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豹儿听了莫长老的话后,心想:以后见了黑箭和黑衣的青年剑手,只有跑?要是跑不掉怎么办?再说,要是他们在杀害人时,也跑么?那不是见死不救了?
莫长老见豹儿沉思不语,似有所思,便说:“小兄弟,你好好养伤,我老叫化得去喝酒了!”
豹儿说:“老爷爷,可惜我没办法跟你比酒,她们不让我喝。”
翠翠说:“你呀!还想喝酒、比酒呀?”
莫长老说:“小兄弟,你养好了伤,我老叫化去京师皇帝老儿那里偷他十坛八坛的上等御酒回来,跟小兄弟比十天半个月。”
豹儿高兴起来:“我一定和老爷爷比。”
商良在旁说:“噢!可别把我忘记了。”
莫长老说:“对不起,商老弟,我老叫化可惹不起你那位观音娘娘。她吵起来,让官府知道我老叫化偷了御酒,我这颗脑袋皇帝老儿准摘了去。”
大家一听,都笑起来!商良却扬着脸儿说:“老叫化,那你就别想与小兄弟比酒了。”
“我们怎么不比?”
“到时不让我参加,我也会嚷起来。”
莫长老似乎无可奈何地说:“好好!有你的份,但我们三人,可得找一个你那观音娘娘不知道的地方去比酒。”
豹儿天真地问:“什么地方?”
商良望望青青和翠翠,又与莫长老相视一眼笑着说:“别问,别问,你身边有两个卧底的人。”
莫长老也笑着:“对对!小兄弟,这是天机,不得泄露。”
翠翠笑着:“你们想不掉脑袋?最好别打这个歪主意。我现在就嚷了出去!”
莫长老说:“哎哎!我们闹着玩,你怎么当真的了?我老叫化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偷皇帝老儿的御酒吗?”
翠翠说:“我才不相信你没胆子。要是你会飞天,恐怕连玉皇大帝的酒也敢偷哩!”
莫长老连忙拉了商良走:“快,快,我们到前舱去,你这两个宝贝女儿更惹不得。”
翠翠一跺脚:“你,你说什么?”
莫长老已拉着商良笑嘻嘻地走了。翠翠想追出去,青青说:“小翠,别闹了!再闹,我们的女儿身就什么人都知道了。”
船在王向湖、侯方掌舵下,逆嘉陵江北上,走了两天两夜,沿途没遭遇到什么风险,平安的来到了缙云山麓、嘉陵江畔的温泉寺。由这里登岸,可沿山道直达缙云山顶,也可到缙云山深处的缙云寺。
缙云山是四川华蓥山的一个分支,山势巍峨、雄险,丛林茂盛,古寺不少,风光秀丽,溪流瀑布、奇花异草,几乎处处皆是。素有“小峨嵋山”之称,是四川境内的佛教胜地之一。
单是温泉寺内寺外,景色风光就异常引人注目。寺内的亭、台、楼、阁、大殿,都是依山势而筑,小巧秀美,崖壑幽深。整个温泉寺,恍如在仙境之中。大佛殿与接引殿之间,两旁流水潺潺,汇流于接引殿后方池内,池中游鱼往来。水莲青翠,称为戏鱼池。
豹儿他们来缙云山只是寻找无名老人求医治伤,对嘉陵江畔上温泉寺秀美景色无心去欣赏。船泊岸后,陈少白说:“在下先上山拜访无名老人,待他应允后,在下便回来接大家去。”
翠翠问:“要是他不答应怎么办?”
“在下先父与他是知交,会答应的。”
“你要多久才能转回来?”
“快则半日,迟则今夜便赶回来。”
商良问:“现在我们一块去见他不好?”
陈少白似乎有些为难说:“在下担心他要是云游或者到其他地方去采药,便会令大家白走一趟了!还是在下先去拜访的好。”
翠翠说:“那我跟你一块去吧,万一有事,我扪也互相有个照应。”
“那辛苦小侠了!”
“哎!别客气。我们现在走怎样?”
“好!”
翠翠便带了自己的青虹宝剑,随陈少白离船登岸,沿着一条林荫夹道的山路,朝缙云山的狮子峰而去。这时,正是早上的卯时左右,晨雾不但笼罩了嘉陵江面,也笼罩了整个缙云山。翠翠和陈少白踏着雾絮,仿佛在茫茫的雾海中行走。遥望九峰,只见银浪起伏。这些山峰,又恍如海中的仙岛一般,时隐时现。
他们走了一段盘旋回转的山道,只见东方绯云,旭日初升,彩霞满天,大地殷红。整个缙云山,更是美胜仙境。因为缙,是赤色的意思,而缙云山的九座山峰,常有赤色的云霞,所以名缙云山。
翠翠随陈少白大约走了—个时辰左右,走进了一片古木参天的树林中,前面依稀露出了一角红墙绿瓦。陈少白一指说:“那座寺院,便是缙云山中有名的缙云寺了。”
翠翠问:“无名老人就在缙云寺内?”
陈少白摇摇头:“不!他不在缙云寺中,而是在香炉峰下悬岩绝壁处的相思岩下。在那里,是人迹罕到的一处幽谷。”
“干嘛你不肯在船上把这里说出来?”
“小侠请原谅,在下是信守诺言,不愿让更多人知道,才不得不如此。”
“无名老人为人很怪僻?”
“说不上怪僻,其实他为人也很和善的,只是不愿与世人来往,更不想与武林中人来往。”
“为什么!?”
“在下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大概他想过清静的生活,不想卷入世俗中去,也怕招惹不必要的恩怨烦恼。”
“他一直就隐居在这里?”
“从我认识他时,他就—直隐居在这里。”
他们说着说着,离开山道,转进了一片奇岩怪石而又长满了一色相思树的林中去。这一片相思树林中几乎没有什么道路,奇岩怪石处处,杂草、荆棘横生,一条清清的山泉水在乱石中穿流。这片树林在两峰之中,茂盛得不见天日,加上晨雾未散,别的人走了进来,简直难辨方向,不知怎么走法。
不久,他们沿坡而上,随后拨开了一片杂树乱草,转进了一条幽深的山谷中去了。只见两旁山岩陡斜,古木参天。有些奇岩怪石,横空伸了出来,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掉下来,令人胆颤心慌,不敢再往黑沉沉的山谷里走去。有时他们穿过狭窄的石圆孔,有时则要侧身而过崖壁。这里,果然是人迹罕到的地方,就是一般樵子,也不会走进这山谷中打柴。它太险峻了!有一段路是在半山的石壁上行走,一边似斧削般的石壁;一边是下临不见底的深渊。有时还要施展轻功,跳涧而过。别说—般樵子、猎人,就是稍懂武功的人,也不敢在这山谷中行走。
最后,他们走过一条横空跨涧的独木桥,一转山角,前面石壁挡道,已无路可行了,只能往山峰上攀爬。
陈少白拨开一丛杂树乱草,石壁下一角便露出了一个黑魃魃的洞口来。穿过山洞口,一看,前面已是这幽深山谷的谷底,四周都是可望而不可攀的山峰。谷底下是一块不大的平地,在山崖树林中,隐现一两幢茅舍。
陈少白说:“到了!请小侠就在此歇歇,在下前去拜见,无名老人。”
翠翠问:“我们不能一块前去吗?”
陈少白似乎为难的说:“在下担心无名老人见了小侠不高兴,恐怕就难以说话了,还是由在下先去拜见才好。”
翠翠想了一下说:“好吧,我就在这里坐下等你好了!不过,你可要快点回来啊!”
“小侠放心,在下会尽快转回来的。”
翠翠心想:我在这里等你才怪,我要先看看这无名老人到底是什么人,听听你们说些什么话。她感到这无名老人绝不是什么一般的隐士,恐怕是一个身怀绝技或具有特异功能的世外高人。一般老人,他会选择这么一个险峻、幽深的山谷中来住么?单那危险异常的山道,就是健壮的樵子猎人也不能来往,别说那悬空横跨两丈多宽深涧的独木桥了,一般人走在上面,两腿不发软打颤才怪,还能走过来吗?
翠翠带着武林中人应有的警觉性假意答应下来。她不是不相信陈少白,但提防人总是没有坏处的,何况翠翠是一位心黠而慧的少女,哪能这般的老实坐在这里等陈少白?
所以陈少白走后不久,她便施展轻功,悄悄地跟在陈少白背后了。她眼见陈少白走入丛林,直朝茅舍而去。
这两幢茅舍,同一道竹篱围绕着。竹篱后面是一片栽培奇花异草的花地,约半亩地左右。竹篱一侧,便是柴门。柴门是半掩半开。陈少白推开柴门,茅舍里便跑出一位比翠翠年纪还小的童子来,惊愕地望望陈少白,问:“你是什么人,几时闯到这里来了?”
陈少白一揖说:“在下陈少白,前来拜访世伯,烦小哥通报。”
童子疑惑地上下打量着陈少白,说:“你等等,我去禀告。”
陈少白又是一揖:“多谢小哥了。”
童子跑进茅舍里,不久,里面传出了一阵老人哈哈的欢笑声,接着一位精神矍铄、身体略瘦而壮健的老人走了出来。他银发白须,神态儒雅、潇洒,面含笑容。
陈少白慌忙上前去长揖:“小侄陈少白,前来拜见世伯。”
无名老人欢笑:“我道是谁来了,原来是故人之子。贤侄,请进!”
“世伯请!”
无名老人洒脱地挽了陈少白的手,说:“贤侄,别学世俗一套,我们一同进去。”
他们手挽手的进了茅舍,翠翠隐藏在树木的浓叶中,见他们进去了,便想跃身去茅舍一侧。蓦然,她听见自己头顶的树叶里有人轻说:“丫头!别乱动。”
翠翠吓了一跳,仰头一望,竟然是自己的义父江湖游侠商良。她惊喜讶然:“爹!你几时来了的?”
“你们走后不久,我就悄悄的跟来了!”
“你怎么悄悄地跟着我们啊!”
“丫头,谁叫你是我的女儿?万一你出了事,观音娘娘不摘了我的脑袋?!没办法,我只有不声不响的跟着来了。”
“爹!你真会说笑话!”
“不,不!我可是认真的,但希望女儿今后让我多喝几杯酒就行了。”
翠翠笑道:“爹!你别想打这个主意。”
“丫头,连这点情也不给爹么?”
“别的可以,喝酒吗,我只能听妈的话!不然,妈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好了!这事先别说。丫头,你快转到你原来等他的地方去,别叫姓陈的疑心。”
翠翠一怔:“他们不可靠?”
“爹没有这样说。”
“那干嘛叫我转回去?”
“要是姓陈的一片好意为我们,他发觉了你在跟踪他,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那爹呢?”
“爹白问他发觉不了我。丫头,快转回去,这里有我行了。”
“好吧!那爹你小心啦!”
翠翠便转到原来的地方坐下。不久,便见陈少白一个人转了出来,翠翠迎上去问:“少侠,怎样?”
陈少白笑着:“在下幸不辱命,无名老人请小侠前去问清楚。”
“哦!?他要问我什么?”
“大概是豹小侠和钟离堂主的伤势吧。”
“你没告诉他吗?”
“在下告诉了,不过,他还想见见你。”
翠翠心想:干嘛要我去说的?你答不答应去医治不就行了吗?难道其中有古怪?但一想到有商良在暗中看护着她,就算真的有什么意外也不怕,便说:“好呀!我也想看看这位无名老人家的。”
翠翠跟着陈少白踏人茅舍,略略打量了一下。这座茅舍布置得清雅绝俗,窗明几净,给人有一种超尘脱俗之感,并且还有一种淡淡的清香,似药物之香,也似花卉之香。
翠翠进门时,无名老人已含笑起身相迎,同时也在暗暗的打量着自己。翠翠长揖说:“晚辈薛翠,拜见前辈!”
“小侠别客气,请坐!”
“前辈别客气,叫我名好了,小侠不敢当。”翠翠便在旁坐下来。
童子奉上香茶,翠翠又忙起身相谢。
无名老人说:“老朽请小侠前来,有些事想问清楚,小侠不会见怪吧?”
“晚辈怎敢怪前辈的?”
“那很好!老朽想问万里豹小侠和钟离堂主是怎么受伤?与什么人交锋了?”
翠翠看了陈少白一眼,便一五一十将事情的前后经过情形一一说了出来,最后说:“晚辈听陈少侠说前辈深谙医治刀伤棍打之术,能妙手回春,断骨可续。因而恳求陈少侠带晚辈前来;冒昧请救,请前辈见凉。”
无名老人听了后,微叹一声:“老朽隐居此山谷多年,为的是不想卷入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之中,现听了少侠的一番说话,万里豹小侠是仗义救危而身负重伤,其情感人。老朽怎能过清静的日子了!”
翠翠不明问:“前辈何出此言?只要前辈医好他们两人之伤,我们不说出去,又有谁知前辈隐居在这里了?”
无名老人说:“但愿如此。小侠,老朽再想问一件事,万里豹小侠是不是点苍派的少掌门人?”
翠翠一怔:“前辈怎么这样问?”
“小侠,老朽虽然足不出深谷,也略知江湖上的一些事,也曾闻说半年多前,点苍派少掌门惊走了大魔头黑箭。现在在重庆又能与黑箭的惟一真传弟子拼杀,互带重伤。老朽似乎过去听闻点苍派少掌门武功并没有这般俊啊!”
翠翠眨眨眼说:“前辈,就是晚辈也不大清楚,说不定他有了奇遇,武功大进也有可能的。”
无名老人深奥莫测一笑:“不错!这种事也极其可能有的。小侠,老朽愿意为他们医治,但小侠出去莫向人说。”
翠翠大喜:“多谢前辈大恩大德。晚辈现在就告辞前辈,将他们送来这里。”
“不用了!你们先回去等候,老朽自会派人将他们接来这里。”
翠翠深感意外,不由问:“前辈命人前去接?”
无名老人点点头:“老朽不想太多的人知道老朽所住的地方。”
翠翠又问:“那我们怎知道是前辈派来的人?”
无名老人一笑:“小侠年纪小小,想的事却缜密,不愧为行走江湖的人。”
翠翠说:“请前辈见谅,晚辈不是不相信,但也不能不考虑一些意外的事发生。”
“小侠应该如此,使老朽更相信小侠不会向人说出老朽的事和住处了。”
“多谢前辈信任。”
无名老人微笑,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出来,用手指将铜钱轻轻一捏,铜钱便下分为二,将半边铜钱交给了翠翠说:“小侠,老朽派去的人,以半边铜钱为接头暗记,对上了,小侠便可以将伤者交给来人。”
翠翠接过半枚铜钱,问:“前辈,我们能不能有人护送前来?”
“他们是否也与小侠一样?”
翠翠笑着:“前辈放心,他们比我还更加可靠。”
“看来老朽不答应,小侠也不会放心。好吧!你们派人护送前来就是。”
“多谢前辈,晚辈现在告辞。”
“小侠不用过饭才走?”
“不了!晚辈得赶回去告诉他们这一喜事,以免他们焦虑不安,再说,救伤如救火,晚辈不敢耽误时辰。”
“小侠说的是,老朽不便再留小侠了!”
“陈少侠不跟我回去么?”
“贤侄需要留下帮老朽收拾下药物和安置伤者居卧的地方。”
“那晚辈告辞了!”
于是翠翠告辞出来,施展轻功,飞快的奔出了幽谷口,—路暗想:爹怎么不见了的?难道他留在幽谷中,观察无名老人的动静?谁知一抬头,商良已微笑的坐在谷口的一块岩石上。
翠翠又是惊喜:“爹!你怎么又在这里了?等我吗?”
“丫头,我不等你等谁?”
“你见到了那无名老人?”
“不但见到,也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爹,他这个人怎样?”
“看来还不错,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喝酒?”
“哎!爹!我跟你说的是正经事啦!”
“在爹看来,喝酒是最正经不过的了!”
翠翠笑起来:“怪不得妈这么严厉管束你。”
“求两个宝贝女儿放松点就好啦!不然,我也学无名老人,跑到深山中躲起来。”
“好啦!爹!你说,无名老人怎样?”
“看来是位脱离人间的隐者。”
“爹没看见他身怀绝世武功?”
“看出了,他还是一位使剑的高手。”
“他是位使剑的高手!?”
“爹不会看错。”
“爹是怎样看出来的?”
“他的一双手。”
“一双手?”
“他的一双手,柔软而转动灵活,指力腕力极强,轻轻一捏,就将铜钱一分为二,准确无误。他的剑术,达到了使剑的上乘佳境,一剑从他手中刺出,他要刺人的眉心,绝不会刺到眼角上去。”
翠翠惊怔了:“爹!他真的那么厉害?”
“丫头,爹不会看走眼的。”
“要是他与我们为敌,那不危险了?”
“放心,他不会与我们为敌的。我看出,他的确是位世外高人,不想卷入江湖上的恩怨仇杀中去。”
“爹!你以前有没有见过他?”
“没见过。好像武林中没这个人似的。”
他们边走边说,不到一个时辰,便回到了船停泊的北温泉江边上,青青首先从船舱的窗口中看见了他们,高兴的奔出了船头,迎接他们。她望了望,问:“咦!陈少侠呢?他没回来么?”
翠翠说:“他不回来了!”
商良说:“青儿,我们到船舱再说吧!”
他们走进船舱,商良望了望,只见王向湖、侯方和江家两兄弟,而不见莫长老。商良问:“老叫化呢?他在房间睡觉?”
王向湖在船尾说:“他老人家上岸了!”
商良一怔:“他走了?”
青青说:“他一坛酒全喝光了,说是上岸找酒喝去。”
商良又一怔:“全喝光了?那我喝什么?”
翠翠说:“爹!那不更好吗?”
“好什么?我肚子里酒虫作怪,没酒喝行吗?这老叫化太不讲交情了!我找他评理去。他朝哪个方向去了?”
青青说:“爹!大家都在听你们的消息啦!有没有找到那个无名老人?”
“没酒,我会有精神说话吗?这老叫化真要了我的命了!”商良说着,有神无气的在船舱板上躺下来。
青青和翠翠见商良那一副饿酒的样子,真是笑又不是,哭又不是,要他戒酒,恐怕比登天还难。
翠翠问:“爹!两个受伤的人,你还理不理的?”
商良无精打采地说:“理,我怎敢不理啊!”
青青说:“爹,那你起来说话呀!”
“我现在不是在说话么?”
青青问:“无名老人找到了没有?”
翠翠说:“找到了!等会人家便来带人哩!”
王向湖愕然问:“带人?”
翠翠说:“就是无名老人派人来带豹哥和钟离堂主去啊!”
青青惊喜:“无名老人答应医治吗?”
“不答应,人家会来接人走么?”
“小翠,那我们快准备好床板、担架才好。不然,人家来了,豹兄弟和钟离堂主身不能动,怎么走?”
“可不是,在要紧的当儿,爹这副样子,老叫化又走了,不急死人吗?”
王向湖这时从船尾上走到前舱来,说:“两位放心,这些事交给我来办好了!”
商良说:“王老兄,你可得多准备一副担架呀。”
青青奇怪问:“干嘛要准备多一副呢?”
“抬着我走啊!”
王向湖问:“你老弟疯了?”
“可不是,没酒,我不病行吗?”
青青说:“爹,你也真是,这时还说笑话的。”
侯方突然在船尾说:“看!那不是老叫化回来了?”
商良一下跳起来:“在哪里?我找这老叫化算帐去,干嘛将酒全喝光了?”
青青和翠翠急往岸上一看,果然是老叫化莫长老从一处山峰飞奔而来。青青“咦”了一声:“他两胁夹着什么东西呀?”
王向湖说:“不用问,那准是两个酒坛。”
青青说:“爹!这一下你精神啦!有酒喝了!”
商良立刻眼开眉笑地说:“不错,不错!我有精神了!原来这老叫化到岸上买酒去,我怪错了他,以为他不讲交情。”
转眼,莫长老奔进了船舱,商良首先看见的是那两坛酒,不看人。他一看酒坛,几乎惊喜地叫起来:“泸州老窖大曲!老哥哥,你真有办法,去哪里弄来的这么两坛好酒?”
莫长老嘻嘻地笑着:“商老弟,你们回来了!我老叫化喝了老窖大曲后,上瘾了!只好千方百计地去弄它回来。”
商良说:“好!太好了!”他慌忙从莫长老手里取过一坛酒,急不可待的拍开封泥,掀开坛盖,连碗也不用,举坛就往自己嘴里倒,如长鲸吞水似的。
翠翠想制止,看来不行了,说不定他会跟你拼命。
莫长老也像他一样,拍封泥,掀坛盖,举坛畅饮。好一会,两人放下酒坛,说了一声:“痛快!”互相对笑起来。商良将酒坛往王向湖怀里一送,说:“王老兄,你也来一口。”
王向湖一笑:“算了!等会喝光了,没酒病倒,我们可没法抬你。”
翠翠笑问:“爹!你不是要找老叫化算帐吗?怎么有酒喝,连帐也不算呀?”
莫长老愕然:“商良弟,你找我老叫化算什么帐?”
翠翠说:“他呀!说你不讲交情!”
商良着急说:“老哥,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爹!你刚才不是这么说来?”
“你少说两句好不好?”
莫长老问:“商老弟,我老叫化怎么不讲交情呀?”
“不,不,没这回事。”
青青解围说:“老叫化,爹刚才饿酒,可能一时胡乱说话,当不得真的。”
商良说:“不错不错!刚才说过什么话,我全忘了!”
王向湖在旁笑着:“看来,看来你们还没用饭哩!饭也刚烧好,我们—齐坐下来用饭好不好?”
翠翠说:“是啊!大伯,我们跑了—个上午,真的没用过饭哩!”
王向湖朝船尾喊道:“江波!将饭菜端出来!”
“是!”江波在船尾应着。
江波端出饭菜时,王向湖又间:“豹小侠和钟离堂主用过饭没有?”
江波说:“师父,老二在里面照顾着他们用饭。”
翠翠说:“我进去看看。”
青青拉着她说:“豹兄弟正在运气调息,你别去惊动他了!你也用饭吧,不肚饿叫?”
翠翠才坐下来与大家—块吃饭。
在饮酒吃饭中,商良问莫长老:“老哥哥,这两坛酒,你去哪里弄来?”
“不远,就在附近的北碚?”王向湖一怔:“北碚?这一去一来,起码也有四五十里。”
“它不是在附近吗?”
商良、青青、翠翠听了没有什么,但王向湖、侯方和江家兄弟听了,却感到惊奇、来回四五十里,还要翻山越岭跨涧穿林,奠长老在片刻就走过来回了,那不是会飞么?怪不得江湖上人称没影子怪丐了。
青青问:“老叫化,你哪里有银两买这两坛酒呀?”
翠翠说:“这还用问吗?八成是偷的。”
莫长老嚷起来:“喂喂!你怎么败坏了我老叫化的声誉?我老叫化还偷东西吗?”
“不暗偷,那就是明抢了。”
“那罪不更重?你是不是想我老叫化蹲班房?”
青青笑问:“那你怎来的银两?”
“你听说过叫化会用银子买酒的么?”
“那你怎么弄来的?”
“当然是讨的呀!”
翠翠笑着:“那这人不是神志失常,准是个白痴,才让你讨到了这两坛好酒。”
“你懂什么?北碚有位老财主今日办大喜事,这样的酒,他摆上了几十坛请客。我老叫化向他讨两坛酒还不容易?”
“好呀!等会我们也去那老财家讨讨。”
商良、王向湖、侯方等人都是老江湖,也了解莫长老的为人,大家都心照不宣,别说北碚那老财家中的酒,就是皇宫深院的御酒,老叫化要想去弄来,几乎如探囊取物一样轻易。商良说:“管老叫化怎么弄来都好,来!我们大家再喝—碗。”
翠翠问:“爹!你今日喝了几碗酒了?”
商良却故意装糊涂,问大家:“我们喝了几碗酒了?好像我们才开始喝的吧,对不对?”
众人笑起来:“对对,我们是才喝的嘛!”
翠翠还想说,青青拉着她说:“算了!你问不是白问了吗?今天就让爹多喝吧!”
商良笑着:“还是青儿好!”
翠翠扬脸问:“那么是我不好了?”
“你,也好啊!”商良向众人眨眨眼睛,大家又忍不住的笑起来。
青青况:“小翠,你别再说了!越说就越糊涂。来!我们赶快吃完饭后,去看看豹兄弟和钟离堂主去。”
翠翠也笑道:“是啊!我怎么这般的傻?一个老叫化,一个爹,还有什么王大伯、侯叔叔,他们全是一伙的,走!我们到后舱去。”
她们的身后,又是一阵笑声。老叫化说:“两个小娃娃走了,我们更可以开怀畅饮。来!我老叫化先来三大碗。”
商良说:“老叫化,我想问你一个人。”
“什么人?”
“你老哥哥走南闯北,知道奇人异士不少,有没有见过武林中有位使剑的高手,—直隐居在深山老林中,不大在江湖上走动。”
“有,有啊!怎么没有?”
“谁?”
“慕容小燕这丫头。”
“她?”
“她最近不是一直隐居在孟英山的紫竹丛中么?”
“老叫化,你别给我打哈哈,她还需要我来问吗?我是问别的人。”
“那么,就是黑箭澹台武。”
“他何曾一直隐居在深山老林呢?”
“喂!你问的使剑高手,算不算九大门派的掌门人?”
“当然不算。”
莫长老不由得沉思自语:“使剑高手,又一直隐居在深山老林中?江南的公孙世家、塞北的夏侯世家、湖广的甘氏后裔,他们都是—等的使剑高手,可没有隐居在深山老林中啊!那么,武林中还有谁是出色的使剑高手呀?”
王向湖问:“会不会是玉罗刹的丈夫时不遇时大侠?他自从在峨嵋金顶杀了上灵之后,夫妇两人,双双隐居在神农架上。”
商良说:“不是他。”
莫长老望着商良,问:“你见过这人吗?”
“见过,就是不知道他的姓名。”
“这人怎样?”
“皓首白发,目光敏锐,面目和善,一双手柔软、灵活而有力,就是身段,也几乎是柔软如豹。”
王向湖问:“这人现在哪里?”
“请原谅,我不能说出他的隐居处:”
莫长老猛然—拍腿:“我老叫化想起了!”
众人急问:“谁?”
“只有他,才符合你商老弟所说的一切情形。他曾与慕容小燕激战近二百回合才败。”
商良说:“老叫化,你快说出来好不好?”
“雾中楼的第—号杀手千幻剑手!”
莫长老话刚—落,众人全惊震了!雾中楼,是江湖上第—个神秘的杀手集团,所有雾中楼的杀手,个个剑法精奇,都是武林中一流的使剑高手,而在所有杀手之中,千幻剑手最令人可怕了?凡是他亲自出手杀人,没有不成功的。
千幻剑手,真是名如其人,剑术端的千变万化,出神入化。论剑术,他并不输给黑箭,是在黑箭之上,自从他在玉叠山二王庙激战—百八十多回合,败在九幽小怪慕容小燕的剑下后,便销声匿迹(详情见拙作《神州传奇》),不见他重现江湖。以后雾中楼主公孙良在青城山为—刀红杀了后,整个雾中楼也瓦解星散。这个可怕而神秘的杀手集团,存在了近百年,它的出现和消失,同样的神秘。从此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雾中楼的杀手出现。
所以商良、王向湖,侯方这些上了年纪的人,一听莫长老说是雾中楼的第—号杀手千幻剑,又怎能不变色惊震?
半晌,商良才问:“是千幻剑?”
“不是他,我老叫化想不出其他有名的使剑高手了。”
商良心想:难道无名老人就是千幻剑手?要是真的,那不叮怕?我们什么人不去求医的,偏跑去求这冷血杀手医治,那不闯进了老虎的嘴巴里?不禁问:“老哥哥,这千幻剑为人怎样?可不可怕?”
“作为—个江湖杀手来说,可以说冷面冷心,绝没什么亲戚朋友可言。他们的宗旨是认钱不认人,怎不可怕?但千幻剑,以慕容小燕这丫头的眼光看来,却是一个守信用和诺言的正直人。他答应过的事,绝对遵守,不是阴险奸猾的伪君子,我老叫化在十多年前,在神农架上偶然碰上了他,他再也不是一个杀手了,而是—位隐者。”
王向湖问:“老叫化,他没有与你交过手?”
莫长老说:“他是一个杀手时!就不大无缘无故的与人交锋,更不会无缘无故的乱杀人。他当时不是杀手了,更不会无故的与人交锋,他与我老叫化交手干嘛!”
商良—听,便放心下来、暗想:就算无名老人真的是千幻剑,他答应医治豹兄弟和钟离堂主,就—定不会暗算他们了。何况无名老人是不是千幻剑,仍不敢肯定。但是,从隐居的神秘,以铜钱为接头的方法,又似乎是江湖杀手的神秘作风。
莫长老见他沉思不语,问:“商老弟,你在哪里见到他了?”
商良不想让多人知道,掩饰地说:“我也是有一次偶然碰上了他,感到他与一般隐者不同,身手不凡,显然是位使剑高手,所以才动问你老叫化。来,我们喝酒!”
酒后饭罢,莫长老站起身来:“各位,我老叫化要到别处向人讨吃了,不奉陪啦!”
商良愣了愣:“老叫化,你怎么就走?”
“我不走,你养我老叫化一世么?”
“这一点,我自问还可以养得起。”
“算了!我老叫化却怕见你那观音娘娘和那两个观音兵呢。”
“老叫化,你总不会跑来和我们喝喝酒就走了吧?”
“你说呢,我老叫化干嘛跑来?”
“我可不知道。”
“你那观音娘娘神通广大,她准会算出我老叫化干嘛又跑来了,你去问问她吧。”
青青和翠翠一看从后舱跑了出来,说:“老叫化,你先别走,我们可有话问你。”
“你们要问我老叫化什么?”
翠翠问:“我们的紫衣姐姐现在怎样?”
“我老叫化可不知道啊!”
青青说:“她去昆明,你不是一路上保护着她吗?怎么不知道了?”
“她武功那么好,用得着我老叫化保护吗?她保护我老叫化还差不多。”
“老叫化,你别尽打哈哈,紫衣姐姐现在怎样了?”
“大概现在她回去梵净山了吧!”
青青问:“你没跟她在—块吗?”
“跟啊!她找到了她所要找到的人,再也不管我老叫化的酒和饭了!我没办法,只好又叫处向人讨吃了。”
翠翠问:“紫衣姐姐找什么人呀?”
“神医余大夫。”
翠翠和青青感到意外:“找神医余大夫?”
“是啊!”
“紫衣姐姐找神医余大夫干什么?”
“我老叫化怎么知道。何况梵净山庄的事,也不想外人知道。她没说,我老叫化也不敢多问。不过,你们放心,她和余大夫两人都回到梵净山庄了。”
青青和翠翠都想:紫衣姐姐找神医干什么呢?莫非梵净山庄的掌门人病了,特意打发紫衣姐姐到云南找神医?
莫长老问:“你们还有什么话问我老叫化?没有,我走啦!”
青青问:“你不去看看我豹兄弟吗?”
“不用了!他虽然受重伤,但死不了。我老叫化也可放心走了!”莫长老说完,人便离船往岸上跃去,一转眼就消失在树木丛中。
青青说:“这老叫化也真是,怎么说走就走的?”
商良说:“看来老叫化这次来,一是来看看豹兄弟的伤;二吗,恐怕是来保护我们和伤者,怕我们在半途上出事。现在我们平安到达,他当然走了,”
王向湖说:“极可能是这样!不然,这位武林奇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跑了来。”
众人听了,不由得点头。过了一会,青青问翠翠:“你说无名老人派人来,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人来的?”
翠翠朝岸上望去,也疑心了,问商良:“爹爹!他不会在骗我们吗?”
“不会吧,他骗我们干什么?”
“那怎么不见人来?”
“我们再等等看,别心急。”
商良心想:要是无名老人真的是千幻剑,信守诺言,一定会派人来,如若不是,他也没有必要这样,—口拒绝不就行了?同时也不会将陈少白留下来。
翠翠说:“好!再等—会,再不见人来,我再去找他。惹得我火了,我—把火烧掉了他的老窝。”
商良说:“你千万别乱来!”
“谁叫他哄骗我们呀!”
青青说:“小翠,我们再等一会吧,说不定那无名老人—时间找不到人哩!或者来人在途中有些事情要办。”
正听谓等人嫌久。等吃嫌丑。翠翠又等了—个时辰,便心燥不安了。江波在船头突然说:“看!岸上山坳的小道上,来了两乘轿兜,是不是来接人的?”
商良、青青和翠翠都急往岸上看去。不错,是来了两乘轿兜,可是轿兜上却躺坐着—男一女两个人,显然不是无名老人打发来的人了。他们是山中的—般轿夫,坐在轿兜上的—男—女,大概是善男信女,进山到什么寺院去烧香拜佛,还神许愿,走累了,才雇请两乘轿兜回来?
这里称轿兜,而不叫轿子。因为四川的轿子,不同各地轿子,它只是二根长竹,穿在—块厚厚的布上,四周上下,全无遮挡,仿佛抬伤病人的担架一样。但它又与担架不同,既可坐着,也可躺着,无人坐着,可以收卷起来,由一人扛着走就行了,这大概是四川的山地多,上岭下坡陡斜,要是和其他地方的轿子一样,就非常不方便了。有的地方,根本就无法通行。所以四川才出现了这样的轿子,一般人称为轿兜。
这两乘轿兜,来到江岸,果然是上了另—条船上。这带江岸,泊了不少的船只,大多是一些善男信女,雇船来缙云山各寺院进香的有钱人家。有的当天离开,有的隔夜才走。
翠翠见两乘轿上了人家的船,更撩起了她一把火,说:“爹!我们不等了,我叫那两乘轿抬人走。”
青青说:“要是无名老人派人来不见我们怎么办?”
商良说:“是啊!叫这两乘轿,恐怕他们到不了那幽谷。”
翠翠说:“我们要等到天黑吗?”
谁知这两乘轿下了人后,却转上他们的船上兜生意,一个黑脸的轿夫问:“大爷!你们有没有人进山的?”
青青望商良,希望他拿主意。而翠翠一下眼亮了,因为这间话的轿夫,手里正拿着半枚铜钱。那么说,这四名轿夫,正足无名老人打发来的。翠翠笑了笑:“你们很会做生意啊!来这里,也不白跑一趟。”说着,也从袖袋里掏出那半枚铜钱,抛给了轿夫,反问,“你看,我们去不去?”
那轿夫看了看,一笑:“我们接对人了!”
商良却暗暗打量着这四位轿夫,都是—色健壮的汉子,山里人装束,头上扎了一块白布,束腰,卷起裤脚,足穿草履,问:“你们怎么到现在才到?”
依然是黑脸的轿夫说:“山路可不好走啊!大爷,人在哪里?”显然,这黑脸的轿夫,是四位轿夫的带头人。
青青问:“就走吗?四位不歇会儿?”
商良说:“是啊!四位远道来辛苦了,歇会儿,我们有茶有酒,你们想喝什么都行。”
翠翠说:“我们的酒,可是好酒啊!泸州老窖大曲。”
四名轿夫听说有这么上等的好酒,都咧开嘴笑了。黑脸说:“我们多谢大爷和少爷们了!”
商良说:“各位别客气,一齐坐下来,我陪大家喝。”
翠翠叫起来:“爹!你……”
商良嘻嘻笑着:“人家上船来,也是我们的客人啊!主人不陪同喝酒行吗?”
青青拉着翠翠:“就让爹喝吧!”
翠翠说:“爹喝的酒还不够多吗?醉倒了怎么办?”
“我不会醉的。”商良转对四位轿夫说,“各位别见怪,我这小子,就是怕我喝醉了。你们看,我会喝醉吗?”他眨眨眼,“不会吧?”四位轿夫笑起来:“大爷,你人很好啊!”
商良又对王向湖说:“船家,烦你炒两样下酒的小菜来!”
王向湖说:“好!大爷,那你与各位大哥先喝酒,菜等会就上。”
青青拉了翠翠就走:“小翠,有爹在这里行了,我们进去打点下行装,准备上路。”
翠翠只好随青青进后舱,说:“看来,我们没法禁得了爹不喝酒。”
青青说:“只有妈来,才禁得了他。”
“我看妈来,也禁不了。他花样百出,喝酒的借口多极了!”
豹儿看见她们进来,问:“他们来了?”
“来了!爹在前舱跟他们喝酒哩!”
豹儿笑了笑:“那没有什么。”
翠翠说:“没什么?我看你跟他是一路的,早晚会掉进了酒坛里。喂!你想干什么?”她见豹儿要坐起来。
豹儿说:“人家来了,我不出去吗?”
“你也要出去喝酒?”
“不!我是说,我出去坐轿子。”
青青说:“别忙,他们恐怕有好一阵喝酒吃菜的。”
翠翠说:“你不能动,要出去,我们会抬着你出去,你躺着好了。”
青青和翠翠收拾行装和带上一些必要的东西。豹儿不安的说:“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翠翠说:“什么麻烦不麻烦,但愿你的伤好了!我们就放心啦!”
青青却说:“豹兄弟,别忘了,你可是我们的少爷啊!怎这么客气?”
豹儿说:“我才不是你们的什么少爷,我可将你们当亲人看。以后,我也会伺候你们。”
翠翠问:“你说什么?想我们也受伤吗?”
豹儿愕然:“我怎么想你们受伤呀?”
“那我们用得着你来伺候吗?”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以后要报答你们。”
“谁知道你以后会怎样啊!”
“不!我一定会的。”
青青和翠翠收拾好后,前舱的人酒也喝够了。商良高声问:“青儿、翠儿,你们准备好了没有?可以动身啦!”
青青应着:“爹!好了!”
“好了!就扶豹儿兄弟和钟离堂主出来吧!”
“是!”
首先江家兄弟用一块床板小心翼翼将钟离羽抬出前舱。钟离羽几乎全身上下都包扎着,只露出了—张脸。两个轿夫和江家兄弟又小心抱着钟离羽到架好了的轿兜上。然后是青青、翠翠抬着豹儿出来。也有两名轿夫过来扶着豹儿上轿兜。豹儿虽然是剑中要害,但伤势却没有钟离羽那么严重。钟离羽不但浑身是伤,手足的骨头都几乎断碎了!
黑脸轿夫问商良:“大爷,可以动身吧?”
“行啊!”商良对王向湖说:“船家,我们算是分手啦!”
王向湖愕然:“你们不回来了?”
商良说:“对不起,只好让你这条船空回重庆啦!要不,你在这里也可以招几个客人回重庆。”
青青说:“王大伯,愿我们后会有期!”
不知怎样,王向湖与他们十多天的相处,共过患难生死,建立了难以分割的感情。尽管王向湖老于江湖,生离死别见得多了,一旦分别,总有点难分难舍。但人生相处,又怎能长久在—起的?他只微叹一声:“那各位保重了!”
王向湖、侯方和江家兄弟在船头上目送商良等人上岸,直到他们在山坳小道上消失了,才怏怏地转回船舱。船舱一下空得多了!王向湖说:“我们也开船走吧!”
江波正想拔锚,蓦然间,一条人影闪身上船来。江波定了定神,—看惊愕了:“是你老人家!?”
上船的不是别人,而是去而又回的老叫化莫长老。王向湖和侯方也惊喜,愕然:“老人家,你没有走?”
莫长老笑嘻嘻地说:“船老大,这山里的人穷得很,我老叫化四处讨不到吃的,只好又转回来向你们要吃的啦!商老弟那两坛酒还没有喝光吧?”
王向湖笑了笑:“所剩下的也不多了!”
莫长老愕然:“这跑买卖的商老弟喝了这么多?不怕胀死了!?”
“他不是一个人喝,还有四位善喝酒的轿夫一块喝。”
莫长老无可奈何的说:“那也好,有一点也胜过无。要不,我老叫化又要去北碚那老财家里,厚着老脸皮讨酒喝了。”
“老叫化,你是不是要搭我的船去重庆还是到别的地方?”
“我老叫化可没钱搭船。”
“我就算行善,免费。”
“不!我老叫化可不想去别的地方,还是在这里好!我也劝你这船也别开走了!”
王向湖愕异:“为什么?前面有危险?”
“前面并没有危险,只怕商老弟他们转回头,就没办法寻找你们!”
王向湖惊讶:“他们会回来找我?”
“快的明天,迟则三天,准会跑到这江边找你。”
“真的!”
“你听我老叫化的话准没有错。”
“你老这么说,我就在这里等他们三天。”
“可是你碰上了他们,恐怕去不了湖广的洞庭湖啦!”
王向湖不由得望望侯方。因为侯方急着要去洞庭湖看看他的家小。不去,怎么办?侯方说:“王大哥,别担心,我迟个把月去也是一样。”
莫氏老说:“我看候老弟也别去.洞庭湖了,去了也没用。”
侯方顿时变色:“老前辈,在下家小……”他本想问我家小是否遭到了不幸,但害怕说出来。
“哎!你别胡思乱想,你家小一点事也没有。”
侯方又转忧为喜:“真的?”
“因为我知道,霍女侠已请求丐帮的金帮主,派人将你的家小接去君山了,他们平安得很,所以你不必担心。”
侯方激动地说:“霍副总堂主对我太好了!今后我侯方不知怎么报答她。”
“她却感激你救了她和钟离堂主哩!”
“这不关在下的事,这是商大侠夫妇和豹小秧他们的功劳。”
“没有你带路,恐怕也不易救出。”
王向湖问:“这事,怎么你都知道了?”
“我老叫化跟随金帮主同来重庆,见到了商老弟的那位观音,怎么不知道?”
王向湖这才知道,这位武林宿老,为什么上次突然上船抢酒喝,而船上众人的事情他也知道得清清楚楚。原来,他先见到薛红梅女侠和霍副总堂主。看来是薛女侠和霍女侠委托他前来照顾豹小侠和钟离堂主了。便问:“金帮主也到了重庆?”“重庆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已震动武林,金帮主怎么不赶来看看?连两个九幽小怪,也重出江湖啦!”
“九幽小怪也出动了?”
“这是他们种下的祸根,他们不出来行吗?不出来,我老叫化要去踩他们的老窝,看他们出不出来呀。”
王向湖说:“这—下,中原武林有救了!”
“所以呀,你这条蛟龙,恐怕再也不能安稳地过着水上生涯啦!迟早会卷进这一场武林中的大搏斗中去。”
王向湖说:“要是各位用得着找王某人,我王某将义无反顾。”
侯方说:“王大哥,小弟永远跟着你。”
“哎!不过你们现在先别冒出来,仍然以船家面目,在四川一带水上谋生计好了!别让人知道。”
“好!我们听你老吩咐。”
“这三天,你们有什么事要我老叫化帮手的,比如买米买菜呀,我老叫化撑船不行,跑跑腿还可以、”
王向湖笑着:“这些小事,怎用得你老动手的?我们干行了。”
“我老叫化可不愿白吃饭啊!”
“对不起,这几天,你只好白吃饭了。我们船上,可没有事你干。”
再说,商良、青青和翠翠护送豹儿、钟离堂主前去幽谷。这四名轿夫,似乎登山越岭如走平地。一前—后,搭配得极好。躺卧在轿上的伤者几乎没受簸动,而且脚步极快。要是青青、翠翠不暗展轻功,就要小跑步才跟得上他们了!
商良看得又暗暗惊讶!要是无名老人是千幻剑手,这四位健壮而身手敏捷的轿夫,恐怕是过去的雾中楼杀手了!但愿他们不重操旧业,那是江湖上的幸事。
不用半个时辰,他们抄小径便来到了那深山幽谷中。就是在那险峻的幽谷山道上,四名轿夫也如走康庄大道似的,仍然奔走如飞。就是在一般武林高手,也不可能办到。他们抬着人,跨溪越涧,没当一回事,连青青和翠翠这两个自称为江湖小杀手的,也自叹不如。四名轿夫如此,那无名老人的武功,便可想而知了。
转眼,他们便到了无名老人的茅舍门前。陈少白早巳在柴门口迎接他们,欣喜地说:“你们来了!”
商良说:“来了!你那世伯呢?”
“他上山采两种灵药还没回来。”
商良怔了怔:“他今天回不回来?”
“回来,回来!豹小侠和钟离堂主治伤疗养的房间已准备好了。就是商大侠和两位小侠所住的房间,在下都安置妥当。”
“陈老弟,辛苦你了!”
“不不,这是在下应识做的。”
翠翠问:“陈少侠,你怎么知道我们三个人陪同来?不准多—个来或少一个吗?”
“是世伯说有三个人来,叫在下准备的。”
“哦!你世伯怎么知道了?”
“是这样,在下将船上所有人的情况都向他说了。他听了后,便猜测你们—定有三个人陪同前来,就是商大侠和两位小侠。”
翠翠不由得和商良相视一眼,暗想:要是这样,这无名老人非常有预见性了!而且判断准确,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豹儿和钟离堂主安顿好后,四名轿夫便告辞而去。陈少白好像是这里的主人一样,与小童又安排了商良和青青、翠翠所住地方。
茅舍—共三幢,都分前厅和后院,互相之间有走廊相连,另有一间药库和厨房。
三幢茅舍,一间是主人住的,有卧室、书房和炼丹室;一间是打杂工人所住;另一间,便是病房和来宾所住的地方了。
青青、翠翠和豹儿、钟离堂上等,安置在这幢茅舍的后院住下。豹儿和钟离堂主共住一间大房,青青与翠翠住大房对面的—间小房。商良和陈少白住前厅,他们分别各住一间房间。前厅和后院,中间相隔—个天井。好像这茅舍的一切,都是专为商良等人安排好的—样。商良、青青和翠翠看了,都暗暗称奇。
无名老人好像算准了时间—样,当商良等人安置妥当后不久,便同另一位采药的童子回来了。这位药童,与看守茅舍的童子年龄相仿,生得聪明伶俐。
商良、青青、翠翠在陈少白的陪同下,前去拜访无名老人。无名老人含笑地迎接他们,分宾主坐下。童子奉上茶后,商良说:“在下等冒昧请求,蒙前辈垂恩,肯为医治,实在不胜感激!”
无名老人笑着:“商大侠何必这般客气,老朽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还请各位见谅!”
“哪里,哪里,前辈客气了!”
无名老人又说:“至于伤者这伤,老朽久已生疏此道,将尽力而为就是。只要不是中毒和内脏震碎震伤,老朽自问还可以医治好的。”
“那麻烦前辈了!”
“我们现在就去看看伤者之伤如何?”
商良说:“前辈刚采药回来,休息一下再去也不迟。”
无名老人说:“不用了!我们走吧!”
“前辈请!”
无名老人带了两个童子,前来察看豹儿和钟离堂主的伤。无名老人一下看见了豹儿,目光顿时露出了惊异、讶然之神情,问商良:“这位小哥,就是你们所说的点苍派少掌门了?”
商良也一下注意了无名老人目光惊讶之色。心想:他是闻豹儿之名还是其他原因?便立刻说:“是!”
无名老人又看看钟离羽,说:“这位是钟离堂主,老朽曾在重庆见过。”
钟离羽愕然:“前辈见过在下?”
无名老人点点头:“老朽有幸见过堂主一面。”
“可是在下好像没看见过前辈的。”
“老朽只不过是个山野主人,堂主就是见了又怎会认识?你别动,让老朽先看看你身上的伤。”
无名老人检查了钟离羽浑身上下的伤后,又诊了钟离羽手腕上的脉搏,皱眉问:“谁这么歹狠,将堂主打成这样了?”
钟离羽恨恨地说:“叛贼胡崃。”
陈少白在旁担心问:“世伯,钟离兄的伤能医治好吗?”
无名老人说:“医是能医治好,恐怕要在这里躺半年。就是医好了,恐怕也难以恢复以往的功力。”
陈少白一怔:“钟离兄的武功将全废?”
“武功并没废,只是功力不如以前而已。奇儿,你速去叫蒋婶将今日所采摘的药物丢到大锅里熬水,然后为钟离堂主洗涤全身伤处,再敷上金续胶。”
看守茅舍的童了应了一声,立刻出去了。
无名老人又对采药童子说:“异儿,你喂堂主服下十颗黑丹。”
“是!师父。”
原来这两名童子,一叫奇儿,一叫异儿。异儿立刻从自己所携带的药箱中取了一个药瓶,倒出了十颗如绿豆般大的黑丹,用清水一一给钟离堂主服下。
无名老人便去诊视豹儿的伤势。他先看了看豹儿身上近十处的剑伤,疑惑地说:“此人剑精奇,怎么全都走偏了,没刺中要害?”
青青惊讶地问:“老前辈,你怎看出那人剑法精奇呀?”
无名老人一笑:“老朽医治人多,略知一些剑术刀法。”
商良暗想:无名老人要是千幻剑手,又怎么看不出来?翠翠却问:“那人剑法怎么精奇法?”
无名老人说:“他剑出的部位和角度,都是人们所意料不到的,要刺的又是人身上要害部位和奇经要穴,不知怎么全走偏了!要是给他刺中,这位少掌门,不死也会成残废。”
青青和翠翠听了,不由骇然相视。这黑衣青年剑手,好可怕的剑法。下次遇上,真要远远避开才是。
无名老人最后看豹儿左胸上的剑伤,又摇摇头:“这剑虽刺中,仍偏了—点。”这无名老人,在看豹儿的剑伤,好像在评论黑衣青年剑手的剑法似的。
青青问:“老前辈,他没危险吧?”
“只有这一处危险,其他的都是皮肉之伤,没伤筋骨,容易治好。”无名老人揭下了豹儿胸口上的膏药,嗅了嗅,转头向南良问,“这可是山西龙门薛家的‘一贴灵’膏药吧?”
商良笑了笑说:“是!”
“—贴灵是不错,现在这膏药的药力已过,没有用了!”
翠翠担心的问:“那怎么办?”
“老朽的药,也不在山西龙门薛家的‘一贴灵’之下,你们放心。”无名老人又为豹儿诊脉,突然间,面露惊奇之色,问豹儿:“少掌门,你练的是哪—门的内功?可不是点苍派的内功啊!”
豹儿茫然:“我,我不知道。”
翠翠惊问:“他怎样了?”
无名老人对翠翠说:“他没怎样,只是他体内有一股与众人不同的极为深厚的真气。老朽明白了,那人剑法精奇而走偏,完全是他体内这一股真气震偏震歪了而刺不中。不过,那人的内力也极为深厚,虽走偏,也划伤了他的皮肉。—般内力不深厚的高手,凭小哥体内这股不寻常的真气,又何止震偏,连剑也震飞了!老朽也明白,为什么他能惊走了黑箭。”
青青和翠翠听了惊喜异常,而商良听了,心中更雪亮。这无名老人,何止是能医治骨肉之伤的隐者,简直是位武学大师,深晓各门各派的武功,他不是神秘雾中楼的第一号杀手千幻剑又是谁?想不到他却隐居在这里!
无名老人对异儿说:“你将—些金创散洒在他胸口的剑伤处,然后包扎。他的其他伤口,叫奇儿用药水洗涤—下就行了。”
“是!师父。”
翠翠问:“他不用服药么?”
无名老人说:“其实他根本就不用服什么药,也不用什么医治。老朽这样做,只不过加速他早日复原而已。他顶多七八天,便能恢复如常,可以在江湖上走动了。”
商良问:“前辈,为什么他不用服药医治?”
无名老人说:“因为老朽在诊断时,发现他不但有一股不寻常的真气,体内更有一种能自创医疗自己的奇功异能。你们根本就不必送他来这里,只要找—处清静的地方,让他休养一两个月,他也会自然痊愈。来这里,老朽不过加速他恢复而已,缩短了一头半个月。”
商良听了更是暗暗点头,这同自己和老叫化的看法相吻合,便说:“前辈能使他在七八天完全恢复,也足见前辈的医术精湛了!晚辈有些事,想向前辈请教,不知可否?”
无名老人—笑:“老朽有些事也想问问商大侠。”
“那太好了!我们是不是找—处地方聊聊?”
无名老人看看天色,说:“天色不早,你们几日路途辛苦,先休息下,晚饭之后,老朽在书房备酒,与阁下在灯下长谈如何?”
“好!在下准时到达。”
“那老朽在书房恭候商大侠了!”
无名老人在异儿给豹儿敷药包扎好后,便与异儿一同离开。
翠翠问:“爹!你与无名老人谈什么呀?”
“哎!这是大人们的事,你们别问。你俩好生照看豹兄弟和钟离堂主才是。”
陈少白说:“两位小侠先休息,豹小侠和钟离兄由在下照看就可以了。”
青青说:“我们怎能麻烦陈少侠你的,照看他是我们分内之事。”
陈少白说:“可是,钟离兄可是在下的生死朋友。”
商良说:“你们别争,大家轮流看顾,我也算一个。”
青青说:“爹!这事你就别操心啦!”
“别忘了!妈叫你们练的功,可得抓紧时间练。那些心法,你们在船上背熟了没有?”
“爹!我们记熟啦!”
“这里四周幽静,是你们练功的最好地方。别看我平日嘻嘻哈哈,对这事,我可半点也不嘻嘻哈哈的。总之,你们别想偷懒。”
“哎!谁偷懒了?”
“好!明天夜里,我要检查你们。到时,我看不顺眼,别怪我的量天尺打在你们身上。”
“你不怕打伤了我们吗?”
“打伤了也是活该。”
陈少白笑着说:“不怕,伤了有我世伯给你们医治。”
翠翠叫起来:“哎!你这不是唆使我爹重重敲打我们吗?”
商良笑着:“不错!不错!我却忘了有无名老人在,那我可重重敲打了!”
青青说:“我们不偷懒,爹怎会打我们?”
“噢!谁知爹什么不顺眼的?”
商良又眨眨眼:“不过,你们让我多喝几碗酒,就什么也顺眼了!”
众人都笑起来,连不大爱笑的钟离羽也笑了。
是夜,月华初升,幽谷里更是格外的幽静。商良依时来到了无名老人的书房中,无名老人果然在灯下备了名酒美点接待商良。
无名老人说:“老朽知道商大侠素好酒,特备下了竹叶青。”
商良大喜:“我老婆家乡的名酒竹叶青?”
“商大侠试试看是不是?”
“好!我试下。”商良呷了一口,品味着,“不错不错!的确是山西的竹叶青,知道前辈有这么好的酒,我早该跑来了!”
“商大侠,你今天上午,不是已光临过寒舍么?”
商良愕了愕:“前辈!你知道了?”
无名老人一笑:“薛家的魔影神掌,独步武林,老朽有幸,能亲眼目睹。”
半响,商良说:“前辈尊姓大名,能否见教?”
“没影子那老叫化没对你说过老朽么?”
商良大惊:“前辈就是那——”
无名老人微叹一声:“老朽埋名荒山幽谷十多年,全叫这老叫化道破了!不过你放心,老朽再也不会去杀人了!恐怕今后,老朽也不会在此幽谷了。”
商良带歉意的说:“前辈,你放心,在下对前辈的隐居处,并没有向任何人说出去。”
无名老人说:“江湖游侠的为人,老朽难道不知道么!重义守信,游荡江湖。要是老朽不了解,恐怕商大侠今日上午就出不了幽谷!”
商良心下悚然:“多谢前辈信任在下。”
“没影子老叫化,跟你是一类的人物,而且他比你还更早见到了老朽。”
“他几时见到了前辈?”
“两年前。”
“神农架?”
“不!也在这幽谷中。”
“他,他为什么要骗在下?”
“老朽不是说,他跟你是一类的人么?而且今天下午,他又来了一次,原因是你向他打听老朽,问老朽是不是你所要寻找求医之人。”
商良释然:“这个老叫化,在下算佩服他了。真个是守口如瓶,还对在下装聋扮哑。”
“不过这样,老朽不能再在这里了!”
“前辈不相信在下等人?”
“世上就没有什么不透风的墙。住了这么久,老朽也该换下环境了。”
“其实前辈就不必迁去其他地方。在下看这里很好啊!”
“这事我们不必再说了,老朽想问下,点苍派少掌门为人如何?”
“他为人很不错啊!忠厚、老实、心地极好。”
“不错!老朽也看出来,而且还没有什么江湖经历。可是,他真的是点苍派的少掌门人吗?”
商良—怔:“前辈怎么这般问?”
“你看不出么?”
商良愕了半晌,才问:“他是假的?”
“老朽先时也分辨不出他是真是假,但诊了他的脉后,他所学的内功,才完全肯定他是假的了!”
“前辈看见过真的少掌门了?”
“一年前,老朽在玉尖峰下的悬岩深涧,曾救起了一位九死一生的少年,至今才好,他也称自己是点苍派的少掌门人。而且不论面容、神态、身材,都跟你们带来的一模一样。”
商良惊奇:“真的?”
“初时,老朽见你们带来的人,也一时弄不清楚了,不知是老朽所救的少年是假的,还是你们所带来的人是冒充的。但诊过脉后,老朽才肯定,你们带来的人是假的,而老朽所救下的少年,才是真的。而且他的内功、剑法,也的确是点苍一派的内功、剑法。”
“前辈,那这人现在哪里?”
无名老;人一笑:“苞儿,你可以出来了!”
突然,从书房的内室中走出一位少年来。商良在灯光下一看,一时眼都定了,嘴巴也哑了。这个少年,真的跟豹兄弟一模—样,半点也分辨不出来。要不是豹儿受伤仍躺在床上和老人事先说明,商良简直以为豹兄弟怎么打这里走出来了!
无名老人对他说:“苞儿,这是江湖游侠商良商大侠,你快来见见。”
苞儿有礼貌地向商良一揖说:“晚辈拜见商大侠。”
商良又怔住了,说话的神态和声音,也跟豹儿一模一样。连忙回礼说:“不敢,不敢!少掌门请坐。”又擦擦下自己的眼睛。他疑心自己眼花看错了人,在灯下又重新上下打量了这少年,疑惑地问:“你不会是从床上爬起来,跟前辈来捉弄我的吧?”
苞儿说:“晚辈不敢捉弄商大侠。”
“你没有跟我在一起?”
“没有啊!晚辈是第一次才见到商大侠。”
“不行,你跟我一块到病房中看看。因为我怕给人捉弄了!”
无名老人笑着:“你不相信是另一个人?”
“前辈,对不起,我商某人在江湖上给人骗怕了,谁知道前辈是不是串同豹兄弟来捉弄我!”
无名老人欢笑:“江湖游侠果然为人诙谐,说话有趣。你这一去,不怕影响了你那豹兄弟的治伤,令他激动而增加伤情?”
“不,不!那让我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才行。”
“苞儿,你挽起衣袖、裤脚让商大侠看看有没有伤。”
“是!爷爷。”
苞儿挽起衣袖、裤脚。商良认真看了一下,的确没有什么剑伤,这才相信真的是另外一个人,而不是豹兄弟。说:“这真叫人难以相信了!”
无名老人说:“商大侠,是不是请你那两位女儿也来认一下就更清楚了?”
“对对,我去叫她们来看看。”
“何必商大侠自己去,老朽打发一个人去请她们来就行了,我们在—块饮酒不更好?”
“这更好啦!”
无名老人朝外面叫声:“奇儿,你去请两位小侠来这里一下。”
“是!师父。”外面的奇儿应声而去。
无名老人说:“商大侠,我们饮酒。苞儿,你也坐—卜,陪商大侠饮儿杯。”
“好的,爷爷。”
商良又好奇问:“前辈,他怎么叫你为爷爷而不称师父?”
无名老人反问:“那两位小侠怎么又称你为父亲了?”
商良失声笑起来:“看来,我跟前辈一样,都意外拾到了宝贝。”
苞儿在旁说:“我可不是宝贝,我几乎是一具尸体,是爷爷花尽了大半年的心血,才将我从阎王殿里抢了回来。”
无名老人说:“苞儿,这些事不必向别人说了!来,我们喝酒。”
商良想不到一个六亲不认的第一号冷血杀手,居然会有救人之心,而且还恢复了人性,收一位名门正派的少掌门为孙儿,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这不能不是武林中的一件奇事。世上往往有些事物不是—成不变的,有的人,从好而变坏;有的人,由坏而变好。但从好变坏的人多,而且也容易;由坏变好,那就非常的难得了!怪不得有这么一句俗语:“浪子回头金不换。”以往的黑箭之一的上官飞是这样,而现在的冷血杀手千幻剑也是这样。一个人的人生道路怎么走,除了家庭、社会、朋友、敌人的影响之外,更主要的还是靠自己。
青青和翠翠应召而来。商良一见她们便站起身说:“青儿、翠儿,我介绍一位小兄弟给你们认识。”他指着苞儿,“你们看,这个是谁?”
青青和翠翠在灯下一见苞儿,惊愕的情景不下于商良半晌,青青声音带颤抖的问:“你、你、你是少爷!?”
翠翠问:“你是不是万里苞?”
其实,她们的心中,早已认出眼前的这位少年,就是已经失踪了近一年多的少爷了!但骤然一见之下,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苞儿由于青青和翠翠一身男装,一时也不敢相认,一揖说:“在下正是万里苞,两位是谁?”
青青双目流出了喜悦、激动的泪水,说:“少爷,我是小青啊!你怎么不认得了?”
翠翠却喜忧交织,心想:这个是少爷万里苞,那豹哥哥怎么办?他不是要离开我们了吗?便咬着嘴唇不出声。
苞儿愕了愕:“你是小青姐姐?怎么打扮成男子了?那么,她就是小翠妹妹了?”
青青一下散了头发:“少爷,你再看清楚—点,我是不是小青?”小青忘情得不顾自己是女子身份来。别的人不吃惊,在书房门口奇儿却睁大了眼睛,心想:原来她们是女孩子,怪不得长得那么好看。
苞儿又惊讶问:“你,你们怎么来到了这里?”
原来上午翠翠跟随陈少白来时,苞儿上山采药去了,不在茅舍,不但没看到翠翠,也没见到陈少白,所以不知青青和翠翠会随同到来。他怎么也想不到青青和翠翠会化了男装而下点苍山的。
无名老人因看在陈少白父亲的情份分上,接见了陈少白,但也令他惊愕,有人悄悄在暗中跟踪着陈少白来到了这深山幽谷中。他不动声色的问陈少白何事而来?当陈少白前前后后将事情一一说出来后,他—是撇不开故友儿子的情面;二是这里已给武林人士发觉了,已不成为秘密;三是感到这两位伤者也值得一救,便答应下来。这样,才接见了翠翠……
因为有病人来求医,无名老人吩咐陈少白和奇儿需安排和所做的事外,为了要采集一些刀剑之伤的灵药,所以一吃过饭后,也带着异儿进山采药,同时也去寻找苞儿回来帮手,因为苞儿进山采药,有时往往要隔一两天才回来。
无名老人在一处山崖深林中找到苞儿时,不料没影子莫长老也闪了出来。无名老人一见,略带惊讶:“老叫化,你来找老朽?”
莫长老嘻嘻地笑着:“我老叫化从商老弟口中,已猜出什么‘无名老人’,准是你了!”莫长老一下看见了苞儿,顿时傻了眼,揉揉眼,问:“这位小哥是谁?”
这位小哥到底是何人呢,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