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舟愕然回身,只见轻风过处,身前飘落三条人影。领先的是五台朽木头陀,另外两人一是点苍派萧湘逸士,一是华山派三手快剑厉青萍。
江雨舟一眼看清三人后,立即冷哼一声道:“四海之内,八荒之中,我江雨舟想来则来,想去则去,躲你做甚!”
三手快剑陡上两步,沉声冷笑道:“哼,你说得可真轻松,难道你连伤我九大门派十三名弟子,就能算了么?”
江雨舟心头一震,双肩晃动,连跨两步,大声喝道:“你身为一派掌门之尊,说话可得放清楚一点儿!”
潇湘逸士仰面发出一声长笑,笑音一落,立即寒声说道:“你还要怎样清楚?难道五台铁头陀,昆仑七朽掌,华山双英“住口!这些都是你自己看到不成?”
“哼!自己看到倒是没有!峨眉金顶上人,昆仑天涯散人,就曾亲见你连毙我九大门派中两名弟子!”
江雨舟听到此处,陡然想起那日离开霸王庄后引起的误会,再把松花江畔所见之事互一印证,就知道这些事全属孙北斗一人所为。
可是他此时已知孙北斗是叔叔松花钓叟的爱子,怎还会将此事据实相告?因此立即冷笑一声道:“我此时有事待办,没有工夫听你们胡说八道了!”
掉首迈步,不顾而去。
潇湘逸士、朽木头陀,以及三手快剑厉青萍,见状不约而同地大喝一声,抬腕拍出一掌。
江雨舟心知不可恋战,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已把那支凤笛取出,只见他旋体蹲身,笛中夹掌,攻出一招奥妙绝伦的怪招。
掌气呼啸,笛韵惊心,一团强猛绝伦的劲气之中,但见笛影如山,径向三人来掌迎去。
江雨舟面对这武林各派掌门至尊,竟敢以一敌三,实大胆已极。
但他功力精进之速犹如初升旭日,一招接实之后虽震得心头一荡,可是,那三位武林名宿竟也不约而同地连退数步。
突然之变,把这三位武林门派至尊全都惊得目瞪口呆,而江雨舟早趁三人惊愕失神之际,快如脱弦之箭般奔了出去。
“冷血人,我真不信你今天还能逃得了?”
“哼!我更不信你这几个老鬼能够追得上我!”
人影电射,衣袂嘶风,江雨舟领先疾驰,直如一缕淡烟幻云。
三位代理掌门人衔尾疾追,也像是旋风过境呼啸而过。
这三人在内功修为上已得三派真传,对于轻功一道更是各有绝招,不说别的,就是那几十年火候,又岂是江雨舟这种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所能比拟?
可是,武功一道虽讲究经验火候,但一个人禀赋际遇却往往能造出奇迹。江雨舟巧服八魂金粟在前,复得凤笛于后,竟大背常规打破了武林不易的法则。
白驹过隙身法全力展开之后,那三位代理掌门人起初是距离愈拉愈大,渐渐地汗流浃背,眼前只能见到一条若有若无的人影,终于,就连那若有若无的人影也完全消失。
江雨舟哪知道这三位武林一派至尊,早被他抛出千里开外,等到停身四顾,这才发现自己早已进入群山之中,再想找到玉观音所指的山峰,却反而有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之感。
不过他为了要找到单掌开天,不惜冒任何艰险,能够先找到巫山飞猿固好,纵然找不到巫山飞猿又岂能罢手?
饥餐干粮,渴饮清泉,夜幕降临之后就宿在山洞之中,如此一连三日,终于,江雨舟发现了玉观音所指的那山峰。
他心中一喜,立即向峰后绕去。身形刚刚地转过两方巨石,一座高大的石洞业已呈现眼前。
沿壁光滑,足印凌乱,一望而知洞中必有住人。他正想闪身而人,突然,石洞中传来一声寒森森的冷笑:“老鬼,你追随苍穹书贤多年,难道真不知他那方龙符的下落么?”
江雨舟听得心头一动,就听另一个气机微弱的声音道:“巫山飞猿,你不用逼我,我就是真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嘿!那我确要看看你骨头有多硬!”
“哼哼!我单掌开天是出了名的硬骨头,这多年来你还没有看清楚么?”
江雨舟听得心头大动,双眉一扬,陡然欺进三步。
他身形尚距沿口数丈,突闻耳畔又传来一阵人声:“厉兄,我刚刚明明看到那小鬼在此出现,怎地现在一晃眼就不见了!”
声音洪亮,江雨舟一听就知是潇湘逸士,此时洞中也变得一片沉默,想必巫山飞猿也听到了洞外人声。
事已至此,纵然江雨舟躲入洞中,也非被三人找到不可,到那时自己再向单掌开天询问往事,恐怕是千难万难。因此他心中闪电般一转,立即决定先引走三人,然后再回来慢慢查问。
心意决定之后,不等三人绕过那两方大石,立即现身而出,嘿嘿冷笑道:“三位才来么?”
山坡上,正站着朽木头陀、潇湘逸士,以及三手快剑厉青萍。三人一闻江雨舟之言,顿时把三张老脸羞得同猪肝一般,半晌方听朽木头陀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冷血人,你已死在临头还敢妄逞口舌之能么?”
江雨舟仰面大笑道:“那就得看看三位脚程如何了!”
他有心引开三人,是以话音一落,立即振臂腾身飞跃而起。
潇湘逸士见状冷笑一声:“冷血人,这次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说毕立即随后赶去。江雨舟哪里把他放在眼下,放足疾奔,转眼翻过两座山头,眼看朽木头陀三人已被他抛下十来丈,突然,前面峰头上又是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孽障,你还认识老衲么?”
江雨舟闻言骇然心惊,猛抬头,只见山坡上驰下一名老僧,大袖飘舞,神采奕奕,正是峨眉金顶上人。
几乎就在金顶上人现身之同时,左右两方也是人影晃动,武当清云、少林了尘、终南王老五、昆仑天涯散人,也如鬼魅般逼了过来。
江雨舟纵然天不怕,地不怕,但见中原九大门派中的九位代理掌门人,如今竟来了八位,也不由心中怦怦乱跳。
鸟飞兽逸,云暗天低,空气沉闷迫人,九大门派中的八位代理掌门人,在迫进十丈之内时一齐停了下来。
“冷血人,我九大门派中十三名弟子的性命换你一命,你死也值得了!”
江雨舟闻言心中一震。
“冷血人,你今天还能逃得了么?”
江雨舟心中又是一动。
“哼!冷血人,你还不自己下手,难道真还想作困兽之斗么?”
江雨舟由惊而惧,由惧而怒,终于在一阵沉默之后,发出了震耳狂笑,如同龙吟九天风哕八荒,笑声未歇,嗖地抽出了那支凤笛,双目四周一扫,沉声冷笑道:“你们这般卑鄙龌龊的老狗,既然存心要除我江雨舟随时可以下手,何必用这些无中生有的罪名!”
“无中生有?哼,冷血人,事到如今你还狡赖么?”
江雨舟尚未答言,突闻一声娇叱划空传来:“各位联手相逼江湖上一个后生晚辈,难道就不怕武林同道耻笑么?”
话音未落,便见白虹电闪场中坠上一条人影,此人身着罗衫,背插长剑,素面凝霜,峨眉透煞,正是那青面派代理掌门人青城一凤魏红菱。
八大门派的代理掌门人一见她来,俱都神色一愕,就在一愕之后,终南王老五突然欺进三步,沉声说道:“魏掌门,你这话什么意思?”
青城一凤秀眉倏挑,叱道:“什么意思你们自己明白!哼!堂堂中原八大门派的掌门人,居然俱是以大压小,以众欺少之辈!”
“魏掌门,你得明白,今天可不是武林一般的比武较技!”
“哼我早就明白了,你们是想藉口除去他,好让你们这些自诩名门正派之辈,继续在武林中称尊!”
金顶上人德高望重,眼见朽木头陀等人竖眉瞪目,为了顾全九大门派之团结,立即抢先合十道:“阿弥陀佛,魏掌门之言差矣,我中原九大门派向无在武林中争雄逐霸之心,今日之事,实在是因为冷血人连毙我九大门派中十三名弟子……”
青城一凤昂然冷笑道:“江雨舟连毙九大门派中十三名弟子,上人可是亲见么?”
“出家人不打诳语,前在鄂北破庙之中,老衲一步来迟,本派两名俗家弟子竟均丧生在他手下!”
江雨舟正待出言分辨,但青城一凤已抢先说道:“请问上人,江雨舟击毙贵派两名弟子,用的是什么兵器,使的是什么招式?”
她词锋犀利无伦,逼得金顶上人张口结舌连道:“这个……这个老衲倒未眼见,只是老衲到达之时,本派两名弟子业已气绝,而当时只有冷血人在场!”
“上人就凭这点根据,就可确定贵派两名弟子是死在江雨舟手下么?哼!假如当时上人较江雨舟早到一步,难道别人也能说是上人自己下的毒手么?”
“阿弥陀佛,老衲对自己弟子怎会无缘无故的下此毒手?”
“江雨舟与我九大门派也无甚深仇大怨,更不会如此丧心病狂!”
三手快剑厉青萍早对青城一凤不满,此时突然大声冷笑道:“魏掌门,难道你就忘了江雨舟服食八魄金粟之事了么?”
青城一凤也转面冷笑一声:“服食八魄金粟怎样?”
“哼!八魄移情,寒精移性,服食之人虽然内力大增,但却心性改易,恨不得杀尽天下武林人物……”
“难道这些无稽之言也能妄加人罪么?”
终南王老五嘿嘿冷笑一声,说道:“魏红菱!就算这些都是无稽之谈,难道冷血人每次行凶之后,俱都当场以热血留名这也是假的么?”
青城一凤见他毫不客气地直呼姓名,顿时也还以冷笑道:“王老五,你能敢保不是别人冒名嫁祸么?”
江雨舟见这位青城掌门人不惜身犯众怒来维护自己,心中着实感激万分,闻言之后,情不自禁地向她靠近三步。
在他心意,直觉地认为有保护她的责任。同时也感到青城一凤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慈爱,使得他愈接近就愈感到温馨。
此时终南王老五已经忍无可忍,须发乱飞地戟指大喝道:“嘿,你说是有人假冒么?假冒之人是谁?”
青城一凤冷笑一声:“我说出来只怕你们不敢惹他!”
“谁?”
“南王太子孙北斗。”
八大门派的代理掌门人同时惊呼:“南王太子孙北斗?”
“你们怕了么?”
“这话当真?”
“你们把我魏红菱当成了什么样人?”
一点儿也不错,凭青城一凤的身份决无虚言。
于是,场中立即沉默了下来!
八大门派的代理掌门人面面相视!
青城一凤不屑地冷笑,江雨舟向她投过感激的眼光!
突然,金顶上人的一声佛号,打破了场中静寂!
“阿弥陀佛,老衲纵然得罪南王也说不得了,魏掌门,你可知南王太子现在何处?”
青城一凤淡然说道:“你们真敢找他么?”
“纵然我峨眉一派就此斩断香火,今天也非得杀了这万恶不赦之贼!”
“终南派愿附骥尾!”
“华山派决不落后!”
“少林派也要看看南王的绝艺!”
“无量寿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武当派岂是惧人之辈!”
一声声,一句句,显见中原八大门派代理掌门人的心意已决,不顾一切,不要他们取孙北斗的性命决不甘休!
江雨舟心中怦怦乱跳,忐忑不已。
突然青城一凤发出一声轻哼:“各位真要去寻孙北斗么?他就在山下岳王庙中。”
江雨舟听得心中一震,突见王老五大吼一声,业已首先向山外驰去。
朽木头陀略一迟疑,也紧接着转身而去。
然后是三手快剑厉青萍,潇湘逸士,天涯散人……
江雨舟知道,只要这几人赶到药王庙,孙北斗绝难逃一命。
南王太子对他并无关系,可是孙北斗……孙北斗不姓孙更不是南王太子,他实际乃是叔叔松花钓叟之子,我江雨舟能够活到今天,全亏……
我岂能眼看着叔叔爱子……
不,我江雨舟今天纵然粉身碎骨,也要……
思量中心意已决,不禁扬声大喝道:“回来!”
这一声暴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那奔驰中的八位代理掌门人,倏地停步回身,愕然说道:“什么事?”
江雨舟双目一瞟青城一凤,然后沉声冷笑道:“你们要去找南王太子么?”
“怎样?”
“不必了!”
“为什么?”
“哈哈,实对你说,连毙你们九大门派十三名弟子之人就是在下!”
“你这话当真?”
“我为什么要说假话?”
青城一凤闻言惊愕莫名,满面惊诧道:“江雨舟,你……”
她话音未落,突闻连声大喝:“青城一凤,事已至此你还袒护他么?闪开!”
狂风振耳,人影乱窜,八道劲气狂飚呼啸着齐向场中袭来。
却说江雨舟承认自己是杀戮八大门派弟子的凶手之后,立即引起那八位代理掌门人的怒火,在一阵如雷吼声中同时攻出一掌。
这八位代理掌门人武功奥妙不说,就是在内功修练上哪一个不是几十年的火候?莫说是江雨舟,纵然是铁铸铜浇之人,恐怕也难挡之雷霆万钧的一掌。
可是江雨舟天生傲骨,虽然心中凛骇,但面上依旧毫无怯意,只见他双目怒瞪,两掌倏扬,就想硬接来势。
他这招若是真个接实,那可真不堪想象了!但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突闻青城一凤娇叱一声:“住手!”身随话动,话音未落,人已飘到江雨舟身前。
中原九大派,一向同舟共济,形同一体,虽然其他八人均认为青城一凤不该处处袒护江雨舟,但却未到真正决裂的时候,是以一见青城一凤欺进,顿时招式疾撤,一齐向后飘退八步。
场中一静之后,金顶上人发出一声叹息:“魏掌门,江雨舟即已自承是杀戮我九大门派中弟子的凶手,你怎还这般袒护于他?”
青城一凤浑然不觉地转向江雨舟,满面惶惑之色道:“孩子,你平白替人受过,究意是什么居心?”
江雨舟心中感激万分,但却无法将个中原委说出,只得咬紧牙根,继续撒谎道:“魏前辈,这些事你不必再问了,七巧掌,铁头陀等人,确确是死在我的手下!”“我不相信!”“为什么不信?哈哈!他们把我江雨舟当成了凤笛传人,到处迫害,这种仇恨难道我还不应该报么?”
青城一凤闻言一愣。
三手快剑嘿嘿冷笑道:“魏掌门,你还有话说么?”他表面上在询问青城一凤,但手下毫不留情,话音未落,已经反掌摘剑游身疾进,直向江雨舟刺了过来。
江雨舟大喝一声:“就凭你这种剑法,也敢妄称快剑么?”
凤笛一领,轻飘飘如同游丝一般,径向三手快剑的剑尖上挑去。
三手快剑冷哼一声:“快与不快,试后再说!”手腕一圈,剑尖嘶地一声,幻出一片耀眼银芒,猛将般迦凤笛缠到。
他变招奇快绝伦,果然不愧快剑之名,青城一凤情不自禁地一上步,伸手摘下了长剑。
她本待为江雨舟仗剑解围,可是尚未等她出招,就见终南王老五冷笑一声道:“魏红菱,难道你就认为青城归元剑法,天下无敌么?”双掌交互疾拍,一股激荡气流,呼地一声向青城一凤撞到。
青城一凤当然知道终南王老五这一手,正是他成名武林的七步追魂穿心剪,心下一惊,立即向左飘出三步。
事机稍纵即逝,经这样一耽搁,她再想救援江雨舟哪里还来得及,是以脚步一稳立即转脸看去。、等到一眼看清之后,顿时又惊又喜,原来三手快剑出手虽快,江雨舟可更不含糊,就在三手快剑那支剑缠上凤笛之际,突地手腕一振。
凤笛嗡然作响,一股强劲绝伦的声波,夹带着砭肤蚀骨的劲气,把三手快剑宝剑所幻化出的银芒全部震散,厉青萍虎口一麻,虽然勉强握住了宝剑,但却被这一下震出七尺。
“哈哈,原来三手快剑也就只有这点功架!依我看……哼!简直是不害臊!”
三手快剑厉青萍顿时心似油煎,脸如火烧,大吼一声:“利口小儿,你……你……”
他气极败坏地“你”了半天,依然没有把话说完。朽木头陀见状双目一扬,沉声说道:“阿弥陀佛!诸位掌门人还等待什么?”’话音一落,反手向江雨舟劈出一掌。
八位掌门人都想就此除却江雨舟,但眼见他一招迫退厉青萍,不由一个个心存犹疑,谁也不肯单独出手。难得此时朽木头陀带头,哪还有不随声附和的道理?
三手快剑气愤难平率先响应,宝剑一抖,攻出一招“天女散花”。
少林了尘、武当青云双掌齐动,了尘用的是大擒拿手法中的“空手缚龙”,青云使的是三丰祖师独创绝学,名为“飞身射月”。天涯散人、潇湘逸士虽然出手较慢,但拳掌齐挥劲风霍霍,显然俱已贯注了九成以上的真力。
八大门派中除去金顶上人之外,倒有六个人同时出手,当今之世,谁能阻挡?
青城一凤惊呼一声,二次仗剑欺身。
可是,终南王老五冷笑一声,立即连攻三掌,又把她拦了下来。
眼看一片剑光,夹杂着五道变幻难测强猛绝伦的劲气,瞬息之间把江雨舟身形包没。
突然,江雨舟引吭长啸,横身一闪。
少林了尘、武当清云,一拳一掌,顿时击空,两股霍霍罡风一下由身侧冲了过去。
江雨舟决不怠慢,凤笛斜举,向三手快剑劈到。
左掌快如闪电一般,刹那间连攻三掌,分向天涯散人、潇湘逸士,以及朽木头陀迎去。
一阵惊天巨响,江雨舟力敌四名绝顶高手,被震得心旌摇荡,哇地吐出一口热血。
可是,那三手快剑在他凤笛全力一击之下,竟也脚步不稳地又退七尺。
江雨舟一见机不可失,猛提一口真气,由三手快剑闪出的空隙之间,一下冲了出去,双臂疾抖,直奔左侧山峰。
照说此时站在一旁的金顶上人,定会出手阻挡,谁知事实上大谬不然,这老和尚眼看他飞身而去,竟然视若无睹。
及至江雨舟攀上峰顶,他这才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孽障,我看你还能逃到何处?”
他话音一落,江雨舟业已翻上峰顶,纵目向四下一望,顿时木然失神叫苦不迭原来这座孤峰高有百丈,除正面一径相通之外,四周俱是悬崖峭壁,上接苍天,下临绝涧,临崖俯视,但见苔滑如油,涛声隐隐传来,如同万马奔腾,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儿摔下危崖。
前临绝壁,后有追兵,若是心性懦弱之人,怕不早已经气馁力竭束手就缚了!
可是,江雨舟心雄万丈,气壮山河,愈是遭逢这种生死绝境,愈益激发那满腔狂放之气。只见他神色微微一愕之后,立即闪电般转过身来。
此时八大门派中的掌门人,除去终南王老五一夫当头,力拒青城一凤之外,其余七人都已登上危峰,距离三丈开外与江雨舟相向而立。片片愁云,层层惨雾,笼罩着这危峰。
江雨舟渊停岳峙,一言不发!
金顶上人向左右一扫,然后微上一步,说道:“冷血人,虽然你心狠手辣,连番向我九大门派中弟子下手,不过老衲宽大为怀,仍替你留下一条自新之路!”
其余六人闻言全是一愕,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上人你?”
那表情,分明是怕金顶上人一时不慎,又让江雨舟逃出手去。可是,江雨舟似乎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闻言依然冷漠地轻哼一声。
金顶上人略一挥手,继续说道:“以我几人在武林中身份,决不愿向你一个后生小辈下手!”
江雨舟冷笑一声:“你此时还说这种冠冕堂皇之言,不嫌太迟了吗?”
金顶上人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不过你对我九大门派血债如山,老衲等若真不管,怎能对得起历代祖师?”
“哈哈!说来说去尽说这些废话作甚?我江雨舟岂是畏首畏尾之人,你们要怎样,我一力承担就是!”
“这座危峰,只有来时那一条山路,老衲代表我九大门派答应你只守不攻,只要你能冲下山去,从前的重重血债就一笔勾销,否则……你就由身后悬崖跳下去吧!”
金顶上人话音一落,青城一凤立即连声娇叱道:“金顶上人,亏你还是佛门高僧,怎能说出这种无耻的话来!”
以中原九大门派的代理掌门人,据守一条羊肠小道,不说是江雨舟,就算剑圣重生恐怕也难越雷池,因此她心中一急,立即抱剑而上连攻五招。
可是,终南王老五功力并不在她之下,大吼一声,也在刹那间还攻五招,立即又把她逼了回去。
就在她援救无力焦急万分之际,蓦地闻江雨舟长啸之声,收笛用掌,双手一挥,连拍三招。
这三招一齐指向三手快剑厉青萍。
可是,未等到厉青萍举掌来接,少林了尘、武当清云已飞快地挥拳迎了上来。
一声大震,江雨舟猛觉心头一荡,两眼金星乱冒,五腑逆血,翻腾不已。
可是他知道生死系于一发,虽觉内腑受创,依然毫不畏缩,招式一变,身形疾进,如同闪电般击出两拳,拍出三掌。
这一招五式,他已集聚了毕生之力,准备破斧沉舟背水一战,威势之强,直如山崩海啸一般。
但闻连声急吼,场中除去金顶上人之外,几乎全都出面。
“轰”巨震惊天,寒涛怒卷,峰左一块径大方圆的巨石,如同万马奔腾,带起了百丈烟尘,滚落千丈绝谷。
江雨舟两眼一黑,脚步连晃,哇地一声,喷出一口热血。
又是一声巨震,那块巨石落至谷底,传来了隆隆回声。
江雨舟那散乱眸子里,突然闪出一丝闪亮的寒光,然后双目一扬,仰天怒笑道:“你们这班以多为胜的老贼,今日之赐,九泉难忘,江雨舟今生不能杀你,来世必将你们碎尸万段!”
话音一落,倏地转过身去,脚步踉跄地奔向悬崖。
青城一凤见状大骇远远地惊叫一声:“孩子,你……”
谁知她话音未落,江雨舟已如陨星一般,直向断崖下跳去。
九大门派的掌门人虽然大部分欲把江雨舟置之死地,可是眼见他坠崖而亡,却又不觉全是一愣。
场中一静之后,但见人影乱飘,纷纷向断崖边闪去。
俯首下望,只见一条黑影坠向深谷,由那衣袂颜色判断,分明是江雨舟无疑。
青城一凤不禁眼前一黑,踉跄退后两步。
就在此时,一声闷声传来,只见得江雨舟业已坠至谷底。峭壁千寻,飞鸟难下,那身负重创的江雨舟怎还能有生路?
一阵沉默,青城一凤蓦地纵声狂笑道:“想不到八大门派的代理掌门人竟会联手对付一名后生小辈,魏红菱羞与你们为伍,青城派从此退出中原九大门派之林!”
话音一落,举手一剑,径向身边一块青石斩去。巨石应手而分,青城一凤带起了一串不屑的冷笑,挥手而去。
终南王老五见状双目一瞪,突然发出一声冷哼,就待出手拦阻。
金顶上人连忙摆手制止道:“大患已除,冷血人从此永绝江湖,是非曲直,日久自见,此时让她去吧!”
山风劲疾,野草萎萎,天边流云舒卷,充满了一片苍凉。
中原八大门派的代理掌门人先后离去了!
江雨舟真如金顶上人所说永沉谷底了么?
不,他根本就没有投身绝谷!
那么坠下谷底的人影是谁?
说实在,那坠下谷底的黑影根本就不是人!
原因是江雨舟自知无力冲出重围,正准备全力一拼之际,突然看到那块巨石被掌风扫落,顿时心中一动,想出了一条脱身之计。
于是,他乃伪装自绝纵身投崖,但却在身形落下两丈之际,陡然运气集全身真气,猛向峭壁凹处贴去。
这情形实在惊险万状,一着失错就会粉身碎骨,与其说是艺高胆大,毋宁说是死里求生。
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峭壁凹进之处,生满了柔韧山藤,根须没入石缝之中,坚固无比。
江雨舟左手抓住一根山藤,稳住了下落的身形,空出右手,飞快由胸前一扯。
这一手,他用足了八成真力,身着长衫虽被齐胸扯落,但又却不闻丝毫响声,衣襟人手之后反腕一抖,猛向左上方一块突出的巨石削去。
危急之中,他发挥了人类最高的潜能,虽是一幅衣襟,但此时不啻是百练精钢,但闻唰地一声,巨石应手而下,然后就势一卷,衣襟包裹着石块落下百丈深渊。
中原九大门派的代理掌门人,连同金顶上人与青城一凤在内,仅见到一条黑影遥遥坠下深谷,谁也没料到那仅是江雨舟的一幅衣襟。
云收雾敛,万籁俱息,江雨舟凭其超人的听力,知道峰上众人已去,正待寻求脱身之计,突然,耳畔传来一声冷哼!
这一声冷哼,包含无比怨毒之意,听得江雨舟心中一寒。可是他身悬半空无法闪避,正待思量对策。
突然一缕尖风,直向身侧五处大穴袭到。
变化仓促,江雨舟但觉浑身一麻,两手一松。
本来他身形已向绝谷中坠下,但怕骇之中,耳畔又一声冷笑,但觉腰间一紧,身形已被人临空抓住。
“江雨舟,你也有今天么?”
随着这两句寒意澈骨的话声过后,江雨舟又被人抛了出去。不过他这一次并没有落向深谷,只觉得呼地一声,身形着实,似乎是落在石地上。
惊愕中流目四视,这才发现自己先前悬身之处,左侧不到两尺就是一座石洞,洞口虽小,但洞内却极为宽敞,一望而知,此洞半是天然形成,半出人工雕琢。
最令他惊愕地,是这抓他进石洞之人,正是自己为他抵罪受过的甫王太子孙北斗!
江雨舟几乎忘了先前孙北斗那一掌,业已封住自己五处要穴。
眼中一亮,立即惊呼一声:“孙兄,是你?”
话音一落,就想站起身形。
但孙北斗见状竟然冷笑一声:“怎样?你认为我来的不是时候?告诉你,身上五处麻穴已闭,还是乖乖地给我安份一些!”
江雨舟一下没有站起身形,果然又应声坐了下来。
他自从获悉孙北斗身世之后,就打定了以德报怨之心,尤其是此番自承是暗算九大门派弟子凶手,更差点儿落得粉身碎骨,想不到孙北斗不但毫无感激之情,反而乘他于危,这怎能不令他心头发怒?
刹那间,他又激起了那股冷傲之情,双目一瞪,沉声喝道:“北斗,你……”
北斗未容他把话说完,立即纵身狂笑道:“江雨舟,你此时也尝到穴道被制的滋味了么?哼,这叫做一报还一报!”
“北斗,难道你已忘记替你解穴的依然是我江雨舟么?”
“哼!承你之情,你是替我解开了穴道,可是你江雨舟的用心,这不是想向我炫耀猎艳之能,要我知道虽然你容貌已毁,但在情场上我孙北斗依然是你手下败将……”
江雨舟听得怒火疾升!
北斗说得煞气毕露!
话音一顿,北斗突然冷笑一声,然后双目喷火地向前缓行两步,满面怨毒之色道:“江雨舟,你明知这样比杀我还要难过,所以你乃故示恩惠,由韦骊珠手下救我一命,无非想显示你武功卓绝,替我解开穴道,目的在显示仁慈心怀,韦骊珠妇人之仁,迷惑于你这番做作,哪会把我孙北斗放在心上……”江雨舟没想自己一片好心,而他竟会这般想法,正待破口喝骂,突然心念一转,暗忖:“北斗纵有不好,但他乃是叔叔松花钓叟之子,更何况十六年前,他为我江雨舟……”如此一想,心头怒火顿熄,立即和声说道:“孙兄,就算你这番话说得不错,可是你知道我江雨舟今日被八大门派的代理掌门人联手围攻,究竟为的是什么?”
北斗先是一愣,继而扬眉冷笑道:“对你这种恶毒之人,我略施小计也不为过!”
江雨舟淡淡一笑道:“你这种手段起先确使我百嘴难辩,可是后来青城魏老前辈赶到,中原八大门派的掌门人,立即明白那暗算他们弟子之人不是在下!”
北斗应声冷笑道:“不错,我在临潼掌毙华山双英之际,曾被青城一凤说破,就拿今日来说,若非躲她,我怎会来到此处?可是现在想来,我先前那番顾虑委实多余,因为青城一凤之言,他们根本就不想信!”
“你这话有何根据?”
“他们若是相信,怎还会向你下手?”
“孙兄这就错了,他们去而复返,实在是因为我自承是杀戮他们弟子的凶手!”
“既然你明白那些事俱属我北斗一手所为,怎地还肯承认!”
“小弟实在是为了孙兄安危!”
北斗神色一愕,突然纵声狂笑道:“哈哈,江雨舟你这番盛情我算心领了!”至此面色一沉,继续说道:“哼,江雨舟,我劝你撒谎也得有分寸,像这种天花乱坠的谎言,你以为我孙北斗会信么?”
江雨舟忙道:“只要孙兄明白内情,定无不信之理!”
孙北斗冷哼一声:“我情愿一辈子不明白内情,你那些谎言留着向阎王老子说去吧!”
话音未落,陡然上步欺身,扬掌向江雨舟兜头劈下。
江雨舟四肢无力,真气难聚,眼看孙北斗一掌落下,就得血溅荒山古洞。
但突然之间,孙北斗改变了主意,只听他冷哼一声:“这样死去,未免太便宜了你,也罢,机缘凑巧,我今天让你尝尝新鲜!”
掌式一变,化劈为点。
江雨舟刚想出言分说,哑穴已被孙北斗一下扫中。只见他双目怒扬,满面怨毒之色道:“江雨舟,你此时挪动无力,呼救无门,看你还能逃过一死么?’’话音一落,立即抓起江雨舟,直向石洞深处行去。
江雨舟不知他要如何处置自己,心中忐忑不已,最遗憾的是孙北斗防他呼救,竟然点了他的哑穴,使得他此时欲辩不能。
石洞幽深愈往前行,愈觉闷热。如此行约十丈,孙北斗将他放下,沉声冷笑道:“江雨舟,你看这是什么地方!” 江雨舟闻声细观,这才看出石洞已至尽头,形成了一间又高又大的石室,最奇的是石室四壁赤红如火,丝丝烈焰由石缝中冒出,如同毒蛇吐信般灼灼燃烧。
见此情形,江雨舟突然醒悟,知道孙北斗不肯猝下毒手,乃是用这种天然地火,使自己慢慢地受尽煎熬,然后才能一死。
果然,就在他愕然思量之际,孙北斗又是一声冷笑道:“江雨舟,你就在此慢慢享受吧!恕我不能相陪了!”
话音落处,用手一抹额上汗渍,就待转身离去。
但突然之间,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飞快地回到江雨舟身边,在衣袋中搜出了那方龙符,嘿嘿诡笑道:“你已是垂死之人,要它无用,还是由我代为你保管吧!”话声至此,突又双眉一皱道:“咦!那支般若凤笛呢?难道被你丢到山谷里去了?哼!可惜!”
江雨舟欲拒无力,眼看他取走龙符,石洞中又恢复了一片沉寂。
火舌吞吐,霍霍生风,就像是择人而食的毒蛇。
江雨舟满腔热血已冷,似乎对那熊熊裂焰,尚未感到太大的威胁,可是时间一久,就感到热浪翻腾迫人难耐。
忧愤!悲伤!
刹那间一齐袭上心头!
他皱眉苦思,寻找脱身之计。
但一想到要穴被制寸步难移,一切的计划全都落空了。
他也曾憧憬奇迹的出现,然而在时间的考验下,他所希冀的奇迹,一件件都化作了时光流转,就像经过了千百年似的,渐渐地,他感到焦灼不耐。
渐渐地,额角上渗出了汗水。
渐渐地,他感到饥渴难忍。
唇干舌燥,他满腔冰冷的血液沸腾了!
一寒一热,两股奇异的力量在他体内争衡,把他带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之中,他无法逃避,只有咬牙默默地倔强地苦撑……
生命,就像飘荡的游丝,他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也许一阵微风,就能把它吹断。
面临失望边缘,眼前一片茫然。蓦地,头顶上传来一阵人声:“你能确定山腹之中,就是烈焰天王当年修真之处么?”
这声音虽然隔着数丈岩石,但江雨舟凭其超人的听力,仍旧依稀可辨。只听这人话音一落,立即有人答道:“依图上所示决没有错,听说山腹之中有座烈焰天堂,那修习太阳神功的秘诀,就刻在洞顶石壁上,只要参透了太阳真诀,不但不怕石壁间的烈焰,并且……”
江雨舟此时周身灼热如焚,一听参透太阳真诀就可不惧壁问烈火之言,顿时心头一动,飞快地抬起头来。
双目过处,果见洞顶刻满了字迹,就着闪灼火光清晰可辨。刻的是:“太阳真诀,万妙之门……”
他刚刚看完两句,就听头顶上再次传来一声惊呼:“你看,这里不就是烈焰天堂的入口么?”
江雨舟乍听此言,不由心头猛跳。
却说江雨舟乍闻洞顶之人找到了烈焰天堂的入口,正在心头狂跳之际,突然,又听另外一人应声答道:“哼!就图上看来,纵然这真是入口,恐怕也在数里之外了!”
江雨舟听到此处,才知道这两人只在图上找到,真假难辨不说,并且还在数里之外。他一颗心本已跳到喉头,闻言又复定了下来。
就在此时,又听得一声冷笑。
“嘿!是与不是,我们兄弟先找找再说!”
话音过后,人声顿息,似乎二人业已去远。
江雨舟再次抬起头来,飞快地把那篇太阳真诀浏览一遍。
这篇真诀头尾虽仅三百余字,但已包罗了一种奇绝天下的武学,几乎一字一句都有其微言奥义,幸而江雨舟在韦家祠堂十年苦读,几经推敲,终于寻出其奥妙之处。
原来这里太阳神功修习之法,讲求的是如何做到“天人合一”、“物我相通”,把吸收在体内的热量,用一种奇异的方法,收束集中之后再排出体外。
江雨舟此时四肢欲裂,一旦领悟,立即依法施为。
本来他抬手无力,根本就无法修习武功,所幸这种太阳真诀大异于其它武学,以讲求“驭气遵引”之术为主,他虽然四肢难移,依然可以如法施为。
修习一种武学,并非三五日内可尽全功,尤其是那些超凡人圣的奇异之学,往往耗去人一身精力,依然难望其成。
可是,江雨舟天生异禀屡获奇缘,加以武学业已大有根底,当然又不能用庸俗眼光来衡量!
起先时似乎无甚成就,乃至他按照要领连施行十多次后,立觉那炙肤砭骨的烈焰,已渐渐地可以忍受。
他好像得到鼓励一般,因之愈发加紧施为。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体温渐低,额汗已干,恍恍惚惚,浑然忘我,悠悠荡荡,如沐春风……也就在他恍惚悠荡之际,耳畔突然又传来一声熟悉的长笑:“哈哈,大喇嘛真是信人,但不知那方龙符带来了没有?”
这声音清宏激越,如同涧底流泉,谷下松涛,可见其功力之深,已达登峰造极之境。江雨舟刚觉一愕,就听另一个声音答道:“班达佛门弟子,一向言出必遂,只不知你这蜘蛛宫主人,是否……‘’江雨舟没想到这人竟是班达喇嘛,更没想到另外一人就是那神秘奠测的蜘蛛宫主人。
正在他恨不得冲出去看看那蜘蛛宫主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之际,忽然蜘蛛宫主人用一串长笑,打断了班达喇嘛之言道:“哈哈,大喇嘛,难道你还不相信老朽吗?喏,这就是我当年由苍穹书贤那儿得来的龙符,你先看过再说!”
四方龙符,江雨舟已见其二,此时听蜘蛛宫主人说他这方龙符乃是得自苍穹书贤,哪有不想一饱眼福之理?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此时寸步难移不说,纵然穴道已解,又岂是这两位武林绝顶高手之敌!
唉!生死未卜,何必还要妄生这种非份之想?
可是,话虽这么说,但在一种好奇的心理驱使下,却忍不住不听。
尤其是班达喇嘛饿狼似的声音,清晰地由顶上重岩石中透下!
“嘿嘿!班达佛门弟子岂能占你便宜?接住,这是我由醉乡老顽童那得来的那块,我们一起观看,谁也不算吃亏!”
“嘿!云里青山雾里楼!”
“嗯!天上人间峰半座!”
前一句,江雨舟已知是醉乡老顽童那块龙符上所雕之字。至于后一句,不消说,定是诸苍穹书贤那方龙符了。
思量之中,头顶上笑声又起:“蜘蛛宫主人手法真妙,委实叫班达这边荒野之人佩服!”
“哈哈,彼此,彼此,大喇嘛不也使用贵寺驰名江湖的大手印,把我的这方龙符背后的花纹拓了下来么?”
江雨舟听了心头大震,这才明白当日自己以符易蜜,班达喇嘛一口拒绝的原因。原来这秃贼并非不爱龙符,实在是他将龙符交还自己之前,业已尽得其中秘密。
思量中怒火勃发,顿时由鼻中发出一声冷哼。
冷哼落处,头顶上立即传来蜘蛛宫主人的断喝:“大胆贼子,竟敢躲在下面偷听,还不赶快出来领死么?”
江雨舟闻言大骇,想不到自己口不能言,仅凭鼻孔中一声冷哼,就惹来了杀身之祸。
好,既然无法解开被制的穴道,反正迟早是死,与其慢慢地饿死,到不如……
谁知就在他立心等死之际,班达喇嘛居然又替他解去一劫,只听他大声说道:“蜘蛛宫主人怎地这样大惊小怪,下面之人乃是本寺心腹弟子,老衲这就带他们回转西域了!”
江雨舟在心中暗骂一声:“班达贼秃,你敢用计骗我,只要我能生出这座烈焰天堂,非得赶到轮回寺找你算帐不可!”
他恨满心头,真希望插翅飞出!拦住班达喇嘛当场和他理论一番。可是事实上不但无法办到,并且还因停止修习太阳真诀的缘故,竟又感到额汗如雨,肤热难熬。
于是他迅速气透紫腑,把吸入体内的热量逼向双掌,徐徐地散出体外。
体外。
突然,他发现了一件奇迹,他听到了一丝火花爆炸的轻微响声,由十指尖徐徐透出。
难道,这就是当年烈焰天王的太阳神功么?
惊愕之中,他面对熊熊火焰大胆地深吸一口,然后照看太阳真诀的要领,把热量逼向十指,陡然间透指而出一顿时唰唰连响,十串火花,透指而出,击在石壁上,石屑飞溅,如同火树银花,蔚为壮观。
见此情景,江雨舟浑然忘我,一时又惊又喜,满面愕色。
也就在他惊喜失神之际,山顶上又生变故,只听得一阵又奸又滑地笑声说道:“小丫头你在等谁?”
闻其声,如见其人,江雨舟入耳就听出这是巫山飞猿,继而再想到了巫山飞猿与玉观音的淫行,不由暗中替那不知名的姑娘提着一把冷汗。
“我在找我江哥哥!你看到我江哥哥了么?”
这娇憨而微含幽怨的声音,听得江雨舟心弦“呼”地一震,这……
这说话的姑娘不正是苓苓吗?
苓苓!你……你怎么找到此地来了?
啊!你快点儿走吧!巫山飞猿不是好人啊!
他在暗中焦急,可是,苓苓并没有走,巫山飞猿更发出一声淫邪而奸狡的诡笑:“江哥哥?小丫头,什么江哥哥海哥哥,我这猿哥哥不是一样么?来,小宝贝,让我亲亲!”
一声声,一句句,像是利剑穿进了江雨舟的耳中,他似乎看到了巫山飞猿淫邪的嘴脸,他恨不能一下冲出去?把巫山飞猿撕成八块。
可是,他现在办不到!他只能提心吊胆地静听待变!
“滚过去,你这个坏人,我不理你!”
“哟,小丫头,你倒够凶啊?哈哈!没关系,愈凶的愈够刺激!”
“啪!”
“嘿!你敢打我?叫你尝尝我的手段!”
唏哩哗啦,头顶上传来争斗的声音,江雨舟知道苓苓随高原矮叟学艺不久,绝对不是这淫毒的巫山飞猿之敌。
一点也不错,仅止盏茶时分,巫山飞猿似乎已占尽了优势,只听他不停地哈哈狂笑道:“小丫头,我看你还能退到哪里去?你看到没有,后面是万丈深渊,你要不乖乖地听我,哼!我只要轻轻一掌,就能把你打下去!”
江雨舟听得心头狂跳,无计可施。
“鬼丫头,你听到了没有?”
“哼!你再要不说我就下手了!”
“江哥哥!江哥哥!你在哪里?这坏人要欺侮我,你快来哟!”
小妮子危难之时信口呼来,愈见其对江哥哥信赖之深。可是,她又怎知道江哥哥此时身不由己,虽然近在咫尺,犹如远隔重山……
最难过的还算是江雨舟,平日他纵然遭逢生死大难,亦从无畏惧之情,可是此时此境,却由不得意动神摇如同万剑穿心。
他能怎样呢?
他无力救她!
可是,他能耳闻他心爱的苓苓被巫山飞猿……
也罢,苓苓今日若有好歹,我江雨舟就立即停止修习太阳真诀让壁上烈焰把我烧成飞灰。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焦急无措之际,突然,耳畔传来一阵怒笑:“哈哈,贼崽子,凭你也敢欺侮人么?”
这声音,如同层云密布里透出一线阳光,江雨舟在心灵深处暗呼一声:“醉乡老顽童!”
一点儿不错,来人正是那滑稽可笑但功力通玄的醉乡老顽童,苓苓娇呼一声:“义父!你怎现在才来啊!这坏人欺侮我!”
“我晓得,好孩子,看我剥他的皮!”
“嗯!我不要看,我怕!”
“哈哈!你这孩子,自从复明之后可替你带来了不少麻烦,这有什么不敢看,好,那我叫他由这断崖上跳下去怎样?”
江雨舟一闻醉乡老顽童赶来,立即转忧为喜,及至听到苓苓双目已复明,更是欣喜若狂,要不是哑穴被制,怕不早已欢呼出来!
就在他因为不能见到苓苓,而感到无限遗憾之际,突闻巫山飞猿寒声怒笑道:“哼!你这老鬼是谁,竟敢当着我巫山飞猿滥发狂言?”
“啊!你就是巫山飞猿么?我醉乡老顽童久闻大名,今天非得领教领教不司!”
“醉乡老顽童?你……你就是醉乡老顽童?”
“怎么?你没听说过么?”
醉乡老顽童在数十年前,就已经名震武林,巫山飞猿哪会没听说过?江雨舟在山岩之下,只听到一片沉默,事实上巫山飞猿闻言之下。只吓得脸色骤变,情不自禁地连退数步。
醉乡老顽童见状大笑道:“巫山飞猿,你是自己跳还是由我动手?我看还是你自己跳罢,你不是叫飞猿么?飞猿跳涧,苓苓,你说好看么?”
巫山飞猿绝望中,顿生拼命之心,就趁醉乡老顽童说话分神之际,蓦地大喝一声,运集了毕生之力攻出两掌。
醉乡老顽童是何等人物,表面上心不在焉,事实上巫山飞猿的一举一动,无不在他的监视之中,就在巫山飞猿两掌攻到之时。
突然,老顽童发出一声哈哈大笑。
“苓苓,看义父玩猴子给你看!”
这位老人家真是名符其实的“顽童”,只见他说做就做,话音一落,身形业已转了出去,右手一探,猛抓巫山飞猿的屁股。
巫山飞猿一下没有闪开,只听哧地一声,背脊上立被抓开五条血口,鲜血淋淋,奇痛入骨。
醉乡老顽童有心慢慢地折磨他,出手之际,仅仅三成掌力,一招得手,第二招跟着又来。
一时掌影翻飞,但闻劈劈啪啪,巫山飞猿就像是没头的苍蝇一般,在山头上左转右转,刹那间被打得鼻青脸肿。
事实摆在眼前,他知道今日要想逃走,恐怕比起登天还难。这种卑鄙之徒,毫无骨气可言,一念及此,立即两腿一软跪了下来,颤声哀呼道:“老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老人家高抬贵手就饶了我吧?”
醉乡老顽童见他这般奴颜卑膝之状,更加心头火发,瞪目怒笑道:“哼!你这话真是太客气了,咱们还胜负未分嘛!”
“老前辈,我巫山飞猿有眼无珠,只要你老人家今天高抬贵手,今后一定唯命是从!”
“你这话是真的么?”
“真的!真的!只要你老人家吩咐,叫我吃屎也干!”
苓苓姑娘一片纯真,见状竟忘了先前他欺侮自己的狠相,不觉噗嗤一声道:“呸!脏死啦!”‘巫山飞猿心机甚深,一闻此言,就知姑娘家面软心慈,一定较醉乡老顽童容易说话,因此飞快地转过身来,求道:“姑娘,我求求你大发慈悲,只要你今天放了我,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醉乡老顽童看透他一肚子坏水,哪肯轻易放过他,未等苓苓姑娘开口,立即哈哈大笑道:“赴汤蹈火么?那太严重了,还是来一手猴子跳涧吧!”
醉乡老顽童存心要把他逼下断崖,话音一落,立即向他缓缓走去:巫山飞猿吓得三魂皆冒,顿时浑身打颤,苦苦哀叫道:“姑娘,姑娘救命!”
小妮子天性仁慈,见他那副丧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心下一软,忙向醉乡老顽童道:“义父,看他可怜兮兮的,就饶了他吧?”
“那你不想看猴子跳涧了?”
“嗯!我要问他看到江哥哥没有!”
“哼!便宜这贼崽子了!”
醉乡老顽童话音一落,立即收了嬉笑之态,目注巫山飞猿沉声喝道:“论你之行,就该立毙掌下,既然苓儿为你讨饶,今天姑且从轻发落!”
“多谢老前辈!”
醉乡老顽童见他意欲就此开溜,顿时断喝一声:“且慢!”
巫山飞猿又是浑身一颤,满脸惊惶之色道:“前辈,你……”醉乡老顽童如同未闻地沉声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想走了吗?”
“前辈是说一…-”
“你号称巫山飞猿,想必对巫山情形甚为熟悉,这几日来,你可曾见到一名面有十字疤痕的少年?”
这贼子刚有生机,便生祸心,闻言双目一阵乱转,然后嘿嘿诡笑道:“老前辈问的,可是武林人称冷血人的江少侠么?”
苓姑娘星目一扬,说道:“是啊!你看到他了?”
“不错,我看到他了,不过现在……”
“现在怎样?”
“现在他已被人击下山后断崖!”
“什么?你这话是真的么?“我亲眼看到,岂能有假?”
沉默,可怕的沉默!
醉乡老顽童与苓苓姑娘,同时被惊呆了!
终于,苓苓姑娘娇呼一声:“江哥哥,你在哪里啊?”
身形一晃,就向断崖边上奔去。
醉乡老顽童见状大惊,猛喝一声:“苓儿回来!”
晃肩出掌,快如飘风一般,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把苓姑娘抱入怀中,可是小妮子哀伤过度,虽然免去了坠崖之危,但却娇吟一声昏了过去。
醉乡老顽童一面救治苓苓,一面沉声大喝道:“巫山飞猿,快说,把那江少侠击下悬崖的人是谁?”
巫山飞猿双眼一转,立道:“就是青城一凤!”
其实江雨舟被八大掌门人逼下悬崖,巫山飞猿根本就没见到,只因他在两年之前,曾因调戏一名妇女险些丧生在青城一凤的剑下,是以才出此狡计,企图嫁祸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