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战况因为小桂的即时介入,以及童颜妇人异常的反应,较斗双方均不由自主的停下攻击。
倒地的中年美妇在被同伴扶起后,不禁激动的哽咽低呼:“少宫主,你终于回来了!”
这名美妇的呼唤勾动小桂心底某处的记忆,令他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仿佛在过去某段遥远的岁月里,曾经有人以如此亲切的称呼,对他呼长唤短过不少的日子。
只是,这段回忆已是如此遥远、如此令人难以追忆;那就像一场多年以前的梦境,再回顾时,一切都已是如此的不可捉摸、难以掌握!
小桂脑中电念飞闪,往昔历历,但他的记忆似乎只从三岁遭遇家变之后才开始清晰,在那之前,对他而言记忆竟然只是一片空白。
小桂迅速搜索记忆,无奈徒劳无功。是以,他对那名中年美妇露出一抹深邃的笑容,顽皮的眨眨眼:“这位阿姨,你大概认识我,不过咱们等一下再来慢慢叙旧。眼前,有些正事得先处理!”
他抬起眼,以一种极为冷漠而平静的眼神,打量着手持金龙拐杖的童颜妇人,缓缓道:“他叫你月护宫,所以,你应该就是星月宫的月婆婆、端木晓云吧!我娘特别交代,不能为难你。”
小桂语声微顿,加重口气道:“不论你过去曾经做了什么,都不能为难你!”
童颜妇人定定的望着他,有顷,她仿佛在说给自己听似的,语声悠悠渺渺道:“秋彤这孩子还惦记着我?她不恨我?”
童颜妇人的反应,使得小桂神色稍霁。
这妇人接着又飘忽一笑:“真像,你果然长得和他真像!就如同我曾经说过的,等你长大,肯定会和你爹像是同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
这时,大厅彼端的战场,骤然响起一声凄厉悠长的哀号!
小桂和童颜妇人不由自主的分了神,转头望向惨叫声响起之处。
原来──
那些奉命围杀小桂等人的星月宫所属,在小桂长剑出鞘之际,全被“干将”眩花了他们的狗眼。
由于看不清敌人动向,这些白袍莽汉惊心之余,不由得提刀乱砍,藉以自保。
客途原是紧随小桂之后抢身而动,首当其冲便迎上这些人的胡乱砍杀。
老实说,客途实在无心与这些喽啰计较,但不幸的是,这些人里面偏巧有几人功力不差,挡住他的去路,冲着他如狼似虎地扬刀猛砍。
刀光霍霍,他若是置之不理,难保不会受伤。
客途只得无奈一叹:“人生几何,为什么总有人如此想不开,硬要往死路上闯?”
说着,他双臂横展,一式“强渡关山”速度似缓实快的鹏展挥扫,所有挡道之人当下被他悉数震飞。
其中,只有两人勉强躲过客途这霸道以极的一击,全身而退。
“这实在怨不得我。”
在对方的惨号中,客途丢下这句话,身形猝闪,即投入伍崇煌领军的酣战所在,支援青衣老妇和其他三名早已香汗淋漓的娘子军去也!
那两个躲开客途攻势的“星月宫”大将,才刚刚重新站稳脚步,尚未准备好再度出手,小千三人已然笑呵呵的迎面而来。
无垢风范绝佳道:“两位功力不凡,想必定是星月宫著名的‘星月四使’之二吧?小道武当‘天枢子’无垢,今日有幸特来请教!”
月癸却是捉狎道:“没想到上一次,贵宫前一任‘雷使’在与铁桨门之役中丧命后,你们马上找到合适的人选来递补这份缺啦!”
“小辣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坏?”
小千嘻嘻笑弄道:“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你是故意威胁、还是有心恐吓人家?”
“我只是提醒他们而已。”月癸嘿然直笑,满脸不安好心的表情。
“算了!”小千拉着这丫头,朝客途那边走去,一面啧声道:“三个打两个不见得光彩,这里让给无垢表现咱们帮客途的忙去。”
“两位请了!”
无垢雍容揖礼,起身同时,背后三尺青锋已在光华辉灿中,指向星月宫的雷使和电使。
不论愿意与否,这两位“星月使者”只得撤出兵器应付无垢精湛无比的“七曜剑法”。
端木晓云扬动金龙拐,朝伺立一旁的属下吩咐道:“刘刑堂,带着你的护堂使前去拦截宋小千和冷若冰;护宫侍卫,你们俩去协助宫主对付水客途。”
被点名的五人相互对望一眼,这才有些犹豫的应命离去。
“漂亮的阿姨们!”
小桂语气诙谐的对环立在他身后五名徐娘阿姨们,轻松笑道:“这里留给我和月婆婆了结,可否请你们去帮我师兄的场?”
为首的中年美妇颔首道:“那么,你自己小心了!”
这五名娘子纷纷娇叱一声,转而扑向战况吃紧的青衣老妇那边而去。
不消片刻,三处战场更加火热的开打,大厅之中,战火更炽!
小桂和端木晓云两人,却完全无视于周遭拼战中叱喝连声,彼此只是沉静的对望着。
良久……
端木晓云没头没脑的幽然叹道:“天意,一切都是天意。”
小桂依旧沉默的望着她。
端木晓云果然自动加以说明:“我原是希望,那座藏巫教的遗阵能够让你们知难而退。
我真的不希望必须与你正面为敌!”
小桂颇为意外道:“那座蜃楼流沙阵是婆婆的杰作?”
听见小桂叫自己“婆婆”,端木晓云老怀弥慰中,心底别有一股深沉的无奈与悲哀油然浮生。
但她竭力自持,语声沙哑道:“那是四十多年前,我首次出关时,因缘凑巧所得的一件纪念品。这么多年来,它一直是件废物。直到前些时日,本宫宫主请来天竺蛇魂教,在该教的弄蛇天女的协力参研下,我才知道它的用途。”
“这么说……”小桂猜测道;“阵式其实是弄蛇天女布置的啰!”
端木晓云颔首道:“根据弄蛇天女的说法,只阵并非一般寻常的象易数理阵法,而是一种结合巫术、咒语和剧毒的歹毒奇阵。当初她在布设此阵时,曾经说过,除非识得此阵来历,否则一般研究机关阵学知人,根本不可能破解这座阵法。”
小桂得意道:“那个妖女连命都卖给我们了,她说的话哪能相信。更何况,我们几个人之中,有谁只是寻常一般人种?所以,很抱歉让婆婆你的希望落空了!”
“弄蛇天女死了?”
端木晓云不太意外:“我早说过了,那个女人靠不住,可惜他不相信。”
“你说谁不相信?伍崇煌吗?”这小鬼精明诘问。
端木晓云淡淡一笑,顾左右而言他:“看在你仍然叫我一声婆婆的份上,能不能答应婆婆,放过本宫宫主?”
小桂神色倏沈,断然道:“不行!”
“婆婆是在求你。婆婆已经有三十多年,不曾求过任何人了!”她平静的语言中,有着太多的沉重。
小桂深刻的望着她,感伤道:“你应该很清楚,姓伍的他用何等阴狠歹毒的方法,设计我爹、我娘。你应该还记得,他是如何对付的我娘、对付君家。你可知道,为了洗刷自己和君家三代的沉冤,我娘自毁容貌、饮毒成哑,至今仍然尚未复原!这些仇、这些恨,换做发生在婆婆身上,婆婆你告诉我,你能就么饶过陷害自己一家三代、迄今仍未罢手,仍旧想要取我性命的人吗?”
“我清楚、我知道。”端木晓云面露痛苦之色,沉重道:“正因为我都清楚明白,所以才会尽力设法自武林联盟的地牢中救出秋彤。我也想设法弥补已经发生的错事,只是……,太晚了!”
“是你救出我娘的?”小桂为此大感震动。
端木晓云苦笑道:“不然,你以为是谁?秋彤毕竟是我和玉女从小一手带大的,她就像是我亲生的女儿一般啊!我能不救她吗?”
小桂神色变得阴郁,以一种冷静而且压抑的口气,深恶痛绝的责问道:“那么,你为何容许姓伍的那个下流胚子,以此事为要胁,逼迫我娘改嫁给他?在我娘不答应,那痞子翻脸后,你又为何纵容他将我娘关入星月宫的地牢?逼得我娘不得不冒死逃亡,逼得星姥姥舍生掩护,才让我娘逃出魔掌!为什么?你说啊!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桂如此的说话口气,反令他看似平静的情绪下,生出一股更加强烈、迫人的气势。
端木晓云面对着小桂,感觉自己仿佛正置身于暗潮汹涌的宁静海面,随时有着不可预测的覆顶之危!
一股无法遏抑的悚然浮上端木晓云的心头,令这个年逾甲子、看遍人事沧桑的童颜妇人,愕然无言的瞪视着小桂。
半晌,端木晓云方始喃喃自语道:“孽啊!一切都是孽啊!”
泪水涌上这名外表依旧艳丽的老妇眸中,只这刹那之间,她竟恍若衰老了十几岁,连身形都不禁伛偻起来。
小桂见她如此黯然神伤,心中不禁有些不忍,于是态度稍缓,正拟出言安慰……。
端木晓云面色一整,强颜笑道:“囝囝,恩怨分明才是个好男儿,婆婆不怪你。适才,你师兄所解围的那名青衣妇人,就是‘星姥姥’端木玉女。她为了你娘、为本宫吃了太多、太多的苦,来日,你可得好好孝顺她。”
听见端木晓云慈祥呼唤着自己的乳名,小桂内心蓦然一震,这声亲匿的“囝囝”,唤起了他幼时犹自颠簸学走时的遥远记忆!
三岁之前的往事,电光石火般掠过小桂脑海,往事历历如新。
那是一段充满欢乐与宠爱的亲密时光,“星月宫”的深宅内院、庭园花圃,无一处不曾留下小桂顽皮的足迹和童稚笑语!
那时,在玉秋彤忙着处理宫中事务时,陪伴小桂嬉戏,看顾他小小身影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月婆婆和星姥姥,以及刚才那位“漂亮阿姨”──昔日星月宫的刑堂掌法,“落霞剑”花欲零。
小桂神情激动的环目四顾,这时,他不仅认出了苍老许多的“星姥姥”端木玉女,也认出了全力维护着端木玉女的两名白袍宫女,他还记得那是“两朵花阿姨”……,是的,叫芙蓉和百合!
她们二人是端木玉女亲传之徒,无怪乎,现下她们拼了命也不让伍崇煌与其所属伤害功力不济的青衣老妇──端木玉女。
小桂还认出了另一人,那是一开始便和端木玉女联手抵抗伍崇煌攻击的宫女之一,小桂记得她是昔日星月四使中的“电阿姨”,好像姓金……。
端木晓云望着小桂不停变化的神色,语带落寞的惨澹笑问:“囝囝,你想起来了,是不?”
小桂眼眶中泪光隐隐,无言回望着她。
端木晓云凄迷笑道:“你方才责问的是。眼前同室操戈,究竟所为何来?这一切到底为的又是什么?婆婆告诉你,人生有些事,是不能够犯错的。一但我们犯下那些无法挽回的错误,可怜连自己都不能面对,只有无奈的一错再错直到沦落谷底,才在无限的痛苦和悔恨当中醒悟,这样的错,必须以一生的时间来忏悔,也唯有死亡,才得解脱内心深重的罪恶感……。”
说到这里,她轻嘘口气,感伤道:“囝囝,婆婆就是犯下了这种无可挽回的错误。所以伤害了你娘、伤害了玉女,伤害了许许多多的人,你能原谅婆婆吗?”
小桂像是颖悟了什么,出奇平静的凝望着端木晓云,缓缓的点头、再点头。
“谢谢你!”端木晓云释怀一笑,泪眼迷蒙道:“记得代婆婆问候你娘。”
小桂愣了一愣,端木晓云却在一声长啸中,闪身扑向伍崇煌身傍。
“宫主,快走!”
“什么?”
端木晓云金龙拐杖倏挥,独力拦下客途、花欲零、端木玉女等人的攻势,催促着伍崇煌。
伍崇煌猛辣道:“不!本宫要杀了他们。谁也别想赶我离开星月宫!”
端木晓云厉声道:“大丈夫要提得起、放得下,否则如何一统天下?你难道忘了你爹的交代,若是时不与我,该走则走,切莫眷恋,以免妨碍了更长远的计画!”
仿佛在为端木晓云的话背书一般,大厅近门口处,突然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号!
那是正与无垢拼战中的星月四使之一,在“七曜剑法”下横尸就戮时,所发出的最后悲鸣。
“还不快走!”端木晓云再次陡然大喝:“蜃楼流沙阵既然失利,你以为光凭星月宫这点人力,足以应付得了风神四少他们?”
先时,客途已经察觉到,小桂和这位童颜妇人似乎有意遣开旁人进行密谈,所以双方才会将人全部赶到这边混战一场。
如今,他们俩吱吱喳喳之后,怎地这小鬼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呆在原地,对于世仇伍崇煌的去留似乎不再那么在意?
客途不禁有些犹豫,该不该留难伍崇煌?
是否小桂和这位童颜妇人达成了什么协议?
这小鬼到底是怎么啦?为何显得如此失常?
一连串的疑问并未稍缓客途的攻击,在他来去之间,一片排成六角星形的掌影宛似流星飞雨,冲着伍崇煌咻然蓬射而至!
伍崇煌怒叱一声,白玉箫挥舞出数百幻影,在一阵阵尖锐的箫音鬼泣声中,猝然狂扫反击。
端木晓云身形倏展,金龙拐杖搅动呼呼劲流,有如海啸狂浪般汹涌冲向客途,轻易化消他的掌势!
客途迫不得以,飞身闪退,同时也失去追击伍崇煌的机会。
虽只是瞬息的时间,伍崇煌和端木晓云却是急促的交换意见!
“快走!”
端木晓云瞠目大喝,神色严厉。
伍崇煌略为犹豫:“可是,你呢?”
“他们不会杀我。”端木晓云眸中闪过一抹哀伤,表面夷然笃定道:“你还会想到关心我,这就够了!快走吧,我帮你拦住他们。”
伍崇煌似是下定了决心,招式再紧,冲着端木玉女的方向突围而去!
客途本欲阻截,却被端木晓云缠住,无暇分身。
端木玉女和她的爱徒,以及昔日星月宫的众女将,却是无力阻拦。
眼见伍崇煌已脱出战局,月癸不禁在另一边跳脚大叫:“修罗鬼,你是睡着啦?姓伍的跑了,你看见了没有?还不快追!”
小桂回过神,望着伍崇煌自厅旁一处侧门逸走,终至消失不见。
他忽然发出一声撼天厉啸,“干将”宝剑猝然挥甩,霎时,他整个人立即隐入一片精灿眩目的光影之中,以“身剑合一”之势在大厅中飞快的闪掠游走开来!
所有正在动手的“星月宫”白袍大汉们,骤觉眼前光影眩目飞至,不论首从,刹时俱被凌迟碎剐!
一时间,大厅之中骨碎肉溅、肚破肠流、残肢飞抛、血雨暴洒、腥风四溢,血肉横飞、人体抛散中,凄惨的哀号应合著尖嗥悲嘶,场面之凄厉可怖岂是修罗屠场所堪比拟!
客途、无垢、小千、月癸以及众女将才刚觉得失去对手,再眨眼,发觉自己等人已然站在一片碎尸残骸的血海中。
原在一旁摇旗呐喊,尚未想到要逃走的其余“星月宫”喽啰,登时陷入惊惧骇然的怔忡里,全体噤声。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像是带着哭音的古怪呻吟,霎时惊醒了魂飞魄散的众人,这些宫众立刻有如滚汤浇雪,哗然溃散、竞相奔突窜逃,一如树倒猢狲散,片刻之际,这些人便已逃得一个不剩,只留下一片血海和满地尸骸!
在场众女将之中,有人受不了如此残酷场面的刺激,当场恶心呕肺似的大吐特吐起来。
客途亦是为感心惊,呼道:“小鬼……。”
他担心,万一小桂又像上回那般发了狂怎地了得!
剑光敛收,小桂浑身依旧散发着无比肃杀的气息,直绷绷挺立在端木晓云面前。
他缓缓还剑入鞘,经过这一阵酷厉且骇人的发泄,他的脸色铁青之中犹泛惨白,神色却是平静得过了头,使得正望着他的其他人深刻感受到,有一股无形的窒人压力拢罩在他身旁四周,仿佛触手可及。
“只此一次!”他语声幽然,如敲丧钟:“为了你,我饶过他这一次,但是绝对不会再有第二回。”
端木晓云泪水夺眶而出,语声颤然道:“谢谢你!也苦了你,囝囝。”
端木玉女在两名女徒的扶持下,脚步略显蹒跚的走向她过去的老伴当“月婆婆”跟前。
这两位“星月宫”昔日的左右护宫,曾经是年纪相若、同样艳丽的美丽少女。如今,久别重逢,虽然同是满头华发,但一者依然颜容美艳,另一人却已是皱纹深叠、沧桑难掩。
她们两人非仅容貌相去甚远,乍看之下,仿佛连年龄都已差上一大截。
端木晓云满脸错愕与激动的看着玉女,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见之人的改变。
显然,在此之前,她们俩虽是同处一厅和人动手,但因尚未正面端详,是以此时端木晓云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发生!
端木玉女亦是强抑着起伏激荡的情绪,悠悠轻唤了一声:“云姐,别来无恙。”
“妹子……!”端木晓云跨前一步,激动的浑身簌簌直颤,连嗓音也发了抖:“他告诉我……,你死了!我不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被囚在宫里。”
端木玉女苦涩一笑:“我明白,我不怪你。”
“妹子!”
端木晓云再也无法按耐翻腾的情绪,猛地上前一把抱住玉女,放声痛哭。
端木玉女同样张开双臂紧紧的拥住了她,涕泪滂沱、泣不成声!
一旁,昔日“星月宫”中的众女英豪,不禁全都陪着这两位护宫老人一同泪洒衣襟,抽噎不停。
就连小桂,竟也打破冷漠自持的肃杀,失了魂似的,呆呆然泪流满面!
客途等人不禁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不知道眼前这些人究竟在哭些什么?
月癸轻扯小桂衣袖,叫魂道:“喂!修罗鬼,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跟着哭个什么劲?”
客途和小千异口同声问道:“小鬼,你还好吧?”
最茫然的则属无垢,但多年来武当一派庄重自持的教诲,让他在此等时刻,非常具有耐心的默立一旁,完全令在场所有的人忘了他的存在。
“我没事!”小桂举袖拭去满脸泪痕,抽着鼻子道:“我只是想起了小时候,在这里的发生的一些事。说起来,今天我可算是旧地重游了!”
其他人好奇道:“你小时候来过这里?”
“不只是来过。”这小鬼长吸口气,重拾开朗道:“在我三岁以前,每年跟着我爹、我娘待在星月宫的时间,最少有六个月。眼前这些漂亮阿姨们,都当过我的玩伴,月婆婆和星姥姥在我娘没空时,就负责当我的褓母!”
“原来如此。”
“这么说,‘囝囝’是你的乳名啰!”有人对这个奶得可以的小名,感到喷笑。
这小鬼斜眼一瞄:“你有意见吗?”
“没!”月癸笑得甚是捉狎:“至少目前没有。”
端木晓云和端木玉女两人,终于不胜嘘唏的结束相拥对泣的场面。
端木晓云退开一步,看着众人,怆然道:“星月宫改旗易帜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也该走了!”
端木玉女未曾听出其言外之意,拭泪道:“云姐,星月宫就是你的家,你还要去哪?”
端木晓云凄然一笑:“妹子,你可还记得小姐说过,人生是经不起一错再错的,总有一天,我们必须为自己所犯的错误付出代价。”
她口中的“小姐”指得是星月宫的开山之主,当年的“铁娘子”端木漱玉。
端木玉女恍然记起这段对话发生于何时,刹那间灵光倏闪,明白了端木晓云的心意。
她连忙急唤:“云姐……”
但是她还来不急阻止,端木晓云已在惨烈一笑中,欻地扬掌击向自家胸口,震断了自己的心脉!
“云姐……!”
“婆婆!”
众人皆未料到有此异变突生,不及提防之下,悲剧骤成事实!
小桂抢上前,扶助摇摇欲倒的月婆婆,悲凄道:“你这是何苦!”
端木玉女及其他星月宫女将,亦都惊慌失措的围上前来。
端木晓云紧握着小桂的手,眸中焦距已渐涣散,她强撑着一口气,在满嘴的血泡里,声如游丝的断续道:“我只是希望……,你娘……若能……成为……我的媳妇,那该有……多好!”
众人之中,除了端木玉女明白她此言之意,其他人不论男女、大小,闻言大感意外,不由得全都愣在当场。
因为江湖之中无人不知,昔日端木漱玉曾经订下一条奇怪的规矩,“星月宫”的星、月两大护宫,唯有处女方可担任。
端木晓云希望玉秋彤成为她的媳妇,那岂不是说,这位“月婆婆”已经生了儿子!但是,就连入宫超过二十年的芙蓉、百合、花欲零、金筱宜等“星月宫”旧属,亦都无人知道此事。
这怎能不叫她们大为惊讶?
小桂终于搞懂怎么回事了!
一股莫名的凄楚与哀伤在他心头涌荡,端木晓云瘫软的身子蓦地一挺,随即整个人歪倒在小桂怀中,死不瞑目。
端木玉女老泪纵横,哽咽道:“一切都是孽缘啊!”
正当大厅众人沉浸在月婆婆之死的哀戚中,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人声喧嚷:“大师兄,我们来啦!”
声落人现,稍早无垢还正挂念着的武当诸子,已在扰攘中闯入大厅!
无垢啼笑皆非的望着急毛窜火闯入厅中的众师弟,暗自嘀咕道:“若真要靠你们当救援,这样子闯进来成吗?难怪小桂要说你们经验太嫩、欠训练。果真如是!”
“唉呦!这里怎么血流成河、满地死人?”
月癸啧弄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各位,你们当后援的人,却等散了戏才到场,未免也太会挑时机了罢!”
“唉啊!不妙啦!”小千失声叫道:“喂,兄弟!你们该不会是从那片黄沙空地上直接过来的吧!”
“哪有黄沙?”胡堂匀自以为俏皮的嗤道:“外面只有满地的黑沙!”
“完了”小千无奈的猛摇其头:“全毁了!”
“怎么啦?”小桂放下月婆婆的尸身,暂时抛开低落的情绪,皱着眉头问。
小千依然摇头不迭:“小鬼,你赶快想办法救人吧!这群宝贝们,全都已经中毒了。而且是奇毒,难解的很呐!”
江鸿飞笑道:“小千,你少唬人……”
他的话尚未说完,骤觉一阵晕眩袭来,不由得心下大惊。
忽地,“啪咑!”连声,功力最差的“开阳子”无凡和“摇光子”无玄,人一软已然摔倒地上,昏迷过去。
其他人亦开始陆续昏倒,江鸿飞竭力想要保持清醒,但终究徒劳无功的碰然倒地!
无垢大惊失色的掠向这些着了道的师弟们身边,骇然发现,只这片刻,他们脸上俱已泛起隐隐黑气。
望着空酒瓶般东倒西歪的一群人,小千无奈道:“我哪有唬人?我只是不知道有人会笨得就这么闯过沙地,所以尚未动手进行阵式之中的解毒工作罢了!”
“这下可好。”客途傻眼道:“这得要小鬼牺牲多少血,才救得了他们?”
月癸挑着眉,泄气道:“是啊!就算修罗鬼真的能救他们,恐怕就换自己落个失血过多而亡。”
“这可如何是好?”无垢已是急得满头大汗。
小千建议道:“亲爱的大师兄,建议你先封住他们的穴道,防止毒性蔓延再说。”
无垢即时醒悟,连忙运指如飞忙碌开来。
端木玉女上前问道:“囝囝,这是怎么回事?”
小桂唉然道:“月婆婆在外籍人士的协助下,在这栋大宅门外,布置了一座老古董阵法。这座阵式虽然已经被小老千破除,不过其中所含毒性显然仍有作用,偏生有人不知死活的胡闯乱撞,这会儿全都中了剧毒,性命危矣!”
客途接着道:“要解这些人所中之毒,必须以小鬼身上的血为引来合药。问题是,眼前这么多人中毒,想救他们,只怕非得榨干小鬼的血不可!”
“这怎么行?”端木玉女动容道:“千万不能为了救人而让囝囝受害,我不答应。”
小桂等人对望一眼,他们已有感觉,恐怕这小鬼过去的褓母,如今正“重操旧业”以保护她的“囝囝”为职责!
小桂试探道:“可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在怎么说,他们也是为了支援我们进攻星月宫,才会遭此无妄之灾的咧。”
端木玉女慈祥笑道:“救人方法很多,不见得非要牺牲自己不可。”
她回头,对扶着自己的徒弟吩咐道:“百合,你快去密室看看!姓伍的贼子走得匆忙,未必将神医一并挟持离去。若是神医仍在,不管这些小娃娃们身中何毒,就都有救了!”
百合应命转入大宅内进而去。
“神医?”小桂呵呵笑道:“很久没听说有这种人了,我还以为我才是那个医术通神的人哩!”
小千实际道:“少爷,你醒醒吧!如果密室里找不到该有的人时,你只好真的等着被放血。”
“若真如此,乃时也、运也、命也,非我所能也!”
“不要胡说!”端木玉女轻笑诃责道:“姥姥才和你重逢,还有许多事、许多话,想和你说。可不许你随便乱来!还有,若是要救人,总不能任他们躺在这种满地血腥的地方。先把他们移入宅后的星辰轩吧,我想,如今那里应该不会有别人在了。”
客途失笑道:“别说什么星辰轩不会有人,依我之见,经过小鬼刚才那番血洗,恐怕整个星月宫里,除了咱们之外,也没别人敢留下了!”
端木玉女颔首道:“说得也是。”
她一边吩咐花欲零等人帮忙将武当诸公子移往后院,同时交代这些星月宫女将稍停四处检视一番,并好好为月婆婆和其他枉死之人办理后事。
如今星月宫“正主”回来,这位仅存的护宫姥姥正式宣布,宫内恢复一切旧制,于是众女将立即同声欢呼:恭迎少宫主回宫!
有位少帮主猛拍这位‘少宫主’的背心,恭喜他“发达了”!
※
※
※
自“星月宫”主宅大厅的侧门穿出,有一座小小的院落,其中假山棚榭、三五花圃将这处小小庭院布置的雅致宁静。
阻隔这处院落的,便是“星月宫”那道人高的花岗岩招牌墙。难怪伍崇煌要自此处逃逸,只要他窜入此院,越墙而过,即是脱离星月宫的最短途径!
接着这座院落,有一道辟着月洞门的矮墙,隔出另一进内院。内院中,红枫泣血,亭台幽静,荷田枯寂,蝉声了了,果然一派深秋已临的景象。
沿着亭台水榭间迂回的小径而行,可通向左右分立的两排精雅房舍。
这里就是“星辰轩”!
左侧雅庐的花厅中,等待着“神医”出现的小桂等人正专注的倾听端木玉女话说从前。
这位星姥姥幽幽一叹:“当年,我在一批忠心耿耿的丫头们帮忙下,设法将你娘自宫中地牢里救出。我们顺利逃出了星月宫,可是却在山道上被一群功力颇高的蒙面人所阻截。我虽然掩护你娘逃脱,但是自己也身负重伤,最后终于因为气力不支而昏迷……。”
说到这里,她情不自禁的住了口,神思飘渺的似在回想当初的景况。
有顷,她才又悠悠接道:“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被囚在一处山洞之中,我推测山洞应该是位于宫后的山区里。我不知道姓伍的那贼人何以不杀我,也许他仍然想利用我胁迫你娘吧?那时,我身上的外伤虽然经过草草包扎,但是内创却未受到调理,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身上伤势固然逐渐痊愈,一身功力却也因此消蚀殆尽。初时,偶而还会有人送食物到山洞里给我吃,慢慢的,我似乎完全被人遗忘。”
端木玉女遥想当年,没有表情的一笑:“曾经有好几年吧,我独自一个人被关在洞里,每天只能从洞顶一条微细的裂缝窥看天光过日。饿了,就挖洞壁山泥来充饥;渴了,只能靠着下雨时勉强收集到的一点点水份沾唇解渴。有时实在忍受不了,便在山洞里疯狂哭叫、或是歇斯底里的大笑,奇怪的是,那时竟也没有想到要自杀。那样的日子,我还真不知道到底经过了多长的一段时间。”
小桂等人早已听得忘情而动容,月癸更是抽着鼻子、泪流不止。
“直到两年多前,有一天……”端木玉女的语气变得较为明朗:“山洞里突然来了两个自称星月宫所属的大汉,把我提了出来,押送到本宫的‘冥牢’所在,我才总算又回到有人的世界。那时我就知道,自己距离自由的时候不远了!”
小千好奇打岔道:“星姥姥,你说的明牢就是星月宫平常关人的地牢吗?”
端木玉女摇着头,淡淡笑道:“‘冥’是幽冥的冥,冥牢其实是本宫用来安放宫众尸首的地下停尸间。”
“什么,地下停尸间?”
端木玉女颔首道:“在我家小姐创立本宫之初,有一些年纪颇大的老仆人,跟着她从大理移居来此。这些人伺候小姐一辈子了,所以宁愿离乡背井,也要跟着小姐。后来,这些老人寿终于此,在送他们落叶归根之前,总得有个地方停放尸首,以便超渡这些忠仆,所以小姐才会建了这座地下停尸间。根据当初小姐的探查,发现本宫后山地底,有一寒泉伏流经过。只要在此寒泉流域上头挖设地窖,地底冰寒可以保持尸首短期之内不至腐坏。平常时,此地窖也可作为存放粮食之处,因为地窖里黑暗冰冷,所以被我们称为‘冥牢’。”
小桂寻思道:“地底寒泉伏流之处,光是拿来停放尸首,或者存放食物,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端木玉女赞赏道:“没错,你这孩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机伶。”
“是地底寒泉恢复你的功力的嘛?”
“姓伍的把你关在冥牢有何企图?”
小千和客途不约而同的发问。
“你们这些孩子可真有默契的紧。”端木玉女为之哂然,含笑道:“有机会,姥姥会仔细说给你们听!奇怪,怎么神医还没请来?莫非又被伍贼子劫走了?”
正巧这时,芙蓉轻轻叩门而入,向端木玉女裣衽道:“启禀师父,百合姐要我特来向师父禀报,说神医在昨天便和两名监视他的伍贼同党上山采药去了。她已经和刑堂使、金电使一起上山寻找他们,可能得花点时间才能将神医请回来。”
端木玉女沉吟道:“可知和神医一起上山的伍贼同党是何人?只有欲零和筱宜她们两人前去,对付贼人可有胜算?”
无垢多少有些担心,万一找不到神医,或者请不回神医,岂不是要耽误他那些师弟的安危?
因此,他起身道:“不如由小道前去支援两位星月使者吧!”
小桂知道,此时武当诸公子剧毒未解,要无垢坐在这里听老人家说故事,他肯定如坐针毡,还不如让他上山帮忙找人。
于是,这小鬼思虑周全道:“百合阿姨,麻烦你找个熟悉后山地形的人带路,陪咱们无垢老兄上山,支援其他两位堂使阿姨们。”
端木玉女细心道:“芙蓉,就由你亲自陪同无垢上山一趟,宫里的事,交代晓翠负责处理。”
“是!”
无垢向厅中众人告声罪,随着芙蓉一起离开。
月癸这才咯咯笑道:“姥姥,接下来咱们闲着也是闲着,就请你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端木玉女失笑道:“你这娃儿性子可真急。”
小桂嘿嘿一笑,伸出手摸着月癸脑袋,装做老成道:“这丫头啊,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毛躁了点,所以才会扛个‘火爆辣子’的外号。”
于由月癸仍是一身男娃的丐装打扮,端木玉女闻言不禁面露诧异之色:“你是个女娃?”
月癸奇怪反问:“有什么不对嘛?”
端木玉女欲言又止,含蓄道:“在我们那个时代,女娃是不兴这种打扮的。”
“时代不同了,姥姥!”
风神四少全体一致、异口同声的回答这位老古板人家!
连回话的口气、语调都能如一不乱,再笨得人也知道,这种默契绝非三天两三所培养出来的。端木玉女不由得啼笑皆非的望着四人!
小桂提醒道:“姥姥,故事还没说完哩!”
这小鬼的性子可不比月癸耐心多少,端木玉女总算开始有点了解如今的小桂。
她有趣的微微一笑,话归正传道:“两年多前,伍崇煌会想起我这个早已被世间遗忘的废人,其实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可以供神医实验各种毒性的实验品。”
“实验毒性?”小桂像是想到了什么。
点着头,端木玉女继续道:“这姓伍的不知从何处得来昔日百毒门的‘活僵散’秘方,他想利用这样东西控制整个江湖武林!”
客途呵呵轻笑:“有人野心蛮大的呦!”
“活僵散?”
小桂和小千交换一记眼神,不约而同颔首道:“够程度的毒药,的确值得研究!”
端木玉女讶异道:“你们也知道‘活僵散’?”
小千笑道:“姥姥可曾听说过‘魔算子’此人?”
“当然听说过。”端木玉女微笑道:“他不就是你的四师伯?他出道时,正是星月宫声名最旺的时候,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此人。”
“那就对了!”月癸嘿然笑道:“姥姥一定不会不知道他和百毒门的渊源吧!眼前,小老千是他的师侄,接受过他亲自指点,至于你家的‘囝囝’,却是他的义子。所以你说,他们俩怎么可能不知道‘活僵散’是啥玩意?”
“真的?”端木玉女意外道:“这么说,‘魔算子’苦竹重出江湖啰?”
“没有!”小桂道:“义父他已经对跑江湖没啥兴趣。他现在全副精神,都放在救治爹和娘他们的身上!”
“什么?”端木玉女激动道:“你已经找到你爹和你娘了?快,经详细的经过情形说给我听!”
这个话题当然是小桂乐于提起的事,于是在小千和客途他们的帮腔下,将事情的经过仔细诉说一遍。
这些事,月癸一一跟着身历其境,对她而言当然不算新闻,只得兴趣缺缺的闷在一旁“陪听”。
这丫头在心里暗自嘀咕道:“故事还没听着之前,反倒得先说故事给人听,这算不算赔本生意?”
这一段细说从前,花掉个把时辰的时间才告结束。
端木玉女听得又惊又喜,又是一阵老泪纵横。
不知不觉又到了掌灯时刻,门外,响起一阵轻悄的啄剥声:“启禀少宫主、星护宫,晚膳已经备妥,请移驾用餐。”
端木玉女拭去老泪,缓和情绪后,慈祥道:“是秋霞吗?可有花刑堂和金电使她们的消息?”
“刑堂和电使尚未有回报。”
“你先下去吧!我们一会儿就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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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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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能算是一餐团圆饭,但一则喜于久别重逢,一则乐在故园重归,尽管其中仍有不可避免的血腥和死亡,终究未曾影响到酬酢之际的一团祥庆。
席间,月癸终于如愿以偿的听见端木玉女适才为说完的“故事”。
原来,当初伍崇煌虽是将端木玉女交给“神医”当试毒的牺牲品,但由于这位神医宅心仁厚,并未在她身上试用致命性的毒药,反而,细心的为端木玉女调理往日的旧创。经过两年多来的努力,总算勉强恢复了她三、四成的功力。
同时在这位神医的协助下,端木玉女打探出忠于玉秋彤和她的旧日部属,仍有八人幸存宫中。
她们便是过去星月宫的刑堂使“落英剑”花欲零,花欲零过去的左右护堂使──莫小蝶和云晓翠,星月宫前电使“戏波燕”金筱宜,金筱宜的左右护堂使──秋霞、秋月姊妹二人,以及“星姥姥”的亲传爱徒──芙蓉和百合。
她们和其他忠于玉秋彤、星姥姥的姊妹宫众,自从帮助玉秋彤逃狱之后,不论是否参予实际的救援行动,都受到波及,被贬为最下等的宫役,专执最粗重、卑贱的工作。
许多人无辜被杀,许多人莫名失踪,她们八人在一次又一次的整肃和凌辱过程中,总算因为尚有些许能力自保,才得勉强苟延残喘的存活下来。
她们也曾想到过要逃离“星月宫”,重新开创自己的生活。但是,一来由于她们在过去原就是因为走投无路,才会投靠了星月宫,自然对此别有一份深厚的情感;再者,她们也仍然怀带着,有朝一日,玉秋彤和星姥姥定会洗清冤枉重回宫中这等期盼,才在宫内恶劣无比的环境中忍辱偷生下来。
十多年倏忽而过,改朝换代的“星月宫”早已不复昔日的旧制。加盟宫中的诸多好手来来去去,幸存的花欲零、金筱宜等人早就被“星月宫”上层的人给彻底遗忘!
但是,她们同样没有等着想等的人回来,没有盼见殷殷以待的人出现。就在她们几乎要放弃期盼、完全死心绝望的时候,江湖之中竟然传出君家后代──“笑月修罗”君小桂──出现江湖的消息!
这项消息带给她们新的希望,更令她们枯槁的心念重新活络起来,但也在此同时,伍崇煌突然又想起这批心腹大患的存在。
姓伍的为了避免她们将来和小桂串连,里应外合打击他所统理的“星月宫”,竟命令“神医”将她们八人一并毒杀!
神医在莫可奈何之下动手,伍崇煌亲自验尸,对于结果相当满意。在神医的请求下,这八具香消玉殒的尸体随即被送进“冥牢”,等着接受解剖和各种实验。
当然,神医之所以称为神医,就在于他有本事让一个活生生的人,看起来和死人毫无分别!
随着小桂和“星月宫”的正式对立,伍崇煌忙着设计应付小桂等人,冥牢之中那八具“尸体”早被贵人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花欲零、金筱宜等人“死后”三个月,神医觉得情况已经安全之后,这才让她们八人服药还魂和端木玉女见面。
自从有人在冥牢附近撞鬼之后,“冥牢”左近根本行人绝迹,“冥牢”里更是无人进出。她们众人便在神医的庇护下,躲在冥牢之中等待时机接应小桂。
小桂不由得好奇问道:“可是姥姥,你们怎么知道我几时会来星月宫?”
端木玉女笑道:“傻孩子,姓伍的贼子恨你入骨,自从你出现江湖后,他便一直留意着你动态。我们与他同处星月宫之中,而且潜伏于暗处,只要他侦测到与你们有关的消息,迟早总会让我们探知。早在他从长兴镇败逃回来之后,我们即已窥知他以诡计陷害你失利之事。若是江湖对你的传言不错,那么你一定会衔尾追至。从那时候起,我们就在等你来闯宫了!”
一旁,云晓翠温婉道:“更何况,少宫主你们今天中午闯关时,坦荡的很,可没有任何隐藏。所以,你们一现身,警讯便已传遍宫内,连我们在冥牢里都可以听见,宫中人声鼎沸、惊惧喧腾的叫嚷。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们来了?”
“是啊!”秋霞亦道:“你们破阵过关的消息,一件件传报到伍贼耳中,我们隐在‘星辰轩’前面的小院子里,也都一件件听得分明。所以当你们炸开‘明月阁’的大门时,我们便现身冲出,希望缠住伍贼不让他走脱,这样等你抵达,凭少宫主和诸位贵友的功力,定能将他一举消灭。只是……,没想到最后事情竟是那般演变!”
“原来如此。”小桂等人这才恍然。
客途轻咳一声,含蓄道:“姥姥,有件事情不知道方不方便问?”
“什么事?”
小桂眨眼道:“师兄大概是要问,那个姓伍的混球,是不是真的是月婆婆的儿子?”
客途毫不意外道:“你果然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提起端木晓云,星姥姥不禁慨然轻叹:“应该是不会错了!如此一来,所有的事便都有了解释。我也曾经觉得奇怪,按理说,云姐没有理由背叛星月宫。更没有理由帮着一个无甚相关的外人,逼迫秋彤才对。”
“姥姥,你能不能把事情说得仔细一点?”
“这事得追溯到四十年前左右了!”端木玉女轻喟道:“那时,小姐刚刚创立星月宫没多久。云姐奉命出关,送一份贺礼到瓦剌。没想到她这一去,三年多之后才回来。回来之后,她只愿透露已在关外婚嫁,其他什么也不肯说,小姐也没有多加追问。只要她自己想想清楚,并提醒她说,人生是经不起一错再错的,总有一天,我们必须为自己所犯的错误付出代价。”
“若是为了儿子,月婆婆的一切作为,也算合情合理。”
月癸不解的问:“既然端木宫主规定非处女不得担任星月宫护宫之职,她又知道月婆婆已经婚嫁,为什么却没有解除月婆婆的职掌?”
端木玉女微笑道:“小姐设下这条护宫资格的规定,主要是为了预防将来在传承护宫密法时,不会有人意外走火入魔。”
“护宫密法?”
端木玉女颔首道:“此密法其实是一门练就上乘武学的秘要,但只适合童身男女修练,否则,非仅无法修练到最上层之境,稍有不慎,便会导致走火入魔、血气崩散!”
“这么说……”小千精灵道:“姥姥,你的本事应该比月婆婆高明啰!”
端木玉女苦笑道:“过去或许是这样,但如今我只拥有四成左右的功力,就连欲零、筱宜她们都打不过,还能高明到哪里?”
小桂关心道:“难道连那个神医都无法医好你?那他还配叫什么神医?简直就是庸医嘛!”
端木玉女摆手轻笑道:“你别急。神医倒是有提过,我的功力并非不能完全恢复,不过,却得有人帮忙才行。”
四小不禁异口同声问道:“得要什么样的人帮忙才行?”
“必须有个功力高强的人,助我打通体内已经萎缩的经脉,在配合服用他调制的药物,方能见效。”
小桂和客途对觑一眼,再度同声道:“这个简单!”
他们俩想的是,若是他们二人功力仍嫌不足的话,等上了黄山,便是吹、哄、拐、唬、骗,也要弄个够资格的老大人下山救人!
端木玉女不以为意道:“你们不用替我太操心。这么些年都熬过了,能否治得好这个半残的身子,我倒也不那么在意了。一切随缘吧!”
“提到那个庸医……”小千眨眨眼睛,谑道:“他尚未回来之前,我们还是得去照应那些昏迷不醒的公子哥儿们才行,以免万一他们的情况有什么变化,咱们对无垢就不好交代。”
“说的也是。”小桂同意道:“去看看也好。如果山上的人还是没消息,依我看,恐怕还是得亲自劳动咱们跑一趟才行哩!”
众人于是转移阵地,回到“星辰轩”右侧房舍探视病人。
端木玉女和留守此处的秋月、莫小蝶三人,惊讶的发现,小桂、客途和小千三人居然对于把脉、诊病,人人都有一套。惊奇之余,这些娘子们不由得向同属妇女联盟的的这颗辣子儿探问,小桂他们看似不俗的医学本领,究竟从何而来,是否有啥特殊因由?
月癸吃吃笑道:“据我所知,修罗鬼是为了维护面子问题,这才卯起来学医的。至于另外两人,却是输人不输阵,为了和修罗鬼一别苗头,才硬着头皮研究。经此实例证明……”
这丫头快乐的结论道:“男人绝对是非常竞争性的动物!”
端木玉女等人闻言,不禁哭笑不得。
小桂三人终于结束他们的“巡床”工作,非常满意于江鸿飞、白承志等这些武当公子哥儿们的情况。他们的情况就是:依然昏迷不醒、没有变化!
这表示,小桂稍早让他们服用的解毒丹药,固然无法彻底根除这些少爷们所中的剧毒,但至少顺利阻止了毒性的蔓延和扩散。
长夜漫漫,夜色正浓。
确认病人情况稳定之后,小桂他们正拟转回“星辰轩”左侧的花厅再做商议,众人这才刚跨出房门、进入昏暗的院落中。
一道黑影划破夜色,咻然凌空而降!
小千喝问:“谁?”
来人回答:“我!”
在他们这一问一答之间,又有三条人影随后而至,袅袅然飘落庭院之中。
小桂无奈以极的用力大叹:“两位大哥,你们非得进行这种不具意义的对答不可吗?你们难道不觉得很无聊?”
无垢心情愉快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有人问,我当然要回答,哪会无聊呢?”
说着,这位武当小道伏下身,将自己背上背负之人放下。
“笨!”客途呵呵失笑道:“他们若是觉得无聊,自然就不会有问有答了嘛!”
后到的那三条人影闻言,登时,一个个笑成了掩口葫芦!
“咦──?”
刚自无垢背后落地那人,发出一声轻噫。
这人忙不迭上前,趋近光源处,打量说话的客途。
小桂和客途瞥目之下,不约而同脱口惊呼:“江爷爷,是你?”
此人哈哈笑道:“小鬼头、客途,真的是你们啊!”
原来,这名端木玉女口中的“神医”,正是昔日遭人劫持,失踪已久的“医隐”江水寒!
端木玉女对于眼前变化,亦感意外,不由得问道:“你们认识?”
“当然认识!”小桂哇啦哇啦喳呼道:“师兄和我之所以被师父,莫名其妙从山上放生出来,就是为了寻找江爷爷的嘛!原来,你竟是被姓伍的所劫持。”
“这可好。终于让我们找到你了,江爷爷!”客途一本温吞的呵然直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哩!”
江水寒亦是展颜欢然道:“你们师兄弟俩怎么会在这里?老夫离家日久,山上一切可还依旧?”
小桂和师兄对望一眼,两人齐齐摇头:“福伯死了!他在临死之前放出烟讯,我们才知道你出事了。之后,我们奉师父之命下山,就一直没有再回去过。”
“江福死了?”江水寒不禁欷吁一叹:“都是老夫害了他。”
端木玉女见气氛有些沉闷,随即岔言道;“江神医历劫归来,正该好好休歇。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坐下来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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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鸿飞、白承志等“武当十大少”(月癸对他们的称呼)所中之毒,在江水寒和小桂等人的会诊下,未有意外的痊愈如常。
他们甚至因祸得福,有幸服用江水寒在试药期间所炼制,一种能助练武之人舒筋通脉的特制药丸,据说,来日习武练功时自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至于,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效果,江水寒卖着关子,要他们耐心于来日自己去验证。
在此期间,端木玉女丧失的功力,也在江水寒细心诊治、客途和小桂联手协助之下,终于也恢复了八成左右。剩下的部份,则要靠她自己在未来的日子里,重新慢慢修练,完全复功并非不可能,只是得多花点时间和精神罢了!
虽仅是恢复八成功力,但以端木玉女一身所学,她的本事已在寻常一流高手之上。这对于维护“星月宫”不受现今纷扰的江湖情势所威胁,是件相当有利、而且极为重要的事。
如今,“千幻秀士”伍崇煌陷害君桂丞和玉秋彤的阴谋已公然揭晓,加上端木玉女的重现,“星月宫”旁落的大权终得重回正轨。
小桂特别交代小千,要他以茅山秘术将这十几年来的恩恩怨怨,以及伍崇煌的阴谋、月婆婆的苦衷与死讯,详细禀呈“绝命谷”中的双亲和义父大人。
端木玉女除了以“星月宫”护宫的身分,揭露伍崇煌的狼子野心外,并昭告天下武林,即日内,将迎回“星月宫”正牌的宫主──“凌云仙子”玉秋彤,以期师出有名,正式声讨伍贼崇煌!
在宫主回来之前,“星月宫”除了恢复原有旧制,并由少宫主“笑月修罗”君小桂暂代宫主之职。
过去一些忠于玉秋彤,自“星月宫”易主之后,流落江湖的旧属,迄今若仍然得以幸存者,闻讯纷纷来归,“星月宫”于是重新热闹起来。
由于回归的旧属多数仍是女将,而且功力平凡,在如今武林新、旧联盟交战正烈的动荡时期,维护这些人的安危便成了小桂责无旁贷的工作。
几经研究之后,小桂决定重新安排与布置“星月宫”内的格局。
房子盖在地面上,就像生了根般不易动弹,若要重建,既费事又耗时间。相形之下,那些建筑与建筑之间的花圃凉亭、水榭阁楼,或是幽林曲径,变动起来可就容易多了!
小桂一声令下,大肆重整“公共设施”的工作,于焉展开。
中毒方愈的“武当十一少”,身为堂堂七尺男儿,理所当然是最具体力的劳动资源,自然跟着“星月宫”上下忙碌起来。
于是,不论凿山挑石、掘地引水,甚或砌墙造景、移花栽木,都成为这些公子、道爷们劳其筋骨的病后复建运动。
个把月操劳下来,他们几乎人人变得黝黑强壮,肌肉结实,不复过去一副小白脸的模样。
更有甚者,像无垢、无非和江鸿飞等人,似乎对机关阵学别有天赋,在这段时间之内,他们跟着小桂和小千研究布阵、设防等工作,皆由其中习得不少有关此门学问的精要,直令三人乐得大呼:物超所值!
“星月宫”在小桂尽心规划、小千全力支援的配合下,不过月余辰光,内外俱新,变成一处以机关、阵法为特长的江湖要塞。
在“星月宫”大兴土木的期间,新武林联盟亦曾指派同属黄淮地域的同盟所属组合,对其进行攻击。这些来敌,在潜进“星月宫”所属范围的同时,均不约而同迷失于茫茫大雾之中,混沌打转不已,根本完全找不到进退之路!
最后,这些乘兴前来偷袭的组合,一个个在人疲马困之下,无功而退、败兴而归。
“星月宫”特异之处因而声名大噪!
如今,江湖中人皆知,“星月宫”内外,俱受阵式关照、保护。全宫由内而外,凡其范围所属,只要时辰一至,阵式便会自动开启,四周自然升起一片朦胧迷雾,非仅为此宫增添了无限神秘,更令不明所以的局外人,直接感受到一股呼之欲出的惊险气息!
直到小桂他们完成宫内所有布设为止,竟无任何一拨敌人成功抵达“星月宫”大门所在,更甭提有人能够窥得宫内之奥妙。
也因此,江湖之中,对于焕然一新的这处武林同源,自然增加了不少活灵活现的无稽传说。
透过丐帮广大联络系统的服务,小桂等人虽然窝在宫内深居简出,但对于如今江湖上的诸多传言,却是钜细靡遗、如数家珍。
这些传说,更是他们每日工作之余,闲谈之际的笑话来源!
忙碌时,时间似乎过得特别迅速。
个把月一眨眼即过,某日早晨起来,宫中众人惊喜发现,天空飘下了今年的第一场瑞雪!
“下雪啰!”
月癸对于此事最是兴奋,连蹦带跳的冲进小桂、客途和小千三人下榻的“观云斋”。
二楼的小厅里,无垢、江水寒以及端木玉女等人,已然在座。
“呵,你们都在儿!在谈些啥咪?”
小桂呵呵笑道:“我正在告诉姥姥和江爷爷,咱们的太平日子结束了,该是再度上路的时候啰!”
客途同意道:“算算日子,距离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只有三个月多一点点。此去黄山,路途遥远,为了避免耽误‘青龙翻身’时进入灵穴的时机,我们的确最好早些上路。”
小千亦是颔首道:“早点出发是对的,我肯定在路上,还有许多生死冤家等着问候咱们。若是被这些垃圾耽误了时间,那才叫不划算咧!”
“也对!是该早点出门。”月癸望向无垢道:“在进入青龙活穴之前,还得先和去办理点交才行哩!”
端木玉女慈祥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也不强留你们了。不过,这一路上,你们可得多留心,要好好照顾自己,办完事情早些回来,知道嘛?”
这时,楼上窗台边,突然飞来一只黄符纸鹤。
江水寒诧异道:“那是什么?”
“肯定是四师伯的回信到了!”小千招招手,纸鹤飞入他掌心之中,煞有其事的摇头摆脑起来。
江水寒和端木玉女两人看得啧啧称奇。
小桂却是心急问道:“义父他怎么说?”
小千翻译道:“师伯说,消息他接到了,也已经转达给干爹、干娘他们知晓。至于他们是否离开绝命谷前来此地,暂时不急着决定,一切得看机缘。他要我们尽快前往青龙活穴便是!”
一如以往,纸鹤传达完讯息,呼地自燃火化,不留余烬的消失无踪。
无垢起身离座道:“贫道这就去通知师弟们准备出发。”
在他启门而出的同时,端木玉女轻轻击掌,门外随伺的宫女,裣衽领命。
她吩咐道;“通知下去,少宫主和武当派诸友,准备即刻动身前往黄山。要人备马,并将随身所需的物品、粮食和银两准备妥当。”
“是!”
江水寒自袖袍内取出一方手掌大小长方形的玉盒,交给小桂,并指着玉盒道:“这里面,是老夫利用地底寒泉所栽培的一种阴寒蕈类,名为‘气余莲花’。此物是活僵散药方上必备之品,无味、性阴寒、且含剧毒,一般医者将之列为毒物,不敢轻易使用。但其实,此物怯毒火,尤其专拔烈阳之毒。”
他微微一歇,才又继续道:“你们此去青龙活穴,目的在于取药。但凡稀世灵药所在之处,必有毒物相守,你们将这朵‘气余莲花’带着,说不定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可以打开看看吗?”
“当然。”
小桂他们好奇的打开玉盒盒盖,一股冷列清香的气味随着盒盖的开启,扑鼻而来,令人闻之清新醒脑。
玉盒之中,是一朵云状菇蕈,五瓣重叠,样子和灵芝的长相有几分神似,但色泽乳白晶莹,每一瓣蕈叶都彷若白云浮动,其间流光盈盈,美丽极了、也奇妙极了!
小桂等人不由得发出惊奇的赞赏。
江水寒接又解释道:“这朵气余莲花分做五叶,若是不小心身中烈阳之毒,只需服下一叶便有疗效,多服效果却不见得能够增强。当年,小桂身受‘噬心火’煎熬,若能得此物,就不会那么辛苦难当。”
“现在吃还来得及吗?”
这小鬼望着盒子里的珍奇灵药,颇有食指大动的馋意。
江水寒呵呵失笑:“老夫不是说了,此物多服不见得增强效果。你体内所中之毒,早经我以千年雪莲综合十余味百年灵药所解。你现在吃它,顶多只是拉拉肚子帮助排泄,如此岂不糟蹋了这等灵药?”
其他人闻言,不禁一阵讪笑。
小桂等人刚刚收妥“气余莲花”,门外已传来一切准备妥当的通报声。
“风神四少”向来潇洒,说走就走,在江水寒和端木玉女的陪同下,由后院的“观云斋”下来,一路直抵前院“明月阁”所在的大门外。
沿途,宫中所属皆以欢乐的笑容恭送他们的“少宫主”出门。
步出那道足有人高的招牌花岗岩围墙(小桂几经考虑,才决定保留此墙),武当诸位公子、少爷均已在门外候立。
于是,一行十五人浩浩荡荡认蹬上马,在端木玉女等人殷殷送别之下,踏着残雪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