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错在堡内的各房间胡乱一转,没想到这次那书却轻易地让他找到了,就在一个侧房的一张小方桌上静静地搁着。
害得琴圣丧了命,甚至可能也是害得“屠家堡”全堡覆灭的书,就这样无遮无挡地放在这儿,未免有点滑稽。
古错想看看书中有什么内容,但他不敢用手去摸,找来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挑开来看,发现书并无什么奇特的地方,里面无非是一些缠绵恩爱的诗词。
古错心道:“也许琴圣前辈年少时是个抚琴吟诗之风雅文士,但看这诗词,写得清丽婉转,分明是出自女子之手,也许是那月夫人所写。”
看来此书现在已是毫无用处方被人所弃。古错远远地伸着脖子看,时间久了,颇为难受,便不再看了。
其实,古错自无意中吞下那山崖下面的天龙、地龙后,早已百毒不侵,大可不必如此费神防备。只是古错自己并不知道而已。
阵阵饥饿感又向古错袭来,但他又岂敢去碰屠家堡的食物一下?想了想,他便走进一间库房,里边倒有大箱大箱的银两,古错心道:“反正这些大多是不义之财,拿点倒也无妨。”
便找了块布,裹了些银两,又抓了一把珠宝,方罢手。
看着自己全身鼓囊囊的样子,古错不由哑然失笑。
想到离九月初九只剩九天时间了,古错开始在临安府赶,他希望能在大哥古天成亲之前赶到云飞山庄。
***
这次,古错走的是旱路。他觉得可能旱路反倒更安全些。
他一边赶路,一边做着两件事。一件自是千方百计地打探珑珑的消息。按理像珑珑、石敏、韩放这么三个美丽异常的女子在一起,无论是生是死,都算是一个不小的奇闻,可古错却从未打听到与她们有关的一丝消息,每当他问起别人有没有看到三个貌如天仙的女子时,别人都会吃惊地看着他,就像看到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那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说:“嗤,就你这黄毛怪物,也打听什么三个貌如天仙的女子?真是色迷心窍!”
几次碰壁后,古错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什么时候能碰巧寻得她们的消息了。
古错心中咬牙道:“若又是‘铁血王朝’的伎俩,日后我定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现在,他只好一心一意地做另一件事了。
古错每到一个村庄或小镇,都要找到几个平时爱扇阴风点鬼火的饶舌之人,然后寻个僻静之处拦住他们,掏出些碎银来,道:“在下有一事想麻烦你。”
那人都会盯着古错手中之银两,连连点头。
古错便道:“你只需对外人说:笑天钺已死了。至于死于何人手下,如何个死法,什么时候死的,都是可随便说的,那么这银两就是属于你的了。”
说完,古错便把碎银给那人,口中道:“若是拿了钱不干活,哼!”古错便一转身,随便找个石块捏个粉碎,实在找不到石块,就把地面跺出一个深深的坑来,目吐口光。
本来那些人传递些奇闻怪事都是义务的,只图个嘴上快活,现在居然有钱挣,他们何乐而不为?抓着银子,一溜烟就跑了。
于是,关于笑天钺的死讯一日比一日多了起来。
到后来,甚至有老朋友见面的问候语也变了,变成如下对白:“笑天钺是如何死的?”
“当然是吃鱼时让鱼刺卡了脖子咽不下饭饿死的了。”“昨天他不是刚被人骑着马踩死吗?”
“哼!那全是瞎说,哪有我这说法正宗?”
待到将近临安时,古错已在沿途听到不下一百种关于笑天钺如何死的说法,这些传闻,都编得神乎其神,情节曲折离奇,而且传布得极快,古错人未至,传闻已先至了。
古错很满意,他相信如此铺天盖地的传闻,足以让对他感兴趣的人开始观注此事。
古错觉得是“一鸣惊人”的时候了。
于是他便背着一只大酒葫芦。腰上围着些银两珠宝,手上提着一个包裹——里边自是藏着他的天钺,就这怪模怪样地走进一家酒楼。
酒楼叫“胡不归”酒楼,名字很怪。
古错进得酒楼,也未叫酒叫莱,却自己在后院里找了一口井,将酒葫芦中的剩酒倒了,用井水冲洗了数十次,然后再用鼻子噢了噢,自是噢不出什么来。
古错这才找店小二给酒葫芦灌满了酒,似乎装下了五斤光景的老白干。
然后,古错便要了几个小菜,又让小二端来一坛酒,拍碎坛口,抓来一只大海碗,就把酒“哗啦”地往里倒,酒一半在碗里,一半在桌上。
然后古错一饮而尽,叫了一声:“痛快。”引得众人侧目而视。
其实,古错觉得喝酒比喝尿好受不了多少。
酒楼中的食客又开始谈论起笑天钺的事了,很快便争得不可开交,每个人都有自己之观点,而且还可以旁征博引,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整个酒楼都乱哄哄的。
古错不失时机地站起身来道:“诸位全都在胡扯八道。”他的声音并不响,却传至了每个人耳中,显然他是以内家真力吐出的话语。
酒楼一下子静了,倏地,又哄闹起来,这次,古错成了众矢之的。
一个黑衣黑脸,细眉暴眼的人跳将起来,大声喝道:“你那黄毛怪,竟敢在此信口雌黄,那笑天钺为毒蛇咬死时,我二叔亲眼所见,难道有假不成?”
又一个鱼眼狮鼻的汉子冷笑声道:“这黄毛老弟口气倒是大得惊人,一棍子就把在坐的诸位打倒了,也不怕风火闪了舌头,你道我等是三岁顽童,如此好戏耍。”这人的语气更是凶霸无比。
古错一笑,道:“在下并无诳言,因为昨日在下便见过笑天钺。”
此言一出,数人喷饭!
鱼眼狮鼻的尺子怒极反笑道:“好,好,我看你这丁子倒不如说笑天钺便是你杀的,反而更是骇人听闻此。”
这时,一个污头垢面的中年乞丐突然现出身来,火眼缩腮,形如猿猴,窜至古错面前,嘻嘻一笑,道:“这位少爷的话,老叫化子倒是信了,只是老叫化一向只闻笑天钺之名,未见其人,颇为遗憾、眼下,老叫化子无意中得到一物,想转赠笑天钺,却不知少爷你能否牵线搭桥?”
一个叫化子,居然说他有物赠人,真是奇载怪也。
古错却似乎信了,道:“也不知那物笑天钺会不会喜欢,要不然,我倒是白跑一趟了。”
那叫化子神秘一笑,道:“不必担心,叫化子担保笑天钺一见了此物,会欢喜得不得了。”
古错故作好奇地问道:“却不知是什么稀罕之物?”
叫化子道:“稀罕倒不甚稀罕。只是三个人而己。”
古错一听,脸色大脸!死死地盯着老叫化。
那叫化子一蹦而退,口中嚷道:“少爷你别吓唬我穷要饭的,若是你不愿做这笔生意,我也自是不会勉强你,你又何必如此看我?倒是把我骇了一大跳。乖乖,那目光也真凶,比平时常撵着我追的那条狗还凶。”
古错瞪眼道:“休得再罗嗦,待我看了你所赠笑天钺之物再与你理论!”
那乞丐又嘻嘻一笑,道:“如此也好。”看他那神色似乎很是得意。
酒楼中有人便看不惯了,一大汉猛地站起,喝道:“方才这黄毛怪出口伤人,莫非现在就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无论如何,辱没了诸位,你得有个交待!”语气咄咄逼人。
乞丐怪笑道,“他的账全算在我身上,诸位大爷要是觉得这位黄少爷方才的话不中听,不妨也将他记在我老叫化子头上。”“
他也有趣,便这么把古错称作“黄少爷”了。
那大汉仰天狂笑,笑罢,方道:“你这死叫化的骨头倒是疼得难受了,看我如何把你剁了喂狗!”说罢,人便疾扑而至。
这人火气也太大了些。
只听得“呀”地一声,那大汉刚扑出去的身子又回到了原地,不过已换了一个姿势,改成了脚上头下,像倒栽葱栽倒于地!
众人大哗,谁也没看清这叫化子是如何出手的,似乎他只是身形一闪而已。
古错却暗自点头,心想:“这叫化子方才那才那腿踢得还真不赖,力道拿捏得极好,既把那汉子踢飞,又未伤到他,倒是颇有难度。”
突然,有人一声惊呼:“猴穿山林!铁猴王!这……这人竟是丐帮铁猴王!”
此言一出,方才还鼓噪不已的数人立即不声不响了,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叫化子又嘻嘻一笑,道:“各位大爷若无他事,老叫化的可要走了。”
无人吭声。
铁猴王一乐,跃出酒楼外,古错便乖乖地跟在他后面出去了。
待得他们二人一走,酒楼又“哄”地闹开了。突然,一个尖嘴猴肥的人叫了起来:“是了,是了,老子现在方明白笑天钺是何人所杀了。
众人皆愕然望着他。
那人便有些得意,拿腔作调地道:“笑天钺定是丐帮所杀!而这黄毛皂恰巧撞见,看来,这黄毛小子死定了,非得被人杀了灭口不可。”
丐帮为江湖第一大帮,耳目遍布天下,他如此一嚷,众人谁敢接腔?
那尖嘴猴腮之人似乎也觉得不妥,便也不敢再多言了。
古错随着那铁猴王左弯右拐,不知穿了多少胡同小弄,最后到了一座破庙之前方驻足。
破庙门口也有两个年轻乞丐,见了古错二人,便将手中打狗捧在地上清脆地敲了四下,庙门便“吱呀”地一声开了。
铁猴王对其中一个年轻乞丐一撇嘴,道:“去拿些酒来,顺便将镇上东首周掌柜家的那条狗给弄来,那狗真是可恶之极,每次见我便狂叫不上,就像见了它爷爷一般。”
古错一听,不由笑了,心道:“十二生肖中,狗本就与猴相冲的。”
铁猴王一步跨进门去,神色便一敛,全无了刚才嘻笑之态,一张瘦脸绷得紧紧的,更为显得消瘦,古错不由暗暗称奇。
只见庙内团团围坐着十几个乞丐,每个乞丐的衣裳都是麻麻补丁,看不清那衣服本色,唯独靠北首席地而坐的乞丐穿衣角干净整洁,一尘不染,而且极新,似乎刚刚烫过,棱角还很分明。
那衣衫上惟一的补丁便在他的肩上,用的是衣衫的本色,而且线路缝得很好,乍一看,还真看不出那儿已补了一块。
其余的人席地而坐,脸都是朝着此人,满脸肃穆恭敬。
古错一看,那北首坐的正是在“天钺酒楼”赖账逃走的“飞天穷神”曾土,不由一愣,他没想到会在这破庙里遇见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
众人见他进来,都齐齐地望着他,古错觉得挺不自在,便抬头望着庙顶上的一张破蜘蛛网。
只听得铁猴王恭声道:“启禀帮主,属下已探得笑天钺下落。”
“飞天穷神”曾土“哦”了一声,似乎甚为高兴。道:“是否由这位公子告之与你?”
丐帮自有丐帮的帮规,在没有确定对方是否为武林中人之前,一律以行乞者身份尊称对方,连堂堂帮主也不例外。
铁猴王道:“这位公子只是说他见过笑天钺,倒未曾将笑天钺的行踪告诉属下。”
“飞天穷神”曾土双目精光暴射,不怒而威,他沉声道:“你便如此有把握让他开口?”,
铁猴王并未惊慌,沉声应道:“即便属下做不到,帮主您也能办到的。属下认为,以目前形式看,我们丐帮须得多加交通,不再墨守一些旧日陈规,将此人带来,便是死马也得当成活马医,因为至今为止,我们还未曾有其他渠道得知笑天钺的消息传来。”
曾土暗暗颔首,口中却道:“你能保证此人进来时,无人跟踪而来吗?”
铁猴王道:“属下四千多弟子中的五百名精英已全部调集至此镇中,其中有三袋弟子一百三十多位,四装弟子五十位,五袋弟子六位,六袋弟子七位。他们已散布于此镇的街街巷巷,一有可疑人物,片刻便可告之帮主。”
曾土道:“好,你也一同坐下吧。”
铁猴王应了一声,却只在未席边上坐下,显然在座的十几位丐帮人身份都比他高。
曾士这才对古错道:“吟日是我丐帮秘密聚会,除了丐帮七袋以上弟子外,你是惟一知道此事的人。”
古错不知他此言何意,所以也不便接腔。
曾土却自顾说下去:“我老叫化的意思是请你来此,本是好意,却有可能因你的态度而种下恶果。坦言相告,我丐帮目前已处于生死存亡之秋,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所以,必要时候,我们将为数千万丐帮弟子的生存而不择手段,即所谓成大事不拘于小节。”
古错忽然笑了,他道:“你说了半日,不就是要告诉我只能别无选择地与你合作吗?”
曾土点头道:“差不多也是这个道理,请公子屈尊与老叫化子同坐,如何?”
团团围坐的数十人全都用眼逼视着他,古错便在这目光中走到曾土身边坐下了,他觉得像是被那目光抬到那位置上去的。
坐在这么一大群乞丐之中,当然会有点不自在。所以古错一坐下,就赶紧道:“若是刚才那位老哥所言的赠与笑天钺之物并不存在,那在下便是欲帮贵帮之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众丐向铁猴王投去询问之目光。
铁猴王赶紧起身道:“属下见此人在酒楼的众目眈眈之下大言笑天钺,恐怕”铁血王朝“的人先对他下手,从而节外生枝,我便将那三位姑娘之事告之此公子,此公子一听,赶紧追随我而来。如此一来,似乎稳妥了些。”
曾土道:“做得很好。”然后转首对古错道:“那三位姑娘的确在我丐帮手中,现在一切安然无恙。我们将那三位姑娘请来,并无恶意,只是想与笑天钺商议一事。”
古错一听三位姑娘性命无忧,大喜过望,不觉就在眉目中显露出来。
这一切全被曾上看在眼里,他忽然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位公子与醉君子有何缘渊?”
古错一愣,道:“在下只闻醉君子大名,却未曾谋其面。”想了想,又道:“醉君子有一徒弟,倒是在下的好友。”
曾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未再说什么,便转身去,对着群丐道:“诸位现在不妨开始将自己辖区范围情况细细道来。”
他话语刚落,便有一个人痛哭失声道:“黄州分舵舵主王安林启禀帮主:八月二十五夜,黄州分舵副舵主突然叛离本帮,勾结‘铁血王朝’逆贼,残杀我帮弟子一千,一夜之间,黄州城内血流成河,满目尽是……尽是我帮弟子遗躯!”言罢,他已是满脸愤慨,双目尽赤!
听者无不动容失色!
又有一个胖若弥勒佛之人站了起来,其声极为平缓有致,一字一顿,所言之事却更为耸人听闻,只听他道:“属下青州分舵八袋弟子魏阳启禀帮主得知,属下与我分舵副舵主刘戈八月二十因帮内事务率领三百弟子前往宣州,事毕返回途中,只见一路有本帮弟子尸首无数,死状不一,众人忙求见舵主,舵主突然发难,与伏匿四周的”铁血王朝“逆贼一道威逼我等,副舵主刘戈端得是一条好汉,临危而不惧,怒斥叛贼,判贼恼羞成怒,突出毒手,那‘铁血王朝’之中有数人武功奇高,刘戈及属下等三百弟子虽拼命奋战,竟仍回天无力,所有人全被残杀,刘副舵主身创数十处,仍兀自酣战,形同血人,真可惊天地泣鬼神……”
他越说越慢,终于再也说不下去,双手扯住自己身上的百衲衣,猛力一拉,那百衲衣本就鹤衣百结,哪受得了如此一扯,只听得“嘶”的一声,那衣服被斜斜拉开一大条口子。
众人一看,不由目瞪口呆,只见那魏阳身上,哪有一块好肉?竟全是刀疤挨着刀痕,左肋又深深地凹陷下去,显然已断了二三根肋骨,他的左小腹不知为何竟紧紧地皱了起,团成一团,极为可怖!
屋内至少有五人惊呼失声,古错亦是其中一个!
古错已看出此人身上之伤竟是数种兵器所创,其中至少有三处几乎是致命的,按常理,一人在身受如此重创之下,必死无疑,也不知魏阳如何活下来的。
只听得魏阳悲怆已极地道:“属下也全力一搏,无奈奸贼太过凶悍,很快我便受了一剑,那剑几乎洞穿我的小腹,我咬牙苦撑,又被伤了数十处,最后竟被一削瘦老汉的双流星击中左肋,我顿觉一阵奇痛,晕死过去。”
“属下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瞒过了那群恶魔,竟让我侥幸留得一口气在,群魔走后,宣州分舵的弟兄们闻讯赶来,已是太迟,意外地发现有人未死,便送至‘无羽鹤’叶去病前辈那儿,花了叶前辈三天三夜的时间。才留得我一命……”
说到此处,他身子是哆嗦颤抖,显是已气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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