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花城返回后,随着严喆珂去了趟松城,随着她一点一点整理起需要带过去的东西,随着她与顾霜、宋璃、邢晶晶的见面变多,楼成下意识不愿多想的那件事情,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让人无法忽视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两人间多了点沉重的感觉,再是有着对策,再是充满信心,未知的遭遇和异国的恋情依旧让人有些畏惧,不太确定,何况他们才一个二十,一个十九。
这种情绪下,楼成和严喆珂格外留恋如今的光阴,抓住任何空隙待在一起,贪婪地求索着彼此,用身体的愉悦来舒缓心灵的压抑。
对于他们经常的碰面和单独相处,楼志胜和齐芳乐见其成,严开和纪明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什么。
然而,纵情的燃烧无法战胜时间的流逝,女孩离开的那一天终于还是如期而至。
八月五日,高汾机场,安检和边检区域外。
严开和纪明玉往内靠了几步,给小情侣留出了一片道别的私密空间。
严喆珂紧抿了下嘴唇,黑白分明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楼成,习惯性地帮他整理了下衣领,轻声细语道:
“橙子,你不用担心什么,太后怕我人生地不熟,各方面都不适应,打算陪我到九月才回来。”
“米国治安不好也只是有的街区,我都不怎么打算外出了,不用考虑这个的,而且太后还花大价钱从蜀山斋请了位丹境前辈给我做几年保镖,她丈夫早逝,儿子上了大学,在家也没什么事,还会做一手好菜呢。”
“每年的那两次长假我都会回国的,你得把时间给本教练空出来,知道吗?”
“保证。”楼成努力展露笑容。
严喆珂娓娓道来地说完自己,深深看了楼成一眼,眸光霍然变得温柔,满是不舍道:
“我不在,你要对自己好一点,经常拉嘴王他们出去聚个餐,慰劳慰劳自己,别老吃食堂。”
“还有,你不要每天拿到哪件衣服就穿哪件,得考虑下搭配,不懂就提前问我,或者请教嘴王,你好歹是知名武者,当世天骄了,得注意下形象……”
说着说着,她眼眶有所发红,短暂竟无法成言。
楼成吸了口气,沉声回答:
“好,等太后确定了什么时候回国,我就订过来的机票。”
冰神宗说护照签证不成问题了,只需要自己过去走个流程。
“嗯嗯,每天记得回我消息,和我聊天哦~”严喆珂强颜欢笑,挥了下手,“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进去啦。”
“嗯。”楼成手若千钧地挥了挥,看着女孩转过身,向严开和纪明玉靠拢。
走了两步,她霍然回首,又冲楼成摆了下手。
楼成随即回应,并点了下头。
严喆珂和父母会合,往着安检和边检区域走去。
前行几步,她秀发轻荡,回眸再瞧,与楼成没移开分毫的视线接触,痴了几秒。
走走停停,不算长的一截距离,她转头看了足足七八回。
又一次凝望后,她挤出笑容,再做挥手,用口型说道:
“九,月,见……”
转身,回头,迈步,她和严开纪明玉拐向了右侧,穿着雪纺衫、牛仔裤和小白鞋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了楼成眼中,一寸一寸。
看到这一幕,楼成心中一下涌起了难以遏制难以言喻的澎湃情绪,什么都没想地迈开步伐,蹬蹬蹬往前追了几步,恰好看见那纤美的背影即将走出自身视线所及的范围。
他嘴巴张开,想要喊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出口,怅然若失。
小仙女彻底走出了他的视线。
…………
跟在父母身后,严喆珂拖着一个小行李箱,向前挪动着脚步,她下意识又回头望了一眼,想找到那熟悉的亲切的喜爱的身影,可目光所及,再非入口,皆是陌生的脸庞。
她的心陡然发空,脑海一片白茫,身体猛地转向,拉着行李,回跑了好几步,匆忙地寻找着什么。
“珂珂?”严开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让她停顿了下来。
恋恋不舍地眺望了下看不见的入口,她轻咬着嘴唇,目光楚楚地返回了父母身旁。
严开和纪明玉对视了一眼,悄然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过完检查,前往头等舱候机室的途中,变得沉默的严喆珂走着走着,习惯性往旁边伸手,试图拉着什么,牵着什么。
手掌握住,她却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宽厚有力,而是体会到了和自己一样的纤细微凉。
诧异地侧过脑袋,她看见自己拉住了太后的手。
试图遮掩什么,她想顺势将另外一只手也靠过去,变拉为挽,可手里清晰的重量告诉她,那里有一个拖杆箱。
怔了怔,严喆珂眸中突生雾气,眼眶迅速泛红,扭头看向了旁边。
纪明玉乃过来人,敏锐察觉到女儿的情绪变化,放下行李箱,拉起她的手,拍了拍,微微笑道:
“早知道让小楼送你去米国好了,这是嫌弃爸爸和妈妈了?”
“没有的事!”严喆珂将心里的种种情绪紧紧收束和包裹,不让它们有太多的外泄,就像以往每次遇到类似事情时一样,倔强地不肯因悲伤而哭泣。
严开背了个包,拖了两个小箱子,在旁边静静看着。
纪明玉没有多说,再次拉上行李,和丈夫女儿进入了头等舱候机室。
倒了杯果汁,放到严喆珂面前,她笑吟吟坐下道:
“听说甜味能安抚情绪?”
“嗯。”严喆珂端起果汁,抿了一口,酸酸甜甜,刺激精神。
纪明玉声音转柔道:
“我一直担心你会做什么傻事,看来是我多虑了,不愧是我宝贝女儿!按照小楼的规划,你们顶多分开一个多月就能再会了,不用难过什么……”
傻事……听着母亲的话语,严喆珂突地怔了怔,泛起了一丝苦笑。
我还真做了傻事……
我根本还没想过要孩子,还没做好当妈妈的准备,就为了心里想要留下舍不得橙子的疯狂想法,试图去抓住那虚无缥缈的概率,将决定抛给老天爷……
现在想想,如果真成功了,那事情简直无法想象了……
这段时间真是太傻太疯狂……
不过,反过来看,橙子为我做的傻事糗事,也不是一件两件了。
比如武道社门口搭讪那次,他跑得气喘吁吁,又局促又青涩;
比如男女寝室联谊,去召山湖划水那次,我轻巧地跳上了船,让他想趁机拉我手的动作僵在了那里,又傻又逗;
比如情人节表白那次,他一点铺垫都没有,像个冲动的呆头鸟;
比如第一次约会时,他想牵我的手又怕被拒绝,僵硬而紧张,等到真牵上了,却傻乎乎地不看路不看方向;
比如那次在更衣室激吻,被舒记者敲门打扰,他又慌又乱又懊恼,似乎想打外面的人一顿;
比如他每次都忍不住想和我亲热,但又忍得住底线,总是一脸“悲愤”和“无奈”地去冲冷水澡;
……
严喆珂思绪发散,记起了楼成因自身而做过的糗事,她嘴角先是一点点翘起,又喜又乐,可随着回忆深入,笑意的弧度慢慢凝固在了那里,心里似乎发酵了什么,膨胀了什么,让一切快要束缚不住了。
比如输给山北的比赛后,橙子突发奇想,抱着我感受“跳楼”,乘风降临,两人紧紧依偎;
比如他总是一次又一次领着我做坏事,又是翻墙,又是夜不归宿;
比如那晚他给我按腿捏脚时的噗通心跳和情难自禁的寸寸亲吻;
比如关键时刻,他那一声期待又焦灼的“珂珂”,得到允许的狂喜与激动,以及那种情况下,仍然想着去做安全措施的爱护;
比如他莫名吃“龙王”醋时的可爱别扭;
……
过去两年的一幕幕再现,追求里和恋爱中的一点一滴美好与感动不曾被遗忘,仿佛气泡,咕噜咕噜冒出,充满了严喆珂的心灵和脑海,让她的视线渐渐模糊,让她觉得自己习惯性地压抑和束缚快要被冲开了。
“珂珂,你哭了?”纪明玉颇为诧异地看了女儿一眼。
严喆珂抹了下眼睛,强笑着道:
“哪有,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越是悲伤越是难过,越不会哭。”
她低下头,拿起手机,难以遏制地问了楼成一句:
“橙子,你现在在做什么呀?”
楼成站在机场外围的某个高处,半是微笑半是叹息地回道:
“找了个能看到航班起落的地方……”
找了个能看到航班起落的地方……严喆珂默念了一遍,只觉心里奔涌的一切忽然失控了,只觉刚才回忆的一幕幕或青涩或旖旎或感动或温馨的画面在莫名抽离,似乎即将远去!
她的视线彻底模糊,突地感觉脸庞上有什么在滚动,滑过嘴唇,一片咸涩。
“珂珂……”纪明玉和严开看着忽然泪流满面的女儿,怔在了那里。
严喆珂再不控制,放纵着泪水,霍地抓住手机站起,哽咽着道:
“妈,爸,我去打个电话!”
她冲到了角落里,动作慌乱地拨打了楼成的号码。
“喂,橙子……”女孩的声音略显颤抖地喊道,脸上一滴滴眼泪划过白嫩的双颊,不断往下滑落。
“珂珂,怎么了?”楼成又紧张又关切地问道。
严喆珂视线一片模糊,边流泪边说道:
“橙子,我好像一直没给你讲过那句话。”
她吸了吸鼻子,情感迸发地低喊道:
“橙子……”
“嗯?”楼成的眼眶莫名有些湿润了。
严喆珂缓了下,泪水弥漫了双眸道:
“橙子,我爱你!”
…………
一个小时后,楼成看了下手机,确定航班正要起飞,然后抬起头,怔怔望向机场,只见一架大型客机“缓缓”冲上云霄,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看到这幕,他只觉心里空荡荡的,像是缺了一角的月亮和退潮了的大海,怎么都弥补不全。
收回目光,他漫无目的地往下走去,手机忽地响起,有电话来自施老头。
“喂,师父?”楼成沉静地接通。
施老头呵呵笑道:
“严丫头起飞了吧?先前这段时间都不好差遣你这臭小子……那个斗字诀酒壶的来历有线索了,军方本来自己要追查的,老头子我想了想,决定丢给你做,锤炼下你的综合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