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外面传来一阵怪异的乐声,有些人恍然忆起,这乐声正是那坐在紫檀木桌上的怪和尚的徒弟所发出的,他们想到那天的事,心里都很奇怪。
邱独行匆匆迎了出去,司马之也漫步走出厅来,暗忖道:“外面想是有着什么厉害角色来了。”不禁也注意地望着门口,耳中听着那怪异的乐声,正自有些不耐,忽然想起一人。
“来的难道是天赤尊者?”他暗忖着,眼光动处看到邱独行和一个人并肩走人,邱独行身材虽不甚高,但也不能算矮了,但和那人并肩而行,却只齐到那人的肩下。
那人披着火红色的袈裟,一条颈子又细又长,看起来跟假人似的,不正是名动武林的天赤尊者吗?
司马之也不禁有些吃惊,暗忖:“怎么这魔头也来了?”他出道不晚,但在他出道时天赤尊者早已名声显赫,而且已隐迹了,哪知事隔数十年,这魔头却又在中原武林露面。
场中群豪,都被他的目光所吸引,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人发出声音来,天赤尊者满露精光的怪眼四扫,怪笑着说道:“好极了,想不到邱檀越这里竟有如许多人在。”不但那声音如夜枭般刺耳,那种说话的样子,更令人觉得头皮发炸。
这时候,在场中东南角上并肩而立的两个瘦小汉子,脸上露出愤恨的表情,这两人面目陌生,似乎也不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
天赤尊者身后,并排而行的八个和尚仍在不停地吹奏着乐器,另外四个身态婀娜的僧人也仍举着紫檀木桌袅袅而行。
天赤尊者怪笑着,走到大厅门口,望了司马之一眼,司马之也恰巧在望着他,两人目光相对,各自为对方眼中神光所摄,天赤尊者不禁惊忖:“这人内功怎么如此强,我一别中原,想不到中原武林在这些年里还真出了几个好手。”
他身形方自站定,那四个僧人又袅袅走了上来,将那张紫檀木桌放在厅门,四人就分别站在桌子的四角,天赤尊者一迈步,众人眼前一花,天赤尊者已平平稳稳的坐在桌上。
司马之和邱独行俱是识货之人,见天赤尊者露了这一手,也有些吃惊,岳入云急行两步,站在前面,朗声道:“又有贵客前来,敝堡实在荣幸得很,这位高僧就是数十年前已名动天下的天赤尊者,诸位想必都有耳闻吧。”
群豪果然又是哄然,那天赤尊者面上露出得意之色,箕踞在桌上,场中人头济济,但中原武林群豪似乎都未曾放在他眼里。
司马之极为不悦地哼了一声,邱独行神色之间却对他颇为恭谨,司马之暗忖:“邱独行这些年来做人的手段又高明了一些。”司马小霞瞬也不瞬地望着天赤尊者,这天真的女孩子,被他这种怪异的行径,激发了很大的好奇心。
其实此刻场中群豪,又有哪一个不是目光炯炯的在注视着天赤尊者,天赤尊者做的这种排场,怕也就是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吧。
须知人类都有一种喜欢别人注意的天性,有些成名人物故意作出避世的形态,还不是借此标榜自己的身份吗?
当然,有些确是遭遇了很大打击和挫折,或是真正看破世情的,那可不作此论了。
千蛇剑客缓缓走到一个场中群豪都可以容易看得到的地方,缓缓举起双手,朗声说道:“比武较技双方动手,名虽是点到为止,但却难免要伤和气的,这就失去了这千蛇之会的原意了。”他笑了笑,接着说道:“因此,各位不妨各献绝艺,却不必动手过招。”他略为停顿了一下,目光四转,又道:“这样有人一定会说:武学一门,制敌为先,若不动手过招,怎分得出强弱。这话虽然对极了,但功力的深浅却无法强求,兄弟虽然无能,但这里尽多武林高手,他们的眼法量无差错的。”
盘坐在紫檀木桌上的天赤尊者,怪笑着道:“对极了,对极了,邱檀越的话果然超人一等,老衲第一个赞成。”
场中群豪不免窃窃私议,邱独行朗笑道:“天赤上人既然认为此议可行,那么就请上人作大家的裁判好了。”
“好极了,好极了,各位就请快施绝技吧,老衲足迹久未至中原,此番却可以大开眼界了。”他竟然一口答应,言下大有此地除他之外再没有一人可以担当起这任务之意。
司马之微微一笑,退后了一步,邱独行笑道:“司马兄也是方家,此举也要多仗法眼。”
司马之笑道:“我可不行。”
天赤尊者闪着精光的眼睛,向他直视着,说道:“这位施主未免太客谦了,老衲眼若尚未昏花,就凭施主的这一对眼睛,也该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
司马之一惊:“这和尚果然好眼力。”这些年来,他虚怀若谷,眼中神光已尽量收敛起来,甚至已与常人无异,却被这和尚一眼看出来。
场内群豪议论之声虽不绝,却仍没有一人出来亮相的,在这种天下英雄群豪的场面下,自然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出来。
夜风吹得四面火炬上的火焰摇曳而舞,于是场内的光线也在波动着,使人有一种忽明忽暗的感觉,盘坐在紫檀木桌上的天赤尊者,此刻看起来像是破庙里泥制的偶像。
他似乎有些不耐,敞开喉咙道:“各位都是玉,先得抛块砖头出来引一引。”他虽非中原人士,对这句“抛砖引玉”的成语引用得倒还未离谱,他朝那四个站在他桌子旁的僧人微微比了个手势,又道:“各位既然不肯先出来,那么老衲就叫小徒先出来献丑。”他怪笑一声,又道:“各位就把他们算做引玉的砖头好了,可不要放在心上。”
他说话的声音很快,口音又难懂,场中大多数只听到他叽哩咕噜的说了一大篇,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却看到站在那张紫檀木桌旁的四个僧人一齐走了出来,走路时居然一扭一扭地,宽大的红色袈裟起了一阵极好看的波动。
司马小霞和乐咏沙对望了一眼,暗笑忖道:“这四个和尚走路比我们还像女人。”场中的群豪也在暗笑:“这四个哪里是和尚,只怕是尼姑吧。”但望了天赤尊者一眼,谁也笑不出来。
那四个僧人——僧人是包括和尚、尼姑的意思——袅娜的走到场中,在那小的火炬圈子旁边停了下来,将宽大袈裟的下摆撩到腰上,四人相背而立,众人屏息静气的望着,不知道他们在弄什么玄虚,不过天赤尊者的徒弟玩意儿总不会坏吧。
大家心里都有这种想法,于是都睁大了眼睛去看,只见那四个僧人的头忽然往后面弯了下去,越弯越低,渐渐头已碰着地,群豪嘘了一口气,暗忖:“这四个尼姑骨头好软。”
哪知他们头碰着地后,还不算完,渐渐,鼻子也贴着地,头竟由胯下钻了出去,身体竟弓成了一个圆圈,众人眼睛一花,不知怎的,四人竟面对面的站了起来,众人又嘘了口气,大声喝起采来。
司马小霞悄悄向乐咏沙道:“这四个家伙敢情没有骨头。”岳入云回过头望了她们一眼,微微一笑,又转过身,司马小霞一皱眉头,道:“他的耳朵倒真尖。”这句话却是故意让岳入云听到的。
那四个僧人露完了这一手,并不立即离场,齐都深深吸了口气,群豪眼睛睁得更大,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