙姿妙态。
一双美眸射出令龙鹰心颤的神情,是那么的引人入胜,但愿可将她藏在芳心里的所有奥秘发掘出来,那将是任何男子汉最了不起的成就。
无瑕幽幽的浅叹一口气,道:“总是斗不过你,人家向你投降好吗?”
本认为自己占尽上风的龙鹰差些儿被她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反击至四脚朝天。今次他等于来个埋伏截击,攻无瑕一个措手不及,不论如何回答,追踪就是追踪,绝难自圆其说,可是无瑕这般来个连消带打,不但承认给龙鹰断正算倒,还顺势投降,立即令龙鹰乘势追击满肚子的话,说不出半句来。这两句话,配合着她宛如天成的娇姿美态,其威力确非人力能抗拒。
明知她以柔制刚,以媚术来应付他的狙击,偏是脑袋不听指挥,心肠当然硬不起来,甚至不想质问她,免破坏两人间某种难以形容、微妙动人的感觉。
此时龙鹰反希望她主动出手,攻击他,那大打一场,大家可有所交代的分手。
龙鹰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怕了她,故有避战之意,须避的不是武技的较量,而是心的争持。
苦笑道:“大姊又来欺骗小弟脆弱的感情了!何不爽爽快快的,给老子划下道来?这般苦苦相缠,何时方止?是否要跟我到天涯海角去?”
金黄的月色映照里,无瑕微笑了,有种开玩笑的神情,一双阵神化为两个炽热的火团,若如打开了心灵深处的闸门,倾洒出内心隐藏着那道爱恋的甘泉。轻柔的道:“鹰爷晓得人家是谁吗?”
龙鹰立叫头痛。
此一问看似简单,却不易回答。关键在符太,假如符太已向龙鹰透露有关香霸、柔夫人、“乐老大”等人的事,龙鹰理该猜到无瑕来自塞外魔门,到中土来有所图谋。
也等于符太违背了对柔夫人保密的承诺。
胖公公最明白,龙鹰是真的拿无瑕没法,唯一的方法,是破她的“玉女心功”,但也可能是“以身喂虎”。
龙鹰哈哈笑道:“真古怪!你不懂自己告诉我吗?老子现在没闲情回答你的诸般问题。快给本人从实招来,这么吊靴鬼般跟着我,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在没有办法中,他终于想到一个办法,就是来个伤斗伤,以魔种之长,制她“玉女心功”之短,目标是生擒活捉,那时要上榻便上榻、下榻便下榻,想想足令他充满斗志。办不到吗?没啥关系,因摆脱了她,自己可以办正事去了。
无瑕掩嘴娇笑,道:“女儿家千里不舍,当然不可告人,鹰爷明知故问。你答应过呵!只要无瑕肯将不明来历,尽诉予君,鹰爷便娶无瑕为妻。人家今次下定决心,逐一解开鹰爷心中疑问,你可不能反悔。”
龙鹰听得哑口无言,瞠目以对。
无瑕忽然脸泛红霞,火烧玉颊,垂下螓首,连耳根都染红了。
龙鹰的心不争气的灼热起来,知道糟糕,她的媚术,竟能惹起魔种的反应。
唉!
每次与她交锋,吃亏的总是自己,以前还可利用所处的环境化解,现在荒山野岭,叫天不应,叫地不闻,又孤男寡女,真不知如何收场。
无瑕隔河向他伸出玉手,娇羞的道:“带无瑕找个地方仔细拷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