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虽多变迁,但方向却是亘古不变的,你沿着那方向走,你就必定可以找到你所要寻找的地方,这当然要比寻找一个人容易得多。
白非当然看到了那片树林,而且也确信那树林后的灵蛇堡必定会像他离开时那样存在,因为他依靠着是不变的方向。
他箭也似的掠进了树林,小径旁侧的林木后,忽然有人轻喝道:“站住!”
白非声一入耳,身随念转,倏然悬崖勒马,硬生生顿住身形在那么快的速度里能突然顿住,看起来都是有些神妙的。
他脚跟半旋,面对着发声之处目光四扫,冷然发语道:“是哪位朋友出声相唤?有何见教?”
他目光凝注,一株粗大的树干后一条玄色人影微闪,轻飘飘的掠了出来,伫立在白非的面前,声音尖锐地说道:“果然是你。”
白非在那人影现身的一刹那里,已经凝神聚气,因为他在这几个月里已经学会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里的涵义。
此刻他目光四扫,打量着这人,这人的面目在一块巨大玄巾包头下,显得冷漠而生硬,身上也是一色玄衣,他搜索着记忆,断然知道这人的面目是绝对生疏的,因为这人的面目一经入目便很难忘却。
“但是他为什么好像认得我的样子?”白非沉吟着,朗声道:“在下白非,朋友有何见教?”
那玄衣人冷哼一声,道:“你把我女儿带到哪里去了?”
白非倏然一惊,想到石慧受伤时,面上不也是戴着人皮制成的面具,自己几乎也认不出吗?这人此话一出,当然就是那在土墙上和自己见过一面的无影人丁伶了,而她的面上必定也戴着面具,是以自己认不出她,她却认得自己。
他又微一沉吟,那人已走上一步,厉声喝道:“你怎么不回答我的话,难道——”她冷哼一声:“你要是不把慧儿的去向说出来,我要不将你挫骨扬灰,就不姓丁。”
白非长叹一声,道:“你老人家想必就是——石伯母了?”
他考虑着对丁伶的称呼,然后又道:“慧妹到哪里去了,小侄委实不知道,而且小侄也极欲得到她的下落——”
他语声未落,无影人丁伶已掠了上来,扬起右掌,啪的一声,在白非的脸上清脆的打了一下。
须知白非此刻的武功又在丁伶之上,丁伶之所以一掌打到他的脸上,只是他不愿闪避而已。
而无影人丁伶眼见他力敌天赤尊者时的身法,一掌打中后也微微一怔,厉声道:“我三进灵蛇堡,都说慧儿跟你走了,现在你又说不知道她的下落,哼——你老实对我说,到底你们将慧儿弄到哪里去了?”
白非仍然怔在那里,脸颊上仍然火辣辣的痛,心中也翻涌着万千难言的滋味。
丁伶虽然打了他一下,但是他并不怀恨,虽然他生平未曾被人打过,但是他了解得到无影人丁伶此刻的心情,母亲对子女的疼爱,有时还会远远超过情人的怜爱之上。
但丁伶的话他又不知该如何答覆,这英姿飘逸的人物此刻竟像一个呆子似的站着,目光动处,看到丁伶又一掌向他拍来——
丁伶关怀爱女,曾经不止一次到灵蛇堡去打听石慧的下落,也不曾一次失望而归,丁伶几曾受到这种冷落?但她怯于千蛇剑客的大名,虽然心中有气,却也无可奈何的忍住了。
此刻她见到白非,满腔的闷气就全出在白非身上,见到白非说话吞吞吐吐的,心中更急,又想打第二下,只是她此刻的出手当然迥异于对敌过掌,出手是缓慢而其中也无劲力的。
那时她方自出手,忽然有人娇喝道:“好大胆的狂徒,敢打我白哥哥——”声到人到,两条人影,带着风声直袭丁伶,身手之疾,在武林中已算高手。
丁伶久经大敌,倏然撤回打白非的一掌,身形一扭,已自避开,哪知那两条人形却如影附形的跟了上来,一左一右,“嗖、嗖”两掌,左面袭向她的右胁,右面的那一掌却化掌为指,倏然点向她左乳下一寸六分的下血海穴。
这两下风声飕然,劲在掌先,丁伶一错步,只得又后退尺半,目光扫处却见这向自己袭击的两人竟是两个美少女。
“好呀,原来你们串通一气,却把我女儿不知骗到哪里去了。”丁伶盛怒之下自然以为白非心生别恋,这种情形当然也难怪她误会,尤其是白非,此刻仍像生了根似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
那袭向丁伶的两人正是司马小霞和乐咏沙,她两人偶然漫步堡外,看到有人要打白非,而白非却像中了邪似的站在那里不动,心里自然着急,不容分说,就狂电惊雷似的向丁伶袭了过去。
丁伶冷笑一声,双掌一翻,各个划了个半圈,左右袭向司马小霞和乐咏沙两人,但是无影之毒虽然名满天下,轻功也自卓绝,但对掌之下,却无法抵敌得过这自幼被武林三鼎中之一司马之调教出来的两个女孩子。
司马小霞和乐咏沙都是急躁脾气,掌影翻飞,招招狠辣,她们在灵蛇堡憋了这么多天,此刻好容易找到了一个动手的对象,四条手臂就像四只久久没有飞翔过的翅膀似的猛力搧动着。
白非怔了许久才回醒过来,见到这种情形,心中一惊,他知道必定又生出误会,身形一动,连忙掠了过去。
但就在这一刹那里,丁伶双手一错,右手疾出,五指如爪,带着一缕风声,去扣司马小霞击向她左肩的一掌的脉门,右手一伸一曲,掌缘如刀,划向乐咏沙的左侧前胸。
她这一招两式虽极精妙,但吃亏的是她成年方自学武,又始终没有名师指点,虽然仗着绝顶天资,能从七妙神君遗留下来的一篇残页里,参悟出一些武学妙谛,但是功力却总是不能精纯,这一下两掌分袭两人,更显出软弱。
而司马小霞和乐咏沙在司马之的调教下,根基却都练得极好,对这分袭两人的两掌哪会放在心上?各个身形转处,司马小霞腕肘一沉金丝绞剪,手掌反剪丁伶的右腕。
而乐咏沙在闯过一阵江湖后,动手经历已不少,此刻已看出丁伶功力之不足,见到她这一掌击来,不避反迎,右掌倏然击出,用了十成真力,和丁伶硬对了这一掌。
说来话长,当时却快如电光一闪,就在白非纵身掠来的时候,丁伶和乐咏沙两掌相交,她功力本弱,再加上这一掌又是左右齐出,每只手只用上了一半功力,哪里是乐咏沙满力一击的对手?两掌相交,砰然一击,丁伶一声惨呼,右手竟齐腕折断了。
乐咏沙正待追击,却听白非大喝道:“乐姑娘快住手——”忙一撤身,司马小霞也倏然住手,无影人丁伶目光中满含怨毒之色,左手捧着右腕,两只眼睛狠狠的盯了他们三人一眼,才一顿双脚,飞也似的从林中掠了去。
白非长叹一声,知道追也无益,司马小霞走过来,关心的问道:“白哥哥,到底这是怎么回事呀?”
白非又长叹一声,不知该如何回答人家的话,他知道这又是一场不易解释的误会,但无论如何,乐咏沙和司马小霞总是为着自己,自己纵然惶急,又怎能怪得了人家。
他茫然失措,对司马小霞的问话,只苦笑着摇了摇头,司马小霞看到他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又一回顾,发现只有他一人回来,石慧却不知道哪里去了,心里也跟着糊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