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上大师道:“不错,龙腾山庄与虎跃山庄是有控制武林的野心。”
沙成山道:“大师也知道了?”
智上大师道:“这就是我命左长庚与熊霸天二人下山去找施主的主要原因!”
沙成山想起自己要同丘兰儿埋名隐姓远走高飞,再也不管江湖中的闲事,便淡淡地道:“大师,沙成山罪孽深重,往后的日子里虽不礼佛而心中有佛,准备过平淡的日子了,绝不再……”
智上大师伸手忙拦住,道:“沙施主之言,老衲极为感动,老衲也曾同施主两次交手,一直对施主的执著而心仪,此事非施主出马不可。”
沙成山道:“只怕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突闻得方宽厚道:“沙施主,等到此事之后,你一定要答应贫僧一件事。”
沙成山一怔,道:“已入空门,心中还会有什么放不下来的?”
方宽厚道:“我的女儿方小云,她是我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一块鲠喉石头。”
沙成山闻言一怔!
方宽厚诚惶诚恐地面对沙成山道:“过去我几次三番的对你不起,皆因为一个贪字,而你也一再的放我一马。抚今追昔,我无以为报,想来想去,只有让我的女儿小云代我受过,沙施主,让小云侍候你以后的日子吧!”
沙成山神情一紧,忙摇头道:“不可以,方捕头已经跳出三界,足以证明回头的决心,沙成山已有丘兰儿,且生了一子,如何能再接受小云姑娘?”
禅房里没有别人开口,扁奇没有,药老子更没有。
熊霸天低首浩叹,连智上大师也闭起双目……
方宽厚道:“沙施主可还记得方家集北面我的家宅吗?”
沙成山点点头,道:“槐树坡前的大宅子我自然记得。”
方宽厚道:“我的宅子里如今只住着小云她娘,那么一幢大宅子我也一并送给你了。”
沙成山道:“这更不可以了,方捕头,我实情实说,沙成山江湖上树敌太多,只怕无法过安静的日子,除了……除了……”
他回头看看扁奇,又道:“除了远走高飞,埋名隐姓,怕是别无他途了。”
方宽厚深长的叹口气,道:“如果沙施主拒绝,悟心只怕永难安心了。”
沙成山指着自己,道:“方捕头,沙成山是个不祥之人,丘兰儿跟了我,一直未过好日子,刚生下孩子便被白良掳去川南‘龙爪门’,她母子为了我吃尽苦头,你们也看到丘兰儿母子的狼狈与惨相,我连一个丘兰儿也保护不了,又怎能再害方姑娘?这事万万不可。”
扁奇这时开口,道:“江湖上正要掀起一片大风浪,是生是死却还难讲,又何必此时论及儿女之事?撇在一旁,以后再说吧!”
方宽厚重重地道:“如果沙沲主答应,贫僧便决心随沙施主下山去说服那些受毒的门派,也好替沙施主化解不少仇家!”
沙成山道:“不,我不能答应,方捕头,你的好意,沙成山心领了。”
不料悟心闻言,立刻垂泪而去。
沙成山怔住了……
智上大师道:“人,有时候一片善意遭到拒绝,也是一项令人心酸的打击。”
药老子道:“他为自己赎罪无可厚非,他女儿会同意吗?何况沙老弟已有了老婆孩子?”
“黑天刚”熊霸天沉声道:“一个人讨上两个老婆有什么大惊小怪?何况还有那么一幢大宅子做嫁妆。”
沙成山道:“怕是辜负方捕头了。”
智上大师道:“沙施主欲做何打算?”
沙成山有些黯然地道:“带着丘兰儿母子与扁老人家,我们远走天涯,找一处安静乐土住下来。”
药老子立刻拦住沙成山的话,道:“不能立刻就走,沙老弟,你难道忍心看着江湖一片血腥?”
沙成山道:“凭我一己之力,又如何去力挽狂澜?”
智上大师道:“能,且由我的两位师侄同你去,扁老与药老子二位施主就留在本寺。”
沙成山看了扁奇一眼,道:“义父,你以为……”
扁奇突然义正词严地道:“武士之道所为何来?当不外平日锻炼身体,有事伸张正义,成山,我老人家一心想同你隐居起来,心安理得,平心静气地去隐居,我不忍心见到江湖大屠杀。”
沙成山血脉贲张,却又淡淡地道:“义父的意思我懂,但兰妹母子……”
扁奇道:“兰儿母子都要静养,少林寺是最好的地方,又有方姑娘照顾,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扁奇顿了一顿,又道:“应该怎么做,你心里总会明白吧?”
药老子道:“还有我老人家也等在少林寺,到要看一看我那些中毒之人是个什么模样?少林‘八笼蒸石大法’又是如何解毒!”
智上一笑,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本寺将启开方便之门,只要他们找来少林,本寺将尽一切方法救治那些不幸之人。”
便在这时候,突然一个年轻和尚气急败坏地跑进禅房。
这和尚手上捧着一张赤红大帖子,道:“师叔,山下来了五骑,他们把这帖子交在弟子手中便匆匆地又走了。”
智上大师接过红帖,只见上面刻印着一龙一虎,龙在帖子上方——五爪暴伸张口吐火,虎在下方——血盆大口仰首怒视。
智上大师打开来,只见上面寥寥数字:“武林立盟,天下苍生有幸,五月端阳,请来凤凰岭上。”
智上大师淡淡一笑,立刻把红帖传给沙成山,道:“沙施主,武林两大世家发动了,你看!”
沙成山接过红帖看了一遍,遂冷冷一哂,又交给扁奇与药老子二人齐看。
智上大师道:“本寺当然会派人前往,我相信其他几大门派也将派人前往。”
沙成山道:“难道那些受毒之人全都被他们控制了?喔,原来龙腾虎跃二庄是想一统武林,独霸江山了。”
扁奇道:“武林老爷秦百年的野心也太大了。”
智上道:“五月端阳距今尚不足一个月,沙施主,你任重道远,万望不要推辞。”
沙成山道:“大师与义父既如此说,沙成山不好拒绝,但我也只能找上几处受过毒害的人物,劝他们不要助纣为虐、为恶整个武林,如果想以我个人力量去拦阻立盟大会,怕很难了。”
扁奇老人道:“成山,事在人为,你尽力去做,我相信大师必会做你后盾。”
智上点点头,道:“不错,不止是我少林,相信其他门派也有不少人会支持你的。”
沙成山思忖一阵,道:“好,我立刻起程,至于左、熊二位就别去了。”
熊霸天沉声道:“为什么不叫我二人去?你是怕我们拖累你?”
沙成山一笑,道:“绝没有这个意思,二位何不等到五月端阳与大师等一齐前往?”
智上遂点点头,道:“这样也好,我这就立刻向掌门师兄报告去。”
沙成山匆匆地出了少林寺,现在,他又跨上乌骓马匆匆地离开嵩山少室峰。
策马在官道上,沙成山真是百感交集。
是的,“苗疆百毒门”与“湘江无忧门”,甚至“西陲二十四铁骑”,再加上“东海”太极老人师徒与“关洛双雄”,当然还有“皖北飞索门”与“川南龙爪门”。
这些门派不论是哪一处,都在争取他的项上人头,如今叫他去揭穿“龙腾”“虎跃”二庄的阴谋,他们会相信吗?
沙成山拍马越过一道山峡,突闻得一处断崖边上人声咒骂,声传山谷,回荡不已。
沙成山举头望过去,只见是二十多个黑衣软甲壮汉,围着一个洞口正自狂吼不休。
断崖的山洞中传来尖声怒骂,沙成山听得一怔,不由停下马来仔细看又仔细听。
高处,忽见一个老者肩扛一根铁扁担,吼声如雷叫道:“‘无忧婆婆’,你个老兔崽子,还能在洞中挺到几时?出来吧,我会给你们痛快。”
“这声音正是颜如玉那个糟老头子”,沙成山自语。
突然上面一声尖亢凄叫:“娘!啊……叫我死吧!”
吼声里,又传来“无忧婆婆”花满天的声音,道:“我可怜的孩子呀!你一定要忍着,再怎么样也要撑下去。”
洞外面,“长白老人”颜如玉骂道:“老太婆,这几天下来,你们还有多少干粮吃?你儿子已经呼天抢地了,难道你们还能逃出老夫手掌?”
突闻得另一怒汉道:“老婆子你也有今天?老子们活捉,绝不要死的,妈拉巴子竟敢偷袭我黑龙堡,老夫非捉你们回去点天灯!”
沙成山举头看去,心中一怔,原来是黑龙堡堡主“托塔黑龙”哈克刚也在上面。
沙成山绝对想不到“无忧门”花门主会被“黑龙堡”的哈克刚堵在这里,看样子花满天是被逼进这处断崖山洞里,从形势上看,显然黑龙堡占着绝对优势。
缓缓地翻身下马,沙成山掩着身子到了断崖附近,他小心地伸头看过去。
于是,他清楚地看到“长白老人”颜如玉接过一个水壶仰面连喝几口水,边走近洞口嘿嘿冷笑,道:“花满天,要不要出来喝口水?你们已经快五天没有喝水了吧?”
洞中一声尖叱,花满天道:“可恶的老狗,若非我儿中毒太深,老奶奶早就冲出洞去杀你们个鸡飞狗跳了。”
颜如玉一声哼,道:“早晚免不了一场拼,老太婆,快出来吧!”
便在这时候,洞中传来一声鬼嗥也似的厉叫,道:“啊!啊……”
花满天急得大吼,道:“孩子,你千万撑着,快运你练就的‘百窍神功’逼住毒性。”
那尖吼的声音,道:“娘……我试过,更……惨……更……难受……有如万蚁……噬心……”
花满天怒急如疯地道:“孩子,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会很快出去的……”
洞外面,哈克刚一声大吼,道:“花满天,你们偷袭我黑龙堡的威风何在?你们不是受那秦百年的指使要教训我们吗?哈……这才几天,你就要为你的愚昧而付出代价,为你的鲁莽而惨死在此了,哈……”
洞中,花满天枭叫道:“黑龙堡不是东西,便虎跃山庄也可恶,错过今日,我花满天绝不与你们甘休!”
哈克刚狂笑道:“老太婆,你们已经没有明日了,老子不相信你们还能再躲在洞中两日。”
于是,颜如玉沉声道:“堡主,我以为还是放把火把她们逼出来,一样可以捉活的。”
哈克刚摇摇头,道:“万一她们不出来,岂不是烧死在洞中了?”
颜如玉道:“已经几天了,那老太婆真能熬。”
哈克刚道:“时间越久,对我们越有利,等他们渴极、饿扁,我们进去活捉,妈拉巴子的,老夫决心拿他们几人回去点天灯。”
就在哈克刚的话声甫落,草丛中传来淡淡的一句话:“哈堡主,何苦把力量耗在这里?”
“谁?”颜如玉当先越过来。
哈克刚已拨刀在手,回身怒视地道:“是哪个王八蛋在放屁!”
双手分开草枝,沙成山恹恹的一声笑,道:“不是冤家不聚头,颜老,我们又遇上了。”
颜如玉全身一震,立刻戟指沙成山道:“猴崽子,你怎这时候赶来凑热闹,滚你妈的蛋去。”
沙成山摇头一叹,道:“沙成山知道,颜老很不喜欢看到我,但也不必如此开口不逊吧!”
颜如玉已戟指沙成山对哈克刚,道:“堡主,这个王八蛋就是江湖上人称‘二阎王’的沙成山,秦红就是被他插手弄走的,前几天的黑松坡若不是他中途插手,我们早把‘无忧门’与‘三江帮’斩尽杀绝了。”
哈克刚宛如一座铁塔般地走向沙成山,沉声吼道:“沙成山,好畜牲,如此行为该当何罪?”
沙成山道:“无罪!”
哈克刚怒叱道:“还敢说无罪?”
他重重地踏前一步,又道:“就因为你爱管闲事,造成我黑龙堡与虎跃山庄之间的仇恨,更因为你中途插手拦事,令我黑龙堡损失不轻,似这种行为,你比洞中的花老太婆更不可原谅,更不能饶恕。”
沙成山淡淡地道:“难道堡主也要把我沙成山绑回去点天灯?”
哈克刚狂吼一声,道:“老夫正有此意。”
一边,颜如玉道:“沙成山,此番你自己送上门来,怨不得我们心狠手辣了……”
忽然,山洞中传来花满天的声音,道:“外面果真是大镖客沙成山吗?”
沙成山道:“不错,正是你的仇家沙成山。”
花满天立刻又道:“昨日之仇已成过去,沙成山,你说对了,我儿花郎确实上了秦百年的大当,他现在无药可服,人已变得不成人形。”
沙成山道:“花门主真是大人大量,不记前愆,沙成山心中感激。”
哈克刚怒目看向颜如玉,二人想听听花满天为何会带着个侍女与儿子走向这山峡之中。
洞外面沙成山一顿又道:“花门主是想领着儿子去往少林寺的?”
花满天道:“沙成山,你猜对了,自离开辽北,‘无忧门’的弟兄们已回转湘江,我领着儿子上少林,不料在这里遇上姓哈的一帮,为了儿子,我老婆子难以放手一搏。”
洞中突然传出花郎声音,道:“沙成山,你一定要救我们……”
颜如玉怒道:“沙成山,‘无忧门’也想杀你,你不会帮他们吧?”
沙成山道:“不是我能不能帮,而是哈堡主根本不会放我走!”他看了哈克刚一眼,又道:“是吗?哈大堡主?”
哈克刚猛的一声喝叫,道:“沙成山,你说对了,哈大爷是不会轻易放你走,彼此的怨隙,双方的纠葛,总是免不了要面对面的解决,是吗?”
沙成山淡淡地道:“哈大堡主准备如何解决?”
颜如玉突然沉声道:“沙成山,你且稍待,等我们解决掉花满天五人之后,再解决彼此之间的怨仇。”
哈克刚道:“你的意思是……”
颜如玉指着断崖洞内道:“先除掉洞中的花满天。”
哈克刚哪里会知道沙成山的厉害?但经过颜如玉这么一说,他重重地看了沙成山一眼,道:“沙成山,在我们围杀洞中花满天的时候,你不会跑掉吧?”
沙成山笑笑,道:“可说不定。”
颜如玉道:“沙成山,你想诱我们堡主向你下手?”
他看了哈克刚一眼,又道:“等我们攻击你的时候,洞中的花满天五人就有机会逃走,是吗?”
此时,哈克刚才发现,一旦自己攻击沙成山,花满天必会冲杀出来,自己的人虽多,只怕也难以把二人摆平在这断崖前面。
尤其是“二阎王”沙成山更是凶残嗜杀成性,他敢单人独闯黑龙堡,便非是简单人物。
哈克刚侧身回首,沉声对一边的黑甲武士道:“先把姓沙的围起来。”
便在他的吼声里,一团团黑影闪掠,刹那间便把沙成山围在中间。
哈克刚又对紧守洞口的四个黑甲武士吩咐:“你们给我往洞中骂。”
只听得一个粗汉高声道:“老太婆,出来吧!你只是个老婆子,裤子松掉也没人看,倒是你身边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嘿……蛮逗人心火的……”
洞中,花满天怒叱道:“可恶的东西,小心老奶奶割了你舌头。”
突然一声凄厉大叫,洞中的花郎道:“沙成山,你怎么不说话了?”
沙成山:“花当家的,我不知道是留下来,还是拍屁股走人。”
洞中,花满天道:“你见死不救,沙成山,你这个混账东西,若非你半道上说我儿服了秦百年毒药,我们早已回转湘江去了,又怎会折向少林寺来?”
沙成山道:“我是出于一片至诚,挽救‘无忧门’一场浩劫,如今且又证明沙某之言非虚,花门主怎骂我混账?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哈克刚突对颜如玉道:“我原打算掳姓花的几人回转黑龙堡点天灯,不料姓沙的半途来搅和,衡情量势,我决定放把火烧死洞中的人,再回头找沙成山。”
颜如玉点点头,道:“堡主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只要烧死花满天,也就是替李长泰报了仇。”
原来颜如玉与“鬼爪手”李长泰、“怒黄河”冉再生三人出生入死二十年,不料李长泰却死于“无忧门”之手,他心中那股子怨忿,自然不在话下了。
哈克刚正欲命几个怒汉堆放枯草树枝,洞中,花满天已高声道:“沙成山,你当真见死不救?”
沙成山环视四周二十个紧紧围住他的黑甲武士,道:“花门主,如何救你?救了你,你再回头来杀我?”
花满天道:“你一定有方法救我们的,沙成山,此事之后,往日的怨仇一笔勾销,‘无忧门’绝不再找你麻烦。”
沙成山哈哈一笑,道:“花门主,沙成山就是靠着麻烦过日子,如果没有麻烦,我就会饿肚皮了。”
花满天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沙成山道:“花门主,你是聪明人,有些话我也只能点到为止。”
颜如玉已对哈克刚使眼色,显然要哈克刚出手了。
洞中,花郎已痛苦地发出长长的哀号。
花满天立刻高声道:“沙成山闻得你一年只做三次买卖,多一回你也不肯干,请问你已做了几次了?”
沙成山仰天一声大笑,道:“开春以来至入夏,我才做了一镖买卖,就是替秦百年找回他的女儿秦红,赚了白银一万两。”
沙成山话未完,哈克刚已沉声道:“妈拉巴子,你原来是为银子拼命!可恶!”
沙成山道:“沙某为银子拼命,赚得愉快,赚得心安理得,有什么可恶的?”
颜如玉怒叱道:“妈的,你愉快了,可也拆散一对好姻缘!”
“哦呸!”沙成山怒道:“你们把秦姑娘押人狗洞中那叫好姻缘?去你的好姻缘!”
洞中,花满天高声:“好个沙成山,你既然为银子拼命,老婆子出你白银千两,只要你能救我们上少林寺,如何?”
沙成山仰天一声厉笑,道:“花门主,你也未免太低估自己了吧?”
花满天道:“沙成山,你是什么意思?”
沙成山道:“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以花门主的身份,加上花少门主的地位与‘无忧门’的声誉,只值千两白银?这未免也太贱了吧?”
花郎拼命嘶叫,道:“给你一万两,沙成山,你快快把姓哈的人干掉。”
哈克刚狂怒地反笑道:“沙成山什么东西,他已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有什么本事救你们?”
颜如玉也沉声道:“便是出他十万两银子,怕也救不了你们了。”
沙成山冷酷地道:“颜老真的以为吃定我了?”
哈克刚逼近沙成山,道:“你以为你是金刚不坏身的大罗神仙?哈大爷不相信你能吃我们一阵围杀。”
山洞中,花满天突然高声道:“沙成山,你到底是答不答应?”
沙成山道:“凭花门主在江湖中的地位,便百万两银子也不算多,但沙成山不愿乘人之危乱敲竹杆,我就收你白银十万两,花门主,你怎么说?”
花满天洞中大叫,道:“好个沙成山,你竟在此时此地喊价十万两银子,太可恶了。”
沙成山重重地道:“生意不成仁义在,花门主又何必骂我?”
花满天怒道:“十万两银子你拿得动?”
沙成山道:“拿动拿不动那是我的事。”
花满天突然叱道:“减价,减价,太贵了。”
沙成山伸手对哈克刚一让,笑道:“哈大堡主,你们可以放火了,沙成山隔岸观火,绝不出手。”
颜如玉重重地道:“话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能出手横加阻拦。”
沙成山点点头,道:“放一百二十个心,沙成山绝对信守承诺!”
哈克刚怒道:“谅你也逃不掉!”
沙成山道:“但请放心,沙成山更不会逃。”
便在一阵堆放枯枝树叶中,突又闻得洞中的花满天尖声厉吼,道:“沙成山,我答应你,十万两银子便十万两银子,只要你能保我们上得少林寺。”
沙成山仰天一声笑,道:“花钱买个平安,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花门主,这笔生意我接下了。”
颜如玉大怒,道:“沙成山,你真要救他们?”
沙成山淡淡地道:“刚才涉及彼此三方面的恩怨,沙成山可以坐观虎斗,如今情况有变,变得洞中的人是我的雇主,颜老,这是一笔相当可观的生意,而且我也当着各位的面接下来了,真是对不起了。”
哈克刚吼道:“妈拉巴子,你是什么东西,真是目中无人,太过嚣张了。”
颜如玉忿怒地道:“沙成山,你会后悔的!”
哈克刚暴闪一步,吼道:“给我围紧了杀!”
他“杀”字甫一出口,八名黑甲武士真快,立刻蜂拥而上,牛皮盾牌横拦,大砍刀已自八个方向暴斩过来。
紧接在八名黑甲武士身后的另八名武土,便也侧身怒旋着准备支援。
“银练弯月”便在这时候吐射出一片星芒,芒矢飞穿,流虹闪掣,十分快速而又不带丝毫拖泥带水地做着精密的穿击。
就在他看似虚无飘渺的弹空而起里,一片金铁交响之声仿佛冰雹击瓦,八个武士几乎跌撞在一起,便鲜血也在往一个地方汇聚。
另外八名黑甲武士便踏着同伴们的尸体,踩着自己人的鲜血,怒不可遏地往敌人围过去。
沙成山一足点在一个刚自倒下去的大汉头上,再次拔空而起,九十一刀连成一道弯曲不定的刀芒。
只见数不清的银星往八个冲上来的大汉头上罩落下来!
狂嗥与怒骂声骤然而起,哈克刚便在一阵推金山倒玉柱的响声里,他沉猛地逼上前来,就在沙成山的前面站定,双目平视,脸上的肌肉连连扯动不已,不似金刚,活像半截铁塔。
沙成山的青衫飘拂,山风吹得他半乱的头发猛往他的瘦脸颊上贴,倒似一副穷酸相。
哈克刚未开口,他开始移动着,十分有力地移动着。
刀芒忽然似炸开一团冰球,成束地飞激卷扬。
哈克刚横跨一大步,猛地旋身掠向敌人后侧,牛皮镶钢盾横砸,大砍刀跟着便七十八刀狂杀。
“银练弯月”吞吐九十一次连为一气,沙成山倒翻在半空中,口中发出清啸,一眨眼之间,二人错身在空中擦身而过。
半空中发出空气割裂声,刀盾交击中,各人尚暴踢出七腿才落下地。
便在这时候,一支乌黑铁扁担呼轰着拦腰击来。
颜如玉的扁担出手,口中才怒喝:“看打!”
呼击逼近,沙成山忽然倒翻十三个空心筋斗,他已站在断崖边缘,冷冷地逼视着往他扑来的哈克刚与颜如玉。
便在这时候,洞中传出花满天的声音,道:“沙成山,你需要我老婆子帮忙吗?”
沙成山冷酷地道:“花门主,你除了准备十万两银子之外,什么事情也用不到你操心。”
花郎已在洞中哀哀叫道:“娘,我……我……真的……难以……再……忍受……啊……”
花满天沉声道:“沙成山,你可要快呀,我们已两天没吃喝了。”
那面,颜如玉突然大声道:“放火!”
放火当然是要几个黑衣大汉往洞中放火,只见几个怒汉立刻取出火种来。
沙成山一声厉吼:“杀!”
他“杀”声尤在,人已腾空到断崖洞口,“银练弯月”抖出一片毫光锐芒,便听得三声惨叫,三个黑甲武士已往斜刺里撞去!
不等另几人扑过来,沙成山双足暴踢连环,一堆堵在洞口的枯枝干草,便纷纷劲射向围来的大汉们。
洞中传来花满天的声音,道:“干得好,沙成山,十万两银子我老婆子花得值得。”
哈克刚与颜如玉二人双双又扑击过来。
颜如玉双手暴举铁扁担,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仿佛带起一阵黑风般地猛往沙成山打来,口中尚且怒吼:“打死你这个狗娘操的!”
错步旋身,沙成山翻腕撒出一片冷芒,口中冷冷地道:“如此骂人,岂不有欠长者风范?”
哈克刚宛如一头不畏死的顽熊,狂怒着挥刀便杀。
于是,一阵金铁交击之声,那么杂乱无章地扬腾着、颤荡着,光华在变形,彩焰在穿舞,也在幻灭。
猛孤丁一声大吼,沙成山身体微曲,口中厉声道:“双星伴月!”
又见一片极光中闪动着如雷电般的两道华光。
哈克刚连连倒退,脸孔是一片苍白,呼吸急促,胸口起伏急剧,有一道血口子在他的左面颊连到后颈,鲜血在流,流向他的衣领内。
滚跌在地上的是颜如玉。
这位“长白老人”,道上枭霸,以左手撑地欲起,但他从后颈连到背上的刀口子令他欲起又跌,使不出力来。
沙成山曲起左小臂送到口边,他舐着手背上的鲜血,却冷冷地道:“看样子我已经赚了十万两银子了。”
哈克刚怒吼道:“给我狠宰这个王八蛋!”
洞口有六名黑甲武士,闻得哈克刚吼叫,立刻举刀欲往上扑!
颜如玉伸手拦住,道:“且慢!”
六个黑甲武士怔住了。
哈克刚叱:“杀啊!”
颜如玉道:“堡主,等等!”
哈克刚道:“还等什么?今日局面,有敌无我。”
颜如玉道:“堡主,我们大好形势已经逆转,且先保百年有用之身,何愁不报此仇?”
沙成山一笑,道:“颜老的话十分中肯,各位,你们可以上路了。”
不料就在这时候,从洞中冲出四个人,是的,花满天率领着三个侍儿出来了。
花满天眯着一双老眼,手挥金杖,大声吼道:“哈克刚,你给老娘站住。”
哈克刚中的一刀虽不会要命,可也流了不少血,急需马上敷药包扎,闻得花满天吼叫,猛回头,怒道:“你想怎样?”
花满天嘿嘿一声枭笑,顿着手中“毒蛇金杖”,道:“哈克刚,你今还想走?”
颜如玉痛苦地以铁扁担拄地,道:“花满天,凭你也想要我们的命?”
花满天道:“怎么不能?”
她重重地对沙成山道:“沙成山,我要他们死!”
花满天大怒道:“因为我花了十万两银子!”
沙成山轻淡地摇摇头,道:“不错,你是花了十万两银子,但是那是保证你们平安离去,而非是花银子买他们的项上人头,所以,我不能再为你而取他们的性命。”
花满天叱道:“沙成山,你应该知道这些天我们五人被他们逼得有多惨,五天了吧,想不到会在这峡谷中遇上他们,我儿花郎毒性发作痛苦不堪,他们便把我五人堵在此山洞中不即下手而百般侮辱,一心要活捉我五人去辽北为那些死绝的人报仇雪恨。”
她一顿又道:“五天之中,我们早已吃完了干粮,三天前也喝完了水,若非你及时路过此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所以……所以我甘愿花十万两银子,沙成山呀,沙成山,难道我会轻言放他们走?”
沙成山道:“花门主的不幸,沙成山可以想像得到,然则我们有言在先,沙成山只救人而不杀人,花门主,真是抱歉了。”
哈克刚身边仍然围了六名怒汉,他们不即出手,便全力保护着哈克刚与颜如玉,附近尚有五六名黑甲武士未死绝,哎呀之声此起彼落……
颜如玉嘿然一声,道:“沙成山,你如果此时走人,我们仍然有办法收拾他们。”
沙成山未开口,花满天已吼道:“沙成山,你听到了吗?快出手杀了他们。”
沙成山道:“不,花门主,事到如今,你应该恨的是虎跃山庄秦百年,因为他,人们才真的上了他的当!”
哈克刚咬牙切齿地道:“老夫就是痛恨秦百年,他不该叫他的徒弟关天水找来‘无忧门’与‘三江帮’谋我黑龙堡,我这是赶往秦关赴邀约我的挚友,准备找秦百年讨回公道,妈拉巴子,鬼使神差地在此地兜住她们……”
花满天怒道:“秦百年不是好东西,便你沙成山也非善类!”
沙成山笑笑,道:“沙某从不标榜自己是个大善人,花门主,如果你们不走,我可要走了!”
花满天当然知道自己这一面仍然很难对抗黑龙堡的人,一个饿了两天的人,哪有力气搏杀?
花满天走近沙成山,道:“沙成山,你说好了的,要保我们平安去少林寺,你若中途走人,十万两银子你一个子儿也休想要!”
沙成山重重地点点头,道:“不错,这话我是说过的。”他一顿又道:“便没有说过,我也会自动自发地保你们上少林寺。”
花满天道:“王八蛋,你怕我们中途死绝,你便会损失十万两银子,是吗?”
沙成山笑呵呵地道:“不错,花门主,其实银子并不重要,做人的道理要紧,想着去年我为秦百年往阳城送‘宝’,沙成山只收他一两银子,却是出生入死,到头来竟是耍了我一场,那时候我便看清了人性……”
花满天冷哼一声,道:“你活该!”
冷酷地望着花满天,沙成山道:“是的,我活该,所以我的作风改变了,‘无忧门’几次三番对我不起,我又为什么白白出手救人?花门主,先说说,你如何付我那十万两白银?”
花满天怒道:“沙成山,你几曾见过出征打仗的人身上带着那么多银子的?”
沙成山笑笑,道:“我知道花门主身上没带银子,沙成山更不会现在就要,但总得花门主一句话吧?”
花满天沉声:“等少林寺救治好我儿花郎之后,我会立刻命人取来白银十万两给你。”
沙成山一笑,道:“好,花门主五人不但平安地离开此地,而且花少门主也有救了。”
花满天道:“沙成山,你要陪我们去少林寺。”
沙成山道:“当然,虽然我也是从少林寺而来,为了十万银子,便折回头再走一趟也不冤。”
两个侍女立刻又走入山洞中,二人架出花郎,沙成山一见,心中一紧,这才几日不见,年轻的花郎已走了样,变了形。
他双目深陷,一对黑眼圈,双唇泛青,一脸的菜色,口角溢血,全身微颤不已,那双脚几乎不沾地地走出洞来。
花满天忙走上前,道:“孩子,我们走!”
花郎仍然吃力而又忿怒地看了哈克刚几人一眼,哑着声音道:“可恶!”
望着走去的花满天,哈克刚怒声对沙成山道:“好小子,今日你砸了哈大爷的锅,踢了哈大爷的脸盘,这笔账你可要记住,他日别被我揪住,看我怎么折腾你!”
颜如玉也怒道:“沙成山,老夫恨不能活吞了你。”
沙成山淡然地道:“休得恐吓,沙成山不听嚷嚷,但有一句忠言,希望二位能听进耳里,记在心里。”
哈克刚道:“说!”
沙成山道:“二位尚不知道吧,中原武林即将兴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颜如玉道:“你说什么?”
沙成山道:“实对二位说了吧,少林寺已接到龙腾虎跃二庄的‘武林立盟’帖子,日期定在五月端阳,哈堡主,秦百年与江厚生二人的野心已露,他们妄图控制武林,如果沙成山猜得不差,当武盟大会之后,第一个被吞噬的必是你们黑龙堡。”
哈克刚龇牙咧嘴地怒骂道:“好个秦匹夫,我正要联合我的拜兄弟找他算账,他却已在暗中图谋武林盟主,妈拉巴子,他休想得逞。”
沙成山心中暗喜,便立刻又道:“距离端午节已是不远,二位当知我为何援手花满天了吧!”
提起救花满天,哈克刚心中就有气,他冷冷地哼道:“沙成山,你除了为十万两银子拼命外,还会有什么原因可言?”
沙成山道:“有!”
此刻,六名黑甲武士见花满天五人缓缓走上山道,便立刻取出刀伤药替伤者包扎。
颜如玉喘着大气,道:“沙成山,你要把话说清楚了。”
沙成山道:“当然。”
他走近一步又道:“花满天的儿子花郎本来双腿残疾而不良于行,但他练了秦百年半部‘百窍神功’秘籍之后,便一如常人,岂料秦百年便抓住花满天对他的崇拜,又给花郎服用了一种毒药,那毒药能使人精神倍增,但若一旦不服,却会令人痛苦得死去活来,难以忍受,你们已经看到刚才花郎的模样了吧!”
颜如玉重重地道:“难怪那小子与他在黑龙堡搏杀的时候判若两人,还以为他是饿的。”
哈克刚猛一惊,道:“秦百年与江厚生二人真够阴毒,他们如果得逞,武盟大会上,盟主之尊便非他们莫属了。”
沙成山点头一声冷笑,道:“所幸少林寺尚有办法施救中毒之人,哈堡主,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救花满天几人的真正目的了。”
哈克刚道:“我明白了,沙成山你救出花满天,等于是给秦百年与江厚生二人多了一个仇人,是吗?”
沙成山仰天一声笑,“不错,哈堡主总算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颜如玉道:“五月端阳,凤凰岭上武盟大会,只怕秦百年早已有了万全准备了。”
沙成山道:“不错,沙某知道,曾经接受过秦百年赠送半部‘百窍神功’秘籍之人,武林中不下十人,其中尚有‘苗疆百毒门’的冷泉夫妇,如果冷泉受其挟持,只怕武盟大会上难以有人敢于反抗秦百年了。”
哈克刚道:“久闻冷泉为苗疆奇人,此人会驱天下毒物,若有此人助阵,秦百年如虎添翼。”
沙成山冷冷地道:“所以,哈堡主应该该体谅沙成山的苦衷,今日多一个朋友,端阳立盟大会上便少一个敌人。”
颜如玉冷笑道:“只能替秦百年制造一个敌人,但却为你自己留下了他日的仇人。”
沙成山淡淡地道:“大敌当前,沙成山并不放在心上,我总得为武林尽一份心意。”
哈克刚咬咬牙,道:“沙成山,我黑龙堡也不会轻言放过你!”
沙成山道:“那将是端午节以后的事,哈堡主是生是死,谁还能意料得出来?”
哈克刚重重地道:“沙成山,老夫决定立刻赶回黑龙堡治愈伤处之后,便率领人马赶往龙腾山庄,届时希望你能说服其他门派,大家联手对付他们。”
沙成山道:“但凭哈堡主一句话,二位,沙成山先走一步了。”
颜如玉道:“沙成山,希望你的一番话是真,否则……”
沙成山已跃落马上,他仰面高声道:“沙成山句句实言,不信的话,何不派人去少林寺一问便知。”
于是,沙成山拍马直追花满天五人而去。
哈克刚忿怒的一拳捣在石头上,砸得大石粉碎。
颜如玉忽然沉声道:“堡主,我以为端午节是个良机。”
他—顿又道:“且等他们在龙腾山庄火并之时,我们乘虚而杀上虎跃山庄,一举挖了秦百年的根……”
颜如玉话未完,哈克刚已是猛然仰天大笑起来……
花满天五个人脱困出来,境况之惨令人不敢想像,就在沙成山拍马追上前去的时候,花满天已迎上前来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道:“沙成山快拿些吃的过来,我们已经喝了不少山泉了!”
沙成山把个干粮袋抛过去,道:“我这里不多,花门主几位凑合着先填填肚子,前面我替几位张罗去。”
花满天接过布袋,只见里面尽是面饼与酱豆干,不由沉声道:“沙成山,想不到你这位大镖客如此小气,连肉你也不吃!”
沙成山一笑,道:“花门主有所不知,我是从少林出来,带些吃的也是少林寺的东西,你想想,和尚们哪会有肉吃?”
花满天道:“如此说来,你果然是从少林寺来的了?”
沙成山道:“我本来就没有骗你。”
花满天撕下一块面饼先送到儿子手上,余下的又分给三个侍儿。
岂料花郎吃了一口便把手中面饼抛在地上,他全身哆嗦,张口结舌,痛苦之状溢于言表。
花满天沉痛地道:“毒又发作了,怎么办?”
不旋踵间,花郎已歪躺在地上翻滚哀号,便鼻涕口水眼泪也全流下来……
沙成山立刻扑过去,“金刚指”疾点花郎腹胸七大主穴,且立刻挟住花郎腾身上马背。
花满天道:“沙成山,你要怎样?”
沙成山道:“我先送他上少林寺,花门主,你们随后赶上来吧!”
花满天点点头,道:“沙成山,如果真的救活我儿花郎,十万两白银我不会少你一个子儿!”
沙成山一笑,道:“谢啦!”
沙成山拍马疾驰上少林,山风呼啸着自耳边擦过,树林尽往后面倒,他几乎就是御风猛赶。
此刻,遥望向苍苍的远山,层峦叠嶂,云山迷蒙,只见一条宽道上三个人疾走如飞。
蹄声令前面三人往路边闪掠,但,就在沙成山刚刚掠过三人的刹那间,忽听得一人高声道:“咳!沙成山,原来是你。”
猛力收住缰绳,沙成山调转马头看,不由得笑笑,道:“原来三位前辈在赶路。”
沙成山挟着昏迷中的花郎下马,三个老者已往他围上来,其中一人道:“龙腾山庄你救过我们,还没向你致过谢,这一阵子你在哪儿发财?”
沙成山笑笑,道:“三位前辈就别提龙腾山庄之事了,当时沙某就看穿秦百年的伪君子面孔,无奈我当时没有证据,只好一走了之。”
原来这三人正是武当长老惠因子、华山派“笑弥勒”铁秀、玩世不恭的“醉仙”柴松。
这三人也正是被“龙腾山庄”江厚生囚于山腹地牢中的人,当时若非沙成山与扁奇二人配合,把被囚之人救出来,只怕三人早已埋尸地牢中了。
武当长老惠因子指着花郎道:“这人是谁,病得如此模样?”
沙成山道:“湘江‘无忧门’少门主花郎。”
醉仙提着个大酒袋,问道:“他怎么了?莫非是不胜酒力,喝醉了?”
沙成山一笑,道:“说来话长,如不细说,怕三位前辈又听不清楚,我想,三位何不同沙某一齐赶往少林寺,自然也就明白了。”
“笑弥勒”铁秀哈哈道:“我三人也正是急着赶往少林寺,沙成山,你先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沙成山道:“原来三位也是赶往少林寺,真是太好了。”
他一顿又道:“花少门主中了秦百年给他吃的毒药,如今毒瘾大发,必须用少林独门解毒大法——‘八笼蒸石’才能解救!”
铁秀三人对望一眼,柴松摇头晃脑地道:“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都把我弄糊涂了。”
沙成山道:“且说三位前辈可曾接获秦百年的半部‘百窍神功’秘籍吗?”
三人同时点点头,惠因子道:“我三人因被江厚生几乎害死在山洞里,便一齐作四海游,直到最近才回到中原,方知秦百年已送来半部‘百窍神功’秘籍,而且,我们三人都各有半部,前不久,忽又接到秦百年派人送来的灵药,言明只要练功三月期满,即可服下此药以助功力,我三人尚未练功,也就暂时未服那灵药。”
沙成山松了一口气,道:“三位前辈真是幸运。”
柴松道:“沙成山,你且说我们得了秦百年的半部秘籍与灵药而幸运?”
沙成山猛摇摇头,道:“三位没有服下秦百年的灵药,才叫幸运,否则便同花少门主一般了。”
三人相顾吃惊,惠因子道:“难道这其中果然有什么阴谋?”
沙成道:“请问三位赶往少林寺何事?”
惠因子道:“我三人都接到江厚生与秦百年要在龙腾山庄的凤凰岭上开立盟大会红帖,但我三人以为,少林为武林泰斗,应该来问问智善大师的意思,所以赶来了。”
沙成山道:“一切等三位到了少林寺便自然明白,恕在下为了救人,先走一步了。”
“醉仙”柴松道:“沙成山,你总得先说个大概吧,免得我老人家憋得难受。”
沙成山指着花郎,道:“秦百年不知弄的什么毒药,他把毒药分送给练‘百窍神功’的人,这些人对秦百年早已心存感激而不疑有他,于是便服了他的毒药,等到服药成瘾,这人便只有听命于秦百年的摆布,否则便如同这位花少门主一般的凄惨了。”
三人相对愕然,而沙成山拍马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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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因子三人尚未赶到少林寺,沙成山已经又匆匆地下得嵩山少室峰。
是的,距今不过半月的端阳节,如果想说服参与立盟大会之人,时间上十分迫切,他不能有所延误。
现在,沙成山绕过一道堤岸,他又看到沙河边的小船,突然间,有匹壮马出现在柳树下,沙成山一怔!
是的,有马就有人,何况那马是拴在柳树根上的。
于是,沙成山望向岸边的小船,小船在晃动。
小船上绝非是丘兰儿,因为丘兰儿如今正与方小云住在嵩山少林寺内。
那么,船上又是谁?
缓缓的,沙成山来到柳树下,他才刚刚下马,小船上红影闪动,矮舱之中走出个女子。
那女子举首望向河岸,便不由得一声尖呼,道:“沙成山,你果然又回来了!”
是秦红,这小妮子像个花蝴蝶似地往沙成山翩然扑过来了!
沙成山木然地走过去,秦红已投向他的怀抱中,道:“沙大哥,我等了两天才等到你。”
沙成山道:“等我?”
秦红眨着一双妙目,道:“是呀!我们上次离开这里,我就说过要回来的。”
沙成山道:“找我有事?”
秦红俏嘴一嘟,道:“沙大哥,我问你,找到丘兰儿母子了吗?”
“找到了。”
“人呢?怎不同你在一起?难道……”
“果然被白良派人掳到川南‘龙爪门’去了。”
秦红道:“我是要问你,她母子二人还在……”
沙成山点点头,道:“好得很!”
秦红有些失望地道:“沙成山,我承认我现在很失望,因为……”
沙成山淡淡地道:“秦姑娘,我抱歉。”
一窒之后,秦红忽然拉着沙成山道:“沙大哥,你可知我心中有多苦?”
沙成山道:“别作茧自缚,凡事要顺其自然。”
秦红冷冷地道:“说得容易,也说得轻松。”
沙成山道:“回去吧,龙腾虎跃二庄将震撼江湖了,你该站在你爹一边才是。”
秦红拉着沙成山,道:“走,我们到小船上去。”
沙成山道:“有事?”
秦红点点头,道:“即使我们不能永远在一起,短暂的几日相处,你不会令我失望吧?”
沙成山道:“怕要令姑娘失望了,因为我尚有急事待办,不能久留。”
秦红道:“稍坐一刻总可以吧?”
于是,沙成山跟着秦红又登上小船,秦红立刻升火煮茶,小心地侍候着沙成山,宛似个小妇人般。
二人对坐在舱中,秦红道:“沙大哥,你听说武盟大会之事了吧?”
沙成山不忍欺骗秦红,遂点点头,道:“知道了。”
秦红道:“端午过后,我爹就要我嫁给表哥江少勇了。”
沙成山抱拳,道:“这是亲上加亲,我恭喜你了。”
秦红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并不喜欢表哥,他孤傲自负,对人不假词色,与之相处真没意思!”
沙成山道:“从未看到过江少勇,更未见过你哥哥秦楚,这二位少公子怎的不常出门?难道……”
秦红再一次重重地望了沙成山一眼,道:“沙大哥,别同我们龙腾虎跃二庄为敌,好吗?”
沙成山一怔,道:“你在作说客?”
秦红摇头一叹,道:“沙成山,我实在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三思。”
沙成山淡淡地道:“若为我好,就该劝劝你爹,别开那武盟大会,要知江湖浩瀚,妄图称霸江湖,领袖武林,必将招致惨痛的后果。”
秦红道:“我无法劝服我爹,他们策划多年,目的就是想一统武林,如今一切业已成熟,怕是不会退缩了。”
沙成山道:“秦姑娘,你所指的‘成熟’二字是什么意思?难道……”
点着头,沙成山未说完,秦红已轻声道:“事到如今,为了能劝阻你妄图搅和武盟大会,我便老实对你说。我兄长秦楚与表哥江少勇二人已练成全部‘百窍神功’,如今我见他二人武功果然精进,举手投足身轻如燕,尤以二人龙虎双剑合璧,更是风雷变色,武盟大会之上怕不会有人是他二人对手了,你……”
沙成山双目一紧,道:“休得仗着他二人之力妄图登上盟主宝座,天下不少英雄豪杰,他们不会坐视的!”
秦红淡淡一笑,道:“我不说,怕你真的还蒙在鼓里,沙大哥,端阳节尚未到,虎跃山庄接到几处拥护我爹的贺仪,就我知道,已有‘西陲二十四铁骑’的人马,‘苗疆百毒门’的冷泉夫妻二人,还有最近送上贺仪的‘川南龙爪门’以及‘皖北飞索门’,另外就是关洛双雄等人了。”
沙成山立刻全身猛的一震。
秦红又接道:“最近两天我师兄关天水又派人去‘襄樊三江帮’与‘湘江无忧门’去了,他相信这两处的人一定也会拥护我爹而毫无疑问了。”
沙成山深深地叹着气,因为他原是打算分赴这几处去说服的,不料这几处已向秦百年与江厚生献出赤诚,表示了拥护之心。
秦红接道:“所以我劝你也跟我上虎跃山庄去,千万别同我爹为敌!”
沙成山一声苦笑,道:“龙腾虎跃二庄如果加上这些人,武林中只怕没有敢与之抗衡了。”
秦红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沙大哥,你若不投效我们,何不明哲保身?”
沙成山渐渐发觉秦红的目的,她只是一心要把自己拉拢到她爹的身边,不错,她是个好女儿,却不见得是个好妻子,我沙成山岂会是贪生怕死之辈?
秦红见沙成山不语,立刻又道:“沙大哥,你想清楚了吗?”
沙成山仍然不语。
秦红伸手拉过沙成山一手,款款情深地道:“沙大哥,丘兰儿母子未被人杀害,我不知道是喜是忧,可是我对你的心意总是真的,沙……大……哥……”
沙成山淡淡地道:“秦姑娘,从形势上看,我们真的成了水火之势,我杀死江少强,也杀了白快活,这两方面的人绝对不会轻易罢手,再加上这一年来的几次拼斗,我沙成山几已成了众矢之的,有一阵子不少人想谋我的项上人头。”
沙成山有些黯然地仰起头来,又道:“当我知道要我人头的人是你爹的时候,我才知道连你爹也不会放过我,秦姑娘,沙成山看得出来,你不是一个背叛自己父亲的女儿,你更不会扯你爹的后腿,而我……”
秦红急切地道:“你怎样?”
沙成山道:“我以为我更不能逃避,也许这次武盟大会上,是一次最佳的机会。”
秦红道:“什么最佳的机会?”
沙成山道:“是一次彻底解决彼此之间怨仇的最佳机会,与其纠葛不断,何如一了百了?秦姑娘,勇者无惧,仁者无敌,本来……”
沙成山抚摸着小船,又道:“本来我在找到丘兰儿母子之后,原是要埋名隐姓或乘此小船流向远方,但在几经多次拼搏之后,沙成山看穿了,因为逃避不是办法,江湖的例律是血腥的累积所凝成,没有人能脱离这个范畴,与其日子过得不安心,何如面对现实,杀出一条生路来。”
沙成山说至激昂处,一拳捣在船板上。
秦红双目已红地道:“沙大哥,何必把自己送上绝路?你原来本有路可走。”
沙成山冷冷道:“跟你去跪向你父亲求饶?还是断腕在江厚生的面前?”
秦红道:“沙大哥,你也可以远走高飞呀!”
沙成山道:“秦姑娘,你太天真了,事情为何不深一层去想?”
秦红道:“沙大哥,你的话我不懂。”
沙成山道;“你想,等到武盟成立,你爹与江厚生变成盟主,天下武林一统,那时候天下之大还会有我沙成山一家容身之地?”
于是,秦红也黯然不语了。
喝干杯中茶,沙成山道:“秦姑娘,我要走了,你也该回到虎跃山庄。”
秦红一把拉住沙成山,道:“不,沙大哥,即使我们真的成为明日之敌,为何不珍惜今日之情,叫我们在此共度一日美景良辰吧!”
她的话至诚,令沙成山十分感动!
于是,沙成山张臂便把秦红搂在怀里。
秦红以脸贴在沙成山的下巴,轻声地道:“沙大哥,真是造化弄人啊!”
抚摸着秦红的背,沙成山道:“秦姑娘,我们之间的情谊绝对无法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有结果,如果真的有什么结果,那也只是苦果。”
秦红道:“沙大哥,你真的要参与武盟大会与我爹为敌吗?”
她全身在抖颤着,又道:“你就不再多考虑了?”
沙成山道:“不是我一心要与你爹为敌,而是他们永远也不会放过我,我无奈。”
秦红道:“沙大哥,你别恨我……我……”
沙成山一怔之间,突觉背上一痛,本能的,他双臂暴弹又挥。
但闻“嘶”的一声,只见一把短刀自他的后背绕切过他的左臂到了胸前,带起一道血口子立刻溅出一缕鲜血。
沙成山左手力拔,右手指疾点秦红肩井,口中厉声怒叱:
“你这是为什么?”
“当”的一声短刀落在船面上,秦红已错身掠出矮舱,不停地摇晃着左肩头。
沙成山反应之佳、之快,也令秦红大吃一惊,她自衣袖中突握着一把尖刀—— 一把足以刺穿沙成山的尖刀,却在沙成山觉背上一痛之间,便生生把穿心一刀拔向一侧,只切伤一道血口子。
沙成山痛苦地走出矮舱,脸上肌肉抽搐着,心中的悲痛,远比他挨的刀更令他痛苦!
秦红已自小船越向岸上。
沙成山并未追下船,他站在船边沉痛地道:“秦红,你原来是有目的而来找我!为了你要做个孝顺女儿?还是为了龙腾虎跃二庄的‘大计划’?”
沙成山的话甫落,秦红已见泪地道:“沙大哥,你……你难道……”
沙成山突然忿怒地道:“不要叫我沙大哥!”
秦红道:“如果我杀了你,我便也立刻自尽在此,让我们来生再结为夫妻!”
沙成山咬咬牙,怒道:“这会是你心里话?秦红,你与你爹一般样,果然城府极深,阴狠毒辣!”
秦红抹去泪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沙成山道:“难道不是?自从我们认识至今,你无时无刻不在劝我投效你爹,直到今天,你见双方即将在端阳节摊牌,便决心先对我下毒手,免除你爹的心腹大患,秦红啊秦红,你终于也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
秦红忿怒地跺着脚,道:“沙成山,如果我杀死你,我真的也会举刀自杀在你的身边。”
沙成山一声怒哼,道:“秦红,如果你果然是这么坚定,你便在我面前先举刀自杀,等你死后,沙成山立刻也举刀随你走人幽冥,如何?”
秦红一怔,道:“你……”
沙成山道:“沙成山说话算数,秦姑娘,我在等你的行动了。”
秦红咬咬牙,道:“原来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沙成山,你太令我失望。”
沙成山冷酷地双手叉腰,对于臂上的刀口溢血,他连眉头也不皱地道:“秦大小姐,该是你举刀自尽的时候了,难道你怕死了?还是担心你死后我不会自杀。”
秦红举起手中尖刀对准自己的前胸道:“沙成山,我就死给你看!”
沙成山道:“沙某正在看呢!”
举刀久久未落下,秦红忽然咬咬牙,道:“沙成山,如果我不自杀,你会不会出手杀我?”
沙成山道:“秦大小姐,那已是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正等着看你自杀!”
秦红不由脸色变灰,冷冷地道:“沙成山,我一直想把你转变成我爹的得力助手,尤其是从你自黑龙堡救出我之后,更增强了这种想法,可是,你对我爹的成见已深,使我难以达到目的,今天……今天……”
冷酷地咬着牙,沙成山道:“今天你就要下手杀我,是吗?”
秦红睁着双目,忽然收刀回头就走。
沙成山并未追赶,他看着秦红跨上她的马,又看着秦红头也不回地拍马疾驰而去。
沙成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秦红,你绝对不会死,你绝对不会在你爹即将夺取武林盟主的前夕而自杀,我看扁你了。”
不错,秦红是不会自尽,她怎会与沙成山殉情在这条小船上?
她明白得很,因为,她不能往她爹的脸上涂颜色,刺杀沙成山不成便只有一走了之。
秦红本要在龙腾虎跃二庄发起的武盟大会上立下头一功,不料还是失败。
沙成山心中明白此道理,便逼着秦红先死,果然戳穿秦红的阴谋!
此刻,沙成山望着远去的秦红,他嘴角牵出个冷笑,缓缓地跨上马背,且取出刀伤药把伤口扎紧,满脸痛苦地往回路走去。
回头路当然是嵩山少林寺。
沙成山本想先找上苗疆“百毒门”,但闻得秦红的话,连皖北的“飞索门”也都站在支持秦百年的一边。
看来凤凰岭的龙腾山庄与狮头山下的虎跃山庄这次武盟大会必有一番惨烈的拼杀了。
沙成山忿怒地拍马疾驰,一口气便是五六十里远,忽见前面山岗下走上两个人来,双方一经碰上,沙成山立刻便一愣。
迎面二人也是怔怔地对望着。
就在双方刹那间的一窒,沙成山立刻在马上一抱拳,道:
“晁前辈,贝兄,二位别来无恙?”
对面,不错,正是“太极老人”晁千面与“冷面豹”贝海涛师徒二人。
“冷面豹”贝海涛吃吃冷笑,道:“沙成山,又是一次狭路相逢,真巧!”
“太极老人”晁千里道:“沙成山,你好像受伤了。”
不等沙成山开口,贝海涛道:“像他这种动不动拔刀相向的大杀手,那天不滴几滴血,掉上几两肉?”
晁千里淡淡地道:“贤师徒,沙成山苦在心里。”
“冷面豹”贝海涛道:“沙成山,可是为了你的老婆孩子?”
沙成山摇摇头,道:“不,二位如果要知道,何妨一齐去嵩山少林寺。”
“太极老人”晁千里道:“老夫正是有事前往少林,沙成山,你大概也知道武林立盟之事吧?”
沙成山道:“沙某正为这事在苦。”
“冷面豹”贝海涛冷沉地道:“天下大乱,不正是你这位大镖客生意兴隆之时,你愁个什么劲?”
沙成山道:“沙成山想先知道,二位为何找上少林?”
晁千里道:“少林掌门智善大师为老夫多年挚友,这次龙腾山庄立盟大会,老夫就是赶去听听他的意思,因为……因为这不是一件小事。”
沙成山道:“请问晁前辈可曾得到秦百年的半部‘百窍神功’秘籍没有?”
“太极老人”晁千里道:“老夫没有,但海涛是收到了。”
沙成山道:“有了秘籍必有灵药,这药是否也收到了?”
说完,他便直视着贝海涛。
“冷面豹”贝海涛沉声道:“你怎会知道?”
沙成山一声淡淡的笑,道:“实话实说,那是秦百年的一项阴谋,但愿贝兄没有上当!”
贝海涛道:“莫非你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
沙成山脸无表情地道:“二位,沙某也是转回少林寺的,且等到了少林寺,自会一切明白。”
晁千里冷冷地道:“本来老夫决心遇上你之后要领教你那招‘双星伴月’绝招,因为这些天老夫师徒二人日夜钻研探究,一心要破解你的杀招,但见你身受刀伤,老夫不愿乘你之危。”
沙成山道:“谢谢!”
贝海涛接着:“为了苦思破解你的招式,我一直没有机会去苦练秦百年差人送我的半部‘百窍神功’秘籍,更未曾吃了他送来的灵药!”
他一顿又道:“既然今日遇上,总得比划比划……”
沙成山道:“何不等到端阳武盟大会之后?”
晁千里沙哑着声音,道:“你已身受刀伤,沙成山,我们在肉体上的掠夺,并不能增添对方心灵上的快感,所以我们可以不拘于在对方身体上所制造的伤害来论成败,我的意思……”
沙成山颔首道:“我懂晁前辈的意思,这是非常君子的比斗,晁前辈,艺如果达到你我这种境地,尊严与声誉方是彼此极力争取的。”
晁千里道:“很好,沙成山,我们的看法和观念一致了,现在,你仍坐在马上不动,我们口述过招来决定胜负,判断高下,你可要听清楚了。”
沙成山神色一紧,半闭双目地道:“晁前辈,我们把比斗定在三招之内……”
晁千里道:“不,就是你那一招够了。”
沙成山道:“二位请赐招吧。”
晁千里道:“恕我师徒二人联手了。”
沙成山道:“这已不是第一回了。”
晁千里拱拱手,道:“我们不客气了,你要小心!”
说着便见他双手托天,一对耀目金环旋动在双掌,但身子不即闪动,口中沉声道;“我的‘天地金环’会在上下两个方向凝成三十二道光轮罩上你的正面,接着全身收缩猛张,虽然是上次施展的‘开天辟地’,但这次我的身子往斜呈螺旋式闪掠在空中,再不为你的两束银芒所击。”
一边,贝海涛举着一对套在手上的金色豹爪,道:“沙成山,便在你出招兜拦截杀我师的那招‘开天辟地’的时候,我已到了你刚刚拔身起而未起的头上三尺之地,我仍是如‘金阳罩顶’击你的脑门,同时身子往斜刺里闪掠,以躲避你分击过来的刀锋。”
沙成山听得仔细,几乎双目已合起来。
此刻,他异常小心地在马上指着天地,道:“弯月刀会在起手式里泻出一片银河泻落也似的冷芒,迅速地拦截金环于天地之间,便在同一时间里,‘双星伴月’以万分之一眨眼时间迸射出来,我的人并不随着那突然闪出的两点星芒而上,我会以三十五个斜翻掠射,猛然踢出右足,这一足是送给被我逼闪的晁前辈,两点银星却全部送上贝兄,这是交手中的分庭抗礼与分进合击手法,虽不一定伤得了二人,但贝兄只怕难免重伤当场。”
沙成山边说,贝海涛与晁千里边比手画脚,等到沙成山话完,晁千里一阵嘿嘿笑,道:“沙成山,你真是可恶!”
沙成山淡淡地道:“晁老的意思是……”
晁千里已忿怒地道:“听你的说法,你似乎更能心领神会那招‘双星伴月’,如是上次我们交手,我便无法击中你那背上一环。”
他喘息一口大气,宛似他刚刚同沙成山大干一场似的,又道:“你背上的一环击上你的后脑勺,岂料你也会穷理致知而不蹈覆辙,看来你不会施展这种辣招,全是我师徒帮了你的大忙,令你幡然领悟的了。”
一席话完全不假,沙成山一直想不透的“双星伴月”便是与晁千里师徒二人搏斗中领悟出来的。
晁千里的话也说中了此点,沙成山不加否认地点点头,道:
“晁老果然行家,沙成山十分佩服!”
贝海涛大大一震,道:“我们又得思考如何破解他的这招‘双星伴月’了。”
晁千里重重地摇摇头,道:“不用了,他已对这招‘双星伴月’心领神会,运用自如了。”
贝海涛道:“难道不成我们这次又帮了他的大忙?”
晁千里道:“不错,武功一途,有些需要死学活用,但多数是活学活用,举手投足,身随意念,沙成山是一流高手,他已心意合一,一点即明,下次再找他,吃亏的便是我师徒了。”
一边,沙成山道:“晁老,沙成山无意与贤师徒为敌,大敌当前,但愿彼此化敌为友……”
晁千里收起一对“天地金环”,道:“沙成山,你真的以为秦百年野心勃勃地要当武林盟主?”
沙成山道:“沙成山一人之词难以令人相信,如果贤师徒到了少林,自然也就明白了?”
晁千里点点头,道:“果如此,我们且赶到少林寺,听一听智善和尚的意思。”
于是,沙成山对贝海涛道:“有件事情贝兄应该谅解。”
贝海涛道:“何事?”
沙成山道:“沙某知道贝兄与‘川南龙爪门’白门主私交不错,去年且为白门主助拳……”
贝海涛沉声道:“可惜那次仍被你逃过。”
沙成山淡淡地道:“白良暗中掳去丘兰儿母子,诱我先被各派截杀,更设下毒计陷阱害人,所幸沙成山仍然及时救出她母子二人……”
贝海涛道:“你杀了白良?”
沙成山道:“我没有,但他的门下高手难免有死伤。”
贝海涛道:“沙成山,你给我提这些做什么?”
沙成山道:“无他,武盟大会上,沙某希望把私人恩怨摆一边,更希望贝兄把白门主劝说在我们一边来。”
晁千里一边点点头,道:“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得多,为大局着想,海涛应该这么做。”
贝海涛道:“我与白良私交并非十分笃好,若为大局,我当一试,但却没有把握。”
于是,三人立刻便往嵩山少林寺赶去。
朗朗乾坤,风和日丽,沙成山与晁千里、贝海涛三人刚刚登到少林寺山门前,突见十几个年轻和尚分别挑着场边堆放的木柴往寺中走去。
看这些和尚匆匆忙忙的样子,晁千里心中一紧。忽见一个老太婆捂面泣叫着走出寺来,沙成山一眼便认出是“无忧婆婆”花满天。
花满天已指天指地地吼叫起来:“老天啊!我‘无忧婆婆’天天忧愁,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为什么?”
忽见是沙成山与另外二人走来,“无忧婆婆”花满天立刻伸手拦住沙成山,道:“沙成山,少林寺要用‘八笼蒸石’蒸我的花郎,我老婆子担心他们会害了我儿子的性命。”
沙成山道:“花门主,你以为少林寺会害死你儿子?”
晁千里已走上前,道:“这是怎么回事?”
便在这时候,又从寺里走出两个老人,沙成山立刻对晁千里道:“晁老心中存疑,可问来的两位老人家。”
那面,扁奇已开口道:“成山,你怎么回来了?”
沙成山已为扁奇、药老子二人介绍晁千里与贝海涛相识,双方闻得各人名姓,便不由得互道仰慕。
药老子拉着花满天道:“回去,回去,你儿子已在蒸笼里,不会有事的。”
花满天突然怒吼道:“如果他们蒸死我儿子,老婆子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少林寺。”
药老子道:“难道你没见那悟心和尚?他已尽除全身之毒,不是活得好好的?”
一行人拥着花满天又走入寺后面的大厢房中。
只见几个赤膊和尚猛往大灶中塞木柴,熊熊大火直把八层大笼下面的热水烧得“咝咝”响。
光景看得晁千里师徒二人目瞪口呆。
便在这时候,从院里走来两个老僧,晁千里已欢叫起来:
“智善和尚,还记得故人吗?”
当先走入厢中的老僧,白眉上扬,口喧佛号:“阿弥陀佛,是什么风把晁施主吹来敝寺?”
智上大师也识得晁千里,二人一齐走上前来握手,哈哈一阵笑……
一边,花满天怒指蒸笼,道:“和尚,这种蒸法不把个活人蒸烂?”
智善大师笑笑,道:“八笼蒸石,顾名思义便石头也会蒸熟!”他一顿,又道:“贫僧赔上老命。”
现在,智善大师又把一切必备之事交代一番,便引着晁千里等来到方丈禅房中。
沙成山没有跟过去,他来到丘兰儿与方小云的房中。
丘兰儿经这几天的休养,又在方小云的照顾下,精神已恢复不少,便脸上也有了红润。
沙成山抱起儿子看,心中又兴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
是的,这次武盟大会,绝对免不了一场厮杀,是生是死,对这孩子太重要了。
方小云一旁看着沙成山,她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但见丘兰儿与沙成山并肩在逗弄着娃儿,黯然地转身便走出房门。
丘兰儿低声地道:“大哥,我以为我们应该立刻离开此地,与义父一同高飞。”
沙成山看着孩子未开口。
丘兰儿又道“大哥,武盟大会就叫他们去争,去斗,关我们何事?”
沙成山把孩子抱得更紧,他却重重地沉声一叹,道:“兰妹,我何当不作此想,但有一事,兰妹应该知道,一旦龙腾虎跃二庄控制武林,只怕天下之大已无我们容身之地,江厚生是不会轻言放过我们的。”
提起龙腾山庄,丘兰儿便想起自己被囚在凤凰岭上的洞中之事,她轻叹一声,道:“不错,一旦他们能对天下武林发号施令,他们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
沙成山脸无表情,道:“所以我不逃避,也不打算逃避。”
丘兰儿道:“大哥,我的身体好多了,端阳节我与大哥一齐去。”
沙成山连连摇手,道:“不,你该为我们的孩子着想,这孩子已经吃了不少的苦,我不希望他变成孤儿。”
接过孩子,丘兰儿道:“方姑娘是个好人,孩子就暂由方姑娘代劳吧。”
沙成山道:“不,一切事情我已有所安排,兰妹,你一定要听我的。”
丘兰儿未再坚持,她怔怔地望着沙成山,道:“大哥,为孩子,也为我,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了。”
“也为我!”方小云边说边吃走进来,她的手中已端着吃的东西!
方小云把东西放在桌上,走近沙成山道:“沙大哥,你即使不答应纳我方小云为妾,方小云也决心侍候你一辈子!”
沙成山愣愣地道:“报恩的方法太多了,并不一定要以身相许!”
方小云看看丘兰儿,道:“你不叫我侍候没关系,我可以侍候丘姐姐!”说着,便双手握住丘兰儿的手,又道:“是吗?丘姐姐。”
丘兰儿点点头,道:“怕是委屈你了,小云妹。”
沙成山道:“方姑娘,你爹虽然出家,你妈尚需你去照料,这事情以后再说吧!”
远处传来一声洪笑,只听得“笑弥勒”铁秀洪道:“好好好!果真如此,一场拼杀便免不了啦。”
沙成山立刻对丘兰儿、方小云二人道:“我回寺来,尚未看到铁前辈三人,我这就过去。”
沙成山绕过两处大禅院,已闻得“醉仙”柴松道:“武林为恶,历来都不会有好下场,秦百年妄想主宰武林,他是作梦。”
一声哈哈传出来,晁千里道:“且等端午期到,大伙一齐上得凤凰岭,倒要看看秦百年与江厚生二人如何的兴风作浪。”
沙成山缓步走入禅房里,只见已坐满了武林前辈与当今一流高手。
智善大师指着两个白发苍苍老人对沙成山道:“沙施主来得正好,且见见这两位老人家。”
沙成山已对二老抱拳,道:“末学沙成山有礼了。”
两个老头四只精光炯炯的眼神逼视着沙成山。
智善大师立刻笑道:“二位老人家乃是武林高人——‘天山双奇’海英、海浩便是此二老。”
沙成山双目一亮,忙又见礼,道:“原来二老就是‘天山双奇’,曾闻家师说过,二老武功已入化境,今日得识,真是三生有幸。”
突闻左面的海英抚髯道:“你就是正果兄的传人?”
沙成山黯然一叹,道:“家师已作古十年了。”
海英望望海浩,道:“兄弟,真是令人失望的消息,正果竟然早已死了。”
海浩怔怔地看了沙成山一眼,道:“沙成山,你是否已尽得正果老人真传?”
沙成山道:“皮毛而已。”
海浩失望地对海英道:“我们埋首十年,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同正果兄比个高下,不料他竟然早死了,可惜呀,可惜。”
沙成山还以为这二老是师父的朋友,不料竟然是为了要找师父比武,人已到了这般大年纪,尚且把胜负得失与名利看得如此之重。
沙成山脸色立刻一紧,道:“敢问二老,可是与吾师定下比斗之约了?”
海英道:“正果的刀法怪异,出刀已至随心所欲,要想同他较量,我二人也不敢托大,定下十年之期,不料前年他早已作古,算了,算了。”
沙成山重重地道:“师虽不在,我这个不成材的徒弟当应代劳,不过……”
海英看了海浩一眼。
沙成山已接道:“且等端午节后,沙成山如果命大还活着,一定在二老面前讨教。”
于是,海浩捋髯哈哈一声洪笑……
紧接着,海英望着沙成山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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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照射在一片青草坡上,沿着山坡一道宽广的大场子,场子上停了近百匹健马,每匹马已套好了马鞍。
马前面分别站着几个年轻壮汉,他们都是一色的青装,头扎青巾,背插砍刀,且不转睛地望着远方的大道。
这里距离凤凰岭上的龙腾山庄整十里,“飞龙”江厚生就在这儿设下接待站,把参与武盟大会的群雄迎接到龙腾山庄。
此刻,通往凤凰岭的大道,每半里便扎了一座彩楼,一共七座,分由龙腾山庄七武士率人迎在彩楼下。
远处一阵铁蹄声,只见为首的正是孔二寡妇,她率领着“西陲二十四铁骑”直驰入龙腾山庄前面那个大广场上。
广场四周搭着彩台,正中一座彩台特别大,方圆八丈,高越三丈,迎着台子放置着一排玉石大椅子,横眉下方挂着一个横匾:“龙虎争耀”。
孔二娘的人马在场边落下马来,便立刻纷纷坐在正面大台子右方。
不旋踵间,又是一批人物走来,竟是“皖北飞索门”的人物。
为首的“拨云手”管洲已冷冷地坐在右面一张大椅子上,他率领的门下三十二人十分有序地站在他的身后。
突然远处有人一声惊呼,只见“苗疆百毒门”门主冷泉身上盘绕着一条花斑毒蛇,冷泉老婆的手上更提着一个蠕蠕在动的布袋走过来。
他们的女儿冷若水紧紧跟在后面,柳仙儿与戈二成也走在一群苗人前面,那柳仙儿走到彩台下,便立刻左顾右盼,显然在找沙成山。
已经进入广场之人正自举首远望,只见一群灰衣大汉个个乘马而来,紧跟在这些马匹后面的,竟然是“湘江无忧门”“无忧婆婆”花满天。
花满天见前面的灰衣人下马,立刻认出是“三江帮”的当家“铁桨震江三”聂虎,她暗中对聂虎点点头,二人立刻各率门下找地方坐下来。
现在,日正当中,远处又一批人坐着龙腾山庄设在十里外的健马不疾不徐地赶来了。
众人看过去,只见为首的是少林寺掌门智善大师,在他的后面是几个老人,另外,智上大师与“一刀穿心”左长庚、“黑天刚”熊霸天紧跟在后面……
沙成山恹恹地坐在马上低着头,他连眼皮子也未抬起来,然而他的到来却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柳仙儿第一个尖声:“沙成山,你还敢来!”
沙成山淡然地抽动嘴角,他未曾开口。
便在这时候,后面蹄声大震,竟然“龙爪门”的人也赶来了。
白良拍马在场中央不即落下来,他环视一遭立刻发现了沙成山,便拨马到了沙成山面前,道:“沙成山,当着群豪面前,我要剥下你的人皮!”
沙成山仍然未开口。
白良忽见贝海涛坐在沙成山附近,不由双眉一紧,抱拳对贝海涛道:“贝贤弟,你怎同姓沙的凶徒坐在一起?”
贝海涛道:“哪里都是一样,白门主,你请便。”
白良一愣,立刻率领百名门下走到大台子的右面去了。
就在群豪刚刚坐定,龙腾山庄上突然响起一阵炮击。
紧接着便从四百八方拥出五六百名青色黑色劲装大汉,这些人一经出现,便围向广场四周来。
沙成山四下看过去,立刻知道这是龙腾虎跃山庄的武士,青色的大汉们头扎青龙巾,腰插短刀,一把长刀倒拿在手上。
黑色的大汉们也是长短刀,但站在前面的是虎跃山庄的余副总管亲率的十武士,这十人俱都是肩扛巨斧,金刚怒目,威风凛凛。
张长江——龙腾山庄的大总管,也率领着“龙腾山庄”七武士——祁连五头狼与长山双虎等人站在一排青色劲装大汉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