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慧满腔怨气,从那地穴中跑了出来,心里却在盼望白非能够在后面叫她一声,那她会马上倒进白非强壮有力的怀抱里。
但是她却失望了,在这荒凉、阴寒的野地上奔驰着,满眶俱是为情而生的眼泪,哪知却让她碰到了她的母亲。
丁伶安慰地抱着她,询问她流泪的原因,她不说,却说是因为天赤尊者,天赤尊者要强迫她当和尚,还迷住了她,于是这个慈爱的母亲就在计划着为女儿复仇了,纵然对方是武林的魔头天赤尊者,那正如母鸡为了维护小鸡会不惜和苍鹰搏斗一样,何况丁伶还是只强壮的母鸡。
石坤天蛰居时苦研易容之术有成,丁伶和她女儿就乔装为两个枯瘦男子,混进了灵蛇堡,那远比司马小霞和乐咏沙的乔装要高明得多了,是以并没有人看得出来。
丁伶打了一趟双盘掌,那是她特意在这几天里学来的,在使出金鸡独立时,她故意将身子倒在天赤身上,却将武林中人闻而色变的无影之毒施放在天赤身上。
无影之毒之所以成为无影之毒,就是能使人在无形无影中被毒,并不一定要吃下去,丁伶此刻恨透了天赤,下的毒分量也奇重,哪知天赤尊者却发现了,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还经过一番奔掠,竟还没有倒下来。
丁伶不禁暗暗的吃惊,见到邱独行替她接了一掌,她又放心了,因为她知道只要千蛇剑客出了头,什么事都好解决了。
天赤尊者吃了哑巴亏,却说不出来,空自气得像只刺蝟,他总不能当着天下英雄说出自己被人下了毒还不知道呀?
他本是黝黑的脸色,此刻竟隐隐透出青白,邱独行依然含着笑,突然道:“上人如果有什么过不去,只管朝我姓邱的发作好了。”
丁伶心中暗暗感激:“千蛇剑客果然是仁人君子。”她却不知道邱独行是何等人物,心中早已另有打算了。
邱独行一说出,群豪又都哄然,千蛇剑客和天赤尊者斗一斗,这是何等精彩的场面,司马之却暗暗忖道:“邱独行果然聪明绝顶,他已看出这天赤尊者中毒极深,绝非自己敌手了,他这么一来不但可借着击败天赤尊者而更为扬名天下,而且还大大地收买了人心。”他和邱独行三十年前已是素识,早已将邱独行了解得极为透彻。
在这种情况下,天赤尊者唯一可走的路,就是接受邱独行的挑战,于是他厉声喝道:“好极了,老衲已正想领教邱檀越独步中原的武功哩。”
司马小霞一嘟嘴,在乐咏沙耳边轻轻说道:“这姓邱的叫别人不要动手过招,他自己却来了。”乐咏沙噗哧一笑,将她的手拧了一把。
司马之此时突然有个念头在他心中极快的一动,毫不考虑的掠了上去,道:“邱兄是此会之主,怎可随便出手?还是让我来领教领教天赤上人妙绝天下的手法吧。”
邱独行脸色一变,却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心中虽然将司马之恨入切骨,口中却不得不笑道:“司马兄肯出手,那再好也没有了。”
司马之此举,不但场中群豪吃惊,司马小霞和乐咏沙也大为诧异:“爹爹今天怎么会和别人抢着出手呢?”她们哪里知道司马之此举却是存心要拆千蛇剑客的台呢?
天赤尊者一张充满寒意的脸变得更冷,说道:“你们随便哪一个上全一样。”长脚一动,生像是仅仅迈了一步似的,就已掠到场中。
司马之朝邱独行微微一笑,只有邱独行了解他笑中的含义,却仍声色不露,这就是人家能够成名的地方,无论到了何种地步,都能沉得住气。
司马之略为调匀了一下真气,他知道天赤尊者虽然中了毒,但他是个极难应付的对象,白羽双剑昔年扬名天下,此时却已久未活动筋骨了,他双臂一伸,身形电也似地掠进场中。
几乎在他身形掠起的同一刹那里,人丛中也有一条人影电射而起,和他同时站在天赤尊者的对面朝他一抱拳,笑道:“杀鸡何用牛刀,对付这种人,何必要劳动司马大侠的大驾,让区区在下来,就足够对付了这自命不凡的家伙了。”
他居然将天赤尊者称为家伙,司马之也骇然而惊,愕然望着此人,却见他微微佝偻着身躯,脸上带着一脸病容,他闯荡江湖数十年,可是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武林中有此人物,群豪又是哗然,但经过了方才丁伶那一次事,此刻倒也不敢对这满面病容的汉子起轻视之心。
邱独行站在厅口,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汉子掠进场里时的身法竟不在司马之之下,“此人是何许人呢?”他也不禁愕然,忖道:“难道中原武林中又出了什么奇人吗?”
天赤尊者生平尚是第一次被人称为“家伙”,而且是“自命不凡的家伙”,他怎能再忍下去,暴喝一声,当胸一抓,向那汉子抓去。
他所带起的风声,连站在旁边的司马之也感觉到了,微一错步,溜开一丈,看着那满面病容的汉子如何应付这享名武林数十载的天赤尊者的攻势,却并不退得太远,准备那汉子一有失手,立刻加以援手。
满面病容的汉子一笑,身形的溜溜一转,佝偻着的身子像是一只刚离开绳子的陀螺,天赤尊者不待招术用老,手臂随着那汉子转动的身形移动,突然又一抓,手臂像是突然加长了半尺。
这一抓看似平淡无奇,识货的人却不免为那满面病容的汉子捏上一把冷汗。
哪知满面病容的汉子身形一抖,突然暴缩了许多,本来已是佝偻着的身子此刻竟缩成三尺长短,司马之惊“呀”了一声,暗忖:“这是缩骨法。”身形又一动,掠到厅口,因为他知道这满面病容的汉子武功深不可测,根本不需要他的援手。
天赤尊者也似一惊,他身材本高,此时竟比那人高了几乎三倍,满面病容的汉子身形又一转,转到他身后,天赤尊者只觉得指风一缕袭向他鸡尾下一寸的藏海穴,他身形一弹,弹起七尺,身形在空中一扭,下身未动,上半身却整个扭了过来,长臂下抓,直取那人头顶,群豪不禁哄然喝采,天赤尊者盛怒之下,竟施展出无骨柔功里的绝顶手法了。
满面病容的汉子一声长笑,身形又暴长,双掌挥出,竟硬接了天赤尊者这一招,两人身形俱各一震,天赤尊者更大惊,这汉子掌上的力道虽然不强,但却含蕴未尽,生像其中还包含着无穷的玄妙,使得他在一接触到那种掌风之后,就赶紧将已施出的力量撤了回来,以求自保。
邱独行亦是满面惊诧之色,走到司马之身侧,悄悄说道:“此人是谁?”不等司马之答覆,又道:“看他所用的手法,却像是久已失传的‘达摩老祖易筋经’里的无上心法。”
司马之沉吟道:“缩骨术本是易筋经里的心法,但他所施的招式却又似糅合了各家之长,邱兄,你看,他这一招和太极门里的‘如封似闭’虽然有些相似,但运用起来,却又像比‘如封似闭’还更玄妙。”
邱独行若有所思的说道:“此人的确是个奇人,不过我看他武功虽玄妙,功力却不甚深,像是还年轻得很,只不过他得有这么多武学上的不传之秘,已足够弥补他功力的不足了。”
他两人在低声谈论着,场中群豪却被这场百年难遇的比斗惊得说不出话来,天赤尊者的几个弟子本以为师傅稳操胜算,此刻也不禁张大了嘴,瞪圆了眼睛,紧张得连气都透不过来。
天赤尊者昔年孤身入中原,连败武林中的无数好手,此刻遇着这满面病容的汉子,饶他使尽所有的身法,却仍占不了半点好去。
两人一动上手,片刻之间就是数十个照面,这两人所施展的,俱是武林中人看也没有看过的身法,群雄只能看到他们的身形在转动着,至于他们所使的招式,却无法看得清了。
无影人丁伶悄悄移动着身躯,她所放的无影之毒,数十年来从未曾失手过,此刻见了天赤尊者仍然无事,自然大惊。
司马之和邱独行不约而同的也有一个念头在心中闪过:“这天赤尊者明明中了极厉害的毒,怎么到此刻还没有躺下?”两人都不免暗称侥幸,因为此刻在和天赤尊者动手的若是他们自己,那么胜负还在未可知之数。而以他们的身份,却是许胜不许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