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山凤的突然出现,使元逍顿时傻了眼:“凤妹,是你?”
山凤那天真、善良、清秀的脸儿,本来如朝霞般的美丽,这时惨白得如一张白纸,秀目中流露出的是一种难言的失望和痛苦。这么一个心地如白玉似的深山少女,将一颗纯洁的心献给了心爱的男人,满以为今后开花结果,谁知爱上的却是奸险小人,一个心灵十分丑恶的汉子。自己编织的美梦,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失望极了。她缓缓地走过来.无限幽怨地望着元逍,叹了一声,语调平淡,怨而不怒地说:“肖郎,你太使我伤心了!我怎么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这两句平淡无波的语言,没有责骂,但却表达了一个善良少女极度的失望。
元逍急忙说:“凤妹,你听我解释。”
山凤摇摇头:“你不用解释了,你我的情义,算是尽了。”山凤的这句话,又表达了少女的决心,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不不,凤妹,你一定要听我解释。”
“你到现在还想骗我哄我吗?我跟我爹娘,从乐山一直暗暗跟踪你到这里,你的言行和所作所为,我都看得请清楚楚,也听得清清楚楚。过去,我爹娘说你这个人不可靠,我还百般为你辨护,给你讲情。可是现在,我完全错了,还是我爹娘没有看错你。”
“凤妹,我是真心爱你的。”
山凤苦笑了一下:“我多谢你,教会了我江湖中人与人之间相处最深刻的一课。你走吧,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了。”山凤说完,转头对楞着不能动弹的聂十八说,“聂兄弟,是我不好,错托了人,可苦了你了。”
聂十八连忙说;“不不,姐姐,这不关你的事,反而是我不好,给姐姐招来了麻烦。”
山凤又轻叹了一下:“兄弟,要是他的心地有你一半这么好,我也心满意足了。”
黑罗刹这时说:“你这个稀里糊涂的傻小子,我曾经警告你,要你提防这个心术不良的奸险小人,你怎么不听我的话?还一路上叫他大哥大哥的,活该你倒霉!”
山凤说:“娘!聂兄弟是心地太好了,像我一样,不知江湖上人心险恶。”说着,她走近了聂十八身边,伸手想去拍开聂十八被封的穴位。
元逍一着急:“你想干什么?”
山凤睨视了他一眼:“你们七煞剑门人害得他还不够么?难道你还想再害他?”
“不行,这是我们掌门人要捉的人。”元逍说着,人也纵了过来,一手要推开山凤,一手就要去捉走聂十八。
山凤人虽善良武功可不弱,她不但轻巧地闪过了元逍推出的一掌,玉掌同时轻出,掌法怪异刁诡,令元逍想招架也招架不了,玉掌竟从元逍挥舞的两臂中穿过,“蓬”的一声闷响,全印在元逍的心胸上,一股阴柔的掌力,顿时将这位七煞剑门二十四剑手之一的剑手震飞了,摔到丈多远的地方,一时爬不起来。
这一怪异的掌法,聂十八又看得楞了,他想不到山凤姐姐的武功比元逍更好,就是连七煞剑门熊梦飞第二大弟子夺魄剑,也看得心头凛然,立即感到势头不对。一个从来没在江湖上露过面的深山女子,竟然有这等不测的怪招奇式,此女子绝非等闲之辈。元逍虽然不是一流的上等高手,但也算是江湖中的高手之一,就是武林中一些成名的人物,有时也胜不了他,现在居然接不了这女子的一招半式,一个小小的女子武功如此,她父母岭南双奇的武功,便可想而知了。
立运长初时对山风并不怎看重,认为单凭元逍就可以打发掉,因而自个凝神运气对付岭南双奇。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
山凤在拍飞了元逍的同时,也拍开了聂十八被封的穴位,说:“聂兄弟,你现在没事了,可以行动了。”
聂十八一跃而起:“多谢姐姐相救。”
黑罗刹说:“你这小子还不快走?等他们再来捉你吗?”
山凤也说:“聂兄弟,你快走吧!”
聂十八问:“姐姐和大叔大婶不走吗?”
黑罗刹又说:“你这傻小子真是不看时候,我们都走了,他们会放过你吗?”
果然,夺魄剑立运长已拔出了利剑:“谁也不能走!”
黑罗刹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凭你这七煞剑门的三脚猫功夫,能拦得了我们?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能不能走得了才是。”矮罗汉一跳而起:“老婆大人,让我来会会这锦衣小子,称称他有多少斤两。”
黑罗刹说:“那你小心了,他虽然是三脚猫的功夫,有时猫爪子也会划伤人的。”
立运长傲慢地说:“你们夫妇两人都一块来吧,就是添上你们的小妞儿,在下也可以应付得了。”
矮罗汉愕异:“老婆大人,这锦衣小子是不是吃大蒜吃得太多了?要不,他的口气怎么这样大和臭的?”
黑罗刹恼怒起来:“我要你将这口臭的小子给我杀了!”
“好的!”矮罗汉似肉球般滚了过来,“锦衣小儿,你认命吧,本来我只想和你玩玩,现在没办法啦!老婆大人命我将你杀了,我要是不杀你,可无法向她交差。”
其实夺魄剑的武功,哪里是岭南双奇的对手?就是单打独斗,他也没有取胜的把握,他所以这样说,只是虚张声势,目的要将岭南双奇激怒,将他们引过来,让元逍去捉聂十八而迅速离开,自己与岭南双奇应付几招之后,再抽身逃跑。只有这样,或许还有逃生的希望,说不定能将聂十八带走。否则,连一线逃生的希望也没有了。所以他挥出剑后,厉声喝着已爬起来仍楞着一旁的元逍:“你还不去对付姓聂的小子?难过那小妞儿的一掌就将你吓怕了?”
元逍不是愚蠢的人,一听就明白了立运长的用意。这个奸险小人,这时对聂十八又恨又恼:都是这小子跑了来岭南,破坏了自己的好事,弄得自己蛋破鸡飞。他恨不得一剑将聂十八杀了才解心头之恨。何况他刚才根本无心与山凤交手,只是想将聂十八捉了过来,阻止山凤拍开聂十八的穴位,全无防备山凤会向自己出手,所以才给山凤拍飞了。
但这人也太奸诈了,听了立运长的喝声,看看立运长与矮罗汉交锋,仍装着害怕的样子,呆在一旁不敢动。山凤却盯视着他说:“你还不离开?不然,我娘一定会杀了你。”
元逍装出可怜的神态:“凤妹,你不能原谅我吗?”
“要是不念在我们曾相爱一场,我爹娘早将你杀了,你走永远别再回来。”
“好好,我走!”
黑罗刹喝声:“小心这小人暗算。”
黑罗刹话音刚落,元逍骤然向聂十八跃来。聂十八怎么也想不到元逍会骤然如闪电般跃来,一愣之间,来不及闪避,手腕的命脉就给元逍扣住了,一身的劲力施展不出来。跟着元逍的利剑架在聂十八的脖子上,喝着山凤:“你别过来,不然我一剑就杀死了他。”这个奸诈小人,以聂十八来威胁山凤了。
山凤也呆住了,连忙说:“不不,我不过去,你千万别杀了他。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元逍得意地狞笑着:“最好你自废武功,跟我一块走。我不但如往日般一样喜欢你,也保证不伤害你聂兄弟一根毫毛,放了他走。”
“你这话算数吗?”
黑罗刹说:“我的乖乖女,你疯了吗?你没有了武功,生不如死。一个与我们毫无关系的傻小子,他的生和死,与我们何干?”
聂十八也说:“姐姐,你别管我了,让他杀了我吧,你千万别听他的话。”
元逍吼道:“小子!你给我住口,你信不信我就先杀了你?”
山凤摇摇头:“肖郎,你真比我想象的更卑鄙无耻,我以前真的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一个人?”
“山凤,这是你逼我这么干的。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好吧!只要你放了聂兄弟,我保证我爹娘不会追杀你。”
“不行!你还得跟我一块走。”
元逍到了这时,仍不希望放过了岭南双奇的财富和武功秘芨。岭南双奇爱女心切,只要山凤跟了自己,就不怕岭南双奇不就范。
黑罗刹冷笑一声:“乖女,你闪开,让我杀了这无耻小人。”
元逍见威胁不了黑罗刹,心里早慌了,他恼羞成怒大声喝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这小子。”
“你杀了这傻小子更好,那老娘就活活地撕开了你,为我乖女解恨,同时也为这傻小子报仇。杀呀!你怎么不杀这傻小子了?”
另一边,矮罗汉正与夺魄剑交锋得十分激烈。夺魄剑见元逍将聂十八擒到了手,仍不迅速离开,仍在贪图那个小妞儿,恼恨极了,他一边击剑一边怒喝道:“元逍!你还不快走?想死了吗?”他本来想抽身过去,自己提了聂十八而走,不去管元逍的死活,但给矮罗汉逼得没办法脱身,一步步给矮罗汉逼得接近了潭泉的山锋上。矮罗汉似乎已知道了他心意似的,就是不准他接近元逍和聂十八。
元逍听到立运长的怒喝,正想提起聂十八朝山锋下逃去,黑罗刹突然出手了。黑罗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鬼魅似的身法,迅雷般的动作,与众不同的怪异武功。尽管元逍机变歹毒,以聂十八的身躯挡住了自己,黑罗刹竟然一掌直拍聂十八。这一掌的阴柔之劲,虽然击在聂十八的身上,聂十八反而不受任何伤害,受伤的竟然是聂十八身后的元逍,仿佛黑罗刹的这一股柔力,透过了聂十八的身躯,直击中元逍,令这个无耻小人身躯平空飞了起来,一口鲜血,横洒空中,惨号一声,摔下来时已变成了一具尸体。这才是武林不可思议的掌力,有人称为“催心掌”,也有人叫“隔山击牛”掌,用的是七成阴柔之劲,三成阳刚之力,一般人称为“绵掌”,一掌击在豆腐上,豆腐不栏,而豆腐下面的木板、石桌,全粉碎了。
黑罗刹恼怒元逍太过无耻、歹毒,所以一出手,便立取他的性命,用的就是摧心掌之功,这一门极为上乘的掌力,可以说在当今武林不多见。聂十八见黑罗刹这一掌击在自己的胸口上,全身一震,自问必死无疑了。谁知事后,自己全然无事,在自己身后扣住自己手腕命脉的元逍,不但松开了手,人也飞了起来,摔下来时,已是血肉一团,惊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目瞪口呆的站着。山凤走过来问:“聂兄弟,你没事吧?”
“我,我,我不知道。”
山凤担心地问:“你有事没事都不知道吗?你透透气看,看有事没有?”
黑罗刹说:“这傻小子死不了!放心。”
聂十八深深地透了一口大气:“姐姐,我好像没事。”
“你不见痛吗?”
“没有呵!”
“聂兄弟,你真的没事了!”山凤又责备他说,“我见你曾与我娘交锋,反应极为敏捷的,现在你怎么这般不小心,一下就给他擒住了?”
“姐姐,我以为他真的要走了,谁知他会突然跃过来的。”
“聂兄弟,你今后碰上奸诈的敌人,千万要小心了!这一次要不是我娘,我真一时不知道怎么救你才好。”
“姐姐,大婶刚才的一掌,是什么掌法?怎么我会没事,在我身后的人,反而有事了?”
山凤正想回答,矮罗汉与立运长的交锋,突然又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只见夺魄剑立运长的剑尖,已刺入了矮罗汉圆鼓鼓似西瓜的肚皮里,立运长狞笑:“矮东瓜!你去死吧!”而矮罗汉双手握住了剑身,双脚乱踢,叫道:“嘻嘻,我死了!嘻嘻,我死了!”
聂十八见了大掠,见死必救的天性,使聂十八忘了一切,一招兔子十八跑步法,身似脱兔纵了过去,拔出猎刀,就向立运长刺去。他根本没注意到立运长这时面部出现了惊愕的神色,因为他的剑尖虽然刺入了三分,却仿佛遇到了一道极为坚韧的阻力,不但再也刺不进去,就是想拔也拔不出来,剑一下嵌进矮罗汉似棉花般的大肚皮上了。这又是岭南双奇与众不同的怪异武功之一。聂十八没见过也不知道武林中有这种棉花肚皮的阴柔武功,能嵌住对方的刀剑,还以为矮罗汉遭到了生命危险,再不去救就来不及了,所以不顾一切地纵过去抢救。
矮罗汉一开始没有用这一绝枝,是因为考虑到夺魄剑立运长内力深厚,所以尽情与他纵来跳去,以消耗立运长的内力。现在见立运长的内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才有意空门大露,亮出自己的肚皮来,迎接了立运长的剑尖。这是武林中从来没有过的奇招怪式,令人匪夷所思。就是任何一流的上乘高手,真气再浑厚,也不敢以自己柔软的肚子,去挡对手的剑尖,这简直是不要命了,偏偏就有个矮罗汉不要命。
立运长见刺不人,拔不出,已是惊骇不已,偏偏又碰上聂十八不顾生死扑过来。他情急松手,闪过了聂十八这一刺来的猎刀,顺势一掌拍出,正正拍中了聂十八人侧乳下的琵琶骨,不但拍断了聂十八的两根琵琶骨,震伤了内脏,也将聂十八拍飞了,直往山蜂下飞去。他的遭遇,与黑罗刹拍飞了元逍的情形差不多,也是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横洒蓝天,但结果比元逍更惨,摔下山底。就是聂十八身不带任何伤,这么摔下山底,也必死无疑。何况他还受了严重的内外伤,这才是雪上加霜,祸不单行了。
这一下,岭南双奇和山凤才真正的大吃一惊了。虽然矮罗汉也在同时踢飞了立运长,立运长到底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也借着矮罗汉这一股脚力,负伤落荒而逃。岭南双奇和山凤要看看聂十八的生死下落,已顾不得去追杀他了,首先是黑罗刹往山峰下纵去,要在聂十八还没有摔在濂泉下的乱石中时,接住他,以免令他粉身碎骨。可是有一条黑影比黑罗刹更快更迅速,宛如流光逸电,眼见聂十八就要撞在乱石上的刹那间,他一下抱住了聂十八。聂十八虽没有粉身碎骨,但已内伤极重,气如游丝,人已昏厥了过去。那黑衣人一手抱住了聂十八,一手按在聂十八的膻中穴上,以自己体内的真气,徐徐输入了聂十八的体内,看能不能挽救他的生命。
山凤和她爹娘矮罗汉也跃下山峰来,一看那倏如流光逸电的黑衣人,竟然是一位清瘦精奇的老人。这不是武林中神秘莫测,令黑、白两道上人惊畏的黑豹又是谁?这位武功奇高的黑衣老人,山凤也曾见过来,是娘与聂十八在粤北金鸡岭下交锋时,在制服了聂十八后,就在他倏然出现为聂十八说情,令娘改变了对聂十八均态度,没有硬要聂十八留下来。
首先黑罗刹担心地问:“前辈,这傻小子没有生命危险吧?”
黑豹说:“哈!他目前有老夫的这一口真气,暂时还死不了,以后就看这傻小子的福气了。”
山凤说:“老爷爷,你老人家千万要救活聂兄弟才好,不然我一家人都于心不安的。”
“这怪不得你们,要怪都怪这傻小子心肠太好,是自作自受。”
矮罗汉自责地说:“前辈,都是我矮罗汉不好,亮出了这一怪招戏弄那姓立的,才令他不顾一切跑来救我,弄出这样的结果来。”
黑罗刹不满地朝他说:“你怎么不三下五除二,干脆了当杀了那姓立的?干吗要戏弄他?我看你一世人,做事、对敌,全没半点的正经,只会贪玩胡闹!”
“对,对,老婆大人,是我错了。我向这傻小子赔罪。”
“赔你的死人头,要是傻小子不幸死了,你怎么赔?跑去阎王殿里向他赔罪吗?”
黑豹皱了下眉说:“你们夫妇两人别争了,老夫求你们一家为我办一件事。”
矮罗汉忙说:“前辈!你快说,不论你老要我们办什么事都行,就是火里来,水里去,我一家人也干。”_ “老夫只求你们别将我今日在白云山出现的事说出去,同时在江湖上扬言,这个浑小子死了?由你们埋葬在白云山中。”
矮罗汉睁大了眼:“就是这么简单?”
“恐怕不简单,消息一宣扬出去,首先丐帮的鬼影侠丐和穆家父女会来找你们的麻烦,你们一定要令他们不生疑才好。”
“前辈放心,我矮怪物说假话大话最内行了,半点也不会脸红。”
黑罗刹一下竖起了眼眉:“你对我说的话,一向是假话大话了?”
“哎哎!老婆大人,你千万别误会,我一向对你说的是真心话,不敢有半点假。”
“哼!量你也不敢欺骗我。”
黑豹抱起了仍不省人事的聂十八说:“好!老夫走了!事情就拜托你们一家人了。”说完,身形一闪,如箭似的纵上山峰,转眼已无踪无影。
黑豹走后,山凤仍担心地问:“聂兄弟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黑罗刹说:“乖女,你放心,黑豹在江湖上神出鬼没,本事通天,他会将世上最好的神医劫了来为这傻小子医伤的。何况这傻小子只是内伤极重,经脉可没有错乱,死不了!”
“要是这样,我就放心了。不知聂兄弟伤好以后,会不会来见我们?”
“就是他来,恐怕也不是以往的聂十八了!”
“娘!这为什么?”
“要是他还是以往的聂十八,黑豹就不会叫我们在江湖上扬言他已经死了。乖女,我们走吧!”
果然一天之后,聂十八遭之不幸的消息,首先就在广州府内传开了。广州府内,绝大多数人可以说不认识聂十八,更不知道聂十八是何方人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起码有三起人知道聂十八是什么人。第一起的是聂十八曾经救过的船家,他们在一般平民百姓中传了开去;第二起是武威镖局的人,也在同行中传开了;第三起便是武林中的第一大门派丐帮。广州府有丐帮的一个大堂口,事情到了丐帮人的口中,没有多久,就会传遍中原武林的所有人士。因为鬼影侠丐吴三,曾托人搭话给广州丐帮堂口,希望广州丐帮的弟兄们,代为看顾聂十八。聂十八之死,使他们惊震了,立刻飞报给鬼影侠丐吴三知道,说广州丐帮的弟兄们,还没有见过聂十八,就听到了聂十八的不幸。他是死于七煞剑门人夺魄剑立运长的掌下,尸体为岭南双奇亲手埋葬。
聂十八的死讯,自然而然地传到了穆家父女和飞天狐邢天燕等人的耳中,有人悲伤,有人难受,有人惋惜,有人悲愤。首先是穆家父女要求找七煞剑门的人讨回这一笔血债。但江湖、武林却没有一个人为聂十八之死而高兴,因为高兴的人比聂十八早已死去了,如洪湖四把刀等劫匪,就是七煞剑门的人,听到了聂十八的不幸后,也没有高兴,反而惊震和愕然。以熊梦飞的为人,他并不害怕有人上门来找麻烦、生事端,而是痛惜断了一条追寻蓝美人的主要线索,没有将聂十八活活抓了回来。同时他也想看看聂十八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暗中有那么多的高手在相助,弄得自己两次派出去的人,丢兵损将,大败而回。
这位雄心勃勃的七煞剑门的掌门人,当他听到了聂十八已死的消息后,顿时傻了眼,盯着负伤而回的立运长:“你怎么那般不小心将他打死了?为师不是叮嘱要活捉他回来么?”
立运长将当时的情况禀明,熊梦飞有点感到意外,感到自己几次派出去的人,还是这一次有点收获回来,急问:“那一块血布现在哪里?”
“现在弟子怀中。”
“你快拿出来给为师看看。”
立运长将聂十八千辛万苦,对谁也不说出来的血布交到了熊梦飞的手上。熊梦飞打量了血布半晌,问:“霍镖师临死时,对聂十八怎么说?”
“说蓝美人在血布中!”
“哦!?这是什么意思?”
“弟子也不大明白,大概血布上画有暗藏蓝美人地方的示意图。”
“唔!你用水和火试过了没有?”
“弟子不敢乱试,一直藏在怀中,带伤急忙奔回来交给师父。”
“好!运长,可辛苦你了,你好好下去养伤,伤好之后,为师再传授你两套剑法。”
立运长大喜:“弟子叩谢师父栽培!”立运长感到,自己再学会两套剑法,不但胜过大师兄商天赐,更可以与师父最心爱的弟子四师弟夏侯超并驾齐驱了。
立运长退下之后,熊梦飞又将伤势已好的地灭剑夏候超叫了来,吩咐道:“你和元浪带几个人前去鸡公山下一带打听,看有没有与‘血布’两字谐音、近音的地名、山名,要是有,立刻赶回来向为师报告。”
“是!弟子和元浪马上就带人下山。”
夏侯超见二师兄立运长已立了功,也急于立功了。上一次他带队在长江赤壁拦截聂十八,却大败而回。尽管当时师父没有责备自己,但也感到无面目见人。因而他想今次立功挽回面子。熊梦飞所收下的六位弟子,几乎人人各怀鬼胎,互相猜忌,并非团结一致,个个都想讨得师父的欢心,能够多学会几套剑法。要是能将七套剑法都学上手了,那无疑是七煞剑门的第二代掌门人了。所以熊梦飞的七位弟子,莫不在明争暗斗,表面上大家却都谦虚礼让。不但六大弟子是这样,下面的二十四位剑手,大部分人也是这样。他们固然不敢有觊觎掌门人之位的野心,但莫不奴颜婢膝,千方百计讨好熊梦飞和七位大弟子。只有飞剑元浪和快剑元凤元珍两姐妹,却超然洒脱,正直做人,忠予职守,不卷入七煞剑门人的明争暗斗当中去。他们既不争名夺利,更不阿谀奉承,本本份份练武。尤其是飞剑元浪,更具有侠义人士的侧隐之心,在他剑下,没杀害过一个无辜者。也不会使势凌人,欺侮弱小妇孺。所以熊梦飞这一枭雄,在某方面喜欢他,在另一方面,又不满意他,但却认为,他极可信赖,绝不会叛变自己。所以往往派他去执行较为重要的工作。这次是因为从“血布”的身上,想寻找锦盒的事,因而打发他和自已心爱的四弟子夏候超一同前去。那也是因为想到他不欺凌妇孺,容易按近一般平民百姓,容易取得他们的好感。因而他是最好的人选了。叫其他人去,说不定会弄巧反拙,坏了太事。
以剑法的造诣来说,元浪可以说是二十四剑手中的第一位,而且他的剑法,恐怕不下于熊梦飞亲传的七位大弟子。但他绝不露锋芒,往往在七煞剑门中的比武试招时,适可而止,绝不占上风,而且自认不敌,不像其他的剑手,尽情抖展出来,以示自己的武功大有进展,希望博得熊梦飞和六大弟子的赞赏、提升。他对名和利,可以说是不屑一顾。在七煞剑门人之中,飞剑元浪,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第二天,元浪带着三位武士,跟随夏侯超前去鸡公山打探了。一路上,江湖人士纷纷传扬一氏名动江湖的聂十八的不幸,惋惜聂十八千里迢迢跑到岭南,却惨死在白云山上。似乎应了测字先生张铁口的话:双戈伐木,难脱大难。从而又使张铁口成为江湖上的一代名人,名声大噪,每日求测字者不知其数,甚至连官宦人家、王府贵族,也想请他测字,认为他是当代的一位活神仙。张铁口的成名,不能不说是那位船家阿柄的功劳。他四处向人说张铁口测字如何灵验,加油添醋的绘声绘色地宣传,弄得一般人对张铁口也肃然起敬。可是半个月之后,张铁口也莫名其妙在江湖上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原来他去了金鸡岭上岭南双奇的家中。可是矮罗汉像防贼似的提防着他,一双绿豆眼直朝他面上打转转,问:“喂!你不在广州府中哄神骗鬼混饭吃,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张铁口苦着脸说:“我混不下去了!”
“什么?混不下去?人人说你测字灵验异常,在江湖上几乎红透了天,成了大半个活神仙,出入王侯府第,经常大肉大酒的,还混不下去?你难道还想天天吃龙肉凤肝?”
“矮老弟,别说了!我表妹呢?她不在家里?”
“你找她干什么?去,去,去,老子可不高兴你这哄鬼吃豆腐的人见到她。”
原来张铁口和黑罗刹是一对表兄妹,也是一对旧情人,不知因什么事,一下闹翻了,张铁口不顾黑罗刹而去。黑罗刹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采取了荒唐的报复行动,个个不嫁,偏偏下嫁了侏儒铁罗汉,气气张铁口。等到张铁口在江湖上转回来,向表妹赔礼道歉时,黑罗刹已作了他人妇,不由目瞪口呆,后悔也来不及了。问黑罗刹:“你怎么不等我回来?”
黑罗刹反问:“我要等到你何时何年?不过,我现在的丈夫对我很好,他虽然百无是处,但听我的话,服从我的命令,我叫他站就站,坐就坐,叫他向东他不敢向西,不像你,经常不听我的话,心里一点也没有我。”
张铁口怔了半晌说:“表妹,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你的。”
“有我?那你干吗当时不理我的恼怒掉头而去?我曾经警告过你,你要是出去了,以后就别后悔!现在你后悔也没用了!”
“表妹,到今后能不能经常来见你?”
其实黑罗刹虽然尝到了报复的快意,但事后想起来,也有点后悔自己太荒唐了。现在见张铁口低声下气,心里软了,便说:“不管怎样,你依然是我的表哥,你几时来我都高兴。”
但铁罗汉可着急了,害怕张铁口又将黑罗刹抢了走。他人矮,醋意可大。所以张铁口每一次来,他都像防贼似地防着张铁口,哪怕是女儿大了,也一如既往不变地提防着。他对老婆不敢哼一声,对张铁口可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说话毫不客气,最好张铁口就别上门。
偏偏张铁口不识趣,对矮罗汉的醋意置若罔闻,照旧常来不误。他好像三月半年不来看黑罗刹,心里就不舒服。一直到现在,张铁口仍孤身寡人一个,将矮罗汉的家,当成自己的家了。而黑罗刹也亲热地招待他,每次来时,都杀鸡宰鸭,将家中最好的美酒端出来。不但黑罗刹是这样,连女儿山凤也是这样,将张铁口当成了唯一的亲人似的,甜甜的叫张铁口为伯伯,这更使矮罗汉不好受了,害怕一旦老婆、女儿都跟了张铁口走,那自己不蛋打鸡飞,什么都没有了?正因为这一点,矮罗汉特别害怕黑罗刹和顺从自己的女儿,哪怕是山凤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摘了下来的。
其实矮罗汉的醋意是多余的,更没有必要。黑罗刹虽然为人暴戾,有时不近情理,但却是顶守妇道的人,不会乱来,抱着女子从一而终的观念,绝不会弃矮罗汉而去。山凤更不会这样了。就是张铁口,他只是精神上暗恋黑罗刹而已,没有什么越轨的行为。矮罗汉出于自卑,才有这种不正常的心理。
现在矮罗汉见张铁口又来了,而且还要见自己的老婆,怎不格外提防?张铁口对矮罗汉的态度,是司空见惯,不以为怪,说:“我是来见表妹,告诉她要小心了!”
“小心?小心什么?”
“因为有两个可怕的人,会前来找她的麻烦!”
“他们有你这么可怕么?老子是什么人也不怕,最怕的就是你。”
张铁口笑道:“他们比我还可怕多了!”
“你别来吓我,我一向是吓大的。”
张铁口笑了笑:“不过,你是怎么也吓不大的!只能说越吓越胖。”
“别开玩笑,小心我将你这张铁嘴挖开了,叫你以后没办法在江湖上装神弄鬼骗人钱财。你说说,那两个是什么样的可怕人物?”
“一个是丐帮的长老,鬼影侠丐吴三。”
“什么?是他?”
“你说他可怕不可怕?”
“这个臭叫化是难缠,聪明诡异。”
“还有一个比他更可怕的人。”
“谁?”
“飞天妖狐!”
“什么?是这个古灵精怪、诡计多端的女飞贼?”
“不错!正是她。”
“他们跑来干什么?”
“矮老弟,你写一个字来,让我测测,看你是破财还是丢了人,能不能挡灾。”
“去你的!老子不信这一套,你去骗那些凡夫俗子吧!”
“好好,你不测字了,不过飞贼上门,还会有好的吗?你老弟小心你家的奇珍异宝了。”
“她敢?我拧下了她的脑袋!”
“我害怕你的脑袋给她拧下了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这个女飞贼只取珍宝,不喜欢摘人的脑袋。”
正说着,门外山凤喜悦的欢叫声响了起来:“娘!张伯伯又来了!”
“是吗?乖女,那你快去后园将那只大公鸡宰了,招待你张伯伯。”
声落人现,黑罗刹和山凤带着一般山里的春风走了进来。山凤经过了元逍一事之后,由一个天真、善良、无知的少女,一下变得成熟起来,仿佛懂事多了,失去了以往的天真,但依然还是那么的善良。她说:“张伯伯,你几时来了?”
“乖侄女,我刚来一会,板凳还没有坐热,你和你娘去哪里了?”
“我跟娘上山采药去了。伯伯,你还没有喝茶吧?来!我去给伯伯泡一壶热茶来!”说着,似云雀般跑进了厨房。
黑罗刹怨矮罗汉:“我表哥来了,你怎么连茶也不泡的?”
张铁口说:“表妹,你别怪表妹夫,我也是刚来,正谈着一件大事。”
“哦?什么大事了?”
矮罗汉慌忙说:“他说,鬼影侠丐吴三和飞天袄狐会上门来找我们的麻烦。”
黑罗刹点点头,一点也不意外:“黑老前辈没有说错,果然是他们找上门来了!”
张铁口反而有点愕异:“表妹,你早知道他们会来?”
“听说他们跟傻小子的情感极好,傻小子之死,他们怎不来向我们问清楚?”
矮罗汉问:“这女飞贼不是来偷我们的财宝么?”
黑罗刹横了他一眼:“你这个守财奴,她偷你的财宝干什么?我听江湖上人说,这女飞贼是盗中有道,她盔取的是那些为富不仁、巧取豪夺或贪官污吏等为非作歹人的财富,有时一夜之间,弄得他们成了穷光蛋。她偷你的干什么?你是为富不仁,还是贪官污吏了?”
矮罗汉愣了楞:“我,我什么也不是。”
“那你还害怕什么了?”
矮罗汉怨起张铁口来:“你这骗子,干吗来骗我,说她来偷我的财宝?”
张铁口说:“你以为我真的是神仙吗?什么都知道?”
黑罗刹又问张铁口:“表哥,他们是一块来,还是各自来?”
“他们是一起来的。”
“奇了,一个是名门正派有名望的侠义人物,一个可以说是跟我们同属一类的人,黑、白十分分明,怎么会走到一块了?”
张铁口说:“我也不知道!”
矮罗汉冲着他说:“不知道,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人一块了?”
“因为我在广州城,见他们双双一块来找我呀!”
“他们找你干吗?找你测字?”
“不错!不错!他们是来找我测字的。”
“他们测什么字?”
“我远远地见他们,便慌忙躲开了!什么也没有测。”
黑罗刹奇了:“表哥,你躲着他们干吗?”
“因为我隐隐听到飞天妖狐的一句话,感到不妙,只好在附近躲起来。”
“哦?她说句什么话了?令你害怕得要躲了起来?”
“表妹,那女飞贼这样说:‘三哥,那张铁口能测出聂兄弟当日遭凶险,一定有些蹊跷,我才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活神仙,能知过去未来的事。好!我写一个字给他测测,看看他怎么胡说八道。’所以我一听便躲起来了!”
矮罗汉似乎高兴了:“这女飞贼说得不错嘛!你本来就位胡说八道骗人钱财。”
黑罗刹说:“表哥,这也不用躲着他们呀!你一向将一个字弄得左右逢源,怎么说都可以,害怕什么了?”
“表妹,你不知道,那女飞贼机灵过人,看一知十,再加上机警过人的鬼影侠丐在一旁,我这套玩意儿怎么也骗不了他们,弄得不好,他们疑心我是杀害聂十八的凶手之一,那我还有命吗?所以我还是早避开他们为妙。他们就算不疑心我,也会揭穿了我骗人的伎俩,那我今后怎么在江湖上混饭吃?”
突然间,一位女子娇声娇气地在窗口外咯咯地笑起来,跟着说:“三哥!我说测字先生一定有古怪,你看,我不是说对了吗?”
跟着一位男子说:“燕妹,我们进去吧!不可得罪了岭南双奇。”
岭南双奇和张铁口一时间都怔住了。尤其是黑罗刹,武功上乘,真力深厚,竟然没察觉到有人在自己窗口下伏着,那说明来人轻功极俊,屏息的功夫已达到了龟息法的高度。张铁口一下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不好!我上当了,这样一来,等于是我将他们带到了这里。”
鬼影侠丐吴三和飞天狐邢天燕双双在门口出现了,他们身后,还跟随一位少女,那就是小雪。吴三首先抱拳拱手说:“岭南双奇,请原谅我叫化不请自来,望多多恕罪。”
邢天燕裣衽说:“小女子邢天燕,拜见三位前辈。”吴三和邢天燕,都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人家先以礼相见,黑罗刹就是再不近情理,行为乖张,也发作了出来,她只好以礼相见,说:“你们不来也来了,又何必客气?两位请坐。”
邢天燕坐下后对张铁口笑着问:“张前辈,你不会怪小女子吧?”
张铁口问:“你在广州大街上,故意说那句话让我听到的?”
“张前辈,我要不是这样说,又怎引得前辈带我们寻得岭南双奇这两位前辈的?我们在岭南打听双奇前辈的居住地,都没有人知道,不得已只好用这个办法了!”
张铁口苦笑着:“我一生骗人不少,想不到也为燕女侠骗了。燕女侠果然不愧是江湖人称为机智过人的女侠。”
“前辈过奖了!小女也素闻前辈测字十分高明,善于察颜观色,骗得人深信不疑。小女子也想领教下前辈测字的高明法。”
“燕女侠不会要我测字吧”
“小女子正想求前辈测一个字,看看我聂兄弟真的死了没有?”
黑罗刹微微一怔:“什么?你认为那浑小子仍活在世上么?”
邢天燕眨眨眼:“这事问张前辈清楚了,困为是当今江湖上的一位活神仙,善知人间的过去未来呀!”
张铁口连忙说:“燕女侠别说笑了,我这套骗人的把戏,怎能瞒得过燕女侠?不过,我可以说声,你们的聂十八真的不在人世间了!”
“哦?前辈怎知道我们的聂兄弟死了?是亲眼看见?还是测字测出来的?”
“这——!”张铁口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
矮罗汉说:“你们不用问他了,他既没有亲眼看见,测字更是哄神骗鬼。那浑小子是因为救我,不幸丧生在七煞剑门夺魄剑立运长的掌下。”
“我知道前辈武功奇诡莫测,岭南无人能敌,而我们的聂兄弟武功不高,怎么会反而救前辈你了?”
矮罗汉将白云山当天的情景一一说出来,除了隐瞒黑豹的出现外,其余的全部实说,令心思慧敏的邢天燕和机敏过人的吴三半点也听不出破绽来。黑罗刹说:“吴三侠,燕女侠,其实这浑小子的不幸,我一家人在当时也非常的难受,救不及时,感到有负这浑小子了。”吴三和邢天燕听了不由相视一眼,大家都不出声。从岭南双奇的话中可知,他们所说的事的确符合聂十八的性格和为人,他的不幸,是出乎他对矮罗汉的武功无知和出于急切救人,才落得如此的结果。事件已清楚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问了。而岭南双奇却担心这精细、慧敏的女飞贼会听出什么破绽,提出一些难以叫人回答的话来,因此也一时沉默无语。厅上的空气,显得份外的严肃,也令人沉闷和紧张。
山凤在这时端茶出来了,打破了紧张、严肃和沉闷的气氛。厅中众人的说话,山凤在厨房至听得一清二楚。对于聂十八的不幸,这位善良的少女,比任何人都来得伤感和难受,但愿爹娘所说的话没有错,聂十八在那武功奇高、神秘出没的老人照顾之下,能逃过大难,早日恢复过来。同时也暗暗高兴聂兄弟能在江湖上,结识了这两位在武林中有名望的人物,看来聂兄弟为人太好了,处处招人喜爱。山凤更想瞻仰一下这两位侠义人士的风采,所以当厅中气氛沉寂下来时,她及时端茶出来了,说:“吴三侠,燕女侠,张伯伯,你们请喝杯茶,解解渴,再慢慢谈话呀!”
矮罗汉奇怪问:“乖女,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吴三侠和燕女侠了?”
“爹!我烧水时,在里面听到你们的说话呀!”山凤不由又向吴三和邢天燕瞟了一眼,见鬼影侠丐头发凌乱,衣服破烂,虽然是一个乞丐,却全身上下十分干净,不似一般叫化那么肮脏,山凤所见到的吴三,已不是以往的形象了,看来他和邢天燕在一起,才全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而且他眉宇之间,隐藏看一团英气,也不是街头巷尾叫化那般狎琐。侠丐就是侠丐,神态自然与众不同。而邢天燕在山凤的眼里看来,更是惊讶!这哪里像是什么女飞贼了?风采绰约,姿态妩媚,这简直是富豪人家的千金小姐,但却没有千金小姐那么羞答答的作态,却是文雅大万,辞锋犀利。江湖女子就是与一般的女子不同,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了。
在山凤打量邢天燕的同时,邢无燕也在打量山凤。她见山凤虽是一个深山女子的打扮,却是天然风姿,容颜秀丽,宛加深谷中的一朵幽兰,将善良、美丽集于一身,不禁暗暗惊奇:她父母两人的长相,简直令人不敢恭维,怎么却生出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来?正是女子看女子,比男人看女子更仔细、挑剔。邢天燕看不出山凤有任何挑剔之处,她几疑山凤不是岭南双奇亲生的女儿了。当山凤亲手端茶敬她时,她说:“小妹子,多谢你啦!”
山凤也敬了邢天燕身后的小雪一杯茶,说:“姐姐,请饮茶。”
小雪慌忙说:“不敢,我自己来。”
山凤说:“姐姐,你来我的家,也是我家的客人,怎能要你自己来的?姐姐,你也坐下呀!要不,我俩到外面谈话好不?”
小雪有点拘束:“小姐,不了,我们等会就走了。”
“哦?你们不在我家吃饭么?就这么急着要走?”
黑罗刹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已出声了,不得不说:“吴三侠,燕女侠,我们是天南地北,难得两位到我家一趟,请两位在我家吃过饭再走吧!”
邢天燕说:“多谢两位前辈,我们冒昧前来,无故打扰已是不该,怎能再麻烦前辈的?”她对吴三说,“三哥,我们告辞走吧!”
吴三也感到要打听的事已打听清楚了,同时也隐隐感到岭南双奇对自己的到来有所防范,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便站起来说:“不错!我们也该告辞了!”
黑罗刹说:“两位这么不给我家面子?”
吴三仍忙说:“前辈言重了!在下还有些急事,不敢在此久留。”
“既然这样,我们不敢强留了。”
只有山凤,依依不舍地让他们离开,一直送他们到山坡下。才挥手告别说:“吴三侠,燕女侠,小雪姐姐,我真希望你们下次再来我家作客。”
邢天燕也动情他说:“凤妹妹,有机会,我们一定来看你。”
“真的?那我在盼望你们了。你们可一定要来看我呵!”
山凤转身回去后,吴三问:“燕妹,你以后真的来看她么?”
邢天燕说:“这么一个天真善良的女子,我真不忍心欺骗她.以后想办法来看看她。”
小雪说:“小姐,她真是深山里的一只凤凰,令人感到可亲可爱。”
邢天燕一笑,转问吴三:“三哥,现在我们打算去哪里?”
“我们先下广州再说。”
小雪说:“怎么?我们还去广州干吗?不去河南熊耳山找七煞剑门的人,为聂少侠报仇雪恨?”
吴三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邢天燕问:“不是时候?”
“凤妹,我总感到蓝美人在江湖上的出现,十分的古怪,这明显是一件大阴谋,挑动武林中人的一次互相大残杀。现在黑、白两道上的人,不知有多少人因蓝美人而冤枉死去,我聂兄弟,是最无辜的一个人,我想查清楚了这件事再说。”
“我们去广州查?”
“蓝美人从广州出发,我们只有再去广州武威镖局查问,是什么人托他们保送这一次的镖,不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好,三哥,那我们赶去广州吧。”
可是,他们专程赶到广州时,武威镖局空无一人,好像遭人洗劫过似的,冯总镖头一家和所有武威镖局的人,已不知所踪,令他们的这一条重要线索也断了,只好北上,找七煞剑门的人盘问。
在吴三和邢天燕离开岭南双奇的家后,不到十天,又有人去找岭南双奇的麻烦了。这一次去的,是千里迢迢从汉口镇赶来岭南的穆家父女三人。他们父女三人,再也不是船家人的打扮,而是深山猎人的装束,不走繁华市镇,专走荒山野岭,偏僻乡村,不引起任何武林人士的注意。
这一天,穆老爹带着婷婷和娉娉走到了春光明媚的金鸡岭上,岭南这时是群峰披翠、百花盛开,殷红的杜鹃花,宛如一片红霞,铺满在山坡上、水溪边,将一条清清的山溪水,映得如天上彩虹般的美丽。穆家姐妹是第一次来到岭南的地方,看见这一天上人间的美景,惊喜极了。要不是她们心中怀着对聂十八不幸的悲痛,她们准会像一双彩蝶在山坡上、水溪边傍飞奔欢跃。蓦然,她们在不远处的山坡石笋林中,看见一个大怪物,如球似的在石笋林中飞旋、穿梭着,令人惊异的是,这个球状的大怪物,在石笋林中来往飞旋的盘旋时,其速如电,不但没碰上任何一根从绿茵草地上冒出的尖尖石笋,也没有碰到石笋林中的一些疏木林。
穆家姐妹惊讶极了。婷婷问穆老爹:“爸爸,这是什么怪兽的?能悬空在乱石、疏林中乱飞,我们不是碰上了妖怪吧?”
穆老爹也一时看不清楚是什么怪物,也感到愕异,似乎这会飞的圆怪兽有短短的手和脚,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想不到岭南这个奇异的地方,有这等怪兽的。”
婷婷说:“爹爹,我们走过去看看,看它到底是什么怪兽的。”
娉娉说:“我们先别过去,看清楚些再过去不迟,看看它会不会伤人的。”
说着,对面山坡石笋中飞旋的圆怪物,像发了怒似的,一连撞碎了四五条石笋,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碎石四溅飞洒,穆家父女三人又看得骇然:这会飞的圆怪物,似乎力大无穷,一身筋骨硬如精铁,碰石石碎,撞树树折。骤然,这怪物直朝穆家父女三人飞旋地奔过来了。穆家父女三人不由大吃一惊。穆老爹说:“小心!这怪物会伤人,别让它撞着了!”
穆家姐妹将剑拔出来,准备迎战这圆怪兽。她们一下看见这怪兽有张圆敦敦的笑脸,嘻嘻地笑着,在她们面前骤然停了下来。穆家父女三个一时又傻了眼:这个圆球似的怪物,竟然是一个肥胖的侏儒,手脚粗短,顶多三尺高,这么一个畸形的怪人,身粗肚圆,简直像个大肉球,但他的武功却十分怪异。首先是婷婷睁太了眼问:“你是人还是妖?”
“我怎么是妖了?”
“那你是人了?”
“我五官齐全,有手有脚,当然是人啦!小姑娘,你们是从哪里跑来的?敢偷看我在山坡上练功。你们知不知道,凡偷看我练功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你想要杀我们?”
“这样吧,你们想不死的,就留下来,陪伴我的宝贝女儿玩,我就不杀你们了!”
“我们不答应呢?”
“那你们只好死了!”
婷婷扬扬眉:“你能杀得了我们么?”
“嘻嘻,那么说,你们的武功很好了?好呀!那我就看看你们武功怎么高。”
矮怪物说完,身躯一跳起,似流星般的就向穆家姐妹撞来。娉娉和婷婷以极俊的轻功闪开。矮怪物“咦”了一声:“小姑娘,你们的轻功很不错呵!这更好玩了,来来,我们再来一下。”
矮怪物说完,身躯一弹而起,挟带着一般凌厉的劲风,招式怪异,武林少有,以自己的身躯作为大锤兵器,旋转似地直向穆家姐妹扑来。
婷婷和娉娉相视一眼,身似矫燕,双双飞散,骤然齐回,人到剑出,分左右直刺怪物,宛如两条游龙,破云而出,矫捷如电。怪物招式怪异独特,竟然从两道剑光中滑溜溜闪开滑过去了,又倏然骤转,扑击她们。
穆家姐妹更似空中疾燕,闪避时同时进招。她们家传的越女剑法,不但剑法上乘,更有夺天地造化之功,奇变莫测,不击则已,一击必中,单是击出的剑气,也可伤人,就是当今武林的任何一位一流的上乘高手,与她们姐妹交锋,恐怕也难以取胜。何况她们是双剑合壁,那怕就是二三十年前,一代人间奇侠黑鹰慕容智出手,也会有一番龙争虎斗,不上百回合,胜不了这一对穆家姐妹。这个圆怪物就是武功再怪异,怎能接得了穆家姐妹的双双出击?所以在四五个回合之后,她们就逼得这怪物的溜溜的打转转了。要不是他的奇招怪式和一身真气奇厚,穆家姐妹的剑锋,早已划伤他了,那里容得他这么的跳来跳去?
穆老爹在旁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有几分想到这恐怕是岭南双奇中的一奇,连忙说:“丫头!千万不可伤了他。”正因为这样,穆家姐妹才剑下留情,只逼得他不能脱身,在山坡上跳来跳去的躲避,无法出招了。
怪物最后一个蹦跳,跳到一块岩石上去。穆家姐妹还想进击,怪物连忙摇手说:“好了!好了!我们不再玩了!我,我给你们两个厉害的小姑娘累死了!”
穆家姐妹也停了手。婷婷问:“你不是要杀我们吗?”
矮怪物睁大了眼:“我几时说过要杀你们了?”
“什么?你说过的话不算数?”
“哎!不是不算数,因为往往我自己说过了什么话都不知道。”
娉娉问:“你还要不要我们留下来?”
“要是你们留下来,那就太好了!”
婷婷说:“矮冬瓜,你还想我们留下来?”
“想呵!怎么不想?只是我没办法能将你们留下来。我想我的老婆大人,她会有办法将你们留下来的。”
“你老婆大人?”
“对对,就是我老婆大人,你们要不要我叫她来?”
突然,一条黑影,从山峰上直飘下来,转眼便到了山坡上,说:“不用叫,我来了!”
穆家父女一看,又怔往了,这是一位瘦瘦高高的妇人,身长脸也长,与矮怪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婷婷想问,穆老爹连忙喝住:“婷丫头,不可对前辈无礼!”跟着上前拱手说,“在下要是没看错,两位就是江湖上人称的岭南双奇了,我们父女三人,是特意前来拜访两位的。”
黑罗刹剔起眼眉问:“你们有什么事要来拜访我们?”
“我们是因为聂少侠遭遇不幸的事,前来询问一下。”
矮罗汉愕异了:“你们也是来问那傻小子的事?”
“是!”
黑罗刹警惕地问:“你们是那傻小子的亲戚?还是他的朋友?或是来打听蓝美人的下落?”
“两位别误会,我们是聂少侠的朋友。”
婷婷忍不住了:“再说,聂少侠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蓝美人,是无辜遭人冤枉!”
黑罗刹又打量了他们父女三人一眼,点点头:“你们就是穆家父女吧?”
穆老爹微怔,“两位怎么知道我们姓穆了?”穆老爹感到自己父女三人,一向不以真面目在江湖上出现,除了鬼影侠丐、邢天燕和聂十八知道外,可以说武林中没有人认识自己。这次前来岭南,化妆成深山猎人,目的就是不想任何江湖人知道,而远在岭南的黑罗刹,却怎么知道了。难道是聂十八说的?不会,聂十八是位信人君子,绝不会是他说出来。黑罗刹警惕的心放下来了。初时她在山峰上远远看见丈夫与两位少女比武交锋,以为是七煞剑门的人上门寻仇来了。现在一听说他们是穆家父女,不由放下心来。穆家父女,在江湖上没听人说过,也不知是什么人,但由神秘黑豹口中说出,说他们会和鬼影侠丐吴三的来找麻烦,就不会是一般人了。就是当今武林有名望的人物,黑豹也不屑一提,由他说出来,可见份量极重。她在山峰上见穆家姐妹剑法精湛无比,达到人剑合一的最高境界,想到就是自己出手,也未必能取胜,不禁心头凛然,何况少女身旁的一位老者,还没有出手哩。要是他们是七煞剑门的人,今日有一番恶战了。说不定令自己夫妇在岭南的威名一夕扫地。现在见他们是鬼影侠丐一类的人物,只不过前来询问聂十八的生死而已,便换了笑脸说:“既然三位是那傻小子的好友,清到寒舍坐下细谈。”
穆老爹一揖说:“在下父女,正想到贵府拜访。”
黑罗刹似乎对穆家父女特别的破格接待,看来武林中、江湖中,还是以武功高下来分别,要是一般的武林人士,黑罗刹三两句便打发他们离开了,怎会邀请他们到家里坐的?”
穆家父女跟随岭南双奇来到了他们的家里。一进柴门,矮罗汉就高喊:“乖乖女,又有客人上门啦!快烧水泡茶。”
“哎!”山凤在屋里应着,似小鸟般扑了出来。她一见穆老爹和穆家姐妹,高兴得睁大了一双美丽的眼睛:“爹!娘!这是哪一位大伯和两位妹妹的?”
矮罗汉笑道:“这是穆大伯和穆家姐妹。乖女,你快来拜见他们,穆家姐妹的武功好极了,连你爹也不是她们的对手。”
山凤怔了怔:“爹!你和她们交过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