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全是一派宗师,此时虽以力竭之身,可也不容易一掌震退,这来人是谁,竟有这般身手?
四人同时睁目一瞧……
诸葛玉心情一松,另外三人则同时大震,原来横空飞来的两条人影,俱是武林中泰山北斗的人物,一是穷神公孙丑,另一个则是醉鬼商弦。
大荒真人一震之后,连忙说道:“招魂幡与我华山派有三江四海之恨,两位假如多管闲事,可别怪大荒今天不卖这个情面!”
穷神哈哈一笑:“大荒老道,你用不着吹胡子瞪眼睛,事出有因,查无实据,你怎能妄加人罪呢?”
一叶道长冷笑一声:“公孙大侠名列五霸,想不到也如此见事不明,招魂幡夜闯武当山,火焚上清宫,难道还有假的么?”
醉鬼商弦闻言朗朗大笑道:“不错,招魂幡夜闯武当山一点不假,可是,火焚上清宫却是另有其人,你这般张冠李戴不觉汗颜么?”
一叶道人闻言一愣,潜龙大师接口冷哼一声:“武当华山之事,就算是另有其人,但我少林弟子云栖一家老小,难道也不是这小子杀的么?”
“大师亲见了?”
“虽未亲目所见,却是亲耳所闻!”
“愿闻其详!”
“老衲到此之际,正赶上招魂幡行凶刚毕,这魔头连毙云家堡数十余口,似乎兴犹未足,竟扬言要天涯追踪,把云家堡虎口余生斩尽杀绝!”
“这话当真?”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尽管武林中欺诈百出,但若说堂堂少林一派掌门人会打诳语,那实在是有点不可能,穷神醉鬼,闻言全都心神一震,掉转头来向诸葛玉看去。
诸葛玉此时跌坐在地,闭目敛眉,正在以“九九玄功”运气自疗,星目光辉里英气奕奕,神采迫人,哪里象为非作恶之徒?
穷神哈哈一笑:“三位掌门人明鉴,据我穷神猜测这其中定另有奸谋,还望三位看在我兄弟面上放过今天,将来中秋大会之期,管保招魂幡向三位作个明白交代就是!”
这三位武林宗师,当然知道穷神醉鬼的厉害,此时若待不允,只恐将二人一旦惹翻,纵然不肯也是不行。
一叶道长向大荒真人与潜龙大师互看一眼,大荒真人与潜龙大师无可奈何地微微颔首,一叶道长这才沉声说道:“既然穷醉二位大侠一力承担,我三派还有什么话说,不过中秋之夜若没有明白交待……”
“中秋之会,假若没有明白交待,唯我二人是问!”
穷神醉鬼,话落身飘,分向诸葛玉身侧一站,两掌不约而同地把他左右两手同时抄起,约有半盏茶时光,同时大喝一声:“走!”
三条人影,联袂飞起,闪电穿云一般,眨眼消逝在夜色之中。身法之快,只看得那三位武林一派宗师暗暗心惊。
这两位武林怪杰来此何为?原来他们风闻少林叛徒飞龙禅师,身挟炎雷遗宝远走大漠,江湖黑白两道人物,正都象吸血之蝇追踪而去。
二人虽恐重宝落入外人之手,无奈自己要准备中秋之会,急于觅地潜修无暇分身,几经考虑,终于想起了这武林后起之秀的诸葛玉。
正在二人到处打听诸葛玉行踪之际,却听到了招魂幡大闹华山火焚武当之事,二人心知诸葛玉不会如此倒行逆施,几经探索,果然发觉这其中另有因由。
如此一来,使这双武林怪杰更急欲与诸葛玉一见,一路追踪到达此处,突见武当、华山、少林三派掌门人出现,就知道事不寻常,等到二人打听出这三位掌门人行踪赶来,正碰上千钧一发之紧要关头。
二人把诸葛玉带出云家堡,把当前江湖大势略一分析,立即命他兼程出关,尽一切手段夺回炎雷遗宝,以免万一落人黑道邪魔之手,影响中秋大会全局。
五月天气,大戈壁象是一座烈焰熊熊的火炉,呼啸的烈风,吹卷着漫漫黄沙,昏沉日色里时见黑影乱窜。
唏聿聿一声长嘶,划破了呼啸的飓风,漫漫黄尘里奔来一骑健马,马背上坐着个衣衫褴褛之人,面罩黑纱,狼狈已极。
健马本就不惯瀚海长行,再加上烈日砭肤,早就鼻息咻咻汗流夹背了。
“阿弥陀佛!”
漫漫黄沙里传来一声低沉的佛号,但听在马上人耳中却象是沉雷乍惊,只见他浑身一颤,没命价鞭打坐骑。
可是,那马儿不但无法快,反而四蹄一软,轰地一声摔倒至火热的黄沙里。
马上人见机飞身而下,就象是丧家之犬,踏沙疾逃。
可是,一任他逃到何处,那惊心动魄的声音总在他耳畔萦回:“孽障!孽障!你满身孽债,今生不还,难道还想带到来世么?”
这蒙面人似乎已筋疲力尽了,身形一晃,仆倒在黄沙里。那蒙面的黑纱被狂风吹落了,露出一张惊慌无措的面孔……
散乱的眸子,颤抖的双唇,干枯的面容上充满了绝望的神色……
这是谁?这正是改装易容大漠潜踪的少林叛徒飞龙禅师!他睁开恐怖的双目,凝视着昏黄的天地,突然,身形一阵剧烈的震动……
为什么?原来不知何时他身前已飘来一条人影,清癯的面容,瘦削的身材,一袭灰布袈裟在漫天黄沙里竟然不着点尘……
这神秘的老僧正是少林仅存的长老天一上人,他慈祥的面容,此时冷酷得象一尊石雕的塑像,微闭的双目蓦地睁开,射出两道令人心神悸动的寒芒。
“师伯……”
飞龙禅师突然惊叫一声。
“阿弥陀佛!你罪深孽重,师伯也无力渡化你了!”
上人大袖一摆,就向飞龙禅师当头拂去……
但,突然之间,耳畔传来几声暴喝,三点金星如同电射星飞,带着刺耳锐啸,分袭天一上人周身三处大穴。
上人功力已至化境,见状轻宣一声佛号,大袖往上一招,卷出一阵和风,已把疾袭而来的暗器击落。
飞龙禅师死里逃生,身形一挺,就势窜出八步。惊慌中放眼四看,只见场中已多出三名身着黑衣的小老头。
天一上人敛眉合什道:“阿弥陀佛!老衲惩治门中叛徒,三位施主为何妄加拦阻。”
为首一名小老头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嘿嘿!你惩治门中叛徒本来不关我黑河三杰之事,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这三人自称黑河三杰,事实上江湖人物均称他们黑河三怪,老大娄一飘,老二老三按次排名,俱都多年不履江湖,不想此时此地竟然突如其来地出现。
天一上人虽然功力通玄,一听是这三个怪物也不由心头一动,不过他涵养高深,已到无人无我之境,心头一震之后,立即恢复平静,和声说道:“这话老衲不解,还望檀越指点则个!”
二怪禿眉一扬喋喋怪笑道:“老秃驴,我弟兄不远千里而来,为的是飞龙手中那页炎雷遗宝,你要是把他一掌劈死,岂不让太爷们空跑一趟?”
黑河三怪凶横成性,那知道眼前这老僧乃是少林仅存的长老,话声一落,同时转过身来,向飞龙禅师断喝一声:“飞龙贼秃,还不把炎雷遗宝乖乖地献出来?”
飞龙禅师乃是天生枭雄,此时心头连转,早已暗暗拿定了主意,只见他取出那页炎雷遗著迎风一扬……
黑河三怪同时向前一欺……
但,飞龙禅师蓦地将手一缩,向后疾退八尺。
娄三飘个性最为暴燥,见状秃眉一扬,喝道:“秃驴难道你还要太爷们动手么?”
话声一落,陡然右掌往外一甩,拍出一股黑蒙蒙的冷风。
三怪功力以老三最弱,但这一掌击出竟也凌厉威猛兼而有之。飞龙禅师知道三怪合击,自己势难走出十招,更何况师伯天一上人,还在一旁耽耽虎视。
他乃是绝顶奸雄,哪肯接这一掌,见状往后一撤,急急叫道:“三位若再相逼,在下就只有与这页炎雷遗著同归于尽了!”
话声中两手一合,就待把那幅薄薄的黄绢撕碎。
这一手果然大有效用,黑河三怪同时停下身形,六目闪闪发光,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天一上人此时已窥透了飞龙禅师的心意,双眉倏扬,面上煞气陡增炽,向前猛跨两步,沉声说道:“我佛慈悲,弟子今天要替佛门除害了!”
大袖一摆,陡然向外拂去。
飞龙禅师虽是血海转轮王派入少林卧底之人,但却深得上人亲信,上人武学如何他当然了然于胸,是以乍见上人大袖一摆,竟用出了少林不传之秘的“袖里江山”,不由心头狂震。
不过他自知无力接这一击,就在心神凛骇之际,人却闪身疾退,一面出声高唤道:“黑河三怪,你们还想不想炎雷遗宝?”
黑河三怪千里而来,为的还不就是此物,未等他话声说毕,早已飞身而起,六掌齐挥,全向天一上人迎去。
但闻轰然一声巨震,百丈黄沙,冲天而上,疾风厉号中不见天日。
一时黄尘滚滚,风势更急,天一上人几次想越过娄氏三怪,怎奈三怪也非弱者,此时全力出击竟也不可轻忤,更何况上人乃是得道高僧,不肯妄染血腥,竟然连换三次身法仍被三怪挡了回来。
飞龙禅师不是死人,这种千载一时之机到哪儿去找,当下卅六计采取上上之着,闷声不响地拔脚就溜。
漫漫黄沙里黑河三怪瞧不清,但却难逃天一上人耳目,这老僧虽然一片慈心已至无人无我之境,但此时若再让飞龙禅师逃出手去,那怎能向少林历代祖师交代?
情势相迫,这老僧不由无名火起,沉宣一声佛号之后,突然大袖一挥,两掌疾出,左三右四,快如星火般连攻七招。
这七招他已用上了十成真力,不但奇妙难测,而且凌厉绝伦,只听一声刺耳厉啸,黑河三怪中的三怪首当其冲,身形被震飞八步,哇呀吐出了两口鲜血。
大怪、二怪,功力较深一筹,但也被震得心旌摇曳,面色煞白,身形一沉,两足全都插进沙地之中。
天一上人一招得手,迈动身形,头也不回紧随飞龙禅师身后追去。
飞龙禅师此时如丧家之犬,眼看风尘渐息,脚下更加不敢稍停,约莫两个时辰,只觉心力交瘁疲困不已,遥见水池潋滟不由大喜过望。
他竭尽残存的余力,转瞬来到池边,正待举掌掬水痛饮一番……
但突然之间,耳畔传来一声冷笑,两条人影一闪而至。
飞龙禅师心头大惊,转脸一瞧,更加心头跳个不止。
原来此时八丈开外,站个华服少年,正是日前拦击自己两少年中漏网的一个,在那少年身前,站着个身形矮小秃顶朱颜的小老头。
飞龙禅师也是见闻广博之人,一见这小老头形状,就知他定是武林中难惹难缠的天山秃龙,至于这华服少年,十有九成是天山秃龙的门人弟子。
若在平时,飞龙禅师那惧他什么天山秃龙,无奈此时形势不同,怎能不叫他心惊肉跳?
他猜得一点不错,这小老头正是天山秃龙,只见他双眉一竖,满面煞气地冷笑道:“哼哼!飞龙贼秃你胆子倒真不小,我荆海天今日不叫你死活两难,怎对得起我那死去的徒儿?”
话音未落,身形凌厉诡异地向前一飘,肩不动,步不摇,业已窜出三丈有奇。这份卓越的轻功,看得飞龙禅师心头大震。
可是,就在此时,突闻池水翻腾金星乱闪,百十支金色利弩穿波而出,电转星游直向天山秃龙原先立足之处罩下。
这种大出意外之事,看得二人同感心中狂跳不已。不过以二人数十年江湖阅历,心惊胆骇之余同时钻出一个大悟,知道此处正是武林人闻人丧胆的“落魂池”。
天山秃龙虽然侥幸逃过了一劫,但那随来的弟子却已被罩入一片金星之中。
这少年那知就里,见状双掌一扬,就向袭来的蛇群扫去。
然而,凭他那点火侯,怎能击退这种恶毒无比的盲目金蛇?只听一声刺耳惨号,顿时翻身栽倒,但见蛇群愈来愈多,那少年也不过哀号数声,转瞬间就化成了一堆白骨。
天山秃龙如同万箭穿心,双目尽赤,闷哼一声,挥掌提拳,向飞龙禅师连攻三招。
双方真力一接,飞龙禅师身形微微一晃,向后猛退三步,在他落足之处,正是一片金丝似的乱草,他右足刚一沾地,那片金丝草已象活蛇样地缠了过来。
“落魂池”步步危机果真不假,总算他功力不弱,见状双臂一振,已向那片金丝乱草外落去。
天山秃龙这一轮抢攻,虽然略占优势,但身形往后一退之际,飞龙禅师业已退出那片恶草之外。他眼见飞龙禅师被那片毒草逼得仓惶而退,那还肯轻易涉险?
天山秃龙又急又怒,身形一矮,快如星火一般由那片毒草左侧绕了过去。
飞龙禅师知道此时以疲惫之身,绝不是天山秃龙对手,见状心意一动,竟由那片毒草右侧反绕了过去。
他采取这种推磨的办法,主要是想借机恢复体力,只要真力恢复,他绝不怕天山秃龙!
可是,大漠中夺宝群雄,此时正都向落魂池集中,那还容得他打这种如意算盘?只见他身形刚动,三条人影又复疾扑而来。
人尚未至,耳畔已响起呼呼掌风,三团黄蒙蒙的劲气,分从三面涌到。
飞龙禅师心头大骇,左掌打横里一圈一推,迎向左侧攻来之人,右脚“魁星踢斗”迎面踢出,右掌五指箕张连抓带拍攻出一招“五龙抱柱”。
这一招三式,俱是少林震慑武林之学,但闻闷哼两声,两条人影已被他迫退五步。
可是,他力敌三个高手,最后一招功力未免嫌弱,更何况正面攻来之人,又是这三人中最强的一个!
只觉强风罩体,五指欲折,仓促中收招撤掌已感不及,耳畔急风嘶啸,对方十指如钩直向胸头抓来。
飞龙禅师惶感万分,背脊上冷汗直冒……
(此处似有缺文)
另一方大怪力敌铁指丐,尚可勉力支持,但二怪在石惊天与赤面神龙全力夹击下,竟爆出一声刺耳厉号坠入落魂池中,一阵嘘嘘怪啸转眼被金蛇啖尽。
就在三怪已丧其二之余,毒手狐也被诸葛玉一掌击中前胸,满口热血狂喷,落入那恶毒无比的金丝乱草之中。
天山秃龙总算知机,见状只得袖手旁观,静以待变。
此时飞龙禅师亡魂皆冒,脚下猛一加劲,趁众人争斗之中又窜出十来丈。
但突然之间,耳畔传来一声佛号,天一上人已似鬼魅般飘落当场。
飞龙禅师虽然凶狡成性,此时也不由冷汗直冒,他似乎知道死期已至,手腕一闪,已把那幅炎雷遗著取出来。
这秃和尚是打算人宝俱亡,但天一上人未等他有所作为,早已运足毕身的精力,向他拍出一掌。
掌势轻灵飘忽,击出后和风倏起,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把飞龙禅师凌空推出,直向落魂池中坠去。
诸葛玉受穷神醉鬼之托,为的就是那幅炎雷遗著,一见飞龙禅师向落魂池中坠下,不由心头大惊。
他仗持云龙九转身法,虽知危机一发,依然毫不迟疑地飞身而起,半空中探臂出掌,直向飞龙禅师手中抓去。
他出手又快又准,一下抓个正着,双肩一晃,就待返身飞回……
但突然之间,天一上人突然高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满手血腥的孽障,老衲情愿再历一劫,你也随他一同去吧!”
话声未落,双掌突然拍出,诸葛玉本已飞回的身形,顿时被他震得倒翻过去,如同殒星般坠入落魂池内!
这情形只看得铁指丐等人心胆俱裂,同时惊叫一声,齐向天一上人攻去……
但此时池中金蛇乱射,天一上人缓缓地盘膝坐下,一任那群金蛇在身上吸血吮髓,依然怪声不绝于耳……
铁指丐等人凄然退下,目注天一上人肉尽精枯,转眼间化为一堆白骨,池中的飞龙禅师与诸葛玉,此时更早已尸骨无存了。
这武林一代高僧,怎会猝然向诸葛玉下手呢?原来他一路西来,早已风闻诸葛玉血洗华山,火焚武当,更把少林俗家弟子云栖满门杀尽。
他起先尚自不信,无奈众口铄金,犹似曾参杀人,终而诸葛玉在他心中变成了杀人魔王。
老和尚以悲天悯人之心,毁坏了数十年兢兢自持的戒律,把诸葛玉击入落魂池,然后以身相殉,消除两手杀孽。他这种作为,不愧是丈夫行径,侠义风范。
可是,他假如知道自己一路所闻,俱是别人故意布下的谣言陷井,泉下有知真不知要怎样愧悔并迸呢!
夕阳将落,明月未升,血海地阙外的山路上飘来两条人影!头一个发如飞蓬丑陋无比!后一个睡眼惺忪醉态可掬。
不用说,这正是驰誉武林的那双怪杰,穷神公孙与醉鬼商弦。
二人身形似箭,步履如飞,但眉宇之间却笼罩着一层深愁!
本来嘛!自从武林绝代高僧天一上人与江湖后起之秀诸葛玉,双双在落魂池畔丧身之后,已使二人深感力薄,更何况直至此时,暮鼓,晨钟均还渺无音讯。
以二人之力,对付东方绝固然有余,但今日与会之人岂止东方绝一个?
血海地阙中那些高手不说,最使二人头痛的还是不归谷的七缺老道与南天野人,除此之外,又有谁能担保没有其他魔头在暗中窥伺乘机出手呢?
但刀山剑树火海油锅,又岂能阻碍得住这两位武林奇侠,虽明知人单力薄,可是时辰一到依然如期赶来。
二人步履恰象云电闪,往落魄峰头凌风疾射,转眼之间就是数里途程,此时转过一座峰头,正待……
突然之间,山腰内闪出一条人影,恭声高唤道:“来人可是穷醉两位大侠么?”
穷神醉鬼同时把脚步一刹,应道:“不错!你可是东方绝那老魔派的向导么?落魄峰我二人还找得到,你就请便吧!”
说完二次腾身,那人见状急道:“启禀二位大侠,我家主人因为今日来的武林人物太多,落魄峰地方狭小,已把大会地点改在‘九回谷’中了!”
起人二人同时一愣,说道:“九回谷又在什么地方?”
“二位大侠随小的来!”
话落人起,步履轻灵快捷,眼见他左转右回疾泻而去。
这两位武林怪杰焉能示弱,互视一眼,立即冷哼一声,紧随那人身后向九回谷赶去。
这九回谷果真名符其实,山路曲折,千回万转,大拐九次小转卅余回,这才来到一处高峰合抱的绝谷。
刚入谷口,就听到一声朗朗大笑:“贵客光临,请恕东方绝迎接来迟!”
明月初升,清辉满地,二人循声看去,只见九回谷至此已是绝底,四周石梁飞瀑,悬崖滴翠,端的是险峻清幽峭拔深邃。
千面人魔东方绝头戴金冠,腰束玉带,仍旧是一付凛然难犯的王者装束,在身后则站满了黑压压一片人群。
穷神呵呵大笑:“东方老魔,今天参与盛会的究竟有哪些了不起的人物?”
东方绝神情诡异地笑道:“二位侠名震天下,大约武林人物俱都怀德畏威裹足不前,直至此时,仅有华山、武当、少林派掌门人率领派中弟子到达!”
穷神醉鬼在他说话之时,早已把场中人物打量得清清楚楚,只见华山大荒居中,武当一叶在右,少林潜龙站在最左首,在三人身后则尽是僧袍道服的人物,间或有一两个俗家打扮之人,也均是三派弟子。
铜钟道人,石鼓和尚俱都没来!
武林中其他各派人物也一个不见!
就连血海地阙中也仅有寥寥落落几个二流角色在听侯差遣而已。
二人虽然感到心中惶惑,却依然不动声色笑道:“三位掌门人有兴,看来今日武林盟主实非三位莫属了!”
一叶道长面冷如冰地说道:“贫道俱是世外之人,那有逐鹿武林的雄心。”
穷神醉鬼至此心中已经雪亮,知道三人一定是为了当日云家堡中的诺言,是以表面上不动声色道:“那么三派掌门人驾临血海九回谷,究竟为的是?……”
“哼!二位大侠在武林中一诺千金,难道当日的诺言全都忘怀了?”
“公孙丑那敢?只是诸葛玉已被天一上人打下落魂池!”
“这事是二位亲眼所见?”
“江湖中人人皆知!”
“江湖中人人皆知,为何贫道不知,二位若想用这种无根无据之言来搪塞,那就休怪我三派无理了!”
穷神、醉鬼,生就宁折不弯的性格,平日不但没把这些武林的名门正派放在眼中,并且老实来说根本就有点看不顺眼,此时一再容忍,不过是生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已。
一叶道长此话一出,醉鬼还能勉强压住心头一股怒火,穷神可就有点存不住气了,只见他怪眼一翻,哈哈狂笑道:“一叶老道,你怎这般不讲情理,诸葛玉早已骨化身消,难道这还不够么?”
“谁能保证当年断肠峡之事不会重演!”
“哼哼!一叶老道,你如此咄咄逼人,真认为我怕你们么?”
眼看二人愈说愈火,千面人魔东方绝哪肯放过这大好机会,当下阴阴一笑,故意劝道:“道长息怒,诸葛玉若想像当日断肠峡那样死里逃生,事情虽有可能,但却不是必然,道长何必因小失大,万一惹恼了他们两位……”
话到此处诡异万分地一笑,立即住口不言。
这几句话实在份量极重,他一方面说明诸葛玉纵然真被打下落魂池,仍旧有死里逃生的可能,二方面暗示三大门派假如惹翻了穷神醉鬼,并不见得好办……
你想一叶道长怎能忍受得了,不仅是他,就连大荒潜龙也象身受莫大侮辱似地,同时往前一欺,嘿然冷笑道:“二位既不惧我们三大门派,我们三大门派人中却也不能临事畏缩!”
“和尚老道,你们是想试试?”
“敬请指教!”
“哈哈!那再好不过!”
穷神生性孤傲怪僻,此时怒火上升,话声一落,信手一掌径往那位武当掌门人心头劈去。
一叶道长身列道门双剑之一,在武林中是顶尖的高手,见状双掌一扬,也挺出一股罡风。
轰!一声巨震过后,一叶道长竟被震退了三步。
他,连同华山大荒,少林潜龙,怎么也没想到穷神公孙丑的内力竟有如此雄浑,不禁同时一愕。
公孙丑仰面狂笑一声:“堂堂武当一派的掌门人,看来也不过如此,哼!均是些欺世盗名之辈!”
一叶道长脸上一阵火烧,沉喝一声:“布阵!”
人影应声摇晃,不但武当弟子散了开来,就连华山少林两派的弟子,也都井然有序地散了开来。
醉鬼小眼一眯,扬声大笑道:“三大派威慑武林,原来也就只仗群殴!”
一叶、大荒、潜龙,只觉无地自容,陡地摘下兵刃又分别走到适当位置,这才霍地转过身来,齐声说道:“趁天下群雄未至之时,我们及早了断,二位出手吧!”
穷神、醉鬼,脸上同时升起一层煞气,大喝一声,四掌齐挥,身形交互窜出。
穷神公孙丑身如凌云之鹏,乾坤八卦掌挥打拍扫,指向武当一叶道人,卷起砭骨寒风。
醉鬼商弦,身形急似流星,掌起掌落,一连攻出五招,灼灼炎风,全都对着华山大荒真人罩去。
这两位武林怪杰,不但出手凌厉绝伦,并且掌掌真力贯注,出招抬腕之间,把旷绝古今的“黄泉幽风”与“六阳神罡”全都展开。
一寒一热两股急流,呼啸奔腾,卷起砂石惊风,威势之强确是武林罕见。
不过,这武林大门派中人,又岂是只得虚名之徒?
这以华山“通天”,武当“天罡”,以及少林“罗汉”三种大阵结合的“三元璇玑阵”,又岂是等闲可比?
穷神扑到武当一叶道长凌空三尺之处,只见眼前一花,金星乱闪,十三枝长剑射出十三股冷风飚然迎来。
那凌厉的剑气与黄泉幽风一触,顿时倒海翻江,天倾地陷!
穷神那种旷绝当世的身手,竟也被震得连退三步。
不过,武当弟子似乎也没有讨到便宜,“天罡剑阵”在穷神全力一击之下,阵势顿时一乱。
这正是破阵的大好时机!穷神大笑一声,二次集聚真力,身形重新欺上……
但突然之间一叶道长率领着武当弟子一闪而逝,紧接着僧袍飘动,潜龙大师与少林弟子接踵而来。
醉鬼商弦的情形,与这边不谋而合,他力攻华山“通天剑阵”,也仅仅一接之后,阵势业已变换,接踵而来的正是武当“天罡剑阵”。
普通阵势是以阵中各人之交互合击,以弱制强,这“三元璇玑阵”除此之外,更以三派震撼江湖的三种阵法为基础,变化更加离奇,威力陡增三倍。
穷神醉鬼身形一聚,三元璇玑阵顿时一合,只觉四周狂烈无比罡风,顺着阵势旋转的方向,匝地回旋,愈转愈紧。
二人心中大惊,把先前轻视之心顿时去了一半。
这时在阵外观战的千面人魔东方绝,发出一声阴阴的诡笑:“三大门派果真不同凡响,看来今天,哈哈……”
穷神醉鬼一闻这讥讽的笑声,不禁羞愤交迸,怒哼一声,各向那旋转不停的阵势,各各拍出五掌。
全都用上了九成真力,一时寒流热浪,如同怒海翻腾般向四周涌去。威势之强,足可铲平一座小山。
但,三元旋玑阵又岂是易与?
大荒、一叶,这两位掌门人剑尖指处,两派弟子左剑右掌同时攻出两招!潜龙把禅仗一抡,少林弟子也跟着攻出两招。
呼啦怪啸之中,寒涛刺肤裂骨,狂旋暴卷。
穷神醉鬼心头一震,不约而同地肩头连晃。
璇玑阵中的三位掌门人,也是心旌摇摇,并且有几位功力较弱的弟子,眼睛一花,差点翻身栽倒。
这情形,穷神醉鬼是惊愕莫名!
但,那武林中最大门派的三位掌门人,更是心如鹿撞,狂跳不已!
这时候,只有那神色怪异的千面人魔东方绝,在一边暗暗高兴,并不时加油加醋故意地挑起战火。
场中这时成了对耗的状态,穷神醉鬼不攻,那三派弟子便也收掌,但却利用阵势变化而起的罡风,向二人紧紧迫来。
这情形除非是穷神醉鬼,假如换了别人,不要说是出手,仅只是阵势旋转时的罡风,就足以把人压成肉泥。
双方相持盏茶时光,穷神醉鬼心头怒火更炽,二人手不停挥,一冷一热两股狂风,如同寒冰初解,火山爆发,沙尘旋转,乱石横飞,嗤嗤厉啸令人心悸神摇。
轰轰!霍霍!一连串连珠暴响,二人集毕生之力,不停地四周砍劈,威势愈来愈猛,招式愈演愈快。
但三元璇玑阵上那些僧道,也在剑肱之中,夹杂着掌招,分从不同的角度向中心劈来,他们功力虽不敌穷神醉鬼,但利用阵势之变换,各人劈出之真力,均能汇聚成一股回旋的罡风,与二人颉颃毫不稍让。
这种打法不啻以真力硬拼,时间一久,穷醉二人终也真力消耗过甚,渐渐地有点气喘力促额际现汗。
反观一叶老道等人,虽然仗着阵势变化之巧,勉强能把二人困住,可是二人强攻猛扑之后,也不禁气喘心跳脚步浮动。
浮云掩蔽了天上的明月,汗水湿透了身上的衣襟!
场中的打斗,变成了骑虎难下之局!
少林、武当、华山,三派中各有弟子身负内创,在身形摇晃中退了下去!
阵势减弱了!
可是,穷神醉鬼在真元消耗过巨之后,攻势也没有先前凌厉了!
双方真力的削弱与时俱增,可想而知,最后的结局,败的一方一定是力竭而亡,但胜的一方也是去死不远,这样一来,哪还有余力来争今日的盟主?
穷神、醉鬼,心头同时升起一丝悔意!
一叶、大荒,连带着少林潜龙,也暗暗埋怨自己莽撞!
他们决没想到这一场打斗延续如此之久!
他们懊悔了!可是,谁愿张口提出罢战休兵的请求?
他们惟一的希望,是暮鼓、晨钟,或者任何一位武林人物能够出面调解,把一场生死的打斗就此结束!
可是,他们失望了!
铜钟道人音讯渺然!
石鼓和尚踪迹不见!
甚至于任何一位武林人物都没有出现!
这深邃隐秘的九回谷内,除了少林武当华山三派人物之外,似乎就只有穷神醉鬼与血海爪牙。
轰然一声,穷神又闪电般拍出两掌!
首当其冲的华山派,剑阵连闪,立刻还了两招。
穷神须发乱飞,肩头连晃,喷出一口热血。
大荒真人勉强压住了心头逆血,但华山派弟子,却又在这击之下,象抛球一般摔出了两个。
石鼓和尚呢?
铜钟道人呢?
还有石惊天、铁指丐,难道他们都没有来?
不!他们都来了!可是,他们现在处境较之穷神醉鬼也并好不了多少,他们都坠入了千面人魔的狡谋之中。
先说石鼓和尚吧!
他与新归佛门的莫愁师太,在断肠谷闭关苦修,直至大会前半月,这才功行圆满,立即辞别二女兼程东来。
这一双世外仙侣,到达血海地阙后直上落魄峰头,此时明月高悬,夜风如缕,但见峰头上人影乱闪。
二人身如黄鹤,飘飘摇摇凌空而下,刚至峰头就听到一阵爽朗大笑:“大师别来无恙,东方绝恭候多时,怎地现在才来?”
这说话之人果然又是个金冠玉带打扮的血海转轮王,在他身后一排站着十多个武林人物,石鼓和尚用目一扫,不禁心头猛跳。
你道这班武林人物是谁?
原来竟全是被血海转轮王以“七情幻魂沙”所制的武林高手,这其中包括金山寺迦陀大师,泰山观三名老道,终南铁扇叟,东海四友中剩下的三位,还有失踪已久的蓝衫客。
石鼓和尚曾在血海呆过,知道这批人本性已失,假如想不出解救之法,则今日大会实在令人耽心……
他正迟疑不决,莫愁师太已经合什念佛道:“阿弥陀佛!施主究是何人?”
石鼓和尚闻言一惊,抬头仔细一看,果然不假,这人虽然玉带金冠,面容与东方绝所扮的血海转轮王一般无二,但那双眸子却显得更冷……
东方绝外号千面人魔,则此人定是冒充无疑!……
果然,那人一闻莫愁仙子之言,立即耸声奸笑道:“莫愁老婆子,想不到你今日也会身入空门,不错,总算你眼力不差,老夫乃是阴山鬼叟邴浩!”
话声中手腕一扬,已把那付面具揭了下来,面目狞恶,阴森冷狠,可不正是那以邪毒著名的阴山鬼叟邴浩。
石鼓和尚惊愕万分道:“原来是邴施主,大会之期已届,但不知东方施主怎还不见现身,难道……”
阴山鬼叟冷笑一声:“石鼓和尚,大王正在血海地阙主持盛会,怎会跑到此地来!”
“那么就请邴施主领路!老衲……”
“哈哈!石鼓和尚,你未免说得太容易了,既来之则安之,你要想离开落魄峰,可得先将性命留下!”
“阿弥陀佛,邴施主真能留得住老衲么?”
“哈哈,你乾坤五霸的名头早已吃不开了,不相信你就试试!”
话声中双手一摆,但见刷刷几响,十多条人影顿时散开,把石鼓和尚与莫愁师太围在当中,目光灼灼,跃然欲试。
莫愁仙子此时虽已归依佛门,但心性却比不得石鼓和尚,见状冷哼一声:“邴浩!你若不把这批人撤去,可别怪贫尼要重开杀戒了!”
“哈哈!哈哈!莫愁老尼,今天就是你毙命之时,此地就是你葬身之处,你还张狂什么?尽早自尽吧!”
莫愁师太再也按捺不了心头之火,怒叱一声,手腕一翻,快如流星疾火猛向阴山鬼叟攻去。
阴山鬼叟阴阴一笑,身形疾飘,向后闪开八尺。
几乎也就在阴山鬼叟抽身而退之同时,两条人影一拥而上,扇影打闪,掌风如雷,飞快地攻来三招。
这出手两人一是终南铁扇叟秦丹,一是东海四友中的四明书生孔乾父,铁扇叟招式奇奥内力雄浑,已是江湖中一流高手,四明书生孔乾父出掌迅捷,变化离幻,似较铁扇叟尤胜一筹。
莫愁师太功力虽然不弱,但在这样两位高手全力抢攻之下,却也无法再闪身追阴山鬼叟了!
不过这样一来,顿时激发了她当年的豪性,手腕一沉,招式倏变,但见雪片翻飞玉掌一连三变,三招神奇莫测的怪招脱手而出。
以四名书生与铁扇叟那种修为,也感到措手不及,蹬蹬蹬肩头连晃,二人不约而同地各退三步。
莫愁师太冷冷一笑:“邴浩,你可看清了,再不把这批人撤去……”
阴山鬼叟见状心头一震,他绝对没有想到,出家后的梅婉芬之功力竟有这般火候。不过他心中愈惊,就愈加不肯让二人轻易离去,闻言也怪笑一声道:“秃尼姑,你别得了便宜卖乖,今天要容你活着离开此地,我邴浩就……”
“你就怎样?”
“我就自刎在落魄峰上!”
“好!”
随着这一声好,莫愁师太二次飘身而起,但见人影连闪,劲气呼呼霍霍,七道猎猎狂流,分向身外二人袭去。
石鼓和尚见他连展绝技,生恐伤了这班身不由己的武林人物,不觉心头大震。
但,这班武林人物哪一个又是易与之辈?血海转轮王处心积虑,若没有十二万分的把握,又岂能令他们来对付这名动九州的石鼓和尚?
是以莫愁师太招式一出,阴山鬼叟立即发出几声厉啸,那班心智被捏的武林人物,闻声纷纷欺进,挥拳出掌,抬腕亮兵,顿时攻出十多道寒风。
这十多人无一庸手,就连最弱的蓝衫客也有数十年的火候,此时群起而攻,莫愁师太哪能应付得了?左手全力一掌拍出,刚好与泰山观三名老道来势迎个正着……
顿时轰地一声巨震,大袖飘风,身形连退三步……
几乎就在她与泰山观三名老道一招硬拼之同时,牧野神耕田苌,钱塘渔父江潮,双掌也已沾上衣襟……
石鼓和尚虽然出家有年,已无一点火气,但当此情形之下,也不禁心头惊震,高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话声中大袖连挥,石鼓频拋,鼓韵掌风,呼号轰隆中狂涛倒卷,猛向扑来的那伙人影兜头罩下。
石鼓和尚位列五霸之一,功力之深,招式之奇,果然迥异不凡,凌厉沉猛不说,就是那咚咚鼓韵,也会使人心寒体颤神魂难安。
月华如水,血海地阙附近,到处充满了杀伐之声。
阴山鬼叟邴浩眼见这种天崩地陷的威势,不禁心头狂震,惊骇万分中连声怪啸,那攻势渐衰的武林群雄,立即又兴奋如狂地扑了上来。
牧野神耕田苌钱塘渔父江潮,四明书生孔乾父,三人怒吼一声,同时拍出了三掌。
他三人功力最深,九掌拍出,如同平地卷起了一阵狂飚,汇合起撼山悚岳激荡尖风,猛向莫愁师太撞来。
莫愁师太虽然招式神奇,但女子终究体弱,经过一轮猛攻,早已额头现汗,那还能接得下三人全力一击?
石鼓和尚身入空门,情缘未断,见状心下一寒,顿时身形一晃……
可是,这多武林高手在一边耽耽虎视,那还能容他分身驰援?就在他身形一晃招式未出之际……
突然,怒叱传来,泰山逍遥子、微尘子、蜉蝣子,三人六掌齐出,攻来一堵罡风,铁扇叟、蓝衫客,也不迟疑,扇影摇摇,蓝衫闪动,攻出三扇五掌。
这五人联手足以削半一座小山,石鼓和尚就是陆地神仙,也不能轻视这五人联手之力,立即身形一沉,右掌石鼓各攻两招。
鼓奔泰山三子,掌击蓝衫客铁扇叟。
一声惊天巨震之后,泰山三子与蓝衫客铁扇叟同被震退三步,石鼓和尚则更双臂一麻,两眼金星乱冒……
可是,这并不足令他惊心,更令他惊心的还是莫愁师太,力接东海三友一招之后,顿时闷哼一声疾退八步,嘴角溢血,面色惨变。
这情形看在那身入空门但却六根未净的石鼓大师眼中,止不住古井重波,一时由惊变怒,由怒生恨,本已如槁木死灰的心田之中,突然升起了一丝杀气!……
只见他双目闪灼,突然爆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狂笑,将那面伴数十年的石鼓,信手一震抛入落魄峰下万丈深谷之中,厉声喝道:“阴山鬼叟,我今天若容你生离此地,誓如此鼓!”
话声中疾跨两步,僧袖一摆,顿时把莫愁师太摇摇欲坠的身形稳住,然后霍地转过脸来,双目喷火地向阴山鬼叟缓缓迫来。
阴山鬼叟心下一寒,足下不由自主地连退两步,惊慌万分道:“石鼓和尚,你……你要怎样?”
石鼓和尚狂笑一声:“我要你尝尝‘和合神功’的滋味!”
“和合神功?”
“不错!和合神功!惊神寺绝传之学,传说功能足以开山裂石,老衲新近练成,今日正好一试!”
石鼓和尚似已怒急,脚步移动间把地上青石踩得咯咯作响。
这一份功力看得阴山鬼叟心头直冒凉气,惊呼一声,那十多条人影顿时往前一凑,一个个抬腕亮掌蓄势以待……
石鼓和尚见状狂笑一声:“你们既然甘心送死,那就一起去吧?”
话声中大袖一摆,莫愁师太也把右掌一扬,顿时涌起一片和风。
阴山鬼叟与那十多个武林人物,也同时大喝一声,各把双掌一扬,拍出两道冷气。
千面人魔东方绝真不愧“人魔”之名,此番二次出山,不但把中原各大派玩弄于股掌之间,就连乾坤五霸也大多于不知不觉间被其操纵。
请看今日之会,穷神、醉鬼,与中原三大门派已落到两败俱伤之境,石鼓和尚、莫愁师太,与泰山终南东海几派,转眼间也将步其后尘。
认真说来,五霸中未曾落入东方绝圈套之中只有独指飞魔一人,因为铜钟道长此时也正被陷牢笼。
月色皎洁,血海地阙中红云散尽,在一座宽阔的大厅前,此时挤满了来自四海九州的武林人物。
这是今晚大会的第三战场,也是化名血海转轮王的千面人魔准备扬名立万的所在,不用说,那高据在主位上玉带金冠之人,乃是不折不扣的东方绝。
他满面呈现得意的奸笑,紧盯着场中龙腾虎跃的人影,这两人一是血海高手,另一个即是五霸之中的铜钟道人。
铜钟道人知道今日之会,谁先出手,就会引起与会之人的轮攻,凭他的经验,是绝对不肯先行出手的。
可是,那奸诈的东方绝,怎会容他袖手旁观?于是,他命令血海高手出场向铜钟道人指名叫阵。
铜钟道人还能退缩么?不能!他被逼出场了!
东方绝第一步阴谋得逞了!他知道这位血海高手绝非铜钟道人之敌,但是只要铜钟道人出手,他就可以实行第二步计划。
劲风霍霍,人影乱窜,场中人已互打了第三招……
突然,惊天巨震中传来一声惨嚎,一条人影像是流星飞射坠落在八丈开外,口中喷出一道血箭立即气绝身亡。
血海高手在第三招攻出之后,被铜钟道人震毙了!
场中掀起一阵混乱,群雄心头猛震,空气紧张得迫人难耐!
铜钟道人眉头微敛,高宣佛号道:“无量寿佛,贫道一时失手,罪过,罪过!”
猜想得到,血海转轮王一定要暴怒如雷了,众人不约而同地一齐向他看去。
可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血海转轮王竟然露出一丝令人不可捉摸的笑容道:“乾坤五霸果然名下无虚,单凭这一招‘钟扫流云’,就绝非那一班僻处边荒的武林人物可比!”
这老魔说话句句带刺,话音一歇,突闻人群中传来一声冷笑,人影一闪,场中落下个手持金笛的高大和尚。
铜钟道人见状一愕,忙道:“大和尚可是扬威塞外的金笛寺青莲大师么?”
那和尚嘿嘿冷笑一声:“不错!道兄这‘扬威塞外’几字究竟何意?难道说洒家不配在中原道上扬名立万么?”
铜钟道人知道这和尚在手中金笛上确有绝活,但却没有想到他说话竟会这样别扭,闻言顿时心中有气道:“能与不能,试后方知?”
青莲大师仰首向天,狂笑如雷道:“那你就试试吧!”
笛随身起,嘶嘶两声厉啸,划空激荡,当头洒下。
这和尚执掌金笛寺门户果然不同凡响,无怪他一闻东方绝“僻处边荒”几字,就觉心中不服立即挺身而出。
场中群雄看得一震,铜钟道人右手一旋,铜钟挟带嗡嗡之声,金光闪烁劈胸推来。
钟招笛式,俱是武林中罕见之学,但闻叮叮当当一连九声脆响,青莲大和尚这几招全都点在铜钟之上。
铜钟道人肩头晃上两晃,青莲大师脚下也是一浮,这一招硬拼,似乎是半斤八两不分轩轾。
青莲大师哪知铜钟道人这一招仅用七成真力,见状心下一宽,哈哈大笑道:“乾坤五霸,看来也不过如此,你再接我两招试试!”
身形一晃,笛影横空,月光下黄云乍起,冷风劲掠,闪电惊虹中笛招三变,奇诡绝奥,令人难窥底里。
来自三山五岳的群雄,哪一个没有几十年的功力,但眼见青莲这几手奇绝天下的笛招,也不禁心头惶然。
可是,铜钟道人身列五霸,又岂是等闲可比?
就在众人眼花缭乱之中,突然钟声大震,当当两响,钟影摆动间激起匝地罡风,卷地回旋,扑向青莲大师。
青莲激进的身形,被那砭肤欲裂的罡风震得一晃,倏忽之间,手腕一颤,身形向后疾退两步。
青莲心头大惊,手腕一沉,横跨八步,右笛左掌,就这般笛中夹掌,急风骤雨般连攻四笛,横劈八掌。
铜钟道人大喝一声,铜钟三起三落,钟声如泣如诉,但见浮雪漠漠,已把“凄风苦雨断肠钟”尽情展开。
这两人招式凌厉诡奥不说,加之钟飞笛舞之际,发出动人心魄的声音,功力稍弱之人,大有心悸神摇坐立难安之感。
场中人目睹劲风狂掠,怒涛激荡,俱都心头大骇。
二人兔起鹘落,转瞬就是五十余招……
突然,青莲手中金笛划空生啸脱手飞去,但闻“笃”地一声,如同利箭般插入大厅梁柱之中,月光下尚自不住颤动。
铜钟道人哈哈一笑,青莲面如死灰,掉转身形如飞疾去。
血海转轮王双目连转,右手微摆,立即有一名小老头跟了下去。
铜钟道人一招击退青莲大师,似乎也消耗不少精力,惶惑中四下仔细打量,穷神、醉鬼、石鼓和尚,依然未见踪迹。倒是四周群雄,一个个剑拔弩张蠢蠢欲动。
他正想借机收场,但那老奸巨滑的千面人魔东方绝却于此时站了起来,目注群豪,发出一声挑拨性的长笑:“今日之会,旨在重选五霸共举武林盟主,诸位若无异议,则铜钟道长就……”
他话声到此一顿,突有两条人影飘起,一声不吭地推出两股冷风,分由左右直向铜钟道人袭来。
铜钟道人一方面不耻这两人联手偷袭,二方面知道今日若不速战速决,则等不到穷神醉鬼等人赶来,自己亦必疲累而死。
思量中沉喝一声,凝聚九成真力,右手铜钟往外一推,左掌闪电般拍出一掌,轰轰两声硬往狂扑来的两条人影迎去。
众人但闻两声惨号,两条人影立即倒飞而回,啪达连响,俱都摔倒在五丈开外。
右面一人,被那凌厉钟锋碰得骨断筋折,左面那人勉强站起身形,但立即晃了两晃,张口喷出一道血箭,又复噗咚一声倒了下去。
铜钟道人一招震毙偷袭之人,也觉气血一动,就在此时,四周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南天野人!”
南天野人当年凭一双肉掌,曾经连挫中原一十六名高手,在武林中名望之高,可谓煊赫一时,是以就连身列五霸的铜钟道人,一闻“南天野人”四字,也不免心头为之大震,就知先前震毙的两人俱是南天门下。
月色依旧,夜风如故!
身形高大的南天野人,披散着满头长发,圆睁着一双绿光莹莹的巨目,移动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向场中逼来。
场中一片沉静,静极了!似乎可以听得到各人的心跳。
铜钟道人一样地沉静,一样地紧张……
不四中他知道南天野人的功力不在已下,可是,自己已经连斗三阵,尤其是先前力战金笛寺的住持青莲,已经耗去了他不少精力……
可是,在穷神、醉鬼、石鼓和尚等人未到之前,他怎能抽身而退?于是,他重新凝聚真力,沉声说道:“南天野人,你打算怎样较量!”
南天野人双目紧盯着铜钟道人,发射出一股慑人的绿芒,沉静了一会之后,突然爆出了一声狂笑:“怎样较量?哈哈!有胆的与我力拼三百招,咱们不死不休!”
铜钟道人心头一震,也还以一声冷笑道:“三百招就是三百招,铜钟怕过谁来?”
南天野人怒发如狂地厉吼一声:“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铜钟,你领死吧!”
双掌一翻,涌出了一股绿涛,掠奔腾猛向铜钟道人卷来。威势之强,足以撼动山岳,场中之人无不侧目。
铜钟道人哪能示弱,右钟左掌应声而起,叮当一响,也攻出一片罡劲绝伦的寒涛。
双方真力一接,直如春雷乍起,狂涛激荡,把立在三丈之内的群豪,全都逼得纷纷倒退。
未等众人看清,场中人影又起,轰轰两响,又全力硬拼了两招。
这三招硬拼过后,两人俱都用足了九成以上真力,尘消烟息之后,只因铜钟在东,野人在西,相距三丈,怒目而视,月色之下,依稀看到两人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群雄茫然相顾,愕然失色!
惜花公子冷眼旁观,神色一连数变。
独指飞魔欧阳天,目睹今晚之局,不禁眉头紧皱暗暗焦急。
在这多人中,只有千面人魔东方绝满面得色!亡魂道人面带诡哭、招魂、勾魂,趁着这混乱之中俏俏地弹了出去。
平静的战火又趋激烈!
南天野人大吼一声,身形横空而起,长发飘动,衣襟生风,半空里双掌一圈一吐,用足十二成真力当胸罩下。
众人但觉地面微微震动,突见铜钟道人右足往外一跨,上体半扬,两掌托足铜钟,平胸往外一推……
呼隆隆暴风疾起,直冲霄汉,又是一招硬接了上去。
哗啦啦,劲疾狂风,把大厅檐前的琉璃反卷落数十余块,如同深秋落叶,飘得遍地都是……
南天野人落到三丈开外,两脚一软,哇地一声,喷出了两口鲜血。
铜钟道人似乎也没占到丝毫便宜,“嚓!”双足插入地面七寸,双肩连晃,也是热血夺口而出,把飘洒的长须全都沾到一起。
南天野人挣扎着发出一声狞厉的惨笑:“铜钟老道,滋味如何?”
铜钟道人略定心神,皱眉微笑道:“南天老魔,彼此,彼此!”
“哈哈!哈哈!”
二人话音一落,又同时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笑声未敛,各自喷出一口热血,两人内伤之重概可想见。
这该可以罢手了吧!
不!这两人虽然各自震骇对方的武功,但却不能就此收手!
微带凉意的夜风,送来一阵刺鼻的血腥!
在众人密切注视下,铜钟道人再次抬起了脚步,万分吃力地前行三步。
南天野人用手一抹嘴角上的血迹,也摇摇摆摆地疾跨三步……
众人的心情,随着二人的脚步跳动……
接近了,二人相距已经不到八尺!
南天野人停下了身形,铜钟道人也停下了身形,两人四目凝视,一声不响静静地凝视着!……
暴风雨之前,显得无比的沉闷,打破这难耐的闷,可以想见是一场夹杂着沉雷的狂风暴雨……
果然,两声怒吼打破了死寂的空气,南天野人与铜钟道人凝聚了残存的全部真力,相互攻出了一招……
可以想象得到,这一招硬拼下来,无论是铜钟道人抑或是南天野人,都无法侥幸而免……
在场之人俱为争夺武林盟主而来,这两人落得两败俱伤,正好替大家除去两名强敌,是以在惊震之中,各人同时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容,这其中尤以千面人魔东方绝为甚!
谁肯出来排解?谁敢出来排解?谁能出来排解?
就在众人又惊又喜之际,就在生死迫在眉睫之时,蓦地人影一闪,站在千面人魔东方绝肩下的独指飞魔,突然飞身而起!
……
他身形快如星射,众人尚未看清,他已把南天野人与铜钟道人分开!……
千面人魔东方绝,一向把他看成独指神偷,就是天下群雄也俱知独指飞魔已死,现在寄身血海之人乃是独指神偷假冒……
可是,南天野人与铜钟道人俱是武林绝顶高手,能当二人全力相拼之际把双方攻势化去,又岂是常人可及?更何况他飞身而出之际,身法之轻灵快捷,不正是独指飞魔震慑武林的“飞龙九转”身法吗?
场中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千面人魔东方绝霍地站起身形沉声喝道:“令狐独!不!你究竟是谁?”
独指飞魔眼见南天野人与铜钟道长,俱已退出场外,此时正在运功调息,知道身份已露瞒也无益,索性扬声大笑道:“东方绝,难道相处这样久,你真还不知我是谁么?”
东方绝心头大震道:“难道你真是独指飞魔?”
独指飞魔神秘地一笑:“神偷飞魔,有何差别?你说是谁就是谁吧?”
这几句话儿出口,使得在场之人如坠五里云雾之中,就连千面人魔东方绝那样奸狡之人,也觉惊愕莫名。
不过他生性奸诈无比,没有真章实据,哪能深信,当下嘿嘿一声冷笑,双目向左右一扫,人群中立即扑出两条人影……
这两人俱都五十上下,神态之间,已可看出功力不弱,身形落地,靠左一人立即沉声喝道:“令狐独,你若想狐假虎威,那可是自己找死!”
这出场两人,正是昔日横行巴蜀的川中双鼠,独指飞魔妙语双关,立即把二人激怒,但闻狂吼震耳,两人分由左右扑到。
独指飞魔知道此时不把众人镇住,则功力再强,势必也要步上铜钟道人的后尘,是以心念一转,杀气顿生,猝凝八成真力,两掌贯注“九九神功”,冷厉慑人地大喝一声,闪电般摔了出去。
双掌攻出,惨号应声而起,但闻轰轰两响,场中人愕然细视,不禁心头狂震……
原来川中双鼠身形,被他一掌震飞不说,更令人惊骇莫名的是大鼠凌空倒卷,身形把左侧墙壁撞开三尺见方的一个大洞,二鼠贴地横滚,把大厅柱齐根撞折,断瓦残砖洒得满地皆是!
这一下果然群雄惊悸,但见人影乱晃,各人全都惊骇无比地连退数步。
独指飞魔双目向四下一扫,场中空气似骤然一寒,众人不约而同又是心神一颤。
独指飞魔知道今日之会道消魔长,若不趁早把它搞散,则这一班武林人物,势必均将落入千面人魔东方绝掌握之中,如此一想,立即哈哈大笑道:“诸位千里而来,难道为的就是这乾坤五霸一项虚名么?咳!盛名累人自古已然,却不想于今尤烈!”
这几句话说得正是时候,与会群雄不觉全是心中一动,独指飞魔趁机紧迫一句道:“血海地阙危机重重,诸位纵然得了五霸之名,充其量还不是血海走狗一条,如其不然,千面人魔东方绝怎……”
这几句话儿出口,场中顿时掀起议论之声,东方绝知道再让他继续说下去,则自己一番心机势非落空不可,因此立即大喝一声:“住口!”
独指飞魔哈哈一笑:“东方绝,你怕我说穿你满腹奸谋么?”
千面人魔冷哼一声:“令狐独,自从你投效血海之后,本王待你不薄,不想你狼子野心,竟敢叛逆犯上,九死之条,罪在不赦,纵然你真是独指飞魔复生,本王也无法偏袒于你了!”
独指飞魔仰面大笑道:“东方绝,你真是心比天高,只可惜命如纸薄,有我欧阳天在,岂容你妄称奸谋?”
东方绝脸上突露杀气,转身大喝道:“哪一个替本王擒此叛逆?”
血海高手不少,但眼见川中双鼠的惨状,谁还敢惹这杀人不眨眼的独指飞魔?东方绝连问三次,血海高手面面相视。
独指飞魔纵声大笑!
东方绝羞怒交加,微提玉带,就想亲自出手……
但,他身形刚动,惜花公子已经越众而出,亮声说道:“岳父大人息怒,待小婿擒此叛徒!”
东方绝神情一顿,说道:“贤婿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