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团粗芒朝敌人头上送去!一声冷笑,沙成山双脚不动,双肩闪晃,“银练弯月”“呛”的一声抖闪如电,空中立刻响起金铁撞击之声。
灰衣人真是卯上干了,只见他双臂喷血不退,右腿疾抬,侧右肩便是七次连张狂踢。
于是,沙成山错着牙一声“嘿”,金刚指疾往下点,“叮叮叮”一连三响,灰衣人右足一阵痛,瞠目结舌的一跌便坐在地上,鲜血一滩,他正跌坐在血水里!
“呛”的收起“银练弯月”,沙成山双手搓着,冷笑道:“朋友,你的勇气十足,可惜艺业稍差,由此可知上天是公正的,想在较量的时候赌运气,那是自讨苦吃。”
灰衣人仍然冷漠地道:“你胜了,但你仍然一无所获,沙成山,你不下重手杀我,当然怕我当场死去,断了你的希望,可是……”
沙成山道:“我不想多说废话,朋友,就算沙成山求你,如何?”
灰衣人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地道:“沙成山也会求人?”
当然,沙成山不会求人,但想到丘兰儿与儿子,便也只得委屈一番地求人了。
是的,沙成山的内心里当然焦急万分,为了丘兰儿母子突然失踪而焦急万分,他不惜硬闯凤凰岭;更为了她母子,原本是远赴大漠阎王坡请来两位帮手。
却万万想不到搬请来的“大漠红鹰”戈二成与“毒蜘蛛”柳仙儿,一夜之间变成了要命的敌人!
现在,沙成山当然不会轻易地就下手杀死灰衣人了,虽然灰衣人两臂血糊淋漓,那也全是皮肉之伤。
灰衣人咬着牙怒视着沙成山,又道:“沙成山,不论你使出什么手段,你都将一无所获。”
沙成山突然地错牙,弯腰一把抓住灰衣人一足,猛孤丁脱下灰衣人靴子,他忿怒地道:“你既想试,我又何必替你担忧,看吧,让我们进行另一场比斗,看看你的意志坚?还是我的手段高?”
灰衣人连右足也无法踢出,左足却被沙成山牢牢抓起来,不由得忿怒地甩出右手仅握的钢爪。
“咻”声中,那只钢爪直往沙成山迎面击去!
猛然缩头,沙成山手往上托,“噗”的一声,那支钢爪便生生嵌进灰衣人的脚背上。
好凄厉的一声狂叫,灰衣人忿怒地骂道:“王八蛋!”
“啧喷”两声,沙成山缓缓地拔掉钢爪,看着飘溅的鲜血,冷笑道:“朋友,痛吗?”
灰衣人骂道:“你娘的!”
沙成山道:“那么,我再给你添加些别的味道吧!”话声甫落,他的左手食指疾点上灰衣人的“涌泉”与“公孙”二穴。
初时灰衣人只是全身一弹,转瞬间,左足连连抖闪,便外溢的鲜血也被他抖得飞滴不已……
灰衣人口中发出尖锐的哼声,分不出是笑是哭……
沙成山却闲闲地道:“这种既痒又痛,痒得钻心,痛得入骨的味道,不错吧?”
不料灰衣人的上唇短髭上翘,咬牙切齿道:“沙成山,你依然毫无所获,老子死也不会告诉你!”
沙成山一把再捞住灰衣人左足,他忿怒地道:“朋友,别叫我下手狠辣的毁了你的脚趾,只要你告诉我……告诉丘兰儿被你们掳藏的地方……”
灰衣人咬着唇,道:“休想!”
沙成山真的开始疯狂了。
他左指搭在灰衣人的左足大拇趾上,暗中运力往上掀,便听得一声清脆的“咯”声,灰衣人立刻一声尖号:“啊!”
沙成山抖着手中的一块脚趾甲,冷沉地道:“朋友,我不急,我会等到你说出我必须知道的!”
灰衣人冷冷地喘着气,道:“沙……成……山你最好杀了我吧!”
沙成山脸无表情地道:“慢慢来,我可并无必要杀你,如果你肯合作,我马上为你疗伤。”
灰衣人那一大一小的双目睁得奇大,他轻摇摇头,道:“沙成山,你休得……再作梦吧……你……”
不等灰衣人话说下去,沙成山的手指头又搭在灰衣人的第二根脚指趾上,显然他要再掀掉他的这只趾甲了。
痛与痒交合而令灰衣人难以承受,沙成山却冷酷的,宛似要尽情发泄出满腔怒火与怨气般,满脸的杀气。
就在这时候,灰衣人突然大吼一声,猛的一个挺身,横里捞到杜大娘身边的大剪刀,他腰杆一挺便往沙成山的下盘扫刺。
沙成山往外抛,人已退到门边。
灰衣人一声沉笑,道:“沙成山,你还是一无所获,哈……嘿……啊……”
三种不同的厉叫,宛如出自三个人之口,灰衣人手中的剪刀已捅入自己的肚皮里,等到沙成山一脚踢去,灰衣人已惨笑道:
“沙……成……山……你等……等着各……门各派的……人……找你……要人……头吧……嘿……”
沙成山猛孤丁失魂似地紧紧抓住灰衣人的衣领,厉声大叫:
“说,快说,你们把丘兰儿母子掳往什么地方去了?快告诉我……”
灰衣人满脸冷笑地猛吐一口气,那一对不一样的眼睛更见异样了。
真的,沙成山什么也没有得到,甚至灰衣人临死的几句话,更令他陷人一片迷雾中了……
沙成山见灰衣人自杀而亡,忙在灰衣人身上搜找,然而,除了身上一些银子之外,便只有灰衣人使用的两支钢爪了。
沙成山叹了口气,立刻返回方家集,不料这时候已是暴雨淋头,尚未进入平安客栈,他已变成了落汤鸡。
“平安客栈”的伙计走入沙成山的房间来,见沙成山裹着棉被,一身衣衫湿漉漉地放在桌面上,很惊讶地指着外面,道:
“沙爷,黑天雨夜,你出去了?”
沙成山道:“出去办了一点事,快去把我的衣裳烘干送来。”
伙计抱起衣衫要走,沙成山立刻又道:“你等等!”
伙计走到床边,道:“沙爷,你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问,我先替你烘烤衣裳去。”
沙成山一把拉住伙计,道:“别急,立刻去到那位留着小胡子客人的房间,把他所有的东西给我抱过来。”
伙计一愣,道:“为什么?”
沙成山嘴角一咧,道:“因为他永远不会再来了。”
伙计一怔,又惊异道:“你是说……他也冒雨出去了吗?”
沙成山点点头,道:“而且是一去永不再来了。”
伙计放下一包湿衣裳回头便走。
外面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闪电偶尔一亮,客房中的沙成山清晰地露出冷酷的样子。
于是灰衣人的一堆衣物全由那伙计抱到沙成山的床上来。
沙成山也不顾得全身赤裸,便立刻在衣物中搜找起来,他甚至把几件衣衫撕烂。
失望之余,沙成山“咯嘣”咬咬牙,他做了个怪异的决定,也是疯狂的决定。
人往往在心中决定出一件要做的事情之后,心情上便觉得轻松多了。
沙成山便是这样子,否则他又怎么会睡得稳而且又睡得香?
是的,他有了决定,一个奇特的决定。
当然,这个决定也近似疯狂。
此刻,沙成山驾着一辆双辔篷车——这辆原本是他要带着丘兰儿母子二人远走高飞、隐名埋姓地过一番平淡平实生活的篷车,现在,车上却躺着一个血糊淋漓的人物——一个死人!
这个死的人当然是那个死不吐实的灰衣人。
车帘的两边,悬挂着一双精光闪闪的钢爪,沙成山木然地驾着车子往前驶,不时地左右看一眼那一对钢爪,心中却念叨着丘兰儿母子。
是的,到手的消息又平空地失去,这对他而言也是一次打击。
沿着官道往南驶,沙成山没有忘记方小云的话,有个白衣大汉骑马往南走了。
当然,沙成山心中在想,湘江“无忧门”便在方家集以南。
然而,沙成山想不出“无忧门”对丘兰儿母子下手的动机,难道“无忧门”也想要自己的项上人头?
绕过一道山坡,远处只见一彪人马往这边飞驰而来,从怒马狂奔的光景看,这批人物定有重大事情。
沙成山并不为来的这批人物而动心,他恹恹地驾着篷车,便头也懒得抬地往前面驶着。
于是,雷一般的蹄声越来越近,就在路边一排梧桐树下,双方终于看清对面来人。
沙成山猛孤丁抬起头来!
迎面已闻得一个老女人的声音:“停!”
声音尖亢,在她后面的十多匹快马,不少人立而起,马匹长鸣不已。
沙成山也停住前驶,他不得不停,因为前面的路已被来人骑的马堵塞住了。
“杰杰”声怪笑,对面的女人高声道:“沙成山,我们又碰面了,咯……”
沙成山厌恶地道:“你们不在西陲,又跑来这里干什么?”
对面,是的,正是“西陲二十四铁骑”人马。
“铁脚寡妇”孔二娘一声干笑,道:“沙成山,闻得上回你轰轰烈烈地在凤凰岭大干一场,九雄有不少对你十分佩服。”
沙成山冷然一哂,道:“孔当家不会找来对我说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吧?”
孔二娘嘿嘿一声怪笑,道:“当然,不过……”
沙成山突然沉声道:“我有急事待办,有什么话,你就快些说!”
“铁脚寡妇”孔二娘怒叱道:“你吼个什么劲?沙成山,我们的账尚未完呢。”
孔二娘当然说的是方家集以南的十里岗一战,那次搏杀,西陲二十四骑死伤七人,二当家“快刀”阎九子至今尚在疗伤中。
沙成山恹恹地又道:“孔当家,请恕沙某有要事待办,且等我把事情办妥,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沙成山绝不令孔当家失望。”
仰天一声笑,孔二娘指着篷车,道:“沙成山,闻得你一年之内只做三次买卖,这是你今年开春以来的第一笔生意吧?”
沙成山心中泣血,但他却硬把泪水肚里吞,一张稍厚的嘴巴紧闭不语。
孔二娘又道:“篷车上是替谁办的?”
沙成山错着牙,道:“你很想知道?”
孔二娘道:“当然。”
沙成山回身出手,猛地掀起车帘,道:“你看吧!”
孔二娘引颈伸头,口中低呼道:“血人!谁?”
沙成山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希望你会知道!”
孔二娘又看了一遍,仍然摇摇头,道:“娘的,沙成山,这个人死得很惨嘛。”
沙成山冷冷一哂,道:“新鲜,这话会从你孔当家口中说出来,真是新鲜!”
孔二娘怒道:“有什么新鲜?”
沙成山道:“江湖之上,谁人不知你们西陲二十四骑杀人如麻?心狠手辣?比起来,这人算得什么惨?”
孔二娘道:“这人当然是死于你手了?”
沙成山摇摇头,道:“错,他是自杀而亡。”
孔二娘突然大怒,骂道:“放屁,这人明明一身是伤,怎会是自杀?沙成山,你睁着眼睛说瞎话!”
沙成山回身后仰,伸手撩起灰衣人的上身衣衫,道:“利剪插腹,你可要看清楚了!”
孔二娘叱道:“八成被你逼死的。”
沙成山点点头,道:“这个我不否认,孔当家的可有兴趣知道,我为何逼他吗?”
孔二娘道:“倒要听听!”
沙成山道:“因为他同一个‘半’退出江湖的一对老夫妇,合谋掳走了丘兰儿母子。”
孔二娘大怒,骂道:“王八蛋,你以为自己真的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你以为你是见义勇为的英雄?呸,沙成山,他们掳走丘……丘什么来着……”
孔二娘身边一个马上大汉接道:“好像他说丘兰儿母子二人吧。”
孔二娘沉声道:“别管叫什么了,我是问你沙成山,这又关你什么屁事,要你横插一脚杀人?”
沙成山叹口气,道:“不幸的是丘兰儿的孩子身上流的是我沙成山身上的血!”
孔二娘一怔,道:“老东西,沙成山,你竟然结婚生子了,这倒才是新鲜。”
沙成山道:“孔当家的,我也是迫不得已!”他心中只要想起丘兰儿母子,便难以抑制情绪上的激动。
孔二娘道:“迫不得已?”
沙成山道:“不错,孔当家的,你也是女人,当知女人在刚生下孩子四五天,便被人掳走,是多么的不幸?”
孔二娘嘿嘿冷笑道:“为此,你就逼死三条命?”
沙成山道:“当然还有其他原因,但并不是重要的!”
孔二娘道:“是什么不重要的原因?”
沙成山淡淡地道:“他们正在谋我项上人头。”
孔二娘好一声狂笑,道:“沙成山,吾道不孤矣,你的项上人头,哈……”
沙成山一愣,道:“难道孔当家的找来方家集,也是在谋我的人头?”
十分坦然地点点头,孔二娘道:“不错,我老婆子四处在找你,直到我们遇上关天水二人之后,那张总管才说出你的行踪。沙成山,你果然在此。”
沙成山冷酷地瞪了孔二娘一眼,道:“孔当家的,看来你是专程找我来了,嗯,算得是狭路相逢了。”
孔二娘“嘿嘿”怪笑一声,道:“我们没有纠葛,便从前的一切不愉快,老娘也可以大方的一笔勾销,抛诸脑后不再提起了。”
沙成山立刻抱拳,道:“多谢孔当家肚大量大,沙成山衷心感激。”
不料孔二娘伸手一甩,又厉声道:“沙成山,你先别言谢,老娘话还未说完呢!”
沙成山忙又道:“请说!”
孔二娘道:“老娘也同你打个商量,如何?”
沙成山道:“当然可以,孔当家有话当面!”
孔二娘道:“恳乞你把你项上人头相赠……”
沙成山双目一紧。
孔二娘立刻又道:“当然,喧话是不中听,也似乎不近情理,
但是,沙成山,你的项上人头太贵重了。而且江湖上已有不少人在千方百计,处心积虑,想尽办法的要割你的人头,与其被他人割去,你又何不大方地把你的五阳魁首送给我老婆子?”
沙成山气得脸泛青。
孔二娘立刻又接道:“沙成山,你如果大方地把人头留下,你放心,我会用上好的檀木,命人雕刻一个人头凑合着你的尸身,请来七七四十九位高僧,超度你升天,让你死得光光彩彩的,如何?”
带着一阵错牙声,沙成山嘿嘿仰天厉笑起来……
孔二娘愣然地道:“你笑什么?”
沙成山猛孤丁停住笑,道:“行,我答应你,要你摘下我的人头……”
孔二娘满脸喜色地搓搓双手,道:“沙成山,你可真大方,好,闻得你一言九鼎,这回定然不是说着逗人的,沙成山,当然你一定有条件,说吧,我会答应的!”
沙成山一声冷笑,道:“孔当家也是一言九鼎之人?”
孔二娘大喇喇地道:“当然,!”
沙成山驭车长鞭插在车辕上,他拍拍双手站起来,道:“孔当家,这次沙某信你,我便先说出我唯一的条件。”
孔二娘已急急地道:“快说,沙成山。”
沙成山重重地道:“好,你听清楚,想取我项上人头,我愿双手奉上,但你得说出是哪个阴谋大户在谋我,只要得到证实,我的人头就是你的了!”
孔二娘双肩一晃,厉声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告诉你,沙成山,我请你换个别的条件!”
沙成山摇摇头,道:“孔当家的,你答应的,快说,是哪个小狗操的,生出这种绝子绝孙的诡计陷我沙成山于寸步难行之地?你一定要说!”
孔二娘突然忿怒地道:“沙成山,你应该了解我的苦衷,如果能说,我会不说?”
沙成山淡淡地道:“你既不能答应,我自然不能把项上人头相赠,孔当家,是你不能答应,而非沙某毁约,真对不住了。”
孔二娘又是一声怪笑,道:“倒忘了,你我江湖中翻滚的人,对于事情最后的解决办法了!”
沙成山道:“是什么最后的办法?”
孔二娘道:“诉诸武力!”
沙成山恹恹地又道:“说来说去,今日仍免不了一场豁命搏杀了。”
孔二娘右手高举,尖声吼道:“孩子们,给我围起来,分进合击,交叉支援,这次一定要把姓沙的人头割下。”
就在她的吼声甫落,二十四匹快马便立刻往四下里奔去,每匹马上的大汉们,便在孔二娘的吼声里,立刻从马背上一齐倒翻筋斗落在马后地上,大马刀已纷纷高举。
孔二娘手中长刀一挥,尖声道:“沙成山,你今天休想逃出老娘手掌心。”
篷车上面,沙成山弹身而起,横着身子在空中侧翻七个大车轮,人已经飘飘落在半山坡的路中央。
又是那种恹恹的表情。
又见双臂似无力的下垂。
沙成山冷沉地望着孔二娘等二十四人分成四个方向往自己身边兜过来。
闪亮的大马刀耀眼闪亮,宛似无数刺目彩霞,望之令人毛发悚然。
孔二娘已尖声大吼,道:“沙成山,老娘不再蹈上次马战的覆辙,为了对付你这王八蛋,我二十四铁骑早晚研商,日日操演的阵武,就要真刀真枪地实用了。”
沙成山环视四方,冷沉地道:“孔二寡妇,来吧,沙成山如果不敌,便任由你摘去项上人头。”
孔二娘突然高声吼道:“停!”
只见四个方向,每个方向六人成行,各自抱刀站在沙成山身前三丈远,一个个停步不前。
又是一声怪叫,孔二娘突然高声道:“杀!”
杀声甫落,四个大汉抡起大马刀狂吼着斜身便往沙成山扑杀过去!
真玄,只见这四人冲至一丈内,忽然另四人跟着冲过来,前面四人错身而过,后面的四把马刀已到了沙成山的头顶!
旋身,扭腰,前面的四把大马刀忽然回杀,光景形成了四个夹杀场面,狠、准、诡、辣,兼而有之!
不等马刀砍上身,沙成山厉吼一声:“寒江月刃!”
又见一片刀海星芒,宛似沙成山举着一把星光灿灿而又旋动不已的雨伞,把自己严密地罩在伞内一般!
于是,好一阵金铁撞击之声,满天的碎瓦便点点地洒下来。
碎瓦中有着血雨,凄厉的嗥叫声,随着五把马刀的弹飞而响彻云霄。
便在这种狂吼里,忽又见四把马刀贴地卷到,同样地形成交叉劈砍,纷往敌人双足剁去。
就在沙成山正要腾身而起的时候,老天爷,孔二娘已率领其余的十一名大汉,遮天盖日地从四面八方当头挥刀狂杀下来。
孔二娘厉吼怪叫,道:“沙成山,留下人头来!”
如果不是日日演练,“西陲二十四铁”骑又怎会端出这道大莱在沙成山面前?
是的,孔二娘说得对,她是处心积虑地要割下沙成山项上人头了。
高亢的一声怪叫,沙成山“银练弯月”快不可言地盘身旋劈,就在一阵撞击声中,他猛孤丁一声吼,道:“双星伴月!”
宛似千道霞光以他的身体为中心,闪电似地从地往头上喷射而去,那耀眼而又强烈的光瓦,几乎已把沙成山的身体淹没。
半空中,十二把大马刀宛似砍在一个硕大的刀海中般,激发出的冷焰,就像一个冰球的炸袭。
孔二娘第一个狂嗥起来:“退!”
冷焰消失了,然而,雨滴却片片落下来,天上无云,雨滴是红的,便在腥风的血雨里,块块碎肉“扑扑口丁叮”地落了十几块。
沙成山一个踉跄,几乎倒下去,他的右胫骨上挨了一刀,鲜血正自往外流,但他硬是咬牙不动。
左前方,孔二娘在半空中连连翻了七个空心筋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倏的回头看,见沙成山并未追杀过来,这才大大地喘了一口气,仔细看着大腿上面的一刀,又急急忙忙以手捂住流血不已的半尺长刀口子。
附近有六个大汉已翻滚在地上,其中有三个,肚皮只往上面挺了一下便不动了。
二十四把大马刀,有一半散落在地上。
七个大汉已开始往沙成山围去。
孔二娘已厉声喝道:“住手!”
孔二娘以刀拄地,撑地而起,她的左手仍然捂住伤处——
七个欲再扑击的大汉闻得孔二娘的喝叫,便立刻退到孔二娘身边来。
缓缓的,孔二娘到了沙成山身前两丈远,她重重地看了沙成山一眼,道:“几月不见,沙成山你的艺业又精进不少。”
淡淡的,沙成山道:“彼此彼此!”
孔二娘道:“沙成山,可愿意继续再玩下去?”
沙成山冷沉地道:“对于敌人的任何要求,沙某都不会加以拒绝。”
孔二娘冷眼看了沙成山足下的鲜血,又道:“沙成山,你似乎伤得不轻嘛!”
沙成山道:“这是我的事,孔当家不必操心!”
孔二娘突然厉声吼道:“我操心个屁,除了你的项上人头之外!”
沙成山冷冷地道:“今日怕你难以如愿了,孔当家的,而且……哼……”
孔二娘全身一栗,道:“而且什么?”
沙成山道:“而且我在琢磨,你孔当家项上人头又值几何?”
孔二娘怒叱道:“什么意思?”
沙成山道:“西陲二十四骑的孔当家,闻得长安都督衙门出银千两要你的人头,我很想抛下杂务割下你的人头去领赏银,孔当家的,你觉得我的要求不为过吧!”
孔二娘先是看了十几个受伤弟兄,再加上自己大腿上的一刀,几乎已失去再战能力,如果沙成山再出手,自己难保不被搏杀!
立刻,她尖声地咒骂道:“沙成山,你这个王八蛋,你想同你娘同归于尽?你想在这时候捡便宜?娘的老皮,你就不会约期再战了?非得弄个两败俱伤?狗东西,你干我还不干呢!”
身后有个大汉怒吼道:“当家的,卯上千,娘的,谁含糊谁……”
大汉的话未完,孔二娘回手一嘴巴抡过去,她尖刻地大吼道:“有什么好卯上的?姓沙的已在淌血,我们也有不少受伤的要疗伤,我孔二寡妇绝不乘人之危,姓沙的既然受伤,我们就约期再来!”
沙成山心中暗暗在骂:“这个寡妇真可恶,捡到便宜还要卖乖,娘的,老奸巨猾!”
孔二娘已高声道:“沙成山,今日之战无结果,我们约期再干,如何?”
沙成山淡淡地道:“我说过,沙成山永远会令敌人满意的,如果孔当家约期再战,沙成山不反对!”
孔二娘仍然捂着大腿伤口,闻言厉声道:“好,我们一月后再杀,奶奶的,非杀出个结果来不可!”
沙成山重重地点点头,道:“好,一月为期!”
孔二娘又指指地道:“仍然在这土地岗上!”
沙成山点着头,道:“好!”
一边,又一个大汉接口道:“当家的,我看这小子伤在要害处,今日不能放他走。”
孔二娘厉芒直视地叱道:“不用多说了!”她愤然地对站立不动的沙成山道:“你可以走了!”
沙成山冷冷道:“孔当家的,你手下伤得不少,还是你们快收拾残局退走吧。”
孔二娘的双目一紧,她已开始相信刚才那大汉的话:沙成山不能动弹了。
一声奸诈的笑,孔二娘又道:“沙成山,你快走吧,这儿我们自会收拾,难道……难道你已……”
突然一声长啸,沙成山拔空而起,空中一连便是九个空心筋斗,那么巧妙地落在篷车。
他抖手拉过缰绳,口中大叫道:“孔当家,沙某一定再来赴会,再见!”
篷车刚动,身后面传来一阵劈拍响,已闻得孔二娘破口大骂道:“你是猪,沙成山是什么人物?要不是老娘先拿话稳住他,今天我们一个也别想活!”
沙成山抖着缰绳走得快,大篷车直往岗下飞驶,但他的右胫骨上正在刺痛难当,直到驶出十里外,他才在一棵大树边停下车!
沙成山此时候痛得冷汗直流,忙着取出刀伤药,小心地把伤包扎起来,一阵伸缩,他才喘了一口气,胫骨未断,但自己明白,那地方伤得不轻!
如果那七个大汉围上来,虽然能一举加以击杀,但自己也难免被重创当场,到最后,捡便宜的仍是孔二寡妇。
篷车又上路了,沙成山把右足翘起,怕颠簸的车碰到伤处,两匹马也不敢加速奔驰了。
又走出十几里,沙成山才停下车,他回头撩起车帘看,灰衣大汉尸体平躺在篷车内。
沙成山咬咬牙,便立刻把篷车隐蔽在一片草丛树林中,他解开一匹马,便立刻拍马往回头疾驰。
是的,他的右腿胫骨伤得不轻,带着伤找上湘江“无忧门”,等于是自己去送死。
沙成山想起不久以前还同“无忧门”的两护门——齐大元、白虹,以及两名女子交过手。
当时自己身子带伤,与此时的情况差不多,“无忧门”兵分四路在寻找自己,目的也是要自己项上人头。
如今带着个死的找上门,自己是去要丘兰儿母子二人,如果“无忧门”承认这死者是他们的人。当然,此去免不了一场拼斗,
怎好带伤找去?
沙成山决心先治伤,所以他立刻便回头往方家集赶回来。
他知道“千面老人”扁奇正在“千草老人”张爱宝那个小小药铺里作客,有此二老,他不愁自己的伤处治不好。
沙成山再经过那道土地岗的时候,“西陲二十四骑”的人马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便死的人也被拖走。
沙成山绝对想不到,连一向神出鬼没的二十四铁骑,如今竟也变成了“虎跃山庄”的死士。
不可一世的“铁脚寡妇”孔二娘,也甘愿为秦百年卖命。
沙成山一马进了方家集,匆匆地到了“平安客栈”中,立刻招呼伙计:“快去请张大夫来。”
那伙计见沙成山赶着篷车离去,如今又带伤骑马回来,一时间张口结舌地道:“沙……沙爷你……这是……”
沙成山已瘸着腿走向客栈内,闻言回头道:“快去!”
伙计把马拉上槽,立刻就在街内跑。
张大夫的地方他很熟悉,一下子便进了那家小药铺,可真巧,两个老头子正在喝茶对弈。
伙计跑上前去,道:“大夫,店里有人受伤不轻,要你老辛苦一趟!”
张大夫头也未抬的未开口,敢情下棋入了迷。
药铺的伙计走上前,笑道:“先回去,张大夫的这盘棋下完就赶去。”
那伙计摇摇头,道:“不行不行,人伤得很重,一定要我陪大夫一起去……”
张大夫看着对弈的老者,心平气和地问客店伙计:“是生病,还是受伤?”
伙计忙应道:“刀伤,伤在胫骨上!”
老人又道:“是什么样的人?”
店伙计趋前小心地道:“说起来你们是自己人,我记得你老人家,那天不是你老在客店陪过他的吗?”
那老者,不错,正是“千面老人”扁奇,他闻得店伙计说出自己曾去过客栈,立刻惊异地道:“姓沙?”
客店伙计忙点头,道:“是呀!他姓沙!”
猛孤丁抛去手中棋子,扁奇起身道:“老张,别下了,沙成山又挨刀子了,快去瞧瞧。”
张大夫猛然抬头,怒视着客店伙计,叱道:“狗东西,为何不早说?快走!”
客店伙计接过药箱子,三人便匆匆的赶到“平安客栈”来。
扁奇感概地道:“沙成山这小子,自丢了老婆孩子以后,可真是苦了他了!”
又是那间偏房,丁掌柜刚从房间走出来,迎面他见张大夫提着药箱子,使指指房内,道:“沙爷腿上挨的一刀真不轻。”
扁奇已冲人房内,急切地道:“沙老弟呀!伤得重还是不重?”
沙成山已拉起裤子,正在松解布带,见扁奇与张大夫二人走来,淡淡地道:“还好,右足尚能活动!”
张大夫仔细诊视,口中啧啧连声,道:“真走运,刀刃在胫骨上滑向下方,差一点没有被砍断。”
沙成山道:“银子多少不计,我要尽快上路!”
扁奇摇头,道:“不可以!”
沙成山道:“非走不可,我的车马尚在路边,车上还有……
还有……”
张大夫立刻接道:“车上你放的是银子?”
沙成山摇摇头,一笑道:“不是银子!”
扁奇道:“既然不是银子,你又急什么?”
沙成山道:“一具尸体,很重要的一具尸体。”
张大夫一怔,道:“好吧,我替你敷上我手边最灵的疗伤圣药,比之苗疆药老子的白药尚强十倍,今日敷上,明日便可走动!”
说着,他合上药箱,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瓶,里面装着红色药粉。
张大夫十分小心地把药撒上去,笑道:“此药无价,沙成山,你看着办吧。”
那药真是灵,沙成山顿感一阵沁心的爽快,腿上的痛苦立减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