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墨明智来到一处岩洞,看到岩洞里不但有床有被褥,还有粮食和一些生活日常用品。过去,这岩洞四周十多里内没有人烟,而现在,在这岩洞不远的山坳上,出现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只有一对中年夫妇,平日里靠打柴为生。其实这对夫妇,也是武林中的少有高手,他们一直深藏不露。他们是子宁和小魔女打发来这里的,既是子宁的耳日,也是负责看管和打扫藏英洞的得力家人。
子宁带墨明智来这里,目的就是要造就墨明智成为当代武林中的一位奇人,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使自己西归后,也有一个传人。
墨明智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岩洞里的一切。这个岩洞没有他住过的九幽洞那么宽大迷离,更没有他姑姑所住的岩洞那么险峻怪异,但却小巧玲珑,干爽光亮多了,他惊讶地问:“阿公,这岩洞不是有人住吗?他回来了,不怪我们吗?”
子宁笑道:“这岩洞是我住的。除了我和我家人外,别人不会来这里。”
墨明智茫然了:“阿公,这岩洞是你的家吗?”他心中不明白,一个读书人,怎么住岩洞的?
子宁说:“明儿,别再问了。我喜欢游山玩水,这里是有名的南岳衡山中的一个山峰,我往日游衡山,不想去住客栈,便找到了这偏僻荒凉的岩洞住下。好了,你在这里专心读我那本书吧!待学会了我那十字秘诀的运用方法,以后与人交手,就不会一下震断了别人的手脚,顶多将他震飞而已,使他们不敢轻易冒犯你。”
墨明智惊喜:“真的!?那不比我姑姑教我的武功更好?”
子宁也不多说,便督促墨明智学那十字秘诀的运用方法。四个月来,子宁不但将岭南怪老人一身的绝学,也将自己多年的心得,倾囊传授给墨明智。这样一来,使墨明智武功大进,达到了震今烁古的境地。他不但可以挥绸成棍,隔空封人穴位,更可以凌空摄物,身不动,只要暗运真气,便可以将空中飞过的鸟摄取下来,墨明智本身的怪异真气,已浑厚得无法比拟,过去只是不会控制,驾御,运用而已,现在,他学会了武林中绝顶上乘武功—一十字法,从这十个字中,又演变为深奥莫测的种种上乘武功,如摧心掌、无形剑、隔空点穴、凌空飞渡等等。到了这时,他才成力真正驾御自己体内真气的主人,真正能控制自如,运用由心了。同时也像一代奇侠子宁一样,达到了反璞归真的最上乘境地,目光神蕴收敛,任何武林上乘高手,再也看不出他身怀惊人的绝技和一身奇厚的真气了。因为练内功练到了炉火纯青的上乘境地时,一个人的气质、外神都完全收敛了,外表如常人一样,别人怎么也看不出来。
子宁见墨明智在短短的四个月中,便将神功练成,不由暗喜。唯—遗憾的,就是墨明智体内的真气,并不是自己的九阳真气,严格来说,还不算是自己真正的衣钵传人,只是自已的一个门人而已。因为九阳真功,是一种纯阳的内功;而太乙真功,是纯阴的内功。可墨明智所练成的怪异内功,却是阴阳兼并,近乎少林寺“易筋经”的内功,但又没有易筋经内功那么纯和。以武林正派人士来说,墨明智练的是邪派中的最上乘的内功。其实武功一途,根本没有正邪之分。为心术不正的人掌握,就可为非作歹,为害江湖,为正义人士掌握,就可行侠仗义,造福武林。武功分正邪,只是武林人士一种门派的偏见和极不正确肪说法。
再说子宁见墨明智神功初成,可以放心让这个浑小子一个人到江湖上走动了,便说:“明儿,我知道你武功极好,我希望你注重‘武德’两字。”
墨明智愕异:“武德!?什么武德的?”
“武德,就是武林人的道德,千万不可特艺凌人,更不可滥伤无辜。几十年前,武林中以漠北怪丐的武德最好了,他不但不恃艺凌人,滥伤无辜,就是不会武功的人骂他、打他,他也不还手。他的武功又是极好的,举手之间,便可以取人性命。以你来说,你是绝不会去欺负人和无故伤人的。就怕你碰上了一些横蛮不懂武功的人打你骂你,你会忍不住出手的。”
“阿公,那我任他打和骂吗?”
“你最好能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和他讲道理。”
“阿公,万一他不讲道理,把我打伤了怎么办?”
“明儿,以你现在体内的真气,不会武功的人不管怎么打你,也伤不了你的。你可以一走了事,不去理他就是了。”
“好吧,阿公,我以后不理他们就是。”
“当然,对一些为恶又会武功的人,你不但不能任由他们打你,就是见到了他们杀害别人时,你可要去管呵,千万不可不理。”
“阿公,这一点我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呀!”
“对,对。不过,对为恶不多的人,你只可以惩戒他们一下,千万不可乱伤人命,对十恶不赦的匪徒,你可以用你刘爷爷的六合掌法,取了他们的性命,以免他们再为害他人。”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杀了他们?阿公,这行吗?”
“哦!?为什么不行的?杀一个恶人,可以救很多的好人呀!”
墨明智摇摇头说:“阿公,一个人是没有权去杀人的。”
子宁不由一怔:“那你任由他们为恶了?”
“阿公,可以捉了他们,交给官府呀!”
子宁一听,不由好笑起来,暗想:我还担心这浑小子今后会滥杀无辜,看来这是多余的了,这浑小子不但不会伤人性命,简直太天真了!官府才不理你江湖上的恩怨仇杀哩!说不定还骂你给他们添麻烦。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这浑小子不会乱伤人命的。以后如何,只能让这浑小子去碰碰钉子,接受教训了。便说:“你能这样做就更好了。明儿,你在这里面住了四个月,该动身去四川了。这次我却不能与你同行了。”
墨明智吃了一惊:“阿公,你不去四川了么?”
“我去是去,要是你和我在一起,明年四月,你就赶不到四川成都了。”
“阿公,我可以背你走呀!”
“你背我走,我怎么游山玩水的?再说,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逗留一段时间,看看当地的名山胜景。明儿,你还是一个人去四川会你兄弟,我们以后自有相见的日子的。”
墨明智呆了半晌不出声,他是十分不愿意离开子宁的。可是一想到阿公出来的目的是游历各处的名山大川,总不能要阿公跟着自己赶路的,便问:“阿公,我什么时候动身呢? ”
“明儿,以你的武功,要赶去成都,一个月便够了,现在离明年四月,还有半年多的日子,所以你不必急着走,过三、四天你再走吧,我还有些话要和你说。”
墨明智“唔”了一声:“阿公,那我三、四天后才走吧。”从内心来说,墨明智十分不愿意离开他心目中的“阿公”。四个月的相处日子里,墨明智感到阿公对自己像亲人似的关怀,既随和又亲善,但教起自己来,又是那么的严厉。墨明智从懂事以来,除了自己的亲爷爷,从来没有人像长辈似的关心、爱护过自己。九幽峰上的刘爷爷,也没这么关心自己,他对自己可以说不闻不理,平常冷冷冰冰的,任由自己一个人玩和生活。只有在刘爷爷临死前几天,才对自已显出关心。而这位阿公就不同了,一开始和自己接触,就百般的关心自己,教自己读书识字,更教会了自己如何运气,使自己今后不会失手伤人。在他心目里,已视阿公为自己最可亲的亲人了。他十分不愿立即离开阿公。但他心地纯厚,更不愿为了自己而给别人添麻烦,便只好忍痛离开阿公,不想再去妨碍阿公游玩名山大川的兴趣。
子宁也不想离开墨明智,但为了让这个浑小子去经经风雨,见见世面,在江湖上磨练和成长,只好放他一个人在江湖上走动了。因为在温室和花盆中,永远也培养不出千里马和万年松来。要想使墨明智成才,只有在江湖上磨练才行。
三、四天来,子宁不但给墨明智讲了很多有关武林中的奇人怪事和江湖上的种种险恶,更教墨明智如何处事做人。在分手时,子宁又语重心长地对墨明智说:“明儿,我有两句话,你可要认真记在心中。”
“阿公,你说吧,明儿会记在心里的。”
“明儿,这两句话就是:别以小善而不为,别以小恶而为之。”
“阿公,我记住了。阿公,以后明儿要找你,去哪里找你好呢?”
“明儿,你不用来找我,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阿公,你以后会知道我在哪里的?”
子宁一笑:“你不是去四川成都吗?而且你还要去峨嵋山的,我去四川一打听,不是知道了么?”
墨明智一想也是,但心里暗睹纳闷:怎么阿公不想我去找他的?大概是他终年在外,极少在家里,怕我碰钉子,心里感到失望,所以不想我去找他了。墨明智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关心他爱护他的阿公,会悄悄地跟踪他,在暗暗地保护他呢!
墨明智拜别了子宁,怏怏地往长沙而去。第二天中午,他便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长沙西边的岳麓山下了。这时已是九月天气,正是秋高气爽,万里睛空,没半片浮云。岳麓山一带枫树极多,一入深秋,枫叶殷红似火,在丽日的照耀下,瑰丽异常。尽管墨明智并非文人骚客,但当他看到满山仿佛被一片红云拥抱着的奇丽景色,也不由心醉神迷了。山麓之下,一座玲珑别致的小亭隐现在枫林中,远远望去,恍如仙境一般。墨明智一时高兴起来,打算到小亭里休息片刻,好好观赏这殷红似火的枫林秋景。可是他刚一走入小亭里,不由吓了一跳。只见小亭里卧若一位鹑衣百结、骨瘦如柴、白发如银的老叫化。起初,他还以为是没影子莫长老,细看之下,这老叫化比莫长老老得多了,也瘦得多了,卧在亭子里一动也不动,也听不到他的气息,好像是具僵尸似的。墨明智怔了半晌。他打心里来说,除了莫长老,几乎对叫化没有什么好感。想想,先是丐帮的银笛子与其他高手联手围攻过他,继而是一阵风的暗算,见到叫化子,心里仍有余悸,害怕又碰上了丐帮中的人.可是见这老叫化卧在亭子里一动也不动,没有半点气息。墨明智暗想:看来这个老叫化已经死了,大概是饿死在这里的,不会是丐帮中的人吧。墨明智又不由起了一阵怜悯之心,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盖在老叫化身上,然后向四周打量,打算找个地方将这老叫化埋了,以免他暴尸荒野。最后,墨明智看中了亭子下面的一块草地,对尸体一揖说:“老人家,我现在找了个地方将你埋葬,希望你好好安息在九泉之下,请别怪我草率。”说完,正想弯腰抱起老叫化。突然之间,老叫化一只僵硬如柴的手,扣住了墨明智手腕上的命脉,人也坐了起来。
墨明智大吃一惊:“你,你,你没,没,没有死吗?”
任何武林高手,只要手腕命脉合人扣住,哪怕武功再好,也会动弹不得,只能乖乖地听人摆布。可墨明智一身真气奇厚得与人不同,何况又是突然受袭,墨明智在惊愕中,体内真气就不由自主产生了极为浑的劲力,在惊愕中,也一下将老叫化的手震开了,震得者叫化手臂隐隐发痛。本来墨明智拜别子宁时,子宁曾经叮嘱他千万别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武功,但墨明智在情急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暴露了这一上乘的武功。老叫化先是一怔,跟着又是哈哈大笑,说:“九幽小怪,老夫几乎走了眼,让你骗过了。这么一试,便将你试了出来。想不到你内功竟然练到如此奇境,叫别人看不出来。”
墨明智更是怔住了:“你,你,你也是来追杀我的吗?”
这位白发如银的老叫化,可以说是丐帮仅存的元老之一,是前任丐帮龙帮主的师弟,今年已八十多岁了,内外功夫已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一根打狗棍,在当今武林中已罕有敌手。本来丐帮帮主应由他来接任,但他性情淡泊,更怕俗务缠身,故而把帮主之位让给了如今的鲁帮主,独自一人在江湖上漂泊,四海为家,时而出没闹市街头,时而醉卧名山古刹,有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得了个神龙怪丐之名。他极少卷入武林之争,就是干了侠义之事,也不现形留名。虽说一阵风和没影子在武林颇有名气,成为武林的两大怪丐,其实真正的怪丐才是他,只不过他的行为有些近似以前武林八仙中的隐侠子君,所以不为一般武林和江湖人士所注意。这次他在岳麓山枫林中的小亭里出现,主要是丐帮帮主身受重伤,而丐帮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一阵风,也折在九幽小怪的手下,鲁帮主以本帮最高的“竹符”飞传给他,请他回来,同时更带伤亲自恳求他出来对付九幽小怪,为武林除害。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不得不出山了。但他为人异常慎重,每逢干什么事情之前,总是先将对方了解清楚后才下手,绝不鲁莽行事,以免误伤了好人。
自从墨明智伤了一阵风后,跟着便在江湖上莫明其妙地失了踪,谁也不知小怪去了哪里。但小怪曾在桂北湘南一带出现,看来小怪也不会走出湖广,只不过不知隐藏在何处罢了。只要小怪一露面,丐帮是不会不知道的,何况峨嵋、武当、华山、点苍、崆峒等几派的人,也在追寻小怪的下落,尤其是点苍一派,几乎出动了全部高手,四处找寻小怪。
三、四个月来,神龙怪丐除了追踪小怪的下落外,更暗暗打听小怪的为人。当他了解到小怪在融县,柳州、桂林、全州的行为后,又问清楚了黄晃交手的情形时,心里不禁疑惑起来,暗想:这样看来,九幽小怪却是侠义一流的人物,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小魔头。不错,他行为是有些怪异,是天性如此,还是他恃艺凌人,这就要等见到小怪后才弄得清楚的了。所以当墨明智在衡山附近出现时,立刻引起神龙怪丐的注意。不过,倒不是他看出了墨明智的上乘武功和一身的真气。因为几个月下来,墨明智已练到反璞归真的境地,神龙怪丐当然看不出来了。但他却看出了墨明智身上带着令一般黑道人物垂涎的金银财富,一个身没武功的少年,带这么多金银上路,不怕人抢劫吗?就是这一点,引起了老江湖神龙怪丐的注意,便一路俏悄跟踪而来。另一方面,他看出这个少年似乎什么也不懂,也有暗中保护之意。到了岳麓山,他决心要试试这少年会不会武力和是不是小怪了。就算不是,也问问这少年带这么多金银在江湖上乱闯干什么。所以他悄悄先入小亭,以龟息之法卧在小亭之中,看看这少年心地如何和为人怎样。
神龙怪丐做梦也想不到少年这般好心,竟然脱衣相盖,还要为他择地而葬,心里已有几分高兴了。但他仍不放心,便突然出手相试。因为凡是会武功的人,哪怕掩藏得再好,在这突然的袭击下,便会本能地亮出武功来,不会武功的人,也会吓得大惊失色。神龙怪丐意想不到的是,墨明智两方面表现都有,既大惊失色,也抖出了武功来,而且这种极为上乘的内力,也令怪丐为之一怔。他一下肯定眼前这位少年,有九成是小怪了。一问,墨明智又是这么的回答,这真是不打自招,无异承认自己是九幽小怪了。要是墨明智江湖经验丰富,善于察颜观色,沉着冷静,控制着自己体内的真气,神龙怪丐怎么也看不出墨明智是九幽小怪,顶多认为墨明智是个心地善良的少年,说不定会喜爱上他,就算不收他为徒,也会传授他一些功夫,让他今后能防身自卫。
神龙怪丐这时打虽着墨明智,见他一脸的天真、纯朴,没半点奸险之像。但又想到,自古一些枭雄之徒,何尝给人不是一个好印象?要是王莽早死,谁又会想到他是个野心极大的枭雄?还不认为他是个匡扶汉室的周公?正研谓人心叵测,海水难量。神龙怪丐想到这里,双目如冷电,冷冷地问:“那么,你自认是九幽小怪了?”
墨明智摇摇头:“我不是小怪。”
神龙怪丐一怔:“你不是小怪?”的确,他从心里希望这个善良、天真、纯朴的少年不是九幽小怪,不然,就太可惜了。
“是呵,我不叫小怪,叫墨明智。”
没名字!?世上有这样的名字吗?神龙怪丐不由冷笑一下,问:“你既然不是小怪,为什么说我来追杀你?”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那么你不是来追杀我的了?”
“嘿!嘿!你既然是九幽小怪,我当然是来追杀你的了。谁叫你打死了点苍派的欧阳少侠,又伤了我丐帮的帮主和一阵风长老?”
墨明智跟随了子宁四个多月,不但知道了武林中的各门派,也懂得了一些江湖上的规矩和称呼,并且也知道了眼前这位老叫化是武林中的奇人,连忙说:“老前辈,我不是有意的呀,是他们逼我的。”
“哦!?他们怎么逼你?你说来听听。”
墨明智便一五一十将在黄晃时的情形说了出来,也将自己碰上一阵风的事说了一遍。
神龙怪丐听了半晌没作声,因为墨明智所说的情形,与他所了解到的一样,没有半点隐瞒和虚假。同时他凭自己久阅人世的经验,也看出了墨明智一派天真无邪,对武林中的事什么也不懂。可惜世人不清楚这一点,而且还以讹传讹,将这样一个天真无知的少年说成是行为怪异,有些人更把这少年的好心当成了恶意,胸无城府一片真情的说话竟认为是有意轻视、调侃自己。要是找寻小怪的各派高手了解到这一点,就不会闹出黄晃的事件了。这样看来,错不在这少年,而是在峨嵋、点苍派等人身上了。并且更感到一阵风用这种手段来对付这么一个心地善良无知的少年,简直是丢了丐帮之丑,枉他活了这一把年纪。他不由问道:“你真的不想与中原武林为敌?”
“是呀!我怎么会与他们为敌呵!”
“那么,你跑出来干什么?”
“我想弄清刘爷爷的冤屈呵!”
神龙怪丐愕异:“刘爷爷!?他是什么人?”
墨明智感到奇怪:“你们不是说他是九幽老怪么?”
神龙怪丐一怔:“你所说的刘爷爷就是九幽老怪?他姓刘?”
“是呀!”
的确,不但是神龙怪丐,武林中人只知道二十多年来,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武功莫测的九幽老怪,专与武林中的正派人士为敌,不少武林高手,更伤在他的双掌之下。而九幽老怪姓甚名谁,却是谁也不知道。
神龙怪丐于是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刘常卿。”
神龙怪丐又是一怔:“刘常卿!?是不是人称江湖游侠的刘常卿?”
“是呀!老前辈,你也认识他么?”
“认识,认识。要真是他,过去找和他的交情还不错哩!他为人一身傲骨,好义豪爽,可是自从他一家遭到巨变后,他便失踪了。他怎么变成了杀人魔头的九幽老怪了?”
墨明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呀。但我感到刘爷爷顶好的,曾经救过我。”墨明智又将自己所知道有关刘常卿的事说了出来。
神龙怪丐又是惊怔了:“他说他一家是上灵道长杀害的么?”
“刘爷爷是这么说呵!”
“他有没有记错了?我听人说,他一家是巴山双枭杀害的,上灵道长还为他报了仇……”
“老前辈,刘爷爷说,这正是上灵道长用心险恶的地方。”
神龙怪丐一时沉默不语了,暗想:要是这事像刘常卿所说的,上灵道长又是一位武林中的伪君子,手段极其卑鄙的枭雄,真是莫看直中直,须防仁不仁了。便问:“你这次出来,就是想杀了上灵,为你刘爷爷报仇?”
墨明智摇摇头:“我不会杀他的。”
神龙怪丐大感意外:“你不杀他,又怎样为你刘爷爷伸冤报仇?”
“老前辈,不瞒你说,我想弄清这件事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我只要上灵当众认罪,亲门到我爷爷葬身的地方叩头认错就行了。要不是真的,我也不去找上灵道长了。”
神龙怪丐不由暗暗点头赞许,暗道:要是出于误会,这事还好办。要是真的,试想上灵这样一个伪君子,能当众认罪吗?那不比杀了他更难受?说不定在事情没有弄清以前,就将小怪干掉了。想到这里,神龙怪丐有点为墨明智担心了。他不由又打量了墨明智一下,见墨明智一脸的孩子气。暗想就凭这样一个毫无江湖经验的少年,又怎能办得了这么一件牵动武林的大事?这事我不知道罢了,既然知道,我又怎能不理?少不了我要暗中为这小怪周旋一番。便问:“小兄弟,你真的叫没名字吗?”
“是呀,我姓墨,叫明智呀!”
“好,好,我以后就叫你为墨明智了。小兄弟,这事要是出于误会还好办,万一是真的,恐怕你不但不易办到,今后还危险重重哩!你要小心才是。”
“多谢老前辈的关心,我会小心的。”
神龙怪丐突然一声大喝:“谁!给我滚出来!”
墨明智吓了一跳,不明白神龙怪丐说得好好的,一下会大声喝喊起来。他一看,只见不远处的草丛里钻出一个叫化子来。本来墨明智一身真气盈体,附近一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听出来。但他一来缺乏江湖经验,没有武林高手那种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高度警惕性,时时提防敌人的暗算;二来他专心于同神龙怪丐的谈话,所以一时没去注意。墨明智看了来人一下,心里又是一怔:这不是在黄晃时与人联手围攻自己的那个冷面中年叫化吗?这个中年叫化,正是丐帮中的银笛子。
神龙怪丐冷冷地望着他,问:“你鬼鬼祟祟地藏在那里干什么?”
银笛子连忙磕头说:“属下见您老人家在这里与人谈话,不敢过来惊动。”
“你藏在那里多久了?”
“属下刚刚才到。”
“哼!你为什么不走来?是不是在偷听我们的说话?”
银笛子大惊:“属下怎敢偷听您老人家的谈话?属下的确是刚刚才到的。”
“好吧。”神龙怪丐一指墨明智,“你知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谁?”
“老人家,他就是九幽小怪,是我们要追踪捉拿之人。”
“我告诉你,今后丐帮的人,不可再去为难这位小兄弟了。”
“这一一!”
“这什么?这位小兄弟犯下了什么滔天罪行?他杀害了多少无辜人的生命?伤害了多少人?你说给我听听。”
银笛子一时给问得傻了眼,心想:怎么鲁帮主不给他讲的?他只好说:“老人家,这小怪先伤了峨嵋派的草上飞,后杀死了点苍派的欧阳少侠,接着又伤了华山派的黑白双女侠,最近我帮的风长老,也重伤在这小怪的掌下。”
“哦!?还有没有的?”
银笛子暗想:他是不是老糊涂了?一条人命,重伤四个,还不够吗?他望着神龙怪丐,—时不知怎样回答才好。神龙怪丐说:“怎么?没有了吧?看来你知道的还没有我老叫化知道多。我告诉你,这小怪在融县除了当地的土皇帝费四爷,在马平活擒了江湖巨盗玉面郎君,在全州又伤了桂北四虎。同时,我也还知道,他在永福县的太和山中,只交手两招,便除了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两个大魔头——一条鞭和闪电刀,你怎么不说了?”
银笛子大吃一惊。他所知道的:一条鞭和闪电刀这两个黑道上的魔头,出没无常,武功极好,自问自己也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对手。这小怪竟然只交手两招,便杀了他们,怪不得风长老也伤在这小怪的掌下了。
神龙怪丐继续说:“我真不明白,放着罪行累累的一条鞭和闪电刀不去追杀,却偏偏千方百计的要追杀这位小兄弟,这算什么侠义人士?”
银笛子委屈地说:“老人家,属下这是奉帮主之命的。”
“就算是奉帮主之命,你也应该弄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分清是非才对。难道帮主叫你去杀一个无辜的人,你明知这个人无辜,你也去杀么?那么你与黑道人物和邪派人士又有什么区别?再说,风长老和你们对付这小兄弟的行为和态度,够光明磊落吗?配不配称侠义人士?”
银笛子给神龙怪丐问得哭笑不得,心想:莫不是这老人家喝酒喝多了,尽说些糊涂话?对付九幽老怪的传人,这样一个邪魔歪道的人,能讲江湖道义吗?何况这小怪武功莫测,招式怪异,行为怪僻,生性险恶,只能不择手段对付他才是。看来这小怪不知对补龙怪丐说了什么话,弄得他不帮自己人,反而为小怪尽说好话。但心里虽然这样想,却不敢说出来。
神龙怪丐扫了他一眼,问:“你不服是不是?你试扪心自问,你们在黄晃是怎么对付这小兄弟的?自以为是名门正派,侠义人物,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度,而且还先动手伤人,逼得他不得不出手自卫,才落得个一死三伤,这怨谁?只能怨你们自己。幸而这小兄弟心存仁厚,只是闪避你们的进招,不得已才偶然出手。要是他也像你们这样,不是我说一句丧气的话,你们之中能活下来的,恐怕也不多吧。”
银笛子听了不以为然。的确,论单打独斗,谁也不是这小怪的对手。联手围攻,这小怪要不是仗着一身怪异的轻功逃脱,又怎知他不丧在我们几个人的手下?
神龙怪丐说:“好了!我也不多说了,总之今后,我们丐帮的人,再也不准与这位小兄弟为难,别去盯踪他。”
银笛子为难地说:“属下就怕帮主见怪,老人家,你一向在外,恐怕不知道,最近帮主立了一个新规矩。”
“哦!?什么新规矩的?”
“就是帮主吩咐下来的事,必定奉命执行,不然,将受帮法的处置。”
“错了的也执行么?”
“就算错了,先执行才说。”
神龙怪丐勃然大怒:“这算什么规矩的?那不成了皇帝的金口玉牙?他要是叫一个人死,那个人就非死不可了?”
银笛子耸耸肩:“帮主说,不是这样,就不能维持帮里的纪律。”
“胡说八道!就算是皇帝,下错了圣旨,干错了事,一些有胆识的将相,也敢直言相谏,甚至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来拒绝。难道我们的脑瓜子是白长的?连好坏都不分,还称什么侠义人土?在江湖上行什么侠,仗什么义?”
“老人家,这事你最好跟帮主说说,免得属下难做。”
“我当然与他说,叫他废了这胡说八道的新规矩。我们丐帮立帮以来,能长久不衰,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在江湖上能明辨是非,分清黑自,不带门户偏见,真正在江湖上做到大公无私,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所以才为武林人士敬重,称我们为侠义之帮。不然,我们与骚扰百姓、为害黎民的门帮会派有什么两样?能在江湖上立足到现在么?总之,你不可再去为难这位小兄弟,要不,出了事,可别来找我。”
“老人家,我不去为难他就是了。就怕其他门派的人不会放过他。”
“其他门派是其他门派的事,我不管。”
“老人家,不怕他们怨我们不讲义气吗?”
“什么义气的?讲义气也得分清是非曲直。盲目地讲义气,不是被人利用,也会助纣为虐,到头来,还不知自己是怎么冤枉死的。我老叫化只知帮理不帮亲,你呀,也该明白这一点了。”神龙怪丐又对墨明智说,“小兄弟,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墨明智一直在旁默不出声,对这位老前辈的凛然正气不禁肃然起敬。这时见神龙怪丐相问,连忙说:“我现在想赶去岳阳。”
神龙怪丐想了一下说:“小兄弟,不瞒你说,我本想邀你跟我一块到我帮总部作客,但想到我们帮主对你仍有成见,你去了反而不好。这样吧,你先在江湖上走走,多做些好事,以取得武林人士对你的谅解,我也跟各派掌门人说说。不过,目前中原武林人士对你成见极深,恐怕一时不易化解。小兄弟,你以后行动要多加小心才是。”
墨明智一揖说:“多谢老前辈的关心和教导,我今后会多做好事,不辜负老前辈期望。”
神龙怪丐大喜:“小兄弟,那我走了,前途多保重了。”他又问银笛子,“你跟不跟我回总部?”
银笛子想了一下,摇摇头:“老人家,小兄弟这一路去岳阳,都有我帮的堂口,我不如相随小兄弟去岳阳,以免我帮兄弟为难小兄弟。倘若碰上了其他门派人士,我也好说话,使他们不再与小兄弟发生误会。老人家,我这样做好不好?”
神龙怪丐怔了一下,他想不到银笛子竟能转变得这么快。他虽然不大了解银笛子的为人,但想到他却是鲁帮主的亲信,是因鲁帮主介绍而参加丐帮的。没参加丐帮以前,银笛子在江湖上也有一些侠义名气,入帮后,为丐帮办了不少大事,很快便升为丐帮的八代弟子。但神龙怪丐总感到他的言行不是出自真心,似乎有点哗众取宠,所以从心里不大欢喜这个人。这回见他主动提出帮助墨明智,心下暗想:希望他说得到做得到,谅他也不敢向小怪下毒手。便说:“这样也好,你护送小兄弟—程,要是小兄弟在这条路上出了事,小心我找你要人。”说时,身形一闪,不听到响声,更没见风起,一下便消失在殷红的枫叶中了。墨明智见了不由暗暗惊讶:想不到这么一把年纪的老人,功夫却是这般的俊。
银笛子说:“小兄弟,我们走吧。”
墨明智说:“多谢大叔照顾了!现在我们先去哪里?”
银笛子看看天色,说:“小兄弟,我们先去望城吧,在那里住一晚,然后去岳阳。”
其实要是墨明智一个人赶路,今夜施展轻功,明天就可以赶到岳阳了,根本不需要银笛子带自己。银笛子相伴他,反而成了累赘。但人家是—片好心,怎好拒绝呢?墨明智只好说:“好的,那麻烦大叔啦! ”
银笛子冷淡地说:“小兄弟别客气。”说完,自己便在前面带路,穿过岳麓山,往北而去。
墨明智想到银笛子是—片好心,何况又有那位武林老前辈的叮嘱,使放心随银笛子而去。他怎么也想不到江湖上人心是那么险恶,银笛子早已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如何结果墨明智了。他总感到,不除掉小怪,将来小怪始终是自己的大敌,所以才在神龙怪丐面前藉口说看顾墨明智,其实他要将墨明智带到望城梅林庄的陈少华庄园中,借陈少华之手而干掉墨明智。
望城梅林庄庄主陈少华,不单是峨嵋派的俗家弟子,也是上灵道长的堂侄,是上灵道长安排在湖广的一条擎天柱。他的一字穿阳剑法,也练到了上乘的境地。梅林庄内机关重重,就算小怪有飞天的武功,也逃不出梅林庄。墨明智发梦也不会想到银笛子带自已往这个阎王殿走去。
黄昏时分,他们来到了望城城外的一处梅树林中,远远只见一条林荫小道,直通梅林深处,附近一带并没有什么人家。顺着林荫道而行,只见梅林深处,隐现一座大庄园。银笛子对墨明智说:“小兄弟,你先在这里等等,让我进去看看陈庄主在不在家。要是不在,今夜我们只好到别处再找地方住宿了。”
墨明智不知道银笛子有意撇开自己,单独先去见陈少华,商量怎样对付自己。对银笛子的热情,万分过意不去,说:“大叔,你去吧,我在这树下等你。”
银笛子暗喜:“小兄弟,你稍坐一会,不管陈庄主在不在,我都会马上回来。”
“大叔,别忙,我会等你来的。”
“好,小兄弟,我去了。”
于是银笛子便走入梅林深处,直奔庄园大门,对守门的家丁说:“陈庄主在家吗?说我银叫化前来讨碗饭吃。”
家丁见是银笛子,连忙应道:“在,在!小人马上去禀报庄主前来迎接银爷。”
银笛子说:“不用了!你带我进去见你们庄主好了!”
“那也是,请银爷随小人来。”
墨明智内力浑厚,虽然有梅林障碍,但银笛子和家丁的对答,却听得清清楚楚,暗想:看来这位陈庄主,跟银大叔一定是非常要好的老朋友,不然没有这么随便的。可惜墨明智太过相信人,没凝神再听银笛子进去对陈庄主说什么。凭他的内力,从这里到庄院里,还不到半里远,他完全可以听到的。这正像增广贤文中所说的: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墨明智太大意了,竟放松警觉,打量起梅林一带的景色来。只见夕阳残照,梅林给染得一片殷红。而依山势建筑的梅林庄院中,亭台楼阁,隐现于梅林中,真是世外桃源。墨明智暗想;这位陈庄主好富有呵!这么一个有钱人家,怎么会与叫化成为好朋友的?他感到世间的一些事情,自己真没法理解。正想着,只听见一阵风微起,一看,银笛子已从林荫道上走过来,向他招手道:“小兄弟,过来吧,陈庄主在等我们哩。”
墨明智走过去问:“大叔,我们这样麻烦陈庄主好不好?”
银笛子不由一怔,以为墨明智已看出了自己的阴谋。但转而一想,要是这小怪看出来了,会这样说吗?不骤然向自己下手才怪,多半他有点疑心而已。不禁问:“小兄弟,你不愿在这里住宿么?”
“不,不,大叔,我是说麻烦陈庄主不好意思。”
银笛子一听,一颗心放了下来,笑道:“小兄弟,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陈庄主为人豪爽热情,就算是一些不相识的人投奔他,他也会欢迎的。何况我和他是老朋友,走吧。”银笛子说完,便拉若墨明智的手朝前走,果然,陈庄主已在大门相迎了。
陈庄主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生得颇为伟岸,阔面海口,环眼浓眉,—口短须如针刺,使人望而生畏。他身穿一件酱色外衣,内里是一身劲装,手里玩着一副白铜球,滑亮闪光。一眼看去,便知是武林人士。墨明智这才明白,原来这位庄主是武林中人,怪不得和银大叔是好朋友了。
陈庄主虽然面带笑容,但一双目光早已在暗暗打量着墨明智,目光中略露惊诧之色,暗想:这就是近来震动武林的九幽小怪么?看起来,他好像不会武功呵!难道这小怪真练到了目神不露,反璞归真的上乘境地?看来不可能,别不是老银认错人了?因为任何武林中人,练内功练到了目光神蕴不露的境地,除了天赋慧根外,更要有一甲子的功力才能达到。除了传闻的奇侠一枝梅和太乙门的摘月仙姑外,就是当今九大门派的掌门人,也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这少年不过才十六、七岁,哪怕他从娘胎里练功,也不可能达到这种境地,准是老银认错人了。当墨明智在银笛子的介绍下,向他施礼致意时,他哈哈一笑:“小兄弟,别客气。”说时,便挽了墨明智的手,显得异常亲密,表面上似乎与墨明智携手同进,其实暗运内劲,试试墨明智的内力深浅。
墨明智顿时感到从陈庄主的手掌中,传来一股凌厉的劲道,好像要捏碎了自己的手。要是墨明智稍有一些江湖经历,便知道对方在试探自己的功力。受不住的,会失声叫痛;受得住的,也会以反弹之劲,运力相抵。不管如何反应,对方都能一下试出对手有没有武功和内力的深浅。
墨明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以己之心,度人之心,以为陈庄主热情过度,握人家的手不知轻重,叫痛吗?他怕失礼。以内力反弹吗?又怕自己一下不小心,震伤了陈庄主,他只有默默运用子宁传给他的柔圆之劲,将陈庄主一股凌厉的掌劲化解得无踪无影。在藏英洞时,子宁便叮嘱墨明智,千万别在别人面前显露自己的武功来。墨明智以为这样做,就不会显露自己的武功了。谁知却弄巧反拙。这也是墨明智没有江湖经验的过失,否则,便会故意失声叫痛,让陈庄主误认为他不会武功,肯定是银笛子弄错了人,便会一笑而放开手。
陈庄主用暗劲试探墨明智,见墨明智没半点反应,好像平时与人挽手一样,又再运劲,想不到自己的劲力传到墨明智身上,仿佛如泥牛入海,去得无踪无影。陈庄主这才大惊,原来这小怪的功力竟是这样深奥莫测,连忙松开手笑道:“小兄弟,果然是好俊的功力呵!”
墨明智感到瞠目,不明白陈庄主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上乘功力已惊震了陈庄主。他愕然地问:“陈庄主,你说什么?什么好俊的功力呀?”
“好,好,小兄弟,你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了。”
墨明智听了更是茫然,感到莫明其妙,不知怎么回答才好。虽然他跟随子宁读了一些书,究竟肚里的文墨不多,不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的?我可不是什么真人呵!他所理解的“真人”,是对道士的称呼。
陈庄主却认为墨明智在故意装傻扮蠢,不由向银笛子看了一眼,暗想:果然这小怪与人不同,行为怪异,也就一笑不再出声,对身后的管家问:“酒席摆好了没有?”
“老爷,酒席早已在后院的小亭中摆设好了,就听老爷吩咐。”
“好,好。你去叫他们上菜,我带两位客人马上就来。”
“是,老爷。”
管家带了两位家丁便先去准备。
陈庄主带着银笛子和墨明智来到后院的小亭上。这时小亭已掌起了琉璃灯,将小亭照得如同白日。墨明智在灯光下一看,这桌酒席好丰富,有不少菜色他从来也没有见过。他见陈庄主这样热情,心里感到不安,也有些惶恐。只见筵席旁边,还有四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丫环垂手伺候。他十足一个乡下佬,第一次碰到这么个隆重的场面,连手脚也不知怎么摆放,害怕自己失礼,见笑于人。银笛子故作惊喜:“呵呀!陈庄主,你怎么弄这么—席丰盛的酒菜来,我老银以前来,你可没有这么招待过我呵!大概你是盛情招待这位小兄弟吧?”
陈庄主笑着说:“小兄弟第一次来,我怎能不热情招待的?”
银笛子笑着对墨明智说:“小兄弟,这次我可沾你的光了。要不然,我老银可吃不到这么好的菜。”说着,他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对墨明智说:“小兄弟,坐下来吧,别客气了。”
墨明智听他们两人这么一说,心里更是感激陈庄主的盛情。他又不会讲什么客气话,也只好坐下来。
陈庄主笑问墨明智:“小兄弟,你喜欢喝什么酒?花雕?状元红?还是茅台?”
墨明智一向不大会喝酒,这些酒名,除了茅台他在融县听过尝过外,其它都没听过。他本想说自己不会喝酒,但主人盛情相问,拒绝怕主人不高兴,便说:“陈庄主,什么酒都行呵!”
“好,好,这样,我们各样酒都来一大杯吧!”
墨明智吓了一跳,暗想:各样酒都来一杯,那不喝醉了吗?忙说:“庄主,来一样好了,要不,我会喝醉的。”
银笛子大笑:“小兄弟,醉了怕什么?有人伺候你睡的。”
“银大叔,明天我们不是还要赶路吗?”
陈庄主笑道:“好,好,小兄弟,你怕喝醉了,要不喝三、四杯滴珠糯米酒怎样了这酒又甜,又不醉人,还可以补身体,恢复体力,就不妨碍你明天赶路了。”
“多谢庄主。”
陈庄主向管家打了个眼色,说:“你快去将我那陈年的糯米酒拿来,招待墨小侠。”
管家会意地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陈庄主又问银笛子:“你喝什么酒?是不是也喝糯米酒?”
银笛子一笑:“陈庄主别说笑了,你难道不知道我叫化一向喜欢喝烈性酒的么?来一瓶沪州大曲罢。”
陈庄主说:“好!那么我先陪小兄弟喝三杯糯米酒,再陪你喝三杯大曲了。”
墨明智见庄主这么热情好客,更不能不喝酒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是银笛子和陈庄主事先商量好的对付自己的办法。他们要在酒里下毒药,想将墨明智毒死,但又怕墨明智生疑,故此先来这一番做作。而糯米酒呈米黄色,下了毒药,就更不易发觉。其实墨明智一派天真老实纯厚,绝不会想到银笛子、陈庄主竟会加害自己。
银笛子怕墨明智中毒死后的惨像会惊恐了那几个丫环,同时也怕她们一下不慎传了出去,向陈庄主打了个眼色,说:“陈庄主,你先将这些小女娃打发走吧,我叫化喝酒,最怕有小女娃在身旁,弄得浑身不舒服的。”
墨明智也有同感,说:“是呵!我吃饭也不需要人招呼的。”
陈庄主一笑:“好,好,那叫她们走吧,我们喝个痛快。”他挥手叫那几个丫环退下去,说这里不用她们伺候了。
不久,管家将糯米酒端了上来,陈庄主先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将酒壶顶略略一按,毒药便下到了酒里,斟给墨明智,说:“小兄弟,来,我和你先干一杯。”自己便一口而见底。墨明智不敢推辞,也一口而下,将一杯毒酒喝得干干净净。酒一落肚,墨明智顿时感到有如一团烈火在肚里燃烧起来,不由“呵呀”一声跳了起来,暗想:这酒怎么这般厉害呵!幸而他学了子宁的运气方法,便摧动内力,将肚中的一团烈火压了下来。
这糯米酒下的不是一般的毒药,而是最为烈性的毒药——鹤顶红和孔雀胆。别说这两种毒药混在一起,单是其中的一种,一般人沾上了,便会马上中毒而死。银笛子知道墨明智内力深厚无比,便叮嘱陈庄主将两种毒药混在一起,哪怕墨明智内力再深厚,没有不死的。陈庄主初时不相信墨明智具有那么深厚的内力能抗得了其中的一种毒药,以为只要下一种,就能够取了小怪的性命。但当他试出墨明智的内力后,才知道这小怪内力真的深厚无比,所以才向管家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将两种毒药混在一起。
墨明智摧动内力将一团烈火压下去后,顿时感到浑身舒畅,倍添精神。他一身怪异的真气,加上运用得法,这两种无比厉害的毒药不但毒不了他,反而给他增强了功力,这又是出乎暗算人的意料之外。的确,世上有那么一些奸险小人或存心害人的人,想将一个人整得不死不活,让他处在极端的痛苦、受到极大的精神折磨才称心如意,或者干脆想将这个人整死才痛快。往往不择手段,不是公报私仇,制造各种罪名,将这个人整死,就是诸多刁难,打击这个人。谁知这样一来,无异却练就了这个人的坚强意志,培养了他坚韧不拔的性格,同时更造就了这个人应付一切险恶环境的才干和生存的本事。这是害人的人怎么也想不到的。正像陈庄主和银笛子害墨明智一样,不但害不了墨明智,反而增强了墨明智的功力,产生了应付毒药的抗体。
墨明智感到自己精神倍添,仍不知对方是有意在害自己,却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而不好意思,讪讪地笑笑说:“陈庄主,这酒真是太好了,真的能补身体,给人添力气哩!”
本来陈庄主和银笛子见墨明智喝下毒酒后,也提防这小怪内力深厚,中毒后会凶性大发,临死时会不顾一切出手,早已是暗蓄真气,准备小怪出手。可是听墨明智这么一说,不禁相互愕然相视一眼。初时还认为墨明智故意说反话,后来见墨明智并没出手,却显得比初喝酒时更精神,都愕异了,暗想:怎么毒不死这小怪的?难道酒里并没有下毒药?他喝的是一般酒?又不由用目光打量着管家,含意最明显不过了,意思在问:你没有下毒药么?
管家愕异的程度更不下陈庄主和银笛子,暗想:我明明在壶盖的机关中下了毒药呀!难道是机关失灵?或者庄主没按壶盖顶?他拿起了酒壶又用力按了一下,接着又摇晃一下,又给墨明智斟上满满一杯,奸笑着说:“墨小伙,我老胡也敬你一杯。”
墨明智见是陈庄主的管家敬酒,不能不喝了,说声:“多谢管家啦!”又是一口而干。这杯酒一下肚,比上一杯更为猛烈,墨明智感到自己整个腹部像烈火烧了似的,但他有了上次的经验,害怕失仪,早已暗暗运气将这一烈火似的毒酒压了下去,更是浑身舒畅无比。
陈庄主等三人看得面面相觑,半晌作声不得,暗想:难道这小怪练成了金刚不坏的身体,不怕任何毒药?看来毒药是毒不了这小怪,只有再用其他办法了。
墨明智见他们不出声,一双目光在瞅着自己,感到奇怪,问:“你们怎么不喝酒的?我喝了两杯,你们也喝呀!”说着,他拿起那壶有毒的酒,想给陈庄主和银笛子各斟一杯。
陈庄主和银笛子面色突变,这壶毒酒,他们怎敢去碰的?陈庄主以为墨明智已看穿他的用意,要用毒酒来回敬自己,顿时目露杀机,刚想出手,银笛子在江湖上混久了,到底比陈庄主有经验,连忙说:“小兄弟,这种甜酒我喝不惯。你知道,喜欢喝酒的人,是不喜欢喝甜酒的,还是你喝吧,我和陈庄主还是暍大曲的好。”
陈庄主也连忙说:“是呵!小儿弟,这壶你说好,你就自用,我们喝大曲。”说着,他拿起另一壶酒,给自己和银笛子斟上,举起来说,“老银,小兄弟喝了两杯,我们也应该暍两杯才是。”
银笛子赶忙应道:“对,对!我们也干两杯陪陪小兄弟。”举起酒也一口而干。
墨明智见这样,也不便给他们斟酒了,只是笑了笑。
陈庄主拿起筷子说:“小兄弟,来,吃菜,别光顾了喝酒,连菜也忘记吃了。”
他们一边吃菜,一边闲谈。陈庄主却一边暗想:这烈性毒药毒不了这小怪,那就再用一种阴寒的毒酒来毒这小怪,我就不信这小怪金刚不坏的身体能抗得了两种不同毒性的毒酒。他想了一下问:“小兄弟,这糯米酒好不好?”
“好呀!只是入肚时厉害了一点。”
“小兄弟,这只是存放了十年的糯米酒,我还有一种存放了百年的糯米酒,它入肚寸半点也不辣,醇和得很,你喝不喝?”
“存放了百年?那不很珍贵吗?”
“是呵!我一直舍不得喝。小兄弟,我去给你拿来。”
“不,不!庄主,这样珍贵的酒还是留着吧,我喝这酒就行了。”
“小兄弟,你难得来—次,我怎好不献出来!这酒对身体更有益哩!”陈庄主说完,亲自去取酒了。
墨明智起身想阻止,银笛子拉着他说:“小兄弟,别客气了,陈庄主为人顶豪爽大方的,你要不暍一点,他反而会不高兴。”
墨明智一听,只好坐了下来。不久,陈庄主端了一个精致的景德瓷瓶而来,亲自给墨明智斟上满满一杯。这酒米黄色中略呈青色,恍如碧玉一般,酒香扑鼻,却又寒气逼人,墨明智感到主人盛情难却,不喝便辜负了主人的一片诚意,端起酒杯便喝。酒一入喉,顿时从心中升起一股寒气,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接着感到腹中一阵绞痛。这种最为阴寒的毒酒,哪怕别人舌尖沾上半点,顿时会气绝身亡,死后变成一具僵尸。墨明智似乎感到自己手脚渐渐僵硬起来,连忙运气将这股寒流压下去。墨明智体内这种怪异的真气,就是由骤寒骤热而练成的。继而他又从子宁处学到了极为上乘的运气方法,因此,这种骤热骤寒的毒酒一入他体内,却恰恰适应了他体内已练就的吐纳法,所以转眼之间,他便将这股寒毒压了下去并马上吸收了,顿时又感到浑身无比的舒畅清爽,更是神采奕奕。
在当今武林中,哪怕内功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的一流拔尖高手,凭体内浑厚的真气,也可以将某种毒酒逼出体外,丝毫不会中毒。但如果把冷热两种毒洒混在一起,那就任何高手也受不住的。往往能抗热毒的,却抗不了寒毒;能抗寒毒的,却抗不了热毒。而墨明智体内的真气就怪异在这方面,不但既可以抗寒毒、热毒,更能将它们吸收而增添自己的功力。仿佛他喝下的不是毒洒,而是相助自己功力的大补酒。世间上的事物就是这么奇怪,往往有毒的东西,在一定的条件下,适当的服食,却成了有益的东西,就像毒蛇之毒液,有时能成为良药,可以医治奇难怪症一样的道理。
陈庄主一心想毒死墨明智,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来反而帮助了墨明智,使墨明智的怪异真气更奇厚起来,同时今后还增加了抗毒的能力,能抗拒任何毒物的侵入。用现在的话来说,等于为墨明智打了两支抗毒预防针。这又是陈庄主和银笛子所意想不到的。
陈庄主见墨明智喝下了毒酒后,不但没中毒的现象,反而神采照人,精神倍添,惊疑地问:“小兄弟,你怎样了?”
墨明智说:“陈庄主,这酒比前一壶的酒更好得多了!多谢庄主的厚爱。”
陈庄主又以为墨明智说的是讥讽的话,可是看墨明智的神情,又似乎不是。他一时摸不透墨明智的意图,试探地问:“小兄弟,既然你认为这酒更好,那你就全喝了吧。”
“陈庄主,这么珍贵的百年好酒,我全喝了,那不可惜吗?”
陈庄主一听,墨明智这句活异常刺耳,仿佛似一条无形的鞭,狠狠地抽打了他一下,因为他好像听到墨明智说话的另一层意思:哼!凭你这种毒酒,能毒倒了我吗?别梦想了!你还是收起来吧,别浪费了。他怔了片刻,暗想:好!你这小怪这样可恶,你既不明说,我就来个装糊涂,便笑着说:“小兄弟,你放心,这酒我家中还有几瓶,你喝吧。”
银笛子也在旁说:“小兄弟,这酒陈庄主亲自给你拿来,你不喝完,岂不辜负了陈庄主一片诚意?”
“这,这,我就再喝一杯好了!”
陈庄主心想:我这极为寒毒的酒,只要一杯,混在其他酒中,便能毒倒一百多人。你这小怪,就算有通天的深厚内劲,一杯毒不了你,难道两杯也毒不了你么?我就不信你练成了神仙般的本领,能抗得住寒热两毒。便说:“好,好,小兄弟再喝一杯就是。”他又亲自给墨明智斟上满满一杯。
墨明智已领教过这酒初入口的奇冷,早巳暗暗运气相抗,慢慢将这杯酒喝干。不知是墨明智不胜酒力,还是毒性加重,或者是墨明智体内真气激荡,墨明智突然感到自己体内真气几乎要破体而出,一下控制不了,“呵呀”叫了一声,手中的酒杯叫他用力一捏,顿时粉碎,人也凭空飞跃起来,“哗啦”一声,将小亭的亭顶也冲开了,碎瓦,断木、泥沙,纷纷落在桌面,将一桌菜弄脏了,地下满是碗碟碎片。陈庄主和银笛子急跃出亭外,而管家却给落下来的断木砸伤了。
墨明智从亭顶飞出亭外,落在—片花木中,仍感到体内真气奔腾不息,又好像醉了似的,人也失去了常态,双掌朝树木拍去,只听到一片林木折断倒落的响声。跟着又向—座假山拍去,又是一阵惊天震地的响声,一座假石山给他掌劲拍成粉碎,碎石横飞。墨明智心里本不想这样做,但不这样,自己内力就无法外泄。
陈庄主和银笛子早已远远躲开,他们看见了墨明智这惊世骇俗的掌力,不由面色大变,互相看了一眼,心想:这行为怪异的小怪已中毒了,这是小怪中毒临死之前的疯狂。幸而没向自己下手,只向假山、林木出气,不然,谁也受不了这小怪的疯狂掌劲。
不到片刻,陈庄主一个好好的后院,给墨明智的双掌毁得不成样,树倒亭毁,墙倾花折,变成一座废院,把整个梅林庄的人都惊动了。幸而梅林庄附近没有人家,不然,这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必然惊动外人。
墨明智挥拍了一阵,体内激荡的真气渐渐平息下来,人也清醒过来,身体里面又是格外的舒畅。他茫然地望着四周,见院内树倒花毁,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原来他在运气压下那股奇寒时,体内真气激荡,已令他达到了忘我的境地,不由自主地抖展出自己的功力。人一清醒后,仿佛作了一场大梦似的。刚才自己干过的事情,通通都不记得了。他怔怔地望着四周,暗想:我怎么来到了这个地方的?刚才,刚才我不是在喝酒么?难道我喝醉了?陈庄主和银大叔去了哪里?
陈庄主和银笛子站在后院的圆门外,听不到院内再有响动之声。但是月色朦朦,后院内仍是一片尘土弥漫,看不清楚里面的景物。暗想:看来这小怪大概已中巨毒死了。陈庄主说:“我去看看这小怪怎样了。”
银笛子说:“慢着,万一这小怪没死,他看见了你怎肯罢休?还是我去的好。”
“你去不危险?”
“不怕,我自有话应付他,因为这酒是你敬他的,他不会疑心是我。”
尽管他们在圆门外轻声低语,墨明智真气奇厚,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对这些话感到莫明其妙,我怎么会死的?难道我刚才酒醉时,发生了意外么?要不然,这里怎么这样乱的?银笛子还没动身进院,墨明智已循声掠到了他的面前,将银笛子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惊骇地问:“小兄弟,你——!”一面暗中准备,以防墨明智骤然下手。
墨明智却问:“银大叔,刚才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银笛子故作愕然:“出事啦?没有呀!”
“那这院子里怎么树倒得一片乱啊!”
银笛子心想:这小怪行为怪异得真令人难以理解,明明是他双掌毁坏,还故作不知来问人。好,你扮傻,我就来个装蠢,便说:“小兄弟,你难道不知道么?”
“我知道什么了?”
“小兄弟,看来你一定喝酒喝醉了,这座后院的花木亭榭,是你毁坏的呀!”
墨明智一怔:“我!?”
“你不知道?”
墨明智似乎又想起来,好像是自己干的,说:“糟啦!我怎么醉成这样,我毁了这座花园,陈庄主他一定恼我了!银大叔,你看,我怎么办才好?”
银笛子暗想:这小怪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糊涂?他打量了墨明智一眼,见墨明智一脸的茫然之色,突然想起峨嵋派草上飞曾和自己说过这么句话:“这小怪行为怪异得有点近乎白痴。”要是这小怪真的有点白痴,那就好应付了。便笑道:“小兄弟,有话说,连皇帝也不会恼醉汉,陈庄主怎么会恼你?陈庄主正担心小兄弟酒醉会出事,已命人为小兄弟去弄醒酒汤呢!”
陈庄主早已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既骇然也放下一颗心。骇然的是小怪居然没死,这份武功怪异得叫人不可思议;放心的是小怪竟然不疑心自己,还怕得罪了自己,便走了进来:“小兄弟,你没事了?”
墨明智感到自己实在对不起陈庄主,自己酒醉糊涂,毁了人家的花园,连忙说:“陈庄主,真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醉得这么厉害,我,我,我愿赔你金银,再重修花园。”
陈庄主哈哈大笑:“小兄弟,你这话不怕见外么?将我看成什么人了?别说毁了区区一座花园,就是将我整个庄院毁了,我也不会恼你。这都是我不是,要你多喝了两杯。幸而你没出什么事,我就放心了。小兄弟,我再叫人在大厅准备洒菜,我们好好再畅谈一番。”
墨明智更是感激陈庄主的豪爽大方,不但不恼自己,还关心自己哩!这陈庄主为人真好,便说:“陈庄主,不用了,我怕我又会醉得弄出事来。”
“那小兄弟也该用饭才是。”
“不,不,我早巳吃饱了!”
陈庄主打量了墨明智一下,又望望银笛子,便说:“既然这样,我跟小兄弟也不客气了。小兄弟,那就早点休息吧。”说着,他对身后的两个家丁说:“你们好好伺候墨小侠到厢房休息,千万不可怠慢。”
“是,老爷。”两位家丁又朝墨明智说:“请少爷跟小人来。”
墨明智跟随家丁来到一处靠山边的一间雅致的房间,这间房是个套间,前面好像是书房,房中有书架、书桌,再进去,便是一个小小的卧室。家丁给他斟好茶后,告辞退出。墨明智赶了一天的路,刚才又挥掌摧毁了人家的一座花园,的确想休息一下,以便明天赶路,谁知他上床刚想睡下,突然床板一翻,他来不及弄清是怎么同事,人便跌进了一个十多丈深的陷阱里。幸而他急忙提气,才使自己跌落时没跌伤。他感到惊愕不已。怎么陈庄主将床架在陷阱上面的?又不说明,不怕将人跌死么?他想纵身跃出陷阱,一看,陷阱口早巳给床板盖住了,心想:这下我怎么出去呵!正想呼喊,叫人将床板移开,蓦然听到陈庄主在上面问:“小怪已跌下去了?”
“是,老爷。小人一见他上床,便按动机关,将他翻了下去。”
“好,好,这一下,这个小怪终于给我们擒住了,总算为武林除了一害。”
接着,又是银笛子的声音:“老陈,这小怪武功莫测,提防给他跑了。”
“老银,你放心,就算小怪有飞天的本领,也无法逃脱出来。何况他从这么窝的地方掉下去,不跌死,也恐怕跌断了手脚,他怎能跑的?”
银笛子又说:“老陈,我看我们还是别大意,这小怪深得老怪的真传,内力深厚得与人不同。你那两种极为厉害的毒酒,都毒不了他,反而给他毁了花园。我看,他不会跌死跌伤的,我们不如下去看看的好,万一不行,我看我们别活捉他了,干脆将他干掉算了,省得提心吊胆的防他走脱。”
“好吧,我们下去看看也好。”
………
墨明智在陷阱中所得完全怔住了。这时,他就是再天真无知,也知道陈庄主和银笛子在暗害自己了。这个阴恻恻的银叫化子,用心是这样的奸险,将我骗来这个什么庄的,串同了这么一个笑面虎陈庄主来害我,真想不到这个笑面老虎,一脸是笑,对人那么热情,说话那么好听,请我吃饭喝酒,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要用毒酒来毒死我。要不是我跟“阿公”学了那十个字的运气方法,那我不给他毒死了?墨明智想到自己喝下毒酒的情景,心里不禁感到悚然。怪不得我那结拜兄弟和玲姐姐都说:江湖风浪险恶,世上人心难测,叫我千万别太老实和好心,别太相信人了。墨明智不由又回忆自己跟随兄弟出来闯江湖的种种情景:柳江河上雷老三的下毒,玉面郎君的阴险手段;一条鞭和闪电刀的凶残;桂北四虎在酒楼上的假仗义;一阵风的突然下手以及银笛子和陈庄主的笑里藏刀。这么说来,雷老三、一条鞭等人倒不令人可怕,最可怕的是银笛子、陈庄主、玉面郎君这样的阴险小人。看来今后我得要多长两个心眼,提防这些用心险恶的伪君子才是。要是说墨明智跟随一代奇侠慕容子宁,在武学上大有进展,那么,他今日所碰到的陈庄主和银笛子的为人处事,对于他今后如何处世做人却有了新的启发,他开始懂得如何识别真伪,再不是一个一味天真的孩子了。这一教训,几乎是他用生命换来的,是那么深深地刻在他的心上。但他仍想不明白,陈庄主同自己无仇无怨,为什么那么恨自己?莫非他也是追杀自己的那一伙人,么?
墨明智又暗想:他们说下来看我,他们怎么不下来呢?怎么反而走了?对了,一定是另有通道,可以从上面走到这陷阱中来。要是他们从上面跳下来,不怕我出手打他们么?既然这陷阱有通道,我何不找找看,想办法走出去?于是墨明智凭着自己在黑暗中可以看物的本领,细细打量着陷阱。他看出这陷阱四周都是坚硬的石壁,其中只有一个地方有些怪异,用手一摸,光滑滑的,用手敲敲,竟发出了金属的响声。他一下明白了,陷阱的通道口就在这里,这是一面精铁铸成的铁门。墨明智想用力将它推开,谁知这铁门纹丝不动,看来这铁门重不下千斤,而且是深深嵌在岩石中,是怎么也推不开的。他想挥掌相击,将铁门震倒下来。正在这时,他听到了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显然是陈庄主和银笛子下来看自己了。这时墨明智心里闪动了一下,暗想:既然这笑面虎说我跌下来不跌死也跌断手脚,我何不假装跌断了脚,骗骗他们,看看他们是怎样打开这面铁门的,再想办法出去不更好?墨明智略略暗运真气,使自己冷汗涔涔,装出跌断了一双脚的模样,全身靠坐在对着铁门的石壁下,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当啷”一声,铁门打开了一个小方孔,一道灯光从小方孔射了进来,接着便出现了陈庄主的面孔。陈庄主一看墨明智的情形,便知道这小怪跌断手脚了,调侃地笑问:“小兄弟,你好呀!”
墨明智故作痛苦地说:“我,我,我跌断双脚了,陈,陈庄主,你,你,你怎么让我睡到那床上的?我,我,我知道我打烂你的花园,你恼我,我,我愿意赔偿的,你也用不着叫我跌断一双脚呵!这下子叫我今后怎么走路呢?”
陈庄主笑道:“小兄弟,真对不起了,我想不到你会跌断一双脚的。”接着他说一声,“将铁门打开吧。”
银笛子在外面说:“老陈,慢点,提防这小怪有诈。”
“老银,你也太多心了!”陈庄主语气似乎有点不满,“不信,你看看吧。”
跟着,小方孔出现了银笛子冷冷的目光。他见墨明智面孔苍白,浑身冷汗,痛苦无力地靠在石壁下,不由点点头说:“看来这小怪真的跌断了双脚。”
墨明智凭自己一身怪异真气的运用,竟然将这个奸滑的银叫化骗过了。
接着又是一阵金属落下来的响声,随后铁门轧轧移开,缩进石壁中去。原来这道铁门不是用人推开的,设有机关,就像刘爷爷九幽峰上的岩洞大门一样,按机关打开,怪不得自己推不动了。墨明智心想:只要这铁门移开就行了,我便可以出其不意地跑出去。可是一看,铁门虽然移开了,外面又落下了一道木棍般粗的铁栏栅门,自己同样出不了去,看来这陷阱里的机关多着哩。心里不禁失望起来。
铁门移开了,灯光顿时将陷阱中的墨明智照得清清楚楚。墨明智也看清了外面通道上的情形,灯光是通道石壁上燃着的两盏油灯发出来的,而这一条通道,似乎深得很,尽头处似乎有一道石阶走到上面。
陈庄主和银笛子的身后,立着两条一身劲装的大汉,腰佩长剑,面孔木然。显然也是身怀武功的人。
墨明智叹了一口气,苦着脸说:“陈,陈,陈庄主,你想将,将,将我怎,怎,怎样?我,我,我愿意赔偿呵!”
陈庄主笑道:“小兄弟,你放心,等我修好了我的花园后,自然放你出来。”
墨明智已根本不相信他的说话,但却故意睁大了眼睛问:“那你要多久才修好?”
“这难说了,或者半年,或者一年。”
“那么你要将我关在这里半年一年吗?”
“小兄弟,这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你毁了我的花园。”
“不行,我还要去四川的。”
“你是不是想去峨嵋山找我掌门叔叔?我看你别去了,不久,他老人家会来看你的。再说:你断了一双脚,又怎能去四川?你还是安心在这里坐吧。”
墨明智一怔:“你也是峨嵋派的人?”
陈庄主大笑:“小兄弟,你现在才知道么?太迟了!”
银笛子这时冷冷地说:“小怪,我告诉你吧,上灵道长不单是陈庄主的师父,也是他的叔父。你想找上灵道长复仇,等到第二世再投胎做人好了。”
墨明智心里彻底明白了,陈庄主要用毒酒毒自己,原来他是峨嵋派的人,怪不得他用心这般的险恶。陈庄主为人这么阴险,看来上灵道长也不会是什么,好人,说不定刘爷爷一家女是他杀害的了。他问:“你们是不是想杀死我?”
“小兄弟,别这样说,杀不杀你,我作不了主,只有等我叔叔他老人家来了后才知道,说不定他老人家大发慈悲,会放了你。”
墨明智心想:哼!你作不了主,要不是我学会了运气方法,你还不是用毒酒将我毒死了?现在说得这么好听,你还不是认为我断了一双脚,没法走动才这么说的。
到了这时,墨明智再也不是一个天真无知,什么也不懂的少年了,这是敌人逼得他发挥了应敌的潜在才能。他故作失望痛苦地说:“我现在不能行动,你们杀我也好,关我也好,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说时,他想突然跃起,隔着铁栏栅,一手抓住这个笑面虎,谁知就在这时,发生一件令他惊愕不解的事情。陈庄主竟然突出一掌,将身旁的银笛子拍飞,银笛子身体撞在通道的石壁上,“呵呀”一声惨叫,跌落地上,一口鲜血喷出,显然他给陈庄主这一突然而来的袭击,造成重伤。他惊怒交织地问:“老陈,你——!”
陈庄主笑笑地说:“老银,我这是为了你,不然,你怎样回去对神龙怪丐说?”
银笛子苦笑着说:“虽然这样,你也用不着下这么重掌呵!”
“不这样,能瞒过神龙怪丐的一双眼睛么?老银,你快服药吧,立刻离开梅林庄。不过,你先别急着赶回去,找一个地方将伤养好后才回去。”
“这为什么?”
“你一回去,神龙怪丐知道了,他不来我梅林庄要人?我可不好说话。最好等到我叔叔他老人家赶来时,你才回去。这样,神龙怪丐就是来,便有我叔叔出面了。”
“好,好,我银叫化告辞了。”
银笛子服下了内伤药丸,忍着痛爬起来,脚步艰难而去。
初时,墨明智愕异这姓陈的为什么突然给银笛子一掌,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们所说的神龙怪丐,难道是丐帮的那个老前辈?对,对,一定是了,因为这位老前辈曾说过,要是我在这条路上出了事,会找银笛子要人的。这时,墨明智更看清了这两个人的阴险嘴脸。这个银叫化,为了欺骗老前辈,宁愿自己给笑面虎打伤也干,真是害人又害已。其实,世上害人又害己的傻人多的是,又何只一个银叫化?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