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泉庄重地向东方一抱拳,道:“第三,是为了报答‘虎跃山庄’的秦老爷子。”
沙成山道:“终于说出是虎跃山庄秦百年在暗中谋我项上人头了。”
冷泉道:“不错,处在半个月前,老夫也不敢说出是秦庄主的意思。”
沙成山道:“为什么?”
沙成山想起这两个月谋他人头的人,谁也不会说出何人在要他的人头,直到最近,他才研判出秦百年与江厚生二人在谋算他。
却又听冷泉道:“什么原因?我是为了秦庄主一而再地相赠宝物,才破例为他挎刀走出苗疆。”
沙成山点点头,道:“我谅解,按江湖规矩,此三件中的任何一件,便足以令二位前辈向沙某索命了。”
老太婆沉声道:“沙成山,那就下马一搏吧!”
沙成山在马上一抱拳,道:“二位前辈,我们可否打个商量?”
冷泉道:“商量?”
沙成山道:“是的,强梁不如商量,我们可以坐下来商量,如何?”
冷泉看了老太婆一眼,只听老婆道:“沙成山,你的刀快,但老婆子不相信你的嘴更利,你想怎么商量?”
沙成山道:“沙某只是让二位把决斗的日子暂缓数天,且等我从川南归来,如何?”
冷泉沉声道:“你这不是商量,而是如意算盘,你应该知道,我老俩口已在此山中窝了半个月,至今方等到你,怎好再等你几天?”
老太婆也吼道:“如果你不来,难道我们一直在此地等下去?”
沙成山道:“如果二位答应,沙成山必有回报!”
冷泉又看了老太婆一眼,道:“回报?”
沙成山道:“请问二位前辈,刚才所言,曾受秦百年两次厚赠,都是些什么东西?”
冷泉抚髯得意地道:“一是那松筋活血贯通经脉的半部‘百窍神功’秘籍,另外便是促使精神更加旺盛的灵丹妙药,唔,那真是一种仙丹!”
沙成山笑笑,遂取出身上的那包东西摊开来,且缓缓自马上跃下地,道:“敢情是这种药物吧!”
冷泉双目暴睁,道:“你怎会得到这种灵药?”
沙成山道:“这是‘三江帮’帮主所赠,二位前辈,你们真的不知道这是一种毒药?”
老太婆大怒,道:“放屁,什么毒药?我们又上了谁的当?我老太婆炼毒入髓,先练神功逼出毒物,再服此药功力大增,这会是什么毒?”
沙成山道:“什么毒药我并不知道,但项城退职捕头方宽厚深受其害,二位前辈如果不信,何妨前往嵩山少林寺一行,到时一问便知。”
冷泉又看看老太婆,两个人脸上立现得意,忽然间二人相对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突然,令沙成山一怔。
笑得怪异,沙成山看不出有何值得二人发笑之处,相反的,他们应该感到惊讶与慌张。
收住大笑,冷泉道:“沙成山,你以为你很聪明?”
老太婆也得意地道:“沙成山,你以为我们很笨?”
沙成山迷惘地道:“谁聪明谁笨我不敢说,二位只要去一趟少林寺便明白了。”
冷泉一声怪笑,道:“何用走什么少林寺,,我老实对你说,如要把功力更上层楼,就必须先服这种灵药,等到半年之期一到,秦百年自会赠我们另一种灵药,到时候我们能身轻如燕,力大无穷,举手投足间便会幻化出奇招异式,沙成山,你枉费挑拨离间之心了!”
这段话令沙成山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关天水的话会是真的?
沙成山怔了一下,道:“二位前辈,我还是以为这是秦百年或江厚生的一项阴谋,大家不可不察。”
冷泉道:“要查也是以后的事,眼前要对付的是你,沙成山,江湖上本来就是这回事,今日你落在老夫手中,便死了也不冤枉!”
冷老太婆已怪笑道:“看到你,沙成山,我便想起我的女儿冷若冰,她是那么顺从人意,又是那么的心灵乖巧,为了我二老,她宁肯去当秦百年的妾,谋取那部‘百窍神功’秘籍,可惜你竟受那秦百年利用而杀了她,沙成山,你偿命来吧!”
她“吧”字出口,一管钢笛已到了沙成山面门。
沙成山肩头微晃,闪过敲来的钢笛,那边,冷泉的竹杖已“忽”的一声往腿上扫来。
这两位老人出手平实无奇,但却劲头十足,看来并无多大变化,实则招招都有着精奇的怪招。
沙成山暴闪出三丈外,急切地道:“二位,看样子,你们是打定主意豁上老命了?”
用力一点头,竹杖绕在空中,冷泉道:“从开始到现在,这个主意便一直没变过。”
老太婆已斜刺里掠来,钢笛一横,一缕蓝汪汪的暗器已自她的笛管中打出来,暗器已出,她才冷冷地道:“江湖上能令我二老出马者,沙成山,你是第一人!”
猛然一声怒叱“银练弯月”撒出一片冷焰,毫光未已,沙成山又闪掠在两丈外方见冷芒消失。
冷老太一声怪叱,道:“你再看我的五毒针!”
沙成山不退反进,只见一轮极光展现,空中响起细小的叮叮之声。
响声不绝里,老太婆一声凄叫,流着一片鲜血往岩石边上撞过去。
冷泉大怒,舞起竹杖如影随形地打过来。
沙成山侧身反击,空中又是一连爆响,冷泉一个鹞子大翻身已落到老太婆身边,道:“老伴,你伤在那里?”
老太婆却戟指沙成山道:“难道你小子身上有金缕玉衣?还是练过铁布衫,为何我的毒针暗器……”
沙成山淡淡地举着银练弯月刀,伸出一指在刀上抹拭着,只见不少细如牛毛毒针,从上面落下来。
老太婆看了冷泉一眼,道:“老头子,一不做二不休,我们以毒物先困住他,再想法子取他的人头!”
冷泉重重地点点头,已取出一包药粉,道:“你肩头伤得不轻,快用药压住!”
沙成山看得真切,他为他二人老来尚且如是彼此关怀而动心。
是的,如果自己与丘兰儿也能活上这把年纪,也能彼此关爱,那该是多么幸福?
便在沙成山一怔之间,只见冷泉已解下背上的布袋,他毫不迟疑地打开来。
沙成山几乎看得想呕吐出来,忙不迭向后跃退三丈外,双目瞪得老大。
只见那只布袋内倾出十几条赤练小蛇,其中尚有一大批半尺长的毒蜈蚣,深蓝色的巨大蝎子竟有十只,长满一身黑毛的巨蜘蛛也有七八只。
这些东西一经抖落在地,冷泉已尖声怪叫:“阿叱卡!阿叱卡!嘿嘿嘿,阿叱卡!”
这声音刺耳难听,冷泉就曾在凤凰岭上施展过这种怪异的声音驱使过虎头蜂。
冷泉手提布袋大步往沙成山逼去。
布袋内仍有不少毒物,但落在地上的毒物便往沙成山身上跃去,连那些毒蝎子也发出沙沙沙响声爬来。
沙成山几曾遇过这种场面?也算头一回领教“毒王”冷泉的绝招。
面前一片毒物箭一般地往沙成山噬去。
本能的,沙成山腾空而起,半空中他刚自旋动身形,忽见毒王冷泉伸手在布袋中摸了一把毒物。
沙成山尚未看清楚,已见一片乌云般的小虫在身下飞舞,知道这些都是苗疆特有的飞蛭,一旦被它盯上,不把它全身剧毒放尽,便死不松口。
掠在半空中的身形陡然横翻,沙成山一声怒吼:“杀!”只见“银练弯月”撒出一片毫光,立刻听得落雨般的声音,点点黑点往地上落去。
大步走在地上的冷泉不觉一惊,口中连连狂吼:“阿叱卡!呜!阿叱卡!”
便在他的叫声里,又是一连两把毒飞蛭撒向敌人!
沙成山足尖点地再起,空中又是七个横翻,衣衫飘闪,带起缕缕旋风卷扬。
令人吃惊的却是地上游动的赤练蛇、毒蜘蛛等,也跟着敌人的身形昂首追去。
那冷泉一副庄严实相,满脸僵硬,双目赤红,一手提着布袋,一手往空挥动,光景如同大将军指挥百万雄兵,令人惊叹不已!
沙成山驾驭一片刀芒,半个身子几乎消失在冷焰中,就在他突然压左肩往左闪掠的同时,口中厉声:“寒江月刃!”
一片冷焰中突然自中央闪出一缕毫光,流星般地带过敌人身边,也撩起一片血雨,“毒王”冷泉“啊”了一声,身子便往地上歪去。
沙成山一足踏在草叶中,正欲腾身再起,左腿突然一麻又痛,知道有毒物咬中,不及细看便一掌拍去,“叭”的一声,一只毒蜘蛛被他打成一团黑酱。
冷泉歪在地上看得真切,口中嘿嘿尖声道:“沙成山,你死定了,嘿……”
巨石边的老太婆见冷泉肩上冒血,急急地忍着痛苦扑过来,她尖声道:“阿泉!阿泉!你不能死呀!”
猛地抹去一把鲜血,冷泉道:“老婆子,我还死不了,你看吧,沙成山死定了。”
沙成山腿上被咬,已无心再战,腾身落在马背上,狂吼着拍马疾驰。
五丈外他回头看,只见冷泉把布袋口张开,满地的毒物,便在他的尖叫声里往布袋中游去。
已经驰出十几丈外了,沙成山隐隐听得“毒王”冷泉沉声道:“至少我们有个交代了。”
沙成山心中惊讶,冷泉难道也受人控制了。
腿上被咬的地方麻辣辣的痛,沙成山全身开始发冷,那么一只大蜘蛛,其毒必然了得,闻得冷泉的话,沙成山心中发急。
拍马深入大山中,沙成山遥望远方,荒林峭壁不见人烟,本想胁迫冷泉交出解药,又见满空毒飞蛭,满地更是各种毒物,如今这一脱离,只怕真的应了冷泉的话——死定了。
全身开始颤抖,沙成山闪晃在马背上,希望很快地找到个小市镇。
然而他失望了,前面翻过一道岭又是一片大荒山,不要说是市镇看不到,便住户人家也没有。
一棵遮天老松树下面,沙成山落下马。
他拉开裤管仔细看,连他也吓一跳,一条腿已是乌斑黑的粗了一倍多,这哪是一条人腿,比个马腿还要粗。
鼓涨的黑肉几乎把皮绷裂,沙成山痛得龇牙咧嘴,他遥望向远山,想着丘兰儿母子,想着白良可能用什么恶毒的方法在折磨着她母子……
咬咬牙,沙成山立刻又爬上马背往前赶。
又是一道山岭过去了。
突然,迎面的山道上出现两匹骑驴子的老者,两个老人倒坐在驴背上,上身旋晃着正自嘻嘻哈哈的说笑。
沙成山如见亲人般立刻迎上前去。
于是……
双方都怔住了……
马不走,驴不动,三个人张口结舌。
“你……沙成山……”
“你们……扁老……”
是的,两个老人中的一位正是“千面老人”扁奇。
这真是太巧合了,沙成山“吁”了一口大气,缓缓地自马背之上滑落地面。
扁奇大惊,道:“你怎么了?”
另一老者淡淡地道:“老扁,他就是你说的沙成山?大镖客沙成山?”
扁奇已下了驴背,闻言回头道:“不错!”
那老者道:“他中毒?!”
扁奇大惊,道:“老小子,既知他中毒,还不快点下来救治?”
沙成山双目已开始灰暗,双唇颤抖得厉害,他迷惘中问扁奇,道:“扁老,这位前辈贵姓……大名?”
扁奇指着老者,道:“难道你忘了?我在离开方家集的时候不就是赶往苗疆去找一个人的?”
沙成山双目一睁,挺起上身,道:“药老子前辈?”
扁奇重重地点点头,道:“不错,你猜对了!”
沙成山晃晃昏沉沉的脑袋,仔细地看着走近身边的老人,只见此老一袭灰衫,足踏芒鞋,肩上挂了个粗布搭子,头顶着斗笠,白髯飘胸,瘦骨嶙峋,未开口先就是一声哈哈笑。
沙成山重重地喘了一口气,道:“我……有救了!”
迷迷糊糊里,沙成山的口中一阵沁心的凉,便知道是药老子往他口中塞了一粒药丸。
一边,扁奇老人接过药老子背的帆布搭子。
那药老子小心地取出一包半尺长细针,他手法急又快,一连十一针分别扎入沙成山的左腿上面,自言自语道:“这是被苗疆毒蜘蛛所咬,如不及时救治,一个时辰也活不过。”
沙成山已感到那股子麻又痛的味道在减退,用力地睁开双目,只见被咬的地方已开始往外流黑水,那药老子双手在大腿上推拿着,又把一包粉药撒在伤口。
扁奇一旁问道:“沙老弟,你怎么会被毒蜘蛛咬伤的?”
沙成山叹了口气,道:“我遇‘毒王’冷泉夫妇,二人忘了我曾帮过他们的忙,一心对我算旧账……”
沙成山咬咬牙,又道:“以我看来,他们算旧账是假,被人利用倒是真的!”
扁奇一怔未开口。
药老子已惊奇地道:“你这位沙老弟,该不会认错人吧?真的是‘百毒门’门主夫妇?”
沙成山已感觉舒服多了,闻言点点头道:“错不了,我是第四次同他们碰面。”
药老子道:“沙老弟,你太幸运了。”
沙成山已被毒物咬得几乎丧命,闻言一声苦哈哈地道:“药老子此话何意?”
药老子已开始拔出长针,一边正经地道:“我老实告诉你沙老弟,‘百毒门’门主冷泉乃我苗疆第一奇人,他会一种驱使毒物的口诀,只要他一声呼叫,天下任何毒物都会迷于他的召唤,供其驱使,那冷泉有个百毒袋,能装天下各种毒物,而且互不侵犯,如同一类,你是怎么只被咬上一口而躲过他那成千上万的毒物?真难令人相信!”
沙成山道:“别的毒物不足惧,倒是冷泉袋中成千上万的毒飞蛭,叫人难以防范!”
扁奇道:“以后如再遇上,你还是躲着点!”
一条瘀肿的粗腿渐渐有了血色,沙成山道:“药老子,我的这条腿……”
仔细地看了一下,药老子道:“你得找地方歇上一天,等到消肿之后方无大碍!”
沙成山道:“深山之中歇脚不如慢慢赶路。”
药老子摇摇头,道:“不能,你应该知道,凡是肿胀,便是受了毒的侵入,毒未褪尽,肿胀自然不会消失,万一余毒攻心,怎么办?”
沙成山歪在岩石上,扁奇道:“沙老弟,你刚才说‘毒王’冷泉被人利用,是什么意思?”
沙成山道:“扁老难道忘了方家集的方宽厚了?”
扁奇道:“我当然没有忘,那天我们同‘千草老人’张爱宝在平安客栈里就是为他才商议的——我来苗疆找药老子,你在方家集附近找丘姑娘。”
沙成山道:“二位老人家,我长话短说,如今的冷泉,只怕也已中了秦百年所赠的毒药!”
药老子一怔,道:“老夫在苗疆的时候,也曾闻得百毒门中弟子传出话来,说他们门主练了‘百窍神功’,身上中的毒排出,已能起身运功,没听什么毒药……难道……”
扁奇立刻问沙成山:“你快说清楚,当初不是只有方宽厚中了毒吗?怎会……”
沙成山道:“这些天我已探得服过秦百年所赠的毒药之人,除了方宽厚,尚有‘无忧门’少门主花郎,‘三江帮’帮主聂虎,如今更发现‘百毒门’门主夫妇也中了毒药。”
药老子立刻问道:“快告诉我,如今冷泉夫妇在什么地方?”
沙成山指着身后远山道:“怕在五六十里外了!”
药老子立刻对扁奇道:“沙老弟已无大碍,我们快去追冷泉去!”
扁奇道:“找冷泉干什么?”
药老子急切地道:“找他要那毒药呀,我如果不认清楚是什么毒药,如何配药治有毒的人?”
沙成山闻言,忙摇摇手道:“不用去找冷泉,那药我身边就有!”
他此言一出,药老子已手舞足蹈地欢笑起来……
药老子一生酷爱药草,对于天下各种草药,他几乎已发疯似的加以研究,当扁奇在苗疆找上他的时候,初时他还不相信,但扁奇说得活神活现,令他无法忍受,于是便收拾一番跟着扁奇往中原走来。
不料大山里碰上沙成山,且又救了沙成山。
扁奇正欲跟着药老子走,闻得沙成山的话,立刻蹲在沙成山面前,道:“沙老弟,你是哪儿弄的?”
沙成山道:“‘三江帮’帮主聂虎给的!”
扁奇一笑,道:“聂虎会舍得把这东西让人?”
沙成山道:“聂虎只吃了半个月,中毒不深,他在闻得利害后,便不再服用,这才给了我一些,希望我藉此唤醒服毒之人!”
药老子已迫不及待地伸手,道:“快拿来!”
沙成山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纸包,药老子如获至宝地拿在手掌上,满脸含笑地又掏出一粒赤红色药丸,对沙成山道:“快服下这颗红丸!”
沙成山一怔,道:“这红丸是什么?”
药老子道:“我以此百毒不侵红丸相赠,换取你的这包毒药,你服了此丸,也可以立刻上路。”
沙成山大喜,立刻张口吞入腹中。”
扁奇忿怒地指着药老子道:“老小子,你原来还留了一手,什么意思?”
药老子道:“这有什么好诈唬的?我已救了他,为何再糟蹋我的宝贝灵药?如今他拿出这包毒药供我研究,我有感于他的至诚,才以此丸相赠,你穷嚷嚷什么?”
沙成山服下红丸,忽然天旋地转,不旋踵间,便张口吐出一堆污物,鼻涕眼泪也流出来。
扁奇拍手欢叫,道:“好了,好了,应该没事了。”
药老子沉声道: “中了那么点毒,服下我的宝丹,等于牛刀杀鸡,他当然会立刻好了。”
是的,沙成山在一阵呕吐之后,全身松散如温水淋浴,他晃晃脑袋,笑道:“好了!”
说完拉开裤腿,真是玄又妙,腿也完全复原,不由得抱拳道:“多谢!多谢!”
扁奇道:“伤已痊愈,沙老弟可要往哪里去?”
沙成山咬咬牙,道:“川南。”
扁奇道:“川南尚有数百里,你去川南干什么?”
刚才沙成山中了毒,人已昏昏沉沉的,此刻毒已除尽,便立刻对扁奇道:“扁老不知,原来丘兰儿母子二人是被“川南龙爪门”的人掳走,我至今才知道。”
扁奇大惊,道:“真难令人相信,‘川南龙爪门’距离方家集超过千里,‘龙爪门’会暗中派人远道潜来,真是叫人想也想不到的事。”
沙成山重重地点点头,道:“当初我也是这么想,丘兰儿在方家集失踪,人应该在方家集方圆百里之内,岂料竟会在千里之外的川南?”
一边,药老子已缓缓地坐下来,他已打开那个小纸包,边尝边闻,已入忘我之境!
扁奇道:“沙老弟,容老夫这就替你易容,你再往川南龙门行事,也方便多了。”
不料沙成山摇摇头,道:“我要以沙成山的本来面目,堂堂正正地救出兰妹母子,我如果真的连自己老婆也保护不了,连她母子也救不出来,干脆与她母子二人死在一起算了!”
扁奇深深地叹口气,道:“容老夫同你一起吧,沙老弟,至少在某一方面我还能助你一臂!”
沙成山想了一下,道:“扁老应该为大局着想,先与药老子老人家住方家集。”
扁奇摇摇手道:“不,我陪你去,唉,丘姑娘是老夫此生中见过的最善良姑娘,我一定要去!”
忽然,药老子大笑起来……
笑声引得扁奇与沙成山二人的注意,立刻走过来,只见药老子双手捧着那纸包笑道:“奇药,奇药,真是人间少有的奇药!哈……”
沙成山愣然不知所以。
扁奇已沉声道:“什么奇药,你别卖关子,快说清楚!”
药老子把头上戴的斗笠往脑后推了推,指着掌中那包药,对沙成山道:“老弟,这药老夫有生第一次看来,虽不知其名,但却知道这药具有镇痛功能,你们等老夫一月,我立刻回转苗疆深山去调配,一月之后,你们在方家集平安客栈中,老夫必给二位一个交代!”
药老子说走就走,拉过他骑的小毛驴便跨上去,笑道:“二位,一月后我们平安客栈见面,不见不散!”
说完便喜孜孜地走了。
药老子那种嗜药成性的表情,看得沙成山惊奇不已!
“易容大师”扁奇并不感到意外,他只是笑笑,缓缓地拉过小毛驴对沙成山道:“走吧,别管他,他说一个月,准定会按时前往,我们先往‘龙爪门’救丘姑娘要紧!”
提到兰妹,沙成山立刻试着全身骨节,他耸动双肩,全身发出“咯嘣”响……
扁奇笑道:“走吧,药老子说你全好,你便一定好了,此去‘龙爪门’,你倒是要多加小心了!”
沙成山感觉全身十分轻快,立刻跨上坐骑,道:“扁老可知道‘龙爪门’在川南的势力?”
扁奇道:“听说过,姓白的在川南经营‘龙爪门’已有三十年之久,组织庞大,势力雄厚,并不比‘无忧门’或‘百毒门’稍逊,只是……白良这人性情孤傲十分难以对付!”
沙成山冷傲地道:“如果兰妹真被白良老匹夫坑了,沙成山必将卷他的香坛,踢他的堂口,杀他们个鸡犬不留!”
扁奇叹口气,道:“沙老弟,仇是要报的,但我老人家劝你,不必涉及无辜,只找白良本人足矣!”
沙成山脸上残酷的一笑,道:“兰妹何辜?婴儿何罪?他们如能下得了手,我又有何仁慈可言?”
一马一驴往大江边上驰去,扁奇老人道: “过了大江便入‘龙爪门’地界,沙老弟,你有什么打算?”
沙成山道:“直闯‘龙爪门’总坛。”
扁奇摇摇头,道:“老夫以为不可。”
沙成山道:“扁老此言,莫非已有计划?”
扁奇一笑,道:“谈不上有什么计划,但一般而言,如果单凭你我直闯‘龙爪门’总坛救人,那将是十分不智的一件事情。”
沙成山道:“扁老的意思?”
扁奇抚髯望着大江面,道:“沙老弟,你可曾想过?丘兰儿母子如果真的落人白良之手,他必然把她母子囚在一个十分隐蔽而又戒备森严的地方,目的就是等你找上门,他便以她母子性命逼使你束手就缚,情况如到那步田地,沙老弟,你大概只有死路一条……倒不如不去的好?”
半晌,沙成山咬咬牙,道:“扁老,我未曾想这么多,倒是一桩难题了!”
扁奇道:“所以我以为事先我们合计合计,我老人家以为,应以智取为手段,武力作后盾!”
沙成山道:“扁老,想起年前白良为了替他儿子白快活报仇,曾约了当今江湖六大高手中途拦杀我,那时候我已知道姓白的是个难缠人物。但绝对想不到会一直派人在暗中伺机对我报复,山高路远,他竟然千里之外把丘兰儿母子掳来川南,太出人意外了。”
扁奇道:“既然已经知道是白良掳了丘姑娘,首先我们应该查出丘姑娘被白良囚在何处,这中间有两个好处!”
沙成山道:“请扁老指教!”
扁奇笑笑,道:“真是当局者迷!”
沙成山道:“且已迷昏了头!”
扁奇又是一声笑,道:“第一,我们寻找丘姑娘下落的好处,在于证明关天水是否对你说的是实情。”
沙成山厉声道:“难道姓关的还敢欺骗我?”
扁奇道:“人嘴两片皮,说话有动移,谁敢保证姓关的不是把你诱到你的仇人身边要你的命?”
沙成山道:“他敢!”
扁奇道:“为什么不敢?沙老弟,江湖上不奸不能活,不狠难生存,姓关的把你支来川南,白良岂肯轻易放过这种良机?如果你死在川南,关天水与龙腾虎跃二庄便拍手哈哈笑,如果你命大再找上门,他会用另一番方法,说出另一番道理,叫你疲于奔命而拿他没辙,沙老弟,你说这会不会有可能?”
沙成山怔住了……
扁奇一笑,又道:“当然,如果姓关的消息可靠,我们没有白跑这一趟,那便是更应该先查出丘姑娘母子二人的下落,那样下手也就容易多了。”
沙成山点点头,道:“好,沙成山一切听扁老的,只要能救出丘兰儿母子,我什么都听你老的!”
驴背上抚髯哈哈笑,扁奇道:“过了江,你先找个小店住下来。”
沙成山道:“扁老的意思是不和我同行了?”
扁奇道:“分开来办事方便。”
江面上刮来一阵风,吹得沿岸一排老柳直颤抖,一条单帆渡江小船便停靠在柳树岸边。
沙成山与扁奇二人刚到扛边,从船上越下个壮汉,赤着双足笑迎上来,道:“二位是过江的?”
沙成山望望帆船,道:“不错!”
立刻又从船上跳上来一个大汉,二个人分别拉过马与驴,只见船上一个老者推出一块大木板。
年轻的两个船夫分别将马拉上船,沙成山已与扁奇两人坐在船舱内。
就在这时候,船老大伸头到舱内,笑眯眯的皱纹堆得满额头,道:“二位客官,过江是往哪个市镇?去酆都我便把船往东驶,要去长寿,那得往西了。”
沙成山一怔,心中暗忖:一个是酆都,另一个又是长寿,不由冷冷地逼视着船老大。
扁奇笑笑,道:“船家,我们是到川南拜访老友,他的地方我不便说,因为……因为……”
船老大怔了一下,扁奇立刻又接道:“我这位老友叫白良,过了江会有人来接我们的。”
不料船老大一声哈哈道:“原来二位是白老爷子的至友,真是失敬,失敬!”
扁奇看了沙成山一眼,又对船老大道:“船家也知道白当家?”
船老大笑笑,道:“岂止是认识,二位,白老爷子的总坛就是在酆都,我立刻放船过江,二位且坐,我为二位烫壶酒去。”
船老大回头便高声道:“解绳子拉帆了,放船东方,船往酆都啦!”
一口川南官话,却是船老大唱出来的。
沙成山暗中向扁奇点点头。
扁奇道:“沙老弟,可知白良心目中最令他忿恨的人是谁?”
沙成山道:“非我莫属!”
扁奇道:“他为了报仇而邀约六大高手而未能把你摆平,这是恨上加恨,一个人痛恨至此,便会无所不用其极了,所以……”
舱外有了足声,扁奇立刻闭口不言。
只见船老大提了个锡壶,一盘干果,两只酒杯,笑道:“二位爷子慢慢用,小老儿不打扰了!”
沙成山接过酒笑笑,他望着船老大走去,这才低声问:“扁老的话……”
扁奇抚髯一笑,道:“且等过了江,我先往酆都,你便找个地方等我,千万不可莽撞行事!”
沙成山点点头,道:“只一过了江,我便不与扁老走在一块,免得被‘龙爪门’的人看出你我是同伴来!”
扁奇道:“这样最好!”
沙成山与扁奇二人把一壶酒喝完,单桅帆船已开始落帆,酆都城已遥遥在望。
等船靠上岸,两个年轻的把沙成山坐骑拉上岸,扁奇却站在船头上望着江面水上的一条怪船惊异不已!
沙成山跃上马背回头看,扁奇未下船,以为扁老是要自己先走,便拍马往前驰去。
扁奇正自发怔,船老大笑道:“老爷子,你的伙伴走了,你怎么不下船?”
扁奇回头一笑,摸出一块银子塞在船家手中,便也匆匆地走下船跨上驴背。
望着扁奇与沙成山绝尘而去,船老大嘿嘿冷笑起来……
单桅船靠在一道石堤边,船老大对两个伙计道:“鱼儿入网了,你们在此等我!”
船老大正要下船,一个伙计道:“齐爷,你不会弄错吧?他们是两个人。”
船老大回头冷笑一声,道:“虽是两个人,但那个年轻的模样与狄爷交代的样子十分像,你们知道什么?也许那家伙约来个老帮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