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贼数月苦修,已悟透血神九经中的奥秘,举步之间如同行云流水,功力似乎又有精进。
东方绝暗暗点头,群雄愕然,相顾失色,独指飞魔欧阳天也不禁又惊又惜。
惜花公子来到当场,身形一停,嘿然冷笑道:“令狐独,你认为假借欧阳天老贼之名,就能作威作福了么?”
欧阳天一闻他出言无状,顿时双眉一竖,喝道:“杨小闲,你有多大年纪胆敢如此无礼?”
惜花公子狂笑一声:“令狐独,别人怕你,我惜花公子可不怕你,就算你是独指飞魔,小爷也要会会你那自诩一绝的天魔指!”
这小贼心知眼前之人纵然不是独指飞魔,功力亦非等闲,是以话音一落,立即抢先出手,但见掌影闪灼,疾如星火般一连三招。
这三招俱是血神九经中的绝学,离奇怪奥,俱都是武林前所未见。
独指飞魔没想这小贼招式如此凌厉,心下一惊,立即闪身亮掌,四指如戟,劲气如风,反扣而来。
一招攻出,场中顿时响起几声惊呼:“天魔指!”
欧阳天凭借十三式天魔指,令武林人物望影亡魂,江湖中稍有名望之人,虽没见过也总听人说过,是以他一招攻出,众人心头疑云不禁一招而空。
可是,惜花公子也非等闲,身形一错,招式倏变,刷刷刷又是三招。
独指飞魔欧阳天身形一变,惜花公子三招全都落空,这小贼心下一惊,蓦闻指风嘶啸,指影如山……
仓惶中真力一聚连拍三掌……
可是,他虽然连获奇遇,功力究非雄霸武林的独指飞魔可比,但闻轰然一声,身形已被震退三步。
独指飞魔知道这小贼一肚奸谋不在东方绝之下,爱徒诸葛玉身丧血海,可说全是他一手所赐,那还能容他逃出手下?大喝一声,柔身疾进……
惜花公子身形未稳,独指飞魔已经跟踪而至,群雄心头一震,小贼亡魂皆冒……
眼看惜花公子命丧当场,东方绝再也无法束手,双臂一抖,如同白虹倒射,凌空扑出……
轰然一声大震,独指飞魔与东方绝全都飘出八步,两人同时将眉头一皱,显见得俱已身负内伤……
铜钟道人与南天野人,经过这一阵调息,终于缓缓地睁开眼来,极目向场中一看,只见独指飞魔与东方绝已打得生死难分。
月色迷蒙,砂石乱飞,场中之人,此时俱都退出十丈开外。
东方绝冠歪带斜,额角沁汗……
欧阳天袍飞履落,须发猬张……
二人一招一式,俱都用足了十成真力,欧阳天指影开合劲气乱迸,东方绝两掌翻覆,狂涛疾滚……
这是前所未见的打斗!
激烈!诡奥!神奇!
看得与会群雄一个个目瞪口呆!
三十招,五十招,八十招……
两个互拼九十招之后,独指飞魔微微喘息道:“东方绝,咱们最后一招决定生死如何?”
东方绝深深吸进一口长气,惨笑道:“欧阳天,本王奉陪!”
话音一落,双掌平举缓缓推出,欧阳天如法泡制,转瞬间四掌一合……
月色如银,夜凉似水?
沉寂的空气中,传出两股嘶嘶之声……
渐渐地,两人汗如雨下!
渐渐地,两人脸色惨白!
南天野人、铜钟道人暗暗焦急!
惜花公子,血海群枭,蠢蠢欲动!
谁生?谁死?转眼间就见真章!谁存?谁亡?最多是盏茶时光!
众人圆睁着双目,紧盯着场中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两位武林高手,是惊、是喜、是说不出的感触!
就在众人全心全意放在场中两人身上之际,突然,一条人影,带起刺耳怪啸,横空飞来……
铜钟道人与惜花公子心下一惊,同时攻出一掌……
可是,来人身形微晃,便把两人凌厉无比的招式化去,紧接着欺身疾进,似闪电一般,制住了东方绝与欧阳天背心要穴……
在场群雄,被这人绝世身手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这才有人如同恶梦初醒般惊叫一声:“七缺道人!”
这一声“七缺道人”,更把群雄吓得心头噗噗乱跳,惊惶中不约而同地齐向场中看去!
只见一名骨瘦如柴的道人,此时正立在独指飞魔与千面人魔之间,两只特别长大的手臂,分别按在二人“灵台”“命门”之间。
十只指头如同生铁铸就,映着惨白的月色,发出刺目的寒芒。
独指飞魔与千面人魔此时俱已将掌势收回,目注那道人满面愤恨之色。
铜钟道人、南天野人,以及惜花公子,俱都欺身疾进。
亡魂、招魂、勾魂,也同时呼啸一声,就向三人扑去。
就在这种剑拔弩张之际,那骨瘦如柴的道人,突然沉声大喝道:“住手!”
这一声断喝,简直就像是旱地沉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场中人心神一颤,就连欺身疾进的铜钟道人、南天野人与惜花公子,俱都情不自禁地停下身来。
东方绝万万没有想到,与自己互通声息的七缺道人,竟会猝施偷袭,不禁愤火中烧地破口大骂道:“七缺老道,你怎这般卑鄙无耻?要想争夺武林盟主,尽可光明正大地出手,像这般偷偷摸摸地乘人于危,难道也算英雄么?”
七缺道人闻言哈哈怪笑道:“东方绝,这话若出诸别人之口,贫道尚还心服,只是你……哈哈……”
随着这声冷笑,突然话声一沉,说道:“你妄图独霸武林不惜处心积虑,布下重重陷阱,挑起了江湖中各门各派相互火拼,远的不说,就说血洗华山,火焚武当……”
千面人魔东方绝心头大惊,急喝一声:“胡说!本王半年来从未离开血海一步!”
七缺道人哈哈狂笑道:“东方绝,你这全是些欺人之谈,这些事哪用你亲自出山,有惜花公子与阴司双秀为你策划施行,那还不够么?”
这番话听得与会群雄,一个个相顾愕然。
东方绝虽知事情不假,但当着天下群雄,这事如何能承认,闻言强笑道:“七缺老道,你怎不说这些奸谋诡计,完全出诸你那几个宝贝徒弟之手呢?”
七缺面露恨色,沉声说道:“小徒游魂未逝之时,确曾替你东方绝出过一番心力,只是自从他伤在诸葛玉手中之后,你哪还把我不归谷放在眼中?就拿今夜来说,九回谷、落魄峰,两处陷阱,又有那一样不是瞒着我师徒而行!”
独指飞魔闻言又是心中一动,但他此时功力未复,加以脊心两处大穴,俱在这老鬼控制之下,只得强忍怒火,试控着说道:“七缺老鬼,夙闻你隐居不归谷里头苦修,今日一见,果然功力大有长进,只是……哈哈!”
七缺双目一瞪:“你笑什么?”
“自我笑你见浅识薄!”
七缺掌心一震,独指飞魔与东方绝同时身形一震,但老鬼真力并未全部发出,反而又真力一撤,沉声怒叱道:“何谓见浅?何谓识薄?欧阳天,你替我说说看!”
独指飞魔此时生命全系人手,但仍然神色自若地答道:“血海高手如云,你一掌把欧阳天震毙,没人找你算帐,但若伤及东方绝一根毛发,那班血海弟子岂能容你师徒全身而退。”
这番话说得大有道理,但七缺老道听后,突然出乎意外地纵声狂笑:“欧阳天,你说得一点不错,只是你可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么?东方绝妄想吞并武林,天下各门各派之中,俱有心腹之人,只是他忽略了一点……”
东方绝心神猛震,急道:“你说什么?”
七缺奸笑一声:“我说你忽略了你那班推心置腹之人,大部份俱是我奈何天里的徒众!”
欧阳天在血海之中时间不算太短,虽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还不敢深信,一闻此言不觉又是一震。
与会群雄,心存疑讹,愕然四顾……
千面人魔东方绝双目圆睁,满面愕色,又惊又疑……
七缺道人哈哈一笑:“东方绝,你心中不信么?”
话声一落,突然转过头来,厉声喝道:“奈何天里的弟子,现身让他们看看!”
人群中顿时一乱,数十条人影电射而出,原先站在东方绝身后的那群血海高手,竟有一多半应声而出。
东方绝感到一阵心寒,先是满面惊愕,继而垂首一叹!
独指飞魔欧阳天虽然心惊,但却强颜笑道:“七缺老鬼,你这手段果真高明,但以之对付血海固然有余,但若想藉此箝制天下群雄,成败还在未定之天!”
七缺怪笑一声:“你这话我倒有点不信!”
“不信么?嘿!此时天色尚早,不说五霸中犹有三人未到,就是东方绝苦心孤诣收归麾下的东海四友、泰山三子、终南铁扇、金山迦陀,那一个又是易与之辈?”
独指飞魔欧阳天,先前听他说及落魄峰、九回谷,就知穷神、醉鬼等人到现在没有踪迹,这其中定有蹊跷,是以才有心拿话套他。
果然,七缺听后倏地双眉一扬,纵声大笑道:“哈哈!独指飞魔,人道你武功智计俱都高人一等,但若与道爷相较,那实在还是相差太远,此刻穷神醉鬼,已中了东方绝借刀杀人之计与那自诩名门正派的少林武当华山等几个老鬼斗得两败俱伤,石鼓和尚、莫愁老尼,则又如瓮中之鳖,被困在落魄峰头,胜败未卜,尤其此时……”
欧阳天心头一惊,急道:“此时怎样?”
七缺狂笑一声:“此时我要令他们俱都化骨扬灰,以报当年断指之仇,目前搅扰我清修之罪!”
这老鬼说时目中喷火,须发乱颤,看得在场之人,俱觉骇然。谁知他话声一顿,突然扬声高唤道:“勾魂、招魂,时辰已到你们还等待什么?”
众人惊愕中但见勾魂、招魂轻应一声,双掌陡地一扬,两缕蓝焰焰的火光冲霄而起,俄而,落魄峰、九回谷同时传来一声惊天震地的巨响,浓烟蔽空月色为之一暗。
众人但觉立足不稳,整个血海地阙俱在簌簌抖动,人影摇晃,屋瓦乱飞。
独指飞魔见状,心中突然醒悟,知道那些在九回谷、落魄峰两处拼斗的穷神醉鬼石鼓莫愁,俱已在那声轰天巨震中,陪伴着少林武当华山三派,与那本性已失的东海泰山终南金山等人,全都化成了劫灰。
于今道消魔长,五霸凋零,百派衰蔽,看来这莽莽江湖势难逃出七缺老道之手了!
群雄相顾失色,茫然无措!
东方绝,欧阳天,互视一眼默然无语!
南天野人、铜钟道人,眼见七缺道人双掌始终不离东方绝与欧阳天背后要穴,虽然满腔怒火却又怕一击不中,殃及那先前临危援手的独指飞魔……
夜凉如水,而群雄心情更像是掉进了冰窟!
七缺满面得意,发出一声如同枭啼般的刺耳怪笑,听得人毛骨悚然!
笑声一停,立即厉声喝道:“武林中门户纷争无有已时,本道爷秉悲天悯人之心,执掌武林盟主之位,从今六合归一唯命是从……”
色话声未落,突闻一声大喝:“无耻恶道,你算什么玩意?”
众人闻言一惊,转脸看去,只见人群中一名秃顶朱颜的小老头,正在满面不屑地嘿嘿冷笑。
七缺道人双眉倏扬,怒吼一声:“天山秃龙,你是否存心找死?”
这小老头果然正是天山禿龙,他那知七缺老道的厉害,闻言又是不屑地一笑:“老夫存心找死,你又怎样?”
“哈哈!哈哈!既然存心找死,道爷也不拦你,迟了耽误行程,趁早去吧!”
众人不知七缺老鬼将要怎样去处置天山秃龙,是以一个个圆睁双目,紧盯着场中不敢稍瞬,就连天山秃龙自己,也密切注视着场中全神戒备。
但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不但七缺老道未动,就连先前现身的不归谷中弟子,也无一人有所举措,众人正自惊疑不定……
突然,由天山秃龙身后闪出四条人影,八掌齐挥,轰然一声,猛向天山秃龙击到!
事起仓促,天山秃龙仅止惨号一声,立即满口鲜血狂喷,倒地而亡……
在这伙人当中,究竟还有多少不归谷中爪牙,谁也无法弄清?群雄心头大震,环目四顾,对身侧之人不由又惊又疑坐立难安!
欧阳天虽然身历危境,但眼见武林沉沦,不由兴起一种死不瞑目之感。
东方绝壮志消沉,万念俱灰,一丝悔意慢慢升起,情不自禁地低首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七缺老道心知东方绝与欧阳天功力已可自行解穴,是以两掌依然不敢稍移,目注群雄惶悚无措之状,又是一声得意万状的厉笑!
“本道爷既登武林盟主之位,则天下各门各派俱是本道子民,若非心存叛逆,道爷决不妄加刑戮,即使是欧阳天、东方绝,若能忠心归顺,道爷本怜才之心……”
欧阳天不等他把话说完,顿时仰首向天,狂笑如雷。
东方绝也是一代枭雄,虽不若欧阳天那样豪壮,但也满面不屑,冷笑不止。
七缺道人见状大怒,厉喝一声:“欧阳天,你这般狂妄,难道认为道爷杀不了你?”
独指飞魔欧阳天要穴被制,虽然功力业已恢复大半,但却无法发挥,没奈何冷笑一声!
“七缺老鬼,‘死’之一字,欧阳天从未把它放在心上,你要以此要挟,那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几句话顶得七缺道人气促口结,额上青筋暴露,但却说不出话来,只见他一双鬼眼乱转,终而厉吼一声,双掌猛登……
他正想运足真力,一下把东方绝与欧阳天震毙,谁知力道尚未发出,耳畔突然传来一声轻喝:“你敢?”
这声音低沉短促,听起来一无是处,可是一旦入耳,立即像旱地沉雷,震得人心血乱流,耳膜嗡然作响。
七缺心头大震,猛抬头,人影尚未看清,耳畔惊声又起:“招魂幡!”
招魂幡初现江湖之际,如同午夜流星一闪而逝,虽然为时短暂,但却光芒万丈,予人以不可磨灭的印象。
在场之人,均知他业已命丧落魂池内,此时猝然出现,实在过于突兀,尤其他那身装束,月色下望之令人神魂欲飞。
诸葛玉怎会死里逃生?
原来他被天一上人震下落魂池后,突觉群蛇乱窜,嘘嘘怪叫中一齐袭来,顿时心头大骇,双臂一划,就想腾身出水……
但,他一口真力未聚,突觉池水急骤回漩,一股强劲无比的吸力,竟把他身形吸得往下一沉,等到二次腾身已感为时过晚,身不由己地随着那股涡流漩了下去。
一时天旋地转光线渐暗,一片迷蒙中四周压力渐增,奇寒难耐。诸葛玉强忍一口真气,正在思量脱身之计……
突然,暗沉沉的池水之中,射出一道刺目红光,他心中刚觉一愣,业已看出那片红光发自一颗其大如拳的巨珠,珠光所及之处,竟把那激湍回旋的泉水逼开三尺……
他心中灵光一现,猛拍两掌,借势向那颗巨珠扑去。
珠嵌石壁之间,石壁状若圆弧,向内凹进刚容一人,他在这千钧一发之间站稳了身形,忽觉黑影一暗,飞龙禅师的尸体,业已闪电般向地下疾射而去。
他心神一定,不由连道侥幸。
可是,一想到自己虽然暂时得到存身之处,但终究无法生离这百丈寒泉,不由又是一阵惘然。
他惶惶无计茫然四顾,突然,他看出那颗血红的巨珠之下,乃是一座石门,又惊又喜中抬腕疾推,石门吱呀一声应手而开。
当门放着一张石塌,塌上坐着一名老僧,面目清癯,须眉胜雪,望之令人肃然起敬。
诸葛玉知道隐居在这百丈寒泉之下,定是绝代高人,情不自禁地躬身施礼道:“诸葛玉误闯禅关,有扰清修,还望圣僧饶恕冒昧之罪!”
谁知他连说两遍,那老僧依然不言不动,等到再仔细一瞧,这才看出那老僧不知在何年何月早已西归极乐了。
他心中讶异万分,在石室中略一搜寻,不由连叫怪事。
原来这间石室,竟是那汉代高僧煞雷藏蜕之处,这口寒泉,也就是冷面华陀所说的“九幽泉”。
“桃花瀑”“九幽泉”,天地间一阴一阳两道奇水,一遇其害无穷,再遇脱胎换骨……
他想起了冷面华陀之言,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
一点不假,皮肤上那层黑黝黝的颜色早已退尽,代之而起的是红润晶莹,较之深闺佳丽犹有过之……
诸葛玉不由欣然色喜,乐不可支!
他如此高兴难道仅为恢复了原有的容貌?不!他能够恢复原有容貌固然值得欣慰,但最使他高兴的还是由飞龙禅师手中夺回的那幅炎雷遗著,经过泉水一湿之后,那令人猜测不透的图案业已完全退尽,此时现出密密麻麻的朱红字迹。
他顿忘身处危境,从头到尾一字一句地仔细推敲,不住演练,愈看愈觉奥妙无穷,愈练愈觉深不可测。
好在这座石室深处地下,当年圣僧所遗之松子黄精犹可上口,诸葛玉就此埋首苦研,饥餐渴饮,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自觉炎雷遗著中的武学全都学完,这才拜别圣僧遗蜕,重出寒泉。
他此时功力之高,较之来时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上下百丈寒泉,如履康庄大道,那狞恶无比的盲目金蛇,更加不在心上。
他出池之后,略一思量,立即扑奔贺兰。等到他重莅无情谷已距中秋之会仅有数日功夫,石鼓大师与莫愁师太俱都离谷东上了。
二女重逢,惊喜莫名,尤其是小翠姑娘非要缠着玉哥哥带她们参加中秋之会不可。
诸葛玉拗她不过,只好请示二老,依然留下赤焰残掌看家,自己则陪同二女乘鹰东来。一路上兼程急赶,虽然那只鹰展翅千里,但到达血海地阙之时,依然晚了一步。
月色皎洁凉风振衣,俯视地面人影晃动,三人穿云而下,离鹰步行,快如奔马般向那群人影扑到。
诸葛玉自从参透炎雷遗著之后,功力直上重楼,更加之连受“桃花瀑”“九幽泉”两番洗体,耳聪目明更非常人可及,此时远在数十丈外,已把那群人面目看清……
面对明月的老人,是那义薄云天的铁指丐,在他肩下,站着那豪放不羁的石惊天,赤面神龙伴着另一名蒙面道长,并肩站在对面。
四人悄悄密议,周遭站满了丐帮弟子,与十三省绿林人物……
诸葛玉一见不由心头大喜,双臂一抖,快如天际游龙横空掠下……
铁指丐等人那知究里,见状一凛,电闪云飘同时拍出一掌。
四人掌力拍出,突闻一声轻呼:“大哥,是小弟诸葛玉!”
“诸葛玉”三字出口,四人同时撤掌,他身形落地,那蒙面道人突然眼中一亮道:“少侠既来,万事定可迎刃而解,贫道去也!”
话声一落,突然掉转身形如风而去。
诸葛玉神情一愕道:“大哥,这人是谁?”
铁指丐满面惊愕,答非所问道:“老三,这不会是做梦吧?”
诸葛玉未及答言,陈婉贞、梅小翠,俱已联袂飞来,小翠轻笑一声:“关老前辈放心吧!我玉哥哥不但逃出了落魂池,并且还有奇遇呢?”
这两个小妮子现身之后,大家已明白眼前这招魂幡绝非别人假冒,照说绝处重生各人均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此刻时机危极,铁指丐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只见他眼中一亮,突然拉起诸葛玉急说道:“老三,快随我来!”
话音一落,立即向东翻山越岭而去。
这其中除去婉贞、小翠二女之外,似乎均对眼前危机了然于胸,见状也同时振臂腾身紧随不舍。
铁指丐边走边谈,一番话儿说完,直把诸葛玉惊得冷汗淋淋。
原来先前急急离去的蒙面道人,正是不归谷中的离魂,他向铁指丐等人说出今晚大会的秘密,东方绝存心独霸武林,在九回谷、落魄峰设下两处陷阱,企图削弱正道武林人物的实力,好趁机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
更令人惊心的是,七缺道人计中施计,谋外设谋,不但想趁众人筋疲力竭之时坐收渔人之利,并还在九回谷、落魄峰两处,设下了地雷、火炮,企图把穷神醉鬼石鼓莫愁,以及中原各大门派中首要人物一网打尽,好让他轻轻易易地登上盟主宝座……
诸葛玉听完之后,不由心中猛震道:“时机危极,我们必须分道而行,九回谷有小弟一人足矣,只是落魂峰那里若不找到黑衣阎罗……”
铁指丐当然明白他话中之意,忙道:“既然如此,那就尽速登程吧!”
人影一分,诸葛玉率先而行,赤面神龙携带爱女紧蹑其后,其余诸人,则跟着铁指丐转向落魄峰。
诸葛玉步如流水行云,赶到九回谷谷底,正是穷神醉鬼与少林武当华山三派,打得筋疲力尽之时,他远远望见场中人俱都面色惨白,血迹沾衣,不由心头大震……
但是令他惊骇莫名的是被困阵中的穷神醉鬼,此时突然扬起一阵厉笑,四掌微提,凝聚残存的一口真力,准备生死一击。
少林武当华山三派,也在掌门人率领下,身形摇晃,步履踉跄,横杖亮掌,提拳执剑,蓄气凝神准备最后的一击。
突然,人群一动,眼看那生死一击,已经展开……
诸葛玉心头狂跳,大喝一声:“住手!”
他用足丹田之力,喝声震得山摇谷动,场中人虽是武林绝顶高手,但在这筋疲力尽之时,也不尽同时一颤,身形摇摇晃晃,向后退出五步。
等到大家看清来人面目之后,不由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场中一静!终于,穷神醉鬼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缓缓地坐了下去!
一叶、大荒、潜龙,惨笑一声,颤抖着说道:“招魂幡!想不到我们又中了你的奸计,算了!算了!你既有心屠尽天下武林,那就趁早下手吧!”
话声一落,这三位掌门人连同派中弟子,俱都摇摇晃晃地萎顿在地。
诸葛玉急道:“诸位前辈难道现在还不明白么?好!大荒前辈,请你看完此物之后再说!”
说完摸出离魂当日所赠的木匣,恭恭敬敬地送了过去。
大荒真人接过一看,顿时浑身颤抖,声嘶力竭地大喝一声:“孽障,气死我也!”
话声中凝集残存的一口真气,反手一掌就向那失去一足的华山俗家弟子庞昆拍去。
那庞昆固然应手而毙,可是,大荒真人也哇呀一声,喷出了一口热血。
你道那木匣之中是啥?原来竟是七缺道人当年行道江湖的铁手令,另外附着一张白绢,上面写满了字迹,指示庞昆当华山历劫之后,从旁蛊惑掌门人,把责任完全推在招魂幡身上!
武当一叶道长,看见这方白绢之后,不由满面惊愕道:“这样说来,难道火焚上清宫……”
话声未落,赤面神龙父女俱已适时赶至,赤面神龙应声说道:“掌门人不要多疑,火焚上清宫实在另有其人!”
潜龙霍地振衣而起,怒声说道:“谁不知你赤面神龙与招魂幡乃是岳婿之亲,难道屠戮我少林弟子云栖一家老小也是别人么?”
诸葛玉剑眉一扬,正想发作,突然,谷口外驰来一条人影,远远地应声高唤道:“掌门人说得不错,弟子全家遇难实非诸葛少侠所为!”
潜龙向来人略一打量,顿时浑身一震,急道:“云栖!你这话可是当真?”
这驰来的人影,此时业已到达当场,只见他年逾四十身着儒装,满面憔悴忧戚之容,身形一停沉声长叹道:“启禀掌门人,弟子全家遇难,实在全是惜花公子一人所为,数月来弟子寻遍江湖,想不到直到至今日方能如愿!”
穷神醉鬼经过这一阵调息,功力业已恢复三成,闻言一跃而起,冷笑不绝。
三大门派的掌门人,心知错铸弥天,俱都有愧色,无地自容。
那位假冒的血海转轮王眼看大功将成,不想功亏于一篑,心中又惊又惧,不过他颇有自知之明,略施眼色,就待率领着那批血海爪牙离去。
陈婉贞见状惊呼一声:“玉弟弟,快别让那班贼党逃了!”
这一声惊呼,顿时把一叶大荒潜龙等三位掌门人提醒,立即把一腔怒火点燃,双臂一抖,把去路阻住。
潜龙大师双目喷火,厉吼一声,禅杖振起一团黑影,呼呼霍霍,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向血海转轮王攻到。
他不知眼前的血海转轮王乃是假货,这一杖攻出用尽全身残存的真力,但闻劈啪一声,顿时血肉横飞溅得满身俱是。
他既然领先出手,大荒真人与一叶道长那里还能闲着,满腹深仇,一腔悔恨,全都发泄到这批血海爪牙身上。
但闻剑风霍霍人影乱飘,血溅肉飞,脚残骨折,那十多个血海爪牙,转瞬间俱都魂归地府。
三位掌门人深深地叹息一声,缓缓地转过身来,向诸葛玉合什施礼道:“我三人一时不察,误中奸谋,尚望少侠勿罪!”
诸葛玉正与穷醉二人见礼,闻言慌忙转过身来,深深还礼道:“三位老前辈千万不必介怀,这都是在下过错,未能适时查出真象,以至连累……”
一叶、大荒,以及潜龙大师,闻言俱都惭愧无地自容道:“少侠不必再说了,我三人代表少林武当华山三派,愿意答应少侠任何一项请求,以示赎罪之意!”
诸葛玉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诸葛玉恭敬不如从命,我现在就请三位前辈,率领门中弟子,尽速离开此谷?”
诸葛玉心急落魄峰头的石鼓和尚,话音一落,立即辞别元气未复的穷神醉鬼,直出九回谷,转奔落魄峰。
落魄峰,九回谷,一在血海地阙东南,一居血海地阙西北,这其间捷径,确为横穿血海地阙的左角。
他艺高胆大,快如流水行云,转瞬间身形已入地阙之中。
红云敛尽,明月如画,血海高手大都集中在右前方大厅之前,诸葛玉身入虎穴反而如入无人之境。
正当他奋足疾驰,刚要翻过悬崖越出血海之际,突然,山岸后人影一闪,现出两个人来……
诸葛玉一见这两人身形,顿时心头一震,原来这两人正是屡次三番,用言语诱他入彀的那双小老头。
他双眉一扬,正待猝施杀手,突然,领先那小老头发出声干笑道:“老大!青莲和尚既然不肯投效血海,不如干脆叫他和黑衣阎罗冷傲秋一路,免得养虎遗患……”
“黑衣阎罗”几字听得诸葛玉心头大震,暗思当日自己暗中把那半瓶灵石寒碧露交他,嘱其趁机解救被七情幻魂沙所惑的迦陀大师等人,难道……
他思量未已,另一个小老头又冷又沉地说道:“若不是想逼他献出灵石寒碧露,那还会让他活到现在?可惜七情幻魂沙业已用尽,要不然此时人单力薄,这两人到真可利用一番!”
“可是,万一今晚大事不成,容得这两人逃出手去,不又平添两名强敌么?”
“嗯!那就让他去吧!”
诸葛玉听得心中一惊,那领先的小老头业已抬起手来,望石壁上轻轻一按,顿时咯咯几声,悬崖下现出一座石门。
眼看两名小老头举步而入,诸葛玉那里肯等待,身形一飘,已到二人身后。
他功力之高,已入化境,相距咫尺之间,两名小老头竟然毫无所觉,诸葛玉心中冷笑,轻咳一声。
两名小老头心中一颤,霍地转过身来,一见诸葛玉那身装束,立即背脊上直冒凉气,惶惑万分道:“你……你是……招魂幡?”
诸葛玉嗤声一笑:“不错!”
“你……没有死?”
“多承关怀,幸免于难!”
“你到此地来则甚?”
“特地为二位饯行!”
诸葛玉话冷如冰,一字一句,都像是利箭一般,直透二人心胸。二人强捺心神,喝道:“招魂幡,我阴司双秀可不是好惹的,若不趁早离开,可没你好处!”
“往日多蒙厚赐,今天特来拜候,二位怎竟下令逐客了?”
诸葛玉恨不能一下把阴司双秀击毙,但他知道血海地阙内机关密布,唯恐这石室中也隐有埋伏,是以不敢冒进。
不过他那样一步一步地缓缓迫去,更令阴司双秀心神乱颤,先是缓缓而退,终而大吼一声,用尽毕身之力挥掌拍到。
诸葛玉见状知道这石室之中决无其他埋伏,不由心中大定,顿时嘿嘿大笑,扬腕推出一股罡风。
阴司双秀惨号一声,鲜血狂喷,应手而毙。
诸葛玉沉哼一声,向前疾跨两步,顿时发现石室横梁之上,吊着两只黑黝黝的巨网,网中分别蜷曲着一条人影。
头一只网中,困着那黑衣阎罗冷傲秋,面黄肌瘦,憔悴万分。
第二只网中,则是塞外金笛寺住持青莲和尚,只见他上下蹦腾,不住挣扎,但那只巨网似乎柔韧万分,凭他那种功力,竟也无法争脱。
诸葛玉心知此网绝非等闲之物,闪电般掣出那柄寒晶匕,但见绿芒连闪,黑衣阎罗与青莲和尚俱已破网而出。
青莲想不到救己之人,竟是传闻中业已丧命落魂池的仇家,先是满面惊愕,终于叹息一声:“诸葛少侠,你知道老衲心中恨你甚深么?”
诸葛玉施礼说道:“见义勇为,理所当然,何况这仅是举手之劳?至于是恩是怨,那就只有听凭前辈了!”
青莲神情又是一愕,继而废然长叹道:“当日之事,也非全怪少侠,老衲若有少侠这种胸襟,唉!七情未绝,四大不空,说起来老衲实在惭愧!”
黑衣阎罗落地之后,立即盘坐调息,此时元气渐复,终于睁开双目,无限愧疚地笑道:“少侠再生之德,老朽没齿不忘,只是当日所托之事,未能办到,说起来实在于心有愧!”
诸葛玉见自己所料不差,心中虽急,口中依然和声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冷大侠何必耿耿于心,只是那半瓶灵石寒碧露,不知现在何处?”
黑衣阎罗声音低微地说道:“老朽被囚,起因于少侠上次大闹血海,东方绝疑心我有私通外敌之嫌,却不知此物在我身上,是以直至此时……”
话声至此,突然向青莲和尚一瞟。
青莲知他心有顾忌,忙道:“此物虽是我金笛寺镇山之宝,但天生奇物,必有其用,若能用得其当,老衲亦是心安理得,假如尚在身边,冷大侠就快点取出来吧!”
青莲经此一劫,心情完全改变,诸葛玉不由暗暗叹服。
黑衣阎罗冷傲秋应声取出那半瓶寒碧露,颤抖着双手向诸葛玉递将过去。
诸葛玉灵药入手,恨不得一步赶上落魄峰头,但眼见黑衣阎罗为己所累,困居这暗无天日的石室中受尽苦难,此时真力未复岂忍遽去?
青莲和尚察言观色,对他此时心情业已了然于胸,“少侠既然身有要事,就请去吧!冷大侠被困日久功力未复,留下老衲替他通关活穴,大约两个更次也就可以复原了!”
诸葛玉闻言大喜,立即道谢而去。
他步履如风,月色下快得不见人影,转眼已到落魄峰下。
这真是千钧一发之际,他登上落魄峰头,也就是石鼓和尚施展和合神功之时,更令他惊讹不已的,是铁指丐等人直至此时未赶来。
他无暇多想,惶急中惊呼一声:“石鼓前辈!”
石鼓和尚真力将发未发之际,被他这一声惊呼不觉手下停,向后猛退两步。
就在此时,阴山鬼叟突然失声惊叫道:“招魂幡!”
诸葛玉猛跨数步,挺身向前,冷冷一笑道:“难得你还认识在下!”
阴山鬼叟邴浩心头猛震,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强颜喝道:“招魂幡,你如再向前一步,就莫怪邴某手下不客气了!”
诸葛玉神情不屑地朗朗大笑道:“太客气了岂不见外,该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吧!”
话声一落,又向前猛跨两步。
石鼓和尚不知他心有所恃,见状急道:“少侠当心!”
阴山鬼叟果真刁狡异常,就趁石鼓和尚出声警告,诸葛玉心神一分之际,蓦地两手一摆,厉声大喝道:“泰山三子,此人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还不出手?”
话音未落,三条人影飘起,掌幻风雷,齐向诸葛玉攻到。
三人本性已失,一闻当面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出招亮式间俱已用上了九成真力,威势之猛,看得莫愁师太与石鼓和尚亦为之勃然心动。
但诸葛玉此时功力之高,实在是匪夷所思,眼看三人攻来,竟然不闪不避,哈哈一笑中抬腕亮掌,丝,丝,丝,一连三弹。
他暗把灵石寒碧露藏于指甲之间,此时以真力弹岀,但见一点碧绿的微光,突然穿透泰山三子凌厉的掌风直扑面门。
他手法又快又准,泰山三子避无可避,只听啪啪啪三声脆响,三滴寒碧露不偏不倚地分别击中三人眉心。
阴山鬼叟但见泰山三子神情一愣,不觉心头大惊,厉声喝道:“招魂幡,借暗器伤人算那门子英雄,有本领显露几招真才实学试试!”
话声中双手一摆,东海三友、迦陀大师、蓝衫客、铁扇叟一齐攻到。
石鼓和尚心头大惊,正待欺身而上,但身形刚动,突闻莫愁仙子喝道:“你慌什么?这孩子武功不但不在你我之下,恐怕还另有深意呢?”
石鼓和尚闻言一怔,但等到仔细一看,顿时幡然醒悟。
原来诸葛玉此时业已欺身疾进,挥掌亮腕之际,招招指向对方面门,每出一招,必有一点奇香扑鼻的淡绿光华应手而出。
最奇怪的是那些人分明穷凶极恶,咬牙切齿,但一被那点绿影击中之后,顿时神情愕然,如同大梦初醒一般。
这动作说来很慢,但诸葛玉做起来却是快如闪电,转眼之间,那些狂攻猛扑的人影,俱都痴痴呆呆地停了下来。
阴山鬼叟见状大愕,正感不知所措,突闻诸葛玉沉声说道:“各位俱是武林名宿,怎地竟甘心为虎作伥,受这阴山鬼叟邴浩的驱使?”
迦陀大师等人,闻言似睡似醒地目光连转,急急说道:“你是谁?你说什么?”
诸葛玉笑道:“在下天涯游子诸葛玉,我说各位俱是武林名宿,想不到竟被阴山鬼叟邴浩以七情幻魂沙所惑,而亡却本性甘受……”
阴山鬼叟直至此时,才知道众人所受七情幻魂沙之毒,已被诸葛玉举手抬腕之间解去,顿时心头狂震背脊上凉汗如雨……
他不是傻瓜,哪还会杲在此间受死,顿时双臂一抖,就想拔足而逃。
可是东海三友等人灵智一复,再经过诸葛玉一提,顿时把前事忆起,想当日贺兰山大会之后,几人连袂东来,准备向血海转轮王寻仇,不想误中七情幻魂沙把本性迷失!
众人愈想愈恨,只觉怒火烧心,狂吼一声,不约而同地用足毕生之力,向阴山鬼叟攻出一掌。
众人虽然精疲力尽,但此刻含恨一齐出掌,威势之强依然锐不可挡,只听一声刺耳厉号,阴山鬼叟竟被那强烈的掌风拗为三段,血肉横飞中落下万丈深谷。
夜风里飘来一阵血腥,阴山鬼叟的一身罪孽,俱随着这萧瑟的秋风消逝了。
落魄峰战云初散,诸葛玉又为铁指丐等人大担其心,匆匆地把当前危机向众人略说一遍,立即辞别石鼓和尚与莫愁师太,电射星飞般飘下峰去。
这一次他绕道血海之外,更加毫无顾忌地放足疾驰,他知道血海四周虽然山路险阻,但凭铁指丐等人的身手,决不至耽误这久,是以极可能路遇强敌。
事实上一点也不错,铁指丐等人与诸葛玉分手之后,正向落魄峰急赶之际,蓦地由山坳中转出两个人来。
你道这两人是谁?原来竟是黑河大怪娄一瓢与沙漠黑心狐,这两人鬼鬼祟祟似乎是找不到道路似的。二人一见铁指丐,顿时神情一愣,继而嘿嘿怪笑道:“老花子,上次在落魂池畔由得你耀武扬威,今天总该偿还了吧?”
铁指丐尚未发言,石惊天陡然欺前大喝道:“老大你去吧!这种鸡毛蒜皮的货色让我来打发!”
话声犹未落,掌已劈出,身如乌云暴起,快捷如风地向黑心狐连攻三招。
黑心狐大吃一惊,掌影刷刷刷连出三式,人也飘风似地疾闪三尺。
但,石惊天身法快捷如风,一击不中,身形再起,五指蜷曲如钩,又向黑心狐抓去,指端劲气进发,刺肤蚀骨,迫得黑心狐一连变七招,才把来势化去。
石惊天这一动手,梅小翠跟踪而起,娇叱一声:“让开!”
身如彩凤乘风,月光下玉掌一翻,就向黑河大怪娄一瓢拍到。
娄一瓢哪知厉害,怪笑一声:“丫头找死!”
上体微仰,双掌陡然推出,呼地一声涌出一团黑气。
梅小翠见状大怒,格格一笑,上体一扭,向左横移三尺,纤足一旋,嗖的一声踢了出去。
呼!哎呀!
娄一瓢一时大意,招式走空,梅小翠足已踢到,咯叭一声左手由腕断去,痛得他哎呀一声,额上冷汗直冒。
梅小翠一招得手,石惊天也告报捷,轰地一声,黑心狐被震得飘退八步,哇呀一声,喷出了一团黑血。
石惊天大笑一声,正待招呼众人离去……
蓦地,山坳中传来一声厉啸,震得山摇谷动,黄叶乱飞,铁指丐等人俱都心旌摇摇,禁不住愕然四顾。
就在此时,迎面红云乱闪,十多条身着红衣的喇嘛,快如泻星般坠落当场。
铁指丐一见,就知事非寻常,果然,为首一名又高又大的喇嘛,身形一稳,立即双目乱闪,喋喋怪笑道:“谁有这大狗胆,敢伤我活佛的手下?”
藏边冈底斯山“摄提寺”住持乌木活佛,以密宗武学见称于世,武林之中无人知其底里,铁指丐察言观色心中顿时一动,暗忖:“难道此人就是乌木活佛么?”
他心里在想,口中却哈哈一笑道:“这般恶名素著之徒,怎会是活佛手下?”
那大喇嘛喋喋怪笑一声:“佛说回头是岸立地成佛,这两人虽是十恶不赦之徒,但既入佛门就是我佛弟子,老花子不懂此中三昧,快说谁是凶手?”
这大喇嘛虽是藏人,但一口汉话却说得十分地到。铁指丐见黑心狐黑河大怪强忍伤痛,张口欲言,知道无法隐瞒,索性哈哈大笑道:“这两人无论伤在谁手,都由我花子承担了!”
那大喇嘛怪笑一声:“嘿嘿,我乌木活佛活到现在,从来没遇过这样狂妄之人,老花子,你有几个脑袋?”
石惊天见铁指丐把事情一手承担,更是不愿退缩,闻言狂笑如雷道:“我石惊天活到现在,也从来没见过你这样不讲理的喇嘛,乌木,你纵有十个脑袋,石惊天现在也要试试!”
呼地一掌拍出,一股刚猛炽烈的掌风,呼啸涌出。
乌木眼见他一掌击到,突然轻哼一声,左侧一名狮面海口的喇嘛应声而出,兜心一拳迎了上来。
轰地一声巨震,石惊天与那出手的喇嘛,同时退出三步。乌木活佛怪笑一声:“你功力不弱,不过还不配和我动手!”
石惊天此时可真是又惊又气,反手摘下钢戟,泼风骤雨,连攻三招。
那喇嘛怪叫如雷,欺身亮掌,轰轰隆隆指顾间也全力攻出三掌。
石惊天在中原是一代霸才,这喇嘛可也是威镇边陲的角色,连拆三招之后,石惊天依然没有碰上乌木活佛一根毫毛。
铁指丐心头猛震,心头迟疑可不敢轻易出手。可是象这样延磨时间,岂不误了大事?
他这般老谋深算,梅小翠可有点忍耐不下,娇叱一声,蓦地飘身而起,半空中玉掌一扬,拍出两股劲风。
乌木活佛又是强傲绝伦地冷哼一声,另一个肥头大耳的喇嘛,像是一朵红云由平地涌起,轰地一声,凌空击出两拳。
这家伙托大之极,在他想来,这两拳纵然不能把这小姑娘击成齑粉,至少也会把她震出三丈。
可是,梅小翠刁钻已极,那肯以真力和他硬拼,一见那喇嘛拳风呼呼,顿时气纳丹田一跃一沉,已把来势避开。
那喇嘛一招走空,但闻一串娇笑如同银铃震动,掌影如云,业已罩向乌木活佛。
乌木活佛估不到这年纪轻轻的姑娘,竟能避开座前四大护法之一的全力拦击,一时大意,竟被闹得手忙脚乱,身形连晃,向后飘出三丈。
铁指丐见他身法如同电闪云飘,显见轻功已至炉火纯青之境,不觉心头狂震。
但梅小翠哪知厉害,一见乌木活佛手忙脚乱的样子,顿时又是一声娇笑:“嘻嘻,你这活佛原来也只会吹大气吓人啊!”
笑声中纤腰一扭,玉掌飘飘,如同风送梨花,一连就是九掌。
铁指丐见状大惊,急喝一声:“小翠不可!”
但未容得他话声出口,小翠业已欺进乌木活佛身前三尺,他心中一急,立即大喝一声扑了过去。
可是,活佛座下四大护法,一个个俱有非凡的艺业,除去那狮面海口的一个,在与石惊天打得难解难分外,其余三人全在那里伺机而动。
铁指丐身形一动,一名瘦小枯干的喇嘛,立即迎了上来。
他出招依然是“摄提寺”独门手法,五招紧握,挥拳直捣。
不看他骨瘦如柴,但功力之高,在“摄提寺”四大护法之中却是顶尖的人物,铁指丐与他真力一接,顿时被震得心头一荡,向后退出三步。
也就在同一时间,乌木活佛已展开了他独霸边陲的迷宗门绝艺,身形一转,顿时千万掌影布起了一堵钢墙,电转星漩般分由四方迫来。
梅小翠功力再高也不过十来年的火候,那能够躲过乌木这招密宗绝艺,顿时心头鹿撞尖叫失声。
石惊天,铁指丐,被两名护法所阻欲救无及,同时吓出一身冷汗。
眼看梅小翠难逃毒手,突然,半空里传来一声高亢入云的长啸,月光下一条人影穿云而下,如同鹰抓燕雀,把梅小翠带出了乌木掌风横成的气墙之中。
放眼江湖,能有这种身手者除诸葛玉而外,简直不作第二人想。梅小翠芳心鹿撞中秀目轻瞟,一点也不错,那把自己救逃险境的,果然就是身着黑色宝衣的诸葛玉,芳心一甜,顿时放软娇躯妮声笑道:“诸葛哥哥,这东西坏死啦,你快替我打他么!”
诸葛玉心知今夜之会,不宜多树强敌,闻言轻喝一声:“翠妹不要乱说!”
立即站起身形,向乌木活佛施礼微笑道:“大师驾莅中土,想必是为争夺武林盟主而来?”
此时与铁指丐石惊天相搏的两名护法,俱已退到了乌木活佛身边。十多个人凝视着诸葛玉那身奇异装束,惊惧交加,止不住心头噗噗乱跳。
幸好诸葛玉及时开口,总算证实了他是人非鬼,可是,这几个狂妄的喇嘛一旦发现他不是鬼怪之后,胆气一壮,怒气又生,乌木活佛再也忍不住心头之火,顿时仰面怪笑道:“佛爷远来中土,一方面是想争这武林盟主之位,二方面也想借机见识见识中原武学,谁知一路行来,所见的均是酒囊饭袋,真令洒家大失所望!”
诸葛玉一听他轻视中原武学,顿时不屑地冷哼一声:“大喇嘛好大的口气,在下若非急事在身,今天到非要领教几招绝学不可!”
话声一落,陡地转过身来,向铁指丐说道:“时机不早,恐怕血海地阙中已至紧要关头,大哥,咱们走吧!”
诸葛玉可没留意黑河大怪与黑心狐之事,话音一落,就待拔步而去。
可是身形一动,突闻乌木活佛狂吼一声:“好小辈,你走可以,这几个人可得替我留下!”
诸葛玉本也生性倔强之人,闻言星目一亮,陡地转过脸来,寒声说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乌木纵声大笑道:“佛爷谅你中土武林,还没人敢出此狂言!”
诸葛玉本不愿轻启战端,但转念一想,今日若不能制服这化外番僧,纵然登上中原武林盟主之位又有何光彩?因此乌木话声一落,立即沉声说道:“在下今日就代表中原武林,明告大师,此处不是你妄作威福之地,识时务的趁早退出中土,否则……”
“哈哈!中原武林人物之中,像你这般骨气的实在罕见,也罢,佛爷今天网开一面,只要你能支持十招不败,佛爷不但把今日的过节放开,并且立即回归藏边永不踏入中原一步!”
“大喇嘛盛情心领,在下斗胆,三招之内若不胜你,则今日一切听凭处治就是!”
诸葛玉此言一出,铁指丐,石惊天,同时感到一震。
梅小翠双目闪动,芳心鹿撞,但却不敢说出声来。
这其间最感气愤的莫过于乌木活佛了,他双目突放奇光,仰首向天,喋喋怪笑道:“好狂妄的小子,你出手吧!”
“大师先请!”
“你当心了!”
话声一落,身形无风自动,如同烈焰飞腾,电转星飘而来。
铁指丐、石惊天,见状一惊,暗中凝蓄九成真力,准备伺机而动。
梅小翠秀目连眨,娇喘微微,显见其心中激动,几乎已至无法克制之境。
就在三人紧张得透不出气来之际,乌木活佛已经快若奔雷般攻出三招。
这喇嘛功力之高,实在远出众人想象之外,轰隆三声巨震,顿时罡风激荡狂流怒卷,三丈之内使人无法立足。
铁指丐、石惊天、梅小翠全都暗捏着一把冷汗。
但乌木活佛此时惊愕之情,似乎也不在三人之下,原因是他雷厉风行的三招攻出之后,不但没有伤着对方,反而失去了敌人踪迹。
这雄据边陲的人物,可说是有生以来从未遇过此事,不过他功力之强究非常人可及,一时失机全是因为低估了对方真力,惊怒中目瞬耳听,已把诸葛玉存身之处看清,大吼一声,又是两拳一脚。
这三招攻出,顿时空气一紧,掌风如同凝结的冰块一般,分由四周闪电般向当中迫来。
诸葛玉一时自负过甚,只觉浑身已被对方掌风所缚,心头凛,猛运“九九玄功”护体,身形怪异绝伦地一闪一飘,又在千钧一发之间避了开去。
不过这一次实在危险已极,他虽然避开,也不由心中连叫侥幸不止。
乌木活佛见状心头大定,狂笑一声:“好小辈,看佛爷四招之内取你……”
话声未落,陡地身形一晃,突然间红云满天,月色为之一暗,这目空四海的乌木活佛,竟幻出数十道身形分由八方涌到。
诸葛玉应声大喝:“乌木活佛,在下三招胜不了你,就枉称招魂幡之名!”
话声未落,展开了旷古凌今的绝学,前两招是“天魔指”中的“鸣雷惊五岳”“微雨挹轻尘”,最后一招更是得自炎雷遗著中的绝艺。
三招中土武学的精华,四式西域密宗绝艺,展开了前所未有的考验,但觉夜风呼号之中拳头大的卵石凌空乱飞。
众人目迷五色惶惑莫名之中,突闻一声轻哼,场中风定尘息,乌木活佛退出八步开外,月色下面如死灰惊骇莫名……
诸葛玉心中感到一丝悔意,恭声微笑道:“大师学究天人,在下自愧不如!”
说实在,铁指丐等人确实未看清谁胜谁负,一听诸葛玉之言,不由心头大惊。
谁知诸葛玉话音一落,乌木活佛突然扬声大笑道:“想不到中原武林还有你这种人物,罢了!罢了!招魂幡一日健在,‘摄提寺’徒众一日不入中原就是!”
话声一落,陡然掉转身形,两掌一分,黑河大怪娄一瓢与黑心狐同时爆出一阵惨号,满口黑血狂喷仆地而亡。
乌木活佛就在二人惨号之中,发出划空长笑,带着十多名徒众,红云连闪,电射而去。
诸葛玉抬手之间,挽救了中原武林一场劫难,目注月色下红影渐消,双目中流露出一派欣慰而怅惘的光芒。
突然,夜幕群山之中传来了一连串巨震,九回谷浓烟蔽空,落魄峰乱石崩云,铁指丐心头大震,疾道:“不好,七缺老道业已出手,三弟快去,不要误了大事!”
诸葛玉心中也是猛震,应声而起,如同星丸跳掷,向血海地阙疾射而下。
诸葛玉赶到血海地阙斗场之中,正值七缺道人意欲猝下毒手之时,他虽然喝阻了七缺老道,但一时之间却无良策救出恩师独指飞魔。
夜寒如冰,露重霜浓,凄凉的夜风,送来了刺鼻血腥。
七缺道人目注八步开外的诸葛玉,微微一愕之后,立即纵声大笑道:“招魂幡,你此时来得正好,只要你答应拥戴本道统中原武林,我今日就放令师一条生路,否则,哼!”
独指飞魔闻言一惊,大喝一声:“玉儿你敢答应,就不算为师之徒!”
诸葛玉心头一震,连忙躬身说道:“恩师放心,玉儿绝不会为虎作伥就是!”
独指飞魔得意万分,浑忘犹在生死边缘,不禁纵声大笑。
七缺老道被笑得心头火发,手下一紧瞋目大喝道:“欧阳天,难道你不想活了不成?”
独指飞魔怡然自得道:“老夫年登耄耋之年,死也不算短寿了!”
“那你就……”
七缺道人怒气刚发,耳际又传来一声轻唤:“七缺!”
七缺道人一转脸,只见诸葛玉正在双目灼灼地望着自己,不由心头一动道:“招魂幡!你是否答应了?”
诸葛玉充耳不闻地仰首向天,哈哈大笑,笑得在场之人俱都坠入了五里云雾之中。
七缺道人先是满面惊疑,终于忍不住出声大喝道:“你笑什么?”
诸葛玉笑声一停,脸色突变,怒视着七缺道人沉声喝道:“我笑你井底之蛙,死在眼前尚还妄想武林称尊!”
“你这话怎讲?”
“哼!想不到你枉负北煞之名,‘灵桥’要穴被制尚还懵然不觉!”
“招魂幡,你莫把道爷当成傻瓜,人身三六大穴,七十二麻窍,什么地方是‘灵桥穴?”
诸葛玉哈哈大笑道:“人身除去三六大穴,七十二麻窍之外,尚有三阴九阳七十二处邪穴,这事别人不知,难道你堂堂七缺道人也不晓得么?”
他这一番胡诌之言,听得在场之人个个讶异,七缺道人面红耳赤,又惊又疑道:“你点我‘灵桥’要穴,我怎一点感觉没有?”
“没有感觉么?你试试看,是否还能气走三焦,力透紫府?”
七缺道人心中大骇,果然暗将丹田之力升起,经“气海”直上“阴交”……
知徒莫若师,诸葛玉这番做作,在场之人俱都疑幻疑真莫测高深,只有独指飞魔知他用心何在。
是以他一见七缺道人气走“阴交”,岂肯坐失良机?顿时狂笑一声,把暗中集聚的真力一下推出,身形就势腾起。
千面人魔东方绝也是极端聪慧之人,见状恍然大悟,也紧跟着大吼一声,猝凝残余真力闪电般击出一掌。
照说七缺道人并非傻瓜,怎会上此大当?皆因他一时自负过甚,认为二人要穴被制绝对无法逃出自己掌握。
却不料二人经过这一阵调息,已把枯竭的真力凝聚了,此时竟甘冒生命之险猝然出手。
他惊愕中真力一沉,双掌内力猛登,顿时轰轰连响人影乱飞……
亡魂、勾魂、招魂,同时欺身亮掌……
南天野人、惜花公子、铜钟道人,立即横身一拦……
六人一招接实,只见罡风怒卷,狂涛撼衣,人影一阵摇晃分别退出数步,场中一阵紊乱后复归沉寂。
诸葛玉横身拦在七缺道人面前,独指飞魔与东方绝虽逃出了七缺道人掌握,但被他那最后一震,也分别负创。
独指飞魔脸色苍白,嘴角溢血,但却面带微笑跌坐调息。
东方绝见机较晚,似乎负创更重,不但口鼻间俱是鲜血,并且背心上也被七缺道人指甲划破。
要知七缺道天生只有三指,当年被少林武当华山三派掌门人联手合击之后,把仅有的三指也一齐削去,此时载在手上的十指全是纯钢所铸剧毒无比。饶是东方绝功力通玄,也不禁面色铁青浑身痉孪。
夜风霍霍,血腥之气迫人难耐。场中赶来争夺武林盟主的江湖人物,都感到坐立难安。
七缺道人双目喷火,沉声怪吼道:“招魂幡!血海地阙已全在道爷掌握之中,你这番诡计不是白费了么?”
“何以见得?”
“哈哈!不见棺材不哭的小贼,你放开眼睛看看再说!”
话声中双手一阵乱舞,只听人群中唰唰连响,顿时涌出数百名老少不等的武林人物,这些人俱是江湖各门派的好手,平时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是七缺的爪牙,但此时却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地全都恭声高呼道:“弟子们听候差遣!”
人多势众,声音响彻云霄,看得众人心旌播摇。
可是,就在众人惊惶无惜之际,四周又响起一阵冷笑,黑影连连晃动现出一群人来。
铁指丐,在招魂怪乞陪伴之下,由东南缓缓行来,在他身后,是一群鹑衣百结的丐帮弟子。
西北方虎吼狼嗥,石惊天像是一尊天神,身后紧跟着青风堡,红云寨,那些十三省绿林豪杰。
除此之外,那远处西北的万兽神君,也亲率十多名手下赶来。
七缺目睹此景,顿时心下一凉。
诸葛玉见状冷笑一声:“七缺老道,你今天是想群殴,还是独斗?”
七缺心头连转,突然脸上露出一丝诡笑,转身向惜花公子道:“杨小闲,你可明白不归谷与血海地阙唇齿相依的关系么?”
惜花公子略显迟疑,七缺道人紧跟一步道:“杨小闲,招魂幡恨你入骨,你可不要忘了!”
惜花公子双目一扫诸葛玉,顿时心下一恨道:“杨小闲代表血海弟子,决与不归谷共同进退!”
这就叫明知不是好相与,时机危急暂从权,东方绝听在耳中,也只得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但,惜花公子答应与七缺道人合作,可把在场群雄听得心头一震,七缺道人更是胆气一壮,哈哈大笑道:“招魂幡,你听到没有?若想仗丐帮与十三省绿林道上这些下三滥的人物与道爷作难,那可是自己找死!”
惜花公子也是冷笑一声:“诸葛玉,今天有你没我!”
迈步欺身,晃肩亮掌,闪电般攻出一招……
诸葛玉刚待出手,突闻连声冷哼,少林、武当、华山,三派掌门人同时飞来,身形未稳,各向惜花公子攻出一招。
这三人虽然功力未复,但联手合击之下,顿时把惜花公子震退三步。
七缺道人一见三人现身,就知狡计落空,说不定穷神醉鬼等人,也同时逃出罗网,他心知迟则有变,心头一凛之后,立即厉声大喝道:“不归谷弟子听命!”
四周一阵鼓燥,一个个摩拳擦掌提刀亮剑,准备七缺道人声令下……
但就在此时,人群外又传来一阵哈哈大笑:“七缺老鬼,你想群打群殴不嫌太迟了么?”
七缺神情一愕,又见人影横空而来,穷神醉鬼与赤面神龙父女,石鼓莫愁带着梅小翠,紧跟在身后的是东海三友、泰山子、迦陀大师与铁扇叟……
七缺心头一凛,闪电般摸出一粒异香扑鼻的丹丸,向千面人魔笑道:“东方绝,你身中贫道‘百步穿心指’,快把这粒解药服下?”
千面人魔正觉毒气攻心,痛苦万分,闻言双目一睁,蓦见七缺道人弹来一粒丹药,生死之交那还顾及其他,接过后毫不思索地立即吞下。
泰山三子等人身落当场,一声不响地直扑东方绝,但东方绝服下那粒解药之后,转瞬间由地上一跃而起,眼见众人挥掌疾劈,顿时沉哼一声还攻三掌。
纵横中原的这几大门派高手,分别围住了东方绝与惜花公子,虽然人多势众,但东方绝与惜花公子出手就是血神九经中奇诡绝奥之学,一时之间竟也占不到半点便宜。
独指飞魔欧阳天经过这阵调息之后,此时霍地站起了身形,虽说他功力尚未全复,但人名树影,仍不免叫七缺道人心头猛震。
他知道五霸之间无隙可寻,惟一可以试试的只有南天野人,思量中绝不迟疑,飞快地转身来嘿嘿诡笑道:“野人兄,五霸齐集委实不大好惹,此地也无你立足之所,依贫道愚见还是趁早收拾起令徒尸身回转野人山去吧!”
南天野人生就一付烈火脾性,被他拿话一激,顿时吼叫如雷地向铜钟道人攻去。场中情势不禁又为之一变。
月落星沉,银河倒转,黎明来临之前,显得更为黑暗!
在血海地阙这所空阔的广场上,千百双眼睛,注视着现场前所未见的激战。
罡飞,劲气,卷起了漠漠黄尘,月夜里的血海地阙,变成了血腥扑鼻的人间鬼域。
七缺道人眼见乾坤五霸剩下的四个,俱都面色苍白元气未复,衡量轻重,估计合亡魂、招魂、勾魂,三人之力,最起码可以抵挡百招,则自己在这段时间之中,便可以解决对方两名高手,到那时纵然亡魂等人敌不过对方,自己已经缓过手来了……
如此一想,立即向独指飞魔等人满面狞笑道:“今日之局,已成你乾坤五霸联手对抗我不归谷之势!穷神、醉鬼、石鼓、飞魔,加上莫愁老尼、招魂幡小贼,以六敌四,各位占尽优势,怎还不立即出手?”
诸葛玉满心怒火,但当着尊长之面,只得硬把心头之火压下。
独指飞魔看看穷神醉鬼,穷醉二人又转头望望石鼓和尚与莫愁师太,大家心里有数,在各人功力未复之前,群殴未必能讨到便宜,倒不如各别出战,借机拖延时间,好让未出手之人适时调气归元再行决战……
独指飞魔如此一想,立即哈哈大笑道:“七缺老鬼,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乾坤五霸岂肯占你这种便宜,咱们是单打独斗,胜者为君,败则为臣,你如有胆,就由我欧阳天先行讨教两招!”
话声中身形一欺,手指疾晃……
七缺老道岂是傻瓜,见状大喝一声:“且慢!”
“怎样?你怯战了?”
“哼!欧阳天,难道你们乾坤五霸也想用车轮战法么?”
“哈,笑话!”
“既然如此,咱们何必多费手脚,干脆由你乾坤五霸之中,公选武功最强一人来与贫道较量,胜者为君,败者为臣,你看如何?”
七缺自负功力,决非乾坤五霸中任何一人能敌,是以才狂妄无比地大放厥辞。
果然,他话声出口,穷神、醉鬼、石鼓、莫愁,俱都面面相视,他们自忖以此时力竭之身,决难在七缺老道手下走出百招,因此不约而同地全向独指飞魔看去。
独指飞魔在五霸中虽然功力最高,但重创未愈,更难与七缺道人匹敌,他虽不把生死成败放在心上,但此事关系太大,一着失措就成了武林千古罪人,如何能轻易尝试?
满场千百双眼睛,都从那三场激烈的打斗上转移了过来,七缺道人得意万分,扬声发出狂妄的厉笑……
就在他得意忘形之际,突然,耳畔又传来一声轻喝:“住口!”
这一声轻喝,听来毫无奇处,但入耳之后,顿时震得人心血一荡。
七缺道人心下一惊,乾坤五霸也感到心下一惊,就连远立在十丈开外的武林人物,也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出口喝阻之人是谁?他,就是装束怪异的招魂幡!
“小贼,你想怎样?”
“我想代表家师会会你这大言不惭的东西!”
“哈哈!哈哈!独指飞魔,你派出任何人出战均可,但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到时候可不能反悔!”
独指飞魔向穷神醉鬼等人交换一下眼色,他对爱徒的功力显然有点怀疑!可是,石鼓和尚刚刚来时,却听铁指丐说过诸葛玉力错乌木活佛之事,心中一动连忙点首。
独指飞魔见石鼓和尚首肯,就知其中定有文章,因此连忙笑答道:“七缺老鬼,你用不到目空四海,只要你胜得劣徒,我乾坤五霸立即拥你为中原武林盟主就是!”
七缺闻言大喜,狂笑一声:“小鬼,你当心了!”
一招“倒转乾坤”,在话音未落之际,电掣星飞般攻出。
诸葛玉冷哼一声,掌聚九成真力往外一迎……
他存心试试对方功力如何,是以出手就采用这种笨拙无比的打法,双方真力一接,顿时沉雷乍起,疾风怒漩,二人同时退出五步。
七缺道人绝没想到对方年纪青青,竟有这般深厚的功力,身形一稳,惊愕不已。
诸葛玉天生异禀,奇缘巧遇,服食金线兰实在前,“桃花瀑”“九幽泉”洗毛伐髓在后,依然未占到七缺老鬼半点便宜,也不禁心头狂震。
七缺恶道究竟经验丰富,就在惊愕未定的刹那之间,掌影飘飘,铁指怪啸,闪电惊虹般连拍七掌。
这七掌俱是他数十年潜修绝学,诡奥凌厉,就连五霸中人也不禁为之咋舌。
诸葛玉先机一失,勉强还攻五招,虽然出掌快疾狠猛,但仍被七缺道人逼得连退八步。
七缺道人见状狂喜,哈哈狂笑一声,泼风骤雨般又是一连八掌。
这八掌,一掌比一掌凌厉,一掌比一掌诡奥,等到第八掌攻出,穷神醉鬼那样身负绝世武学之人,也自忖无力化解,顿时心头一凛……
果然,诸葛玉被迫得手足无措,顿时被罩入七缺老道那漫天掌影之中……
独指飞魔心头一凉,站在场外的梅小翠与陈婉贞,更是花容失色,惊叫失声……
就在这危机一发之际,突然,诸葛玉引吭发出一声长啸,攻出一招奇诡绝伦的武学,顿时把七缺老道迫退……
这一式怪招,不是“天魔指”中的武学,更不是“九门绝户掌”中的招式,在场千百个武林人物,包含乾坤五霸与七缺道人,谁也没有见过,因此全都睁大了眼睛惊愕不已。
诸葛玉这一招武学究竟由何处学来?不用说,这是旷代奇书炎雷遗著中的绝艺,他一招得手信心大增纵身疾进,快如电射般连攻三招,这三招用的全是炎雷遗著。
七缺道人这一次有了准备,见状十只铁指拳曲伸缩,恍如十枝锐利的短剑,锐风嘶嘶,还攻诸葛玉周身要穴。
诸葛玉今天算是遇上了不世劲敌,同时一身关系着天下武林安危,是以进退攻守之间审慎异常,把炎雷遗著与师门武学交互运用,愈打愈快,终于形成了一团黑影身形难分。
在场之人,除去五霸之外,谁也无法看清二人招式,就这样拼斗两个时辰,眼见东方天色渐明,二人招式也渐渐地慢了下来。每出一招,似乎都须经过一番考虑,但一旦出手,却是玄之又玄奥绝无比。
先是两人有攻有守,渐渐地诸葛玉每出一招,七缺定要化上两倍以上的时间,才能想出化解之法。
终于,七缺道人狞笑一声,两掌疾抖,那纯钢所铸的铁指突然脱手飞来,凄呼厉啸中疾劲绝伦地向周身重穴罩来。
诸葛玉心头一凛,七缺道人又已和身扑来,狂吼一声,把数十年苦研的三招救命绝招展出。
似这般双管齐下,实在叫人无可形,独指飞魔等人顿时被吓得心头狂跳,正待飞身而出……
但突然之间,诸葛玉身形忽变,竟在间不容发之际展开了得自穷醉二人所传的“神行鬼形步”,招变“群魔舞天庭”,人影乱舞中绿芒电转星飞,紧接着攻出三招炎雷遗著中的绝代奇技。
但闻冷风嗖嗖中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巨响,狂流激荡,劲气砭肤蚀骨,等到风定尘息场中胜负已分……
诸葛玉倒提翡翠寒晶匕,脚步踉跄摇摇欲坠……
七缺道人手抚胸膛,面色狞厉,嘴角扯动,似乎有所欲言,但话声未出,突然满口鲜血狂喷仆地而亡。
亡魂、招魂、勾魂,互视一眼,蓦地狂吼一声飞身而出。
但,他身形刚动,穷神、醉鬼、石鼓、莫愁以及独指飞魔等人也立即凌空各拍三掌。
这几人此时功力业已恢复大半,只听轰轰连响,三魂道人也在血雨飞溅中倒地不起。
铁指丐和石惊天等人忙欢呼:“招魂幡好棒喔!招魂幡真伟大!招魂幡万岁!万万岁!”
你娘哩!鬼叫鬼叫,叫什么?独指飞魔亦得意的笑着,向场中走来。
诸葛玉一招扭乾坤!炎雷遗著中的绝艺,不但重振潜龙堡往日的声威,而且江湖中那些不屑狂徒,欺压百姓的恶鬼,闻风丧胆,吓得屁尿直流而逃!
一旁的东方绝,自知平日作恶多端,来日无多,难逃诸葛玉手下亡魂,不如早自了断,反手一掌,径向天灵击去,顿时了账!
此事出乎诸葛玉的意料之外,神情发呆。突闻一声尖叫,只见东方艳如同带雨梨花,飞扑而来。泪流满面,手扶摸着老父的尸体,嚎啕大哭不已!
诸葛玉见此情形,神情死寂,两眼发红,心忖:“我虽不杀伯仁,可是伯仁因我而死!况且与东方艳,虽无夫妻之名,却已有夫妻之实,此情此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独指飞魔欧阳天偕醉鬼、铜钟,还有陈婉贞和小翠等,一齐跑向诸葛玉身边。
只听独指飞魔带着伤感地道:“玉儿!人死不能复生,生死由命,怨不得人,看在东方姑娘的情份上,你就好好地厚葬了东方绝吧!”说完与醉鬼、铜钟三人相偕离去!
诸葛玉谨遵师命,踱了一阵,找到了块高亢之地,运指如飞,不一刻即已挖好了一个深坑,诸葛玉抬头,东方艳抬脚,贞翠二女在旁相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东方绝落土安葬完毕。
诸葛玉看了半天,似觉缺少了点什么似的,一忽儿,似着了魔一样,直向对面一片峭壁处奔去!只见他掌落石飞,不到半盏茶时光,已削凿成一块墓碑,运指如飞,以金钢指功力,在碑上刻划着:“东方绝大侠之墓”,墓下方刻写着:“小婿诸葛玉泣立”,矗立在墓前!
还在饮泣的东方艳,一看墓碑上刻写着一些不伦不类字句,忙向诸葛玉责问道:“谁是你的岳父?谁是你的妻子?马不知脸长,真不知羞耻!”
诸葛玉对这件事,认为办得很满意,也不在乎东方艳冷言冷语的挖苦,反而笑嘻嘻地道:“曾记得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吻着你那张香香的小脸!”
“死鬼!”东方艳给诸葛玉弄得啼笑皆非,只好直瞪着一双凤眼。
“生什么气?常谚道‘百世修来共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
“要修千世,太难了,那一夜,我得要好好珍惜它!”诸葛玉自言自语地唠叨个不停。
东方艳低着头,不理会诸葛玉的疯言疯语,心想:“人与人之间,讲的是一个‘缘’字,只怪自己命舛,碰上了这个冤家。”
陈婉贞和小翠俩人,变成了傻瓜蛋,也不知诸葛玉和东方艳在演的什么戏?
“床戏!”不知从何处传来这么一句。
风吹云散,明月照人来!
荒废已久的潜龙堡,此时张灯结采,锣鼓喧天。这是武林新盟主诸葛玉和东方艳、陈婉贞、梅小翠江湖三朵花,秦晋之好的佳期,贺客盈门。
潜龙堡里里外外,一片喧腾嘻笑声,在灯光下,人群中,突然来了两位陌生客,一男一女,打扮朴素,不知何方神圣驾到?
人群中忽有人高喊着:“八斗书生夫妇驾到!”
诸葛玉随喊声,抬头一见,果真是父母大人,忙叫:“爹!娘!”不迭。
谁也没有料想到,俩老能在盟主小儿人生大事中来到,主持他们的婚礼。
一龙三凤,三女同归,成为武林中千古佳话。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