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孙恩远去的背影,王绝之终于松了口气。
姬雷和王璞则看得呆了,他们谁也没料到失去了武功的王绝之竟然打败了他们俩人联手也不曾击败的孙恩。
王璞叹道:“看来我来此倒是多此一举了!”
王绝之道:“不知二十二叔来此所为何事!”
王璞道:“我虽与江右王敦,王导不和,但亦是王家子弟,孙恩乃王家公敌,我岂能不来!看样子倒是我过虑了。”
王绝之道:“你绝没有过虑,并且准备得根本不够,孙思的确是一个可怕的人!”
王璞诧道:“方才你不是轻描淡写地就将他击败了么?”
王绝之摇摇头道:“方才我乃使巧,如若真的以武功相斗,我所见过的高手没有一个能胜得过他!”
王璞心知王绝之所说非虚,但他对自己的这个侄儿却也十分佩服,先前自以为是的神情全都不见。
沉默半晌,王璞忽的转身对姬雪行了一礼道:“属下告退!”
此时危机已去,如若姬雪有心捉拿王璞,此刻倒是个绝佳机会,但姬雪却没有这么做,只是淡淡地道:“我已经说过你已背叛了杀胡世家,并不是我杀胡世家之人,你不必再对我施从前之礼!”
王璞道:“我对姑娘行礼,乃敬姑娘为轩辕龙之女,非为家主之故!”说罢飘身离去。
那二十四名姬妾如潮水一般退去,转瞬走了个干干净净。
姬雪愣在那儿,半天也琢磨不过来王璞之意,父亲轩辕龙就是杀胡世家的家主,可这王璞却古怪地说是为轩辕龙,非为家主之故!
“王大哥,你没事吧!”沿着河边的柳林道又飞奔来了两骑,两人俱是五彩斑澜的氐人打扮。
正是弓真和崔府婢女穗儿。
“弓真!”王绝之大喜过望。
“王大哥!”弓真一个飞跃从马上跳下,虽然没有内力,身法却是易步易趋的轻功身法,显得极为轻灵。
弓真这一跃,恰好跃到王绝之身旁,他一把抓住王绝之的手道:“我赶得还不算太迟,王大哥你没事就好!”言词恳切,眼中几乎有泪流下。
王绝之望着满面灰尘的弓真,心中大为感动,低声问道:“你怎么来到这里了!”
弓真挥袖抹了抹头上的汗水道:“王大哥内力全失的事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了,我在洛阳无意中听到有人想趁王大哥失去内力的时候算计大哥,于是就匆匆赶来,希望能帮上王大哥点忙,幸好,没有让我赶迟,你没事就好!”
王绝之听了弓真的话,不禁愕然,洛阳距此地有近五千里路程,而自己失去武功的消息传出至多也不过七天,弓真七天赶了五千里路,可见途中几乎是不眠不休。
“王大哥!”一身氐族姑娘打扮的穗儿也弛到了王绝之身旁,到底是女孩,穗儿的脸色极为憔悴,七天的奔驰使得原本丰神照人的她失去了颜色。
王绝之握着弓真的手道:“你不该让穗儿和你一起来的,你看她都瘦成那等模样了!”
王绝之此番言语说得极其细柔,一旁的姬雪听得心中酸酸的。
弓真回头望了望还骑在马上的穗儿,并不言语,但那充满怜惜的一望,任谁都看得出内面所含情意。
弓真此时才发现姬雪,他那日在清河曾剑伤过姬雪,此时一见,不由大为尴尬,当下嗫嗫地道:“姬姑娘你的伤可好了么?”
姬雪从小被轩辕龙灌输胡人即恶人的思想,从小便胸怀大志,想要接掌杀胡世家,杀尽天下胡人,可见了弓真却无法下手。
那日在清河崔家,弓真为护她而替她以身挡住张逍人钢针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当时她便有一种想法,并不是所有的胡人都是坏人!此时听着弓真傻傻的问话,姬雪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弓真见姬雪不答,神情显得更为尴尬,道:“那日我不是有意想要伤害你的!”
王绝之见弓真那尴尬的脸色,忙解围道:“那日共抗张宾,弓兄弟出了不少力,今天却多亏了姬姑娘,还好,弓兄弟那日没将姬姑娘刺死,否则今天琅琊狂人只怕要改名为琅琊死人了!”
姬雪道:“王公子,你走是不走!”
王绝之不置可否。
弓真奇道:“王大哥,你要去哪里!”
王绝之笑了笑道:“姬姑娘的父亲想要见见我,顺便帮我恢复武功!”
弓真面色一喜道:“那太好了!”
继而神情一黯道:“只怕我不能陪你一起去了!杀胡世家见了胡人岂有不杀之理,我不能去!”
王绝之道:“其实恢不恢复武功都无所谓,但轩辕龙我还是要见的!”
弓真道:“既然这样,不如我和穗儿送你们一程吧!”
王绝之道:“你和穗儿连着奔波了几天,已经累得够呛,我看就算了!”
弓真正色道:“如果我连着奔波了数日却连你的一点忙都帮不上,你看我可会心安!与其劳累,莫若心安!”
王绝之长叹一口气道:“也罢,只是苦了那小丫头!”王绝之望了望满面尘灰的穗儿。
穗儿却望了弓真一眼道:“穗儿不苦,只要能在公子身旁服侍公子,穗儿再苦也不觉得!”
弓真望着王绝之道:“上一次你已令我难过了一次,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要送,就是你不愿意,也没有力气点我的穴道了!”
王绝之看了看姬雪,姬雪面无表情。
王绝之低头沉思了一阵道:“也好,你就送我们一程吧!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弓真见只有自己和穗儿两匹马,而这两匹马也累得直吐白沫,遂弃马而行。
由于连日骑马,穗儿早已不堪行走,走路姿势极为古怪。
王绝之道:“反正无事,不如先歇息一两日再行!”
弓真看着穗儿模样,心中亦十分怜措,无奈他知道王绝之武功一日没有恢复,便有一日危险,遂道:“不如我们先行到前面镇上,租一辆马车,这样既不劳累,又可赶路。”
王绝之苦笑道:“如此边城远荒哪有很好的马车!”
久未开口的姬雪道:“我已在前面镇上备了马车,这个你们就不必担心了!”
王绝之闻言喜道:“太谢谢你了!”
姬雪心道:“若是你自己的事,就是救了你的命,你也不会开口谢我,如今为你朋友的一个小丫头,你却如此喜形与色,你人虽狂,情却不假。”
姬雪虽心中翻腾,可脸上依旧冷冰冰的。
此地离小镇并不太远,一行四人很快就行至小镇,姬雪的马车就寄放在一家客栈中,随行的还有一名车夫。
车夫见与姬雪同行的还有两名氐人,心中不由大惑不解,暗道:“小姐怎么和两个臭氐人混在一起!”也许是杀胡世家驭下极严,这位小姐的脾气又大,车夫似乎不敢动问。
姬雪道:“我这马车极其宽大,你们都可以坐过去!”
王绝之也不客气,当下牵着弓真的手,跨进了马车。
马车是姬雪的,王绝之从一坐进马车就知晓了。
马车内的确很宽大,虽是江湖儿女,但到底是姑娘家,姬雪把马车收拾得干干净净。
“姬姑娘!你怎么不进来!”
王绝之很诧异这么半天却不见姬雪进马车来。
姬雪冷冷道:“我不与胡人同车!”
王绝之望着弓真,摇了摇头。
弓真笑笑,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
王绝之又看看穗儿,穗儿也是一样,虽然满面灰尘,但却一点也不在意。
王绝之看着弓真和穗儿,叹道:“胡汉之间的矛盾真的无法可解么?”
车中沉寂半晌,弓真叹道:“其实我知道王大哥此行去见轩辕龙并非只是为恢复武功,而是存有让轩辕龙改变主意之心!”
王绝之道:“天下势力最大的,除了几方朝庭外,江湖之中只怕就属杀胡世家了!轩辕龙惊才绝艳,网络的人才无所不含,我这样前去,不知是否有效!”
顿了一顿,王绝之又道:“事在人为,若真的不能说服轩辕龙,也就算了!”
三人正谈话间,辚辚声中,马车已开始向前行驶。
车中有好茶,看来姬雪还是为王绝之做了一番准备。
王绝之知弓真不喜饮茶,只给自己和穗儿倒了一杯。穗儿早已干渴难耐,一口将茶饮尽,然后不好意思笑笑道:“我实在太渴了,如此精制的白花露,叫我这么喝了真是糟蹋。”
王绝之笑了笑道:“茶本来就是让人解渴的,只是一些所谓文人稚士把它的本意给弄丢了,搞出一些其他名目来,实则乃是无聊之举!”
弓其道:“王大哥,你可否把我们别后的一些情形讲给我听,路上我虽听得一些传言,但人言人殊,我实在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王绝之笑笑道:“我这一次的经历真可谓是九死一生危险之至,到头来还把一身武功给弄丢了!”
王绝之把自己的经历从送粮到以袁公剑法迫走孙恩之事—一讲述了一遍,末了王绝之道:“如若不是以弓兄弟的袁公神剑,只怕此时我多半在孙恩手底受折磨!”
弓真奇道:“那孙恩的功夫怎的如此高明,连姬姑娘也不是对手!”
王绝之道:“岂止姬姑娘,我看石勒、石虎、易容、祖逖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如果我身有内力也一样打不赢他!”
弓真又道:“这倒是你的运气了,如果你身怀武功,那他下手绝不容清,那样,你这倒没有任何伤他的机会了。”
王绝之点点头道:“能赢孙恩的只有上天和轩辕龙了!”
弓真担心道:“武功上既不能胜他,那你以后不是时刻有危险么?”
王绝之道:“这类人好在说话还是算话的!他说过半年之后来找我,今后不动我王家弟子,这些他都能做到。”
顿了一顿,王绝之道:“你又遭遇到了什么?”
弓真道:“石虎虽然暴戾,但忠人之托,讲究信用,对朋友还有那么一份感情。他与大军一路西行,却命手下把我和穗儿向东送去,他知道我一旦脱身,必不顾生死与你会合,因此将我和穗儿送进一座大山中,给我们留了足够的食物,并说如若有消息,必转告与我!”
王绝之问道:“那你们怎么又出来了呢?”
弓真道:“待穴道解开后我和穗儿各带了三天的食物,便向山外闯!”
说至此弓真脸色一红道:“只是我们路径不熟在山林里迷了路,最后和穗儿在林里足足穿了九天,才转出林来!”
王绝之望着弓真感动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三天的食物弓真却在山林里穿了九天,可想而知其中的艰难。
王绝之道:“你这样做太对不起穗儿了!”
穗儿忙道:“王大侠,如果公子为穗儿之故却不开心,那倒真是对不起穗儿了!吃那点苦算不了什么!”
王绝之哈哈笑道:“王绝之今天真是开心极了,没想到飘零半生,终让我遇上了一个性情中人!”
弓真道:“王大哥没有因为我是氐人而瞧不起我,弓真便对王大哥有了亲近之意!”
王绝之大声道:“胡人汉人都是一样,谁不是爹娘十月怀胎,来到这个世上,胡人并不低人一等,现今天下大乱也不是胡人之过!”
王绝之声音极大,马车外的姬雪听着直皱眉头,她的心中隐隐有些不祥之感,这次送王绝之去见父亲,只怕王绝之不一定会让父亲欢喜,也许轩辕龙盛怒之下处死王绝之说不定,但事已至此,只能行一步看一步了!
王绝之知姬雪心高气傲,对胡汉之别,成见极深,是以三日来,只和弓真、穗儿在马车中谈笑,也不邀姬雪。
一连三日,俱是王绝之、弓真、穗儿在一起吃饭住店,姬雪和车夫却另在一桌。
在马车上,穗儿逐渐恢复了清丽容色,弓真、王绝之也去了灰尘之色。
一路上,自然有许多想要谋刺王绝之的江湖各路人物跟踪,无奈杀胡世家的名头太大,姬雪的武功不俗,再者弓真在清河一夜成名,一手神秘莫测的剑法已传遍江湖。有此两人在一旁相护,敢动手的人的确很少。
此时,刘聪已病入膏盲,官廷之争日趋严重,石勒、石虎、刘曜各驻兵重镇,时刻注视着时局变化,其他各部如羌人姚弋仲,鲜卑慕容嵬和氐人李雄等都与王绝之关系不大,欲谋刺王绝之的只是那些想出人头地,或与王绝之有旧仇的江湖客,因此一路行来倒也平安。
这日上午,马车已行过陕西,沿汉水向江南而行。
姬雪依旧面无表情地行在车外,不过几日来,姬雪对王绝之不搭理自己暗暗有些生气了,甚至有些妒嫉弓真和穗儿。
王绝之、弓真和穗儿在车厢里谈笑风声。
王绝之一肚子的典故,笑话,他心中感激弓真和穗儿,连日来不但和弓真畅谈武学,更不停地讲些笑话给弓真和穗儿解闷。
王绝之不但武功一流,讲故事说笑话的本领更是高强,弓真和穗儿被他逗得不停发出快乐的笑声。
王绝之自己也觉得有一种以前没有的轻松,倒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
姬雪一直骑马随行在马车左右,有时听着王绝之的笑话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无论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她只有十八九岁,十八九岁的女子能做到这样已相当不错了。
弓真与王绝之交谈了数日,武功见识都大大长进,而穗儿只要和弓真在一起,她便什么也不顾,何况此时还有一个谈吐风趣见识广博的王绝之。
起风了,乌云密布,眼看一场大雨将至,姬雪为了赶路依旧不顾下雨的危险,急急向前赶着,如果今日能赶到淮河,晚上乘舟,河边上杀胡世家的船只早已准备好了。
风吹起车上的窗帘,王绝之将头探出道:“姬姑娘,要下雨了!”
姬雪宛如没有听到一般,默不作声的骑着马继续向前行,脸上愈发冷峻!
王绝之惹了个没趣,只好把头缩了回去,不再做声,心中却暗自满咕:你果然心高气傲,但这样做却大大不该。
弓真更加不会与姬雪搭腔,他知道姬雪最看不起胡人,姬雪不杀他,已是给王绝之天大的面子。
雨终于下来了。
王绝之探出头道:“姬姑娘快进来避雨吧!哪来的那多的规矩!”
姬雪冷冷道:“我喜欢淋雨!”
王绝之急忙喊道:“停车,停车!”如果王绝之身怀武功的话,只怕一个飞跃已挑王姬雪身旁。
车夫只得把车停下。
姬雪冷冷地看着王绝之道:“你要干什么!”
王绝之笑笑道:“不干什么,只不过我看见别人淋雨,我也想淋淋罢了!”
王绝之跳下马车,大袖飘飘,也在雨中行走起来。
弓真见状道:“王大哥既然喜欢淋雨,为何不叫上兄弟我呢?”
说罢,转过身来对穗儿道:“你是女孩,就呆在车上!”也跳下车来。
车夫见跳下来两个人,正准备续继赶那马车,穗儿却跳下车道:“哪有主人下车淋雨走路,婢女坐车的道理,我看我还是走路的好!”遂跟在弓真身后。
弓真一把牵起穗儿的手道:“我已经对你说过多少遍了,以后不要把我当主人看待!”
穗儿道:“穗儿已经习惯了!”
听着穗儿的话,王绝之不由大笑道:“弓兄弟可曾记得那日在清河崔家之中么?”
弓真道:“怎的不记得,那时大哥说我已经习惯了穗儿的侍候,因而救下了穗儿!”
雨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四人已经淋得湿透了,皆浑身打颤。那古怪情形仿佛几个人是逃家而走的孩童,背着父母好好在雨里淋一番一般。
王绝之虽然体虚,但宛如浑若无事,依旧和弓真谈笑风生。
姬雪几曾享受过与朋友分享的快乐,杀胡世家中她是个尊贵的小姐,即使有人与她交往也多半是害怕多于快乐。
一辆空马车,只有一个车夫不曾淋雨,其余四人都在雨里行走,如若有人经过,肯定会骂这几个人头脑有问题。
姬雪思绪万千,她不知怎的,没来由的有一种很强烈很强烈的失落感,此时她宁愿是一个普通女子,能和弓真他们一起谈笑。
那日,张逍人以钢针刺她,弓其身受重伤依旧奋不顾身地飞身替他挡钢针,这胡人小子的心肠倒也不算坏,为什么爹说一定要将世间的胡人杀尽呢?
还有那可恨的王绝之,到底他可恨在哪里自己却说不上来,反正看着他,姬雪就有种说清不道不白的味道。
由于步行,王绝之又身无武功,所以走得极慢。
车夫和姬雪只能缓缓而行,现在虽然看不见危险,但姬雪知道危险随时存在,只有看不见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因此姬雪并不敢远离。
姬雪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世上没有什么人真的喜欢淋雨,只有那些无法排遣心中郁闷的人。
王绝之和弓真、穗儿并没有什么心事,因而并不需要淋雨,可怜那穗儿,脸色虽然已经开始发白,却兀白露出笑容和王绝之、弓真说着笑着。
姬雪有点儿后悔,甚至有点恨王绝之为何给她如此难堪,但同时心中又在暗想,如果这时王绝之依旧坐在车厢里,我会怎样!只怕多半会流泪,气得半死。
忽的,一阵闷雷似的蹄声响起,似乎有千军万马从远方奔腾而来。
姬雪脸色一变,道:“情况有变,王公子请退回车上!”
王绝之晒笑道:“难道你这车是张宾的武侯车?我看也不必躲了,如若真的是冲着王某来的话,就让我来应付好了。”
弓真胸膛一挺道:“我的武功虽不好,但杀几个人还是行的!至少,不会让敌人占到太多便宜!”
王绝之道:“等会儿你还是护着你的穗儿吧!”
弓真柔声对穗儿道:“如果打斗一起,我无暇顾你,你尽量施展易步易趋逃走,我护着王大哥,如果能有机会活着,你回清河等我,如果你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穗儿道:“我和你一起死!”
弓真一把搂过穗儿道:“没有你,我们也许还有一线生存的希望,懂不懂!”
穗儿咬着唇,含着眼泪点点头。
暴风雨极大,十丈之外看不清楚人影,来的人将马车团团围住,当头一人大声喝道:“江右连横坞连横三百六十一骑迎见王公子!”
王绝之一听江右连横坞之名,心中立时明白过来,这一伙人乃是冲着自己来的。
姬雪正要策马奔到前面说话,王绝之忽拉住她的马缰,轻声道:“我来应付,我求你照顾好穗儿!”
姬雪一愣,继而明白了王绝之的意思,雨声虽大,马蹄虽响,但姬雪的听力也极佳,方才弓真的一番话,姬雪听得清清楚楚。
望着王绝之的背影,姬雪忽然鼻头一酸,有泪流下。
“我是王绝之,江右连横坞寻我何事!”王绝之虽无内力,但这声低唱却似乎钻进了连横三百六十一骑,每一骑的心中。
那为首的一人道:“我是江右连横坞坞主和物,和攻是我爹,和玫是我伯,和汤是我爷爷!”
和物并没有说有何事来找王绝之,而是连着报出三个人的名字来,和攻、和玫、和汤!
王绝之一听立刻心中雪亮——和物乃是前来雪仇。
王绝之睥睨了和物一眼,只见和物袖头上带着白纱,头上扎着白绫,再一扫与之同来的连横三百六十一骑个个均是如此装束!
王绝之心头一惊,道:“你们为何人送丧?”
和物咬着牙道:“王十九少,你就少显点假慈悲吧!我们为之送丧的人就是间接死于你手的和汤。”
和汤死了么,王绝之简直不敢相信!几日前他还曾见过那和汤,和汤年岁虽大了点,但瞧那情形,活个三五年倒也不在活下。
王绝之又向前跨了一步道:“和汤死了么?”
和物仰天狂号道:“可怜我爷爷今年活了一百一十八岁,到头来,却死在你的手上!”
王绝之冷哼一声道:“你为何不提你爹,你爹才是死在我手上,而你爷爷却不是死于我手!”
和物道:“我爹和攻有取死之由,那也怪不得你,如果我要寻仇,我会一个人来找你!今日我连横三百六十一骑来找你,却是为报江右连横坞之仇!”
王绝之皱皱眉头道:“我没有杀和汤!”
和物道:“我爷爷虽不是死于你手,但他临死之前却说害死他的乃琅琊狂人,爷爷乃我江右连横坞的创始者,他忍着一口气,疾行十一日,回到江右连横坞方才气绝,不是你害死他的是谁!”
王绝之立时明白了和汤的死因:那日和汤受自己之辱,后又吃孙恩一吓,连遭打击,本来年岁已是不小,怒火上升,焦气冲脑,再经惊吓过度,终于抵挡不住内外挟攻,一命呜呼了。
和物高声道:“我身为坞主,本不该以一己之私,前来寻仇,但江右连横坞乃我爷爷一手亲创,这连横三百六十一骑,也是我爷爷亲自挑选,如今我们乃是为江右连横坞尊严而战!”
雨声淅沥,和物的声音却一字一顿,仿佛天上落下的雨滴一般有形有质,落地有声。
姬雪跳下马来,并肩站在王绝之身旁道:“我乃杀胡世家轩辕龙之女姬雪!”
姬雪这一番自我介绍灌足了内劲,声音在旷野中回荡,竟将那无所不在的雨声遮住。
江右连横三百六十一骑闻听轩辕龙之名,不由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杀胡世家在江湖中的名声无出其右者,单单是五霸七雄杀胡十七友便要占去半壁江湖。以江右连横坞坞主和玫的身份,也只不过是七雄之一罢了!祖逖、刘琨、王璞、谢天,哪一个不是名震四方的大豪。而杀胡世家主轩辕龙更是天下一等一的大煞星,一身功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江右连横三百六十一骑纵然个个都是饱经战事之人,但乍闻轩辕龙之名,也不由要退上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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