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夜色浓。
为了与贾依人的约定,宫燕秋又来到普慈庵。
宫燕秋直接走了进去,厢房里已有灯,有灯当然就是有人,莫非贾依人找到了紫薇么?他快步走向厢房,心里盘算着如何向紫薇说明金剑杀手就是田四郎这档事。
窗门半掩,只贾依人一人独坐。
桌上有酒菜,似乎还不曾动过。
“是浪子兄么?”贾依人听到脚步声便开口问。
“正是!”
“请进,小弟等你好久了。”
宫燕秋进入厢房,转动目光巡视房里一遍。
“紫薇姑娘呢”他有些迫不及待。
“请坐再说!”
宫燕秋坐下,桌上两副杯筷,杯已斟满,菜没动过。
“还有谁?”
“没谁,就等兄台。”
“紫薇她?……”
“她受了伤。”
“伤得重?”宫燕秋心头一震。
“不轻,但还不会要命。”
“她人现在那里?”发自内心的关怀。
“在密室养伤。”
“我去看……”
“浪子兄,我们喝酒,想来你是饿了。”
“在下是习医……”
浪子兄,贾依人又切断了宫燕秋话头:“不用看了,她现在需要安静,可能刚睡着,就不要打扰她了,而且……”
“而且什么?”
“她受伤的部位……男子不方便看。”
宫燕秋冒了火,紫薇受伤部位男子即然不方便看,彼此都是男人,他姓贾的就方便看?他与紫薇之间已不避男女之嫌,那么自己夹在中间算什么?“浪子兄!”贾依人已看出宫燕秋动了肝火,忙加以解释:“她自己处理伤口熬药,实际上,小弟也不明白她的伤势到底是怎真样。”
宫燕秋硬把那股火压了下去。
“谁对他下的手?”
“一个自称是林二少爷的人。”
“不可能!”宫燕秋脱口叫了出来。
林二少爷为了维护紫薇,曾经对自己人下杀手,同时他诡称金剑杀手在襄阳杀人,把紫薇骗离山区,以逃避秘密门户的追杀。他怎么可能对紫薇动剑呢?林二少爷为什么吃里扒外的,动机不明,但他所为却是事实。
“为什么不可能?”
“这……”宫燕秋想了想才道:“因为林二少爷跟在下是朋友,他很明白紫薇跟在下的关系,所以……”
“如果他是奉命行事呢?”
宫燕秋顿时哑口无言。
这当然也有可能,林二少爷要受命的话,就非执行不可,否则便是抗命,但对方是立意要紫薇的命,而林二少爷却只使她受伤……
他是故意留了情么?要是林二少爷故意这么做,而被秘密门户中觉察,将有什么后果呢? 他突然想到,江湖秘客在山中,武林判官已当了对方刑堂外执事,江湖秘客是自己人不用说, 武林判官的作为,分明是卧底。
照此看来,林二少爷被他两个拉拢而变成了同路人,大有可能。
林二少爷的作为,使人另有一种看法了。
此刻,紧靠厢房窗子的围墙上冒出半个头,盯牢了厢房。
房间有灯,明处当然看不到暗处,而在暗处看明处,却是最便利不过了,可以说丝毫无隐。
“喝酒,别的事慢慢再说。”贾依人举杯。
“请!”宫燕秋也只好举杯。
两人默默吃喝了一阵。
宫燕秋还是念念不忘林二少爷之事,他是小姑太的面首,在秘密门户里的身份地位并不详,跟眼前的贾依人一样,同属俊品人物。照情理推测,他如非被迫,不会向紫薇出手的,假使能找到了他,便可以解开金剑杀手之谜。
“贾老弟,你见到林二少爷本人没有?”
“没见到,是紫薇说的。”
“你在何处找到紫薇。”
“小河边,她受伤躺在树丛里被我发现。”
“在下……想找到林二少爷。”
“你们既然是朋友,说不定他会找你。”贾依人朝漆黑的窗外深深望了一眼,又道:“浪子兄找他算帐?”
“想把事情弄个明白。”宫燕秋本要说出田四郎冒充金剑杀手的事,心意一转而止往了。
他对贾依人实在生不出好感,也不想把他当朋友。
况且,贾依人与紫薇之间到底什么是关系,目前还是个疑问,宫燕秋的潜意识里,仍有一 股妒火在。
贾依人举起了杯子。
宫燕秋也跟着举怀。
贾依人的杯子停在空中,没就口,也没说话,就这么停住,宫燕秋觉得奇怪,他分明是敬酒姿势,怎么摆了姿势没下文?突然,贾依人手臂一振,甩腕,酒怀变成了一点白星,闪电似穿窗射出,紧跟着,人离桌而起夺门而出。
酒杯射出之后,没任何反应。
窒了一窒,宫燕秋急移窗边,抬眼望去,只见贾依人站在窗外,目注墙头,外泄的灯光, 照见他一脸的惊愕。
宫燕秋的目光转向墙头,这一看,使他心头为之大震,墙头上露出半个人头,酒杯宛在, 正嵌在那人的额头上。
想不到墙外会有人窥探。
照座位的角度,贾依人先发现有人是应该的,但在里明外暗的情况之下,而能发现有人, 这份眼力的确不凡。
而酒杯能一举中的,这份身手更是惊人,可怪的是那人。
宫燕秋也立即穿门出去。
贾依人还在当场。
两人立脚的位置,距离围墙大约一丈不到。
怎会毫无动静?“贾老弟,这是怎么回事?”宫燕秋忍不住问。
“不知道!”贾依人声音有些异样。
“难道是个死人?”
“死人会站不动?”
照围墙的高度,一个高个子站在墙外,正好可以露出半个头,天暗,看不清对方的面目, 但嵌在额头上的酒杯,却十分显眼,就在两人惊疑之际,墙顶的人头突然一动,一点白星疾射过来,贾依人一捞,接在手中,正是他刚刚射出的酒杯。
宫燕秋毫不犹豫地越墙而出,只见一条人影正好没入不远处的树丛,他闪电般追了过去, 树丛中,人影站住不动,背对宫燕秋。
宫燕秋隔八尺停身。
“什么人?”宫燕秋喝问。
“要你命的人。”声音冷得不带半点活人气味。
宫燕秋望着对方的背影。
“那太好了,在下就在此地,有能耐就拿命去,如果在下猜得不错,朋友是从山中来的?”
“你说对了!”说着,缓缓转过身来。
宫燕秋心头一凛,面对的是一个瘦,长的中年人,颧骨特高,下巴尖细,脸型变成了一个倒三角,仿佛毒蛇的头。
眼芒是绿色的,又像是一头夜间活动的怪兽,只有野兽的眼睛才会在夜暗中发光,而且是可以使人生畏的厉芒。
“要命有理由么?”
“当然有!”
“什么理由?”
“你的行为显示你是本门的敌人。”
“这理由很好!”宫燕秋淡淡一笑。趁机问道:“贵门叫什么门?”
“你不必知道。”
“对!在下问的早了些,朋友要等到趴下去之后,才会说实话的,朋友可以动手了。” 向前移了两步,把位置定在出手的距离。
中年人徐徐拔出了长剑。
宫燕秋一目不瞬地盯着对方。
没有架势,没有任何预备动作,寒芒一闪,剑尖已指到咽喉!
太快,快得使人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宫燕秋本能地一仰头,手中连鞘剑立起。
“当!”地一声。
剑尖碰触剑鞘朝一侧滑过,距离颈旁不到一寸,连续的动作,滑步易位,剑已离鞘,同样快得惊人。
中年人的剑刺空,一缩再刺出,指向肋下。
“锵!”地一声。
火花爆出,中年人的剑被格出,双方各退了一步,但仍在攻击的距离,也是要命的距离。
场面静止下来,双方的剑都停在不该停的位置。
天色很暗,剑芒不盛,但可以感觉到浓浓的杀气。
宫燕秋已察觉出,这中年人的攻力在田四郎之上,他知道绝不能犹豫,必须以杀手来对付。
静止是可怕绝招的先兆。
在无法测出对手剑路的情况之下,攻击是最佳的选择,而且,这攻击必须是致命的一击, 这一击便是生死关键。
人与剑已经融为一体。
杀气似乎也已凝聚成了形。
中年人眸子里的绿芒,变成了一条杀人线,可以杀人的光线,目光本身当然不能杀人,但 它代表着信心与意志。
也显示出即将展露的是致命一击,锐不可挡的一击,象这样的高手搏命,生死只在一发之间。
谁能掌握这毫发之差的契机,谁就可以活下去,而契机系于功力的差别,体能的状况,瞬间机会的捕捉,最适切的选择。
更重要的一点,是不能有丝毫的失误,只要有轻微的失误,便会否定了所有一切的条件。
时间已停滞在某一点上。
静,死寂,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实际上双方的呼吸也已停止,自己本身也已不存在,存在的只是剑。
一切都休止了。
“呀!”两声厉吼合成了一声。
吼声不大,但有如石破天惊。
剑芒乍闪即灭,象火花一现而逝,甚至没有金铁的碰击声。
但宫燕秋却感受到了极大的声音,那是剑尖刺实在对方身体的感觉上的声音,并非耳鼓听到的声音。
中年人的身躯徐徐偏斜,然后“砰”地栽倒地面。
可怕的搏击就这样终止了,宫燕秋深深吐了口气,人从无意识中回复了自我,结局不如理想。
人死了再也不能开口,宫燕秋想要问的话,已失去了问的机会。
事实上必然如此,如果他想留活口,就必须有所保留,保留的结果,情况就可能改变,对手的功力根本不允许他有丝毫保留。
但实际上他还是有了保留,他用的是经由江湖秘客指点而改变的剑法。
宫燕秋没用家传绝技,也没用布片剑法,这两种剑法,在他心目中另有其使用的时机。
死者是何许人物?江湖上具备这等身手的,绝非无名之辈,现在人已变成了尸体,想查究 竟也无从查起。
安全检查地,宫燕秋发觉现场多了一个人。
两丈之外的树丛边,直立着一条人影,由于背景是树丛,在夜暗中如果不仔细,是很难觉察的。
这人影不知何时来到,也许刚到,也许早已光临,反正又多了一个人。
宫燕秋心头一紧,用力捏了捏剑把。
“什么人?”
“是我老人家。”
宫燕秋听出是老浪子声音,松了口气。
“原来是老丈,到了很久吧!”
“恩!来了一会了。”
“老丈知道这人的身份?”
“知道,你把他放倒的确不简单。”
“他是谁?”
“你可能听说过‘崂山五鬼’这名号。”
宫燕秋心头“咯!”一震,他是听说过“崂山五鬼”的大名。五鬼无一不鬼,无一不邪,但极少露面江湖,所以,知道他们的真面目的不多。
一般人仅知道,他们五个行事怪异,功高无比,这一点宫燕秋已得到了证明,死者的剑术的确不同凡响。
五鬼并不全是道士,有两个是俗家人。
这个空心人便是俗家人之一,看样子,五鬼大概已被秘密门户利用,这倒是可怕的劲敌。
“在下听说过他们的名头。”
“浪子,你的麻烦大了。”
“既然是对上了,还有什么话说。”
“快把人带到尼庵去。”
“带到尼庵!”宫燕秋大为惊诧:“把尸体带到尼庵,这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赶快行动,到了普慈庵你就知道。”
宫燕秋大为困惑,老浪子的行径实在令人莫测,田四郎冒充金剑杀手,他揭开了他的真面目之后,又把他还原,弃尸荒野。
现在,又要自己把空心人的尸体带回普慈庵,这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做的目的又何在呢? “浪子,你还等什么!”老浪子催促。
宫燕秋无奈,只好收剑,把空心人的尸体搭在肩上,奔回普慈庵。
普慈庵。
静室里,空心人的尸体平放在禅床上,宫燕秋与贾依人站在床前,两个活人面对一个死人,气氛是诡鹬的。
“贾老弟,你认识那自称老浪子的老人?”
“对,在马店里小弟请他喝过酒,他是什么路数?”
“不知道,他没说,小弟也没问。”
“他要在下把空心人的尸体带到此地来为什么?”
“浪子兄,你不觉得这尸体有些古怪么?”贾依人笑笑,斜视着宫燕秋,一副故作神秘的 样子。
“古怪!”宫燕秋凝望着空心人的尸体,脸型是古怪,但这是生来的怪脸,死状倒是很安静,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异样,他摇了摇头。
“看不出来。”
“是看不出来!”
“浪子兄,一个人心口上被挨了一剑,而且刺得不浅,应不应该流血?”贾依人又笑笑, 接着道:“兄台看清楚了没有?”
“啊!”
宫燕秋乍然惊觉,他这才注意到,死者胸衣只有碗大一块映湿的血渍,现场因为天太黑, 没有注意到。
现在有灯火,看得很清楚,这的确是个反常的现象,这种怪事别说看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利剑穿心而不流血,这又证明什么呢。
“人已死了,流不流血……”
“人还没有死!”贾依人截断了宫燕秋的话头。
“人还没死?”宫燕秋骇然,这实在是邪门,伸手探查,气息全无,心脏也已停止了跳动,标准的死人,贾依人怎说人还没死。
“浪子兄,想想他的外号。”
“空心人,难道……他没有心?”
“人怎么会没有心,当然有,只不过空心人跟别人不一样,他的心脏偏在一边,因此,练成了一门奇功,凭这先天的异数,可以控制气血穴眼,经过半个时辰之后,生机会重现。”
宫燕秋瞪大了眼,这是闻所未闻的怪事,难怪老浪子要自己把尸体带到庵里来,现在就等死人复活了。
“这是老浪子说的么?”
“对,老浪子不知道的江湖事很少,他是万事通。”
“半个时辰快到了。”
“我们等着瞧。”
死人复活,的确是惊世骇俗的稀罕事,宫燕秋定睛望着空心人,要观察他的变化,看看是怎么复活。
“他在山中的地位很尊崇。”贾依人悠悠启口。
“哦!什么身份?”
“总坛护法!”
“对了,贾老弟知不知道他们门户的名称?”
“圣剑门!”
“圣剑门?”宫燕秋重复了一遍,到现在他才知道秘密门户的名称,急切地又问道:“门主是谁?”
“盖代剑尊!”
“盖代剑尊只是外号,他的真实来路是什么?”
“不知道。”
宫燕秋的目光未离开空心人,奇怪现象发生了,空心人的胸部有了起伏,死人真的要还魂了。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以防不测的变化发生。
没多久,空心人的眼皮开始跳动,徐徐张 开。
宫燕秋的心跳骤然加速,呼吸随之窒息。
空心人坐了起来,眸子里悠然迸射厉芒,扫转之间,停在宫燕秋的脸上,目芒如利刀,使人仿佛有痛的感觉。
“浪子,你们……”
“阁下最好坐着别动。”宫燕秋抬了抬手。
“你打算怎么样?”声音十分刺耳。
“请教几个问题。”
“你知本人是谁?”
“崂山五鬼之一的空心人,圣剑门的总坛护法,不错吧!”宫燕秋不假思索地一口气说了出来。
空心人的目芒扫向贾依人,迫视着,一目不瞬。
他想打什么主意?宫燕秋心中起了警惕,只要空心人一有异动,他便立下杀手,他暗暗算好了角度距离与出剑的方式。
空心人仍紧盯贾依人。神情起了变化。
贾依人气定神闲,对这可怖人物的异常表现,似乎没有特殊反应。
空心人翻身下床,脚还没站稳,宫燕秋的剑尖己抵上他的左肋,只差没刺过去,动作之快举世无其匹。
“在下敬告过,阁下最好不要动。”
“浪子,别以为你的剑快,本人要动手早已动了。不信,你看!”双手抬起,手掌摊开, 阴阴地道:“看清楚了没有,这些东西足够你死上十次百次,在外面现场,本人为了名头,才舍弃这些没用,否则倒了去的是你。”
贾依人的两眼瞪大。
宫燕秋打从心中看出寒意,空心人掌心之内,不下十种小巧的小暗器,尽是奇形怪状之物,异於一般常见的暗器,只一个共同特点,每一样都泛出暗蓝之色,一望而知全是淬了毒的,以如此的近距离发出的括,即使功力通玄的高手,也很难幸免。
“浪子,怎么样?”
“在下的剑同样会进入阁下的胁肋。”
“如果本人在没下床之前发动攻击呢?”
宫燕秋真的把剑收回,他是感于对方刚才“为了名头”那四个字。
他当然也爱惜名头,对方不管有多邪恶,即表现了君子,他就不能当小人,崂山五鬼并非正派人物,但他必须保持自己的正派武士风度。
空心人的目光又移回贾依人脸上,他不知在看什么?“阁下对在下的脸这么有兴趣?” 贾依人开了口。
“是非常有兴趣。”
“懊!为什么?”
“因为本人的眼力与众不同,能看出别人无法看出的东西,而且自信本人是当今江湖上, 不说唯一也是仅有的一对能透视你这张脸的眼睛。”
宫燕秋听得莫明莫妙。
贾依人的脸色微变。
“阁下说这话的用意何在?”
“当今之世,能具备这种夺天地造化之术的,除了他没第二人,本人与他有段香火之情, 你跟他是何渊源?”
“不深但也不浅!”贾依人目芒闪了闪。
“说明白些!”
“在下认为话应点到为止。”
空心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口唇动了动,止住了,如刃目芒转移到宫燕秋脸上,深深盯了一眼才开口。
“浪子,你方才说有话要问本人?”
“是的,求证几件事。”
“说,能回答的本人会回答。”
“圣剑门中那使金剑的杀手是谁?”
“少门主!”
宫燕秋为之一震,紫薇爱上的对象竟然是圣剑门的少主。
紫薇情深一往,而金剑杀手不但不见她的面,还指派杀手取她的性命,紫薇不知道已经觉悟了没有,这段公案将来如何了局。
“圣剑门门主是谁?”这是关键性的一问,宫燕秋急于追寻的就是这一点。
现在不必问也已知道,田四郎是冒充的金剑杀手,他与野山花的关系,说明他们不是兄妹了。
贾依人的两眼睁得更大。
空心人沉声道:“这点本人拒绝答复。”
宫燕秋的眸子里迸出寒芒。
“这问题阁下恐怕非回答不可。”
“本人说一不二。”
“……”宫燕秋杀机己现。
“浪子,本人从现在起已经不是圣剑门的护法,不过,当初的誓言非践不可,绝不泄露门主的身份,你有本领自己去查。”
“在下现在就查算不算本领。”
“嘿嘿嘿嘿!”空心人冷笑了一阵道:“浪子,你最好不要跟本人斗狠,如果你自恃剑利,将是极大的错误,你以为崂山五鬼是浪得虚名?”
“阁下要在什么情况之下才肯说?”
“任何情况之下本人也不会说。”
“恐怕由不得阁下!”
“同样也由不得你!”
双方话已说僵,看来只有再次动武一途,要是空心人不择手段,虽然宫燕秋的剑术强过对方,结果依然是难说的。
崂山五鬼无一不邪,鬼点子多得是,使人感到防不胜防,如果来了援手,情况定会改观的。
宫燕秋是说什么也不愿放过这求证的机会,只要一经证实圣剑门主就是他要寻找的对象。 他就要采取积极行动,完成自己的大事,他不想再继续玩捉迷藏的游戏。
圣剑门中,一般弟子执事,根本不知道他们的门主是何许人物,像空心人这等身份的还真不容易碰上,已经碰上了,当然不能放过。
空心人的身形突然一晃。
宫燕秋的剑递出、落空。
空心人的身形由一变三,而且是在不同位置。
宫燕秋呼吸一窒,空心人的身形从视线中消失,就像鬼魅无端消失一样,这现象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啊!”贾依人发出惊叫。
崂山五鬼难道真的是异物而不是人?宫燕秋冲出静室,到了院中,星河耿耿,什么也看不到。
空心人就这么鸿飞冥冥了。
这种移形换位的身法,宫燕秋当然识得,但一幻为三,倒是头一次见识,显见空心人在这方面的造诣,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人呢?”贾依人出现佛堂门边。
“走了!”宫燕秋的确不甘心,但是也无法。
“鬼才有这种身法!”
“……”宫燕秋默然无语。
庵门外突然有黑影一晃。
宫燕秋闪电扑了出去,左右一望,黑影在树影之下,他直追过去,从体态看来,不像是空心人。
“什么人?”
“是小弟!”
“林兄?”宫燕秋听出是林二少爷的声音。
“正是小弟!”
宫燕秋再迫近些,双方只隔了五六尺,虽然天色很暗,又是在树影下,但还是可以分辨得出来,的确是林二少爷,紫薇就是伤在他的手下。
“林兄,你是奉命杀紫薇姑娘?”宫燕秋开门见山。
“不错。”
“可是……老弟似乎没有完成任务!”
“如果她好好藏着不露面,暂时算完成了!”
这句话的意思宫燕秋当然听得懂,林二少爷是有意在包庇紫薇,至于他为什么这样,一直是个难以索解的谜。
“我始终不明白,老弟为什么甘冒叛门之险,曲意维护紫薇?”
“浪子兄以后就会知道。”又是一句不着边际的话,顿了顿,改换了话题道:“金剑杀手的新闻已传遍了襄阳城,茶楼酒馆都在谈论这件事。”
宫燕秋立即作了决定,即然对方提了头,就趁此机会把一些谜解开。
林二少爷也是圣剑门中人,他应该能够提供某些问题的答案,长此闷下去,的确不是味道。
“金剑杀手在贵门是什么身份?”宫燕秋故意问。
“浪子兄问的是活的还是死的?”
“问活的。”
“他是少门主!”
林二少爷毫不隐违地说了出来,倒是出乎宫燕秋的意料之外。
“少门主?”
“不错!”
“为什么又弄个死的作替身?”
“一石数鸟,杜绝后患。”
“这话怎么说?”宫燕秋心头一紧。
林二少爷转动身形,四下一阵扫瞄,确定没窃听。
“浪子兄!”林二少爷压低嗓子才道:“你已经知道,死的金剑杀手的真正身份,对不对?这样,小弟一说你就会明白,田四郎是内堂堂主,他缠上了野山花,这件事门主强烈反对,但又无法分开他们。
“而少门主本身为试剑结下了强仇,同时,紫薇姑娘的身后人物,他们惹不起……”
“林兄说‘他们’?”以林二少爷的身份,用“他们”这两个字显然不恰当,宫燕秋一下 子便听出来其中蹊跷。
“哦!这个……是为了便于解释。”这句话回答得十分勉强,根本就言之不成理,显然不是句真话。
“请说下去!”宫燕秋不再诘问,心里已经有数。
“照刚才小弟的分析,他们想出了这一石数鸟的妙计,首先,藉浪子兄的剑除去了田四郎。而田四郎以金剑杀手的身份出现,还故意安排‘枫林双侠’作证人,把杀人的责任嫁到兄台的头上,然后再安排个人对付兄台……
“恩!”宫燕秋点点头,他没说出空心人这一段。
“至于紫薇姑娘这一边,设想的更周到,安排好人,把紫薇诱到溪边,杀手行动,由假的金剑杀手出面救她。
再由小弟杀她,之后,除去小弟灭口,整个事件表面上便成为合理的连环凶杀,浪子兄明白了么?““林兄……也是他们预计要牺牲的对象?”
“不错!”
“老弟怎么知道的?”
“这就凭小弟与小姑太建立的特殊关系了。”
宫燕秋算是完全明白了,圣剑门这种不择手段的方法,的确令人胆寒,为了目的,视自己人的生命如草芥,实在是邪恶之尤。
林二少爷所以用“他们”两个字,显然是把自己放到另一个立场,这就难怪他会生异心了。
“照他们的安排,今后江湖上将不会再有金剑杀手的出现?”
宫燕秋沉声问。
“对!”林二少爷点头。
“少门主是什么身份?”
“不知道!”林二少爷摇头。
“门主是谁?”
“不知道!”
又是一个不知道,宫燕秋有些牙痒痒,门人弟子竟然不知道门主是谁,天底下还不曾听说过这等怪事,何况,林二少爷看上去并非低级弟子……
“林兄竟然会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林二少爷再次将目光朝四下里探索了一遍,接着道:“这是门里的最高机密,只有极少数的几个特殊身份的人,才能参与,盖代剑尊在霸业的条件未完成之前,不对外公开门户的秘密。”
这解释听起来似乎还有点道理,林二少爷有个小姑太这层关系,尚且无法接触到圣剑门 的最高机密,外人想探出内幕,那实在是太困难。
宫燕秋有些气沮,圣剑门主的来路不证实,他便无法采取行动,到底圣剑门门主盖代剑尊,是不是剑中剑欧阳轩的化身,如何才能证实,深深一想,他突然下了决心。
应该采取主动,目前有两条可行之道,第一条,找到野山花,从她身上着手,假使不成, 便走第二条路,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对方是欧阳轩,他势非亲自出面了断不可。
因为,这桩公案欧阳轩绝对不愿公诸武林,甚至避免让双方当事人之外的知道,所以,他 非出面不可,但这是孤注一掷的作法。
只要判断有丝毫错误,考虑有丁点疏漏,便会产生严重的后果。
走第一条路比较稳妥,走不通时才考虑第二条路。
“林兄,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我想找到野山花!”
“这……”林二少爷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要见到她很容易,她目前在山外,不过……跟她见面非常危险。”
“她人在山外?”宫燕秋精神大振。
“对,就在襄阳城里。有个可怕的女人跟她在一起。”
“懊,什么样的女人?”
“她的娘!”
宫燕秋怔了怔,野山花会伴同她娘出山,这倒是想不到的事?转念一想,山外可不比山里,她们无法为所欲为?就从她母女身上着手,也许……
“她娘有什么可怕?”
“小弟只是听说,圣剑门的一切作为,差不多都是操在这女人之手,她母女一道出山,说不定就是为了对付兄台……”
“那岂不更好,她母女现在落脚何处?”
“襄阳城内最豪华的悦来客栈!”
“好。我就去!”
□
□
□
□
时过二鼓。
街道上萧杀,人影疏落。
宫燕秋来到悦来客栈门口,这家客栈果然气派,金字匾额,纱灯高挑,还有两个衣着整齐的小二站门。
门里灯火通明,还隐隐传出丝竹弦歌之声。
“客官是投店还是……?”小二上前哈腰。
“投店!”
“请,小的带路!”
随着小二,穿过二重院落,到了第三进,小二止步。
“开一间干净的上房!”
“小店的每一间上房都是干净的。”
“我要上房!”宫燕秋目注正屋。
“客官!”小二陪了个笑脸,手指边厢的头一间:“对不住,今晚客满,只剩了这一间。 虽是厢房,客官一个人……尽够住了。”
“上房半边没灯,不是空着么?”
“两位堂客包下了。”
“懊!”宫燕秋下意识地心中一动,“恩!那就厢房吧!”
宫燕秋被引进房中,小二燃上灯,这间房果然宽敞,足有普通店房两间大。床帐摆设都是上等的,宫燕秋住这种上流客店还是头一次。
“客官要用点什么?”
“不必了,来壶茶!”
“是!”小二退了出去。
宫燕秋在房里打了一转,靠桌子坐下。
他心里想:“野山花母女就在这店中,刚才小二说上房是两个堂客包了,会不会就是她母女,如果是,那就太巧了。”
不一会工夫,小二送茶来,替宫燕秋斟上一杯:“客官如有什么需要,就请出声招呼,店里每一进都有人通宵值夜”。
小二说完,就关门而去。
桌子靠窗,窗开向院子,宫燕秋坐在桌边,可以看清院里的一切,也可以兼及上房的动静。
正屋一排五开门,一明四暗,在明间和靠右的两暗间有灯,门虚掩着,月光透不进去。
第一间窗纸上映出了人影,环鬓耸峙,显然是两个女人,从不移动的身影判断。是对坐交谈。
是否就是野山花母女?宫燕秋痴痴地望着窗上人影,深悔刚才没向店小二多问一句。
一条人影突进院子,步向上房。
宫燕秋定睛一望,几乎失口叫了出来。
来的赫然是崂山五鬼之一的空心人。由于空心人的出现,房中人的身份不问也可以知道了。
空心人停在明间门外,门打开,出现在门里的,是野山花的侍婢锦花,宫燕秋的心顿然抽一紧。
“原来是护法。”
“夫人安歇了么?”
“还在跟小姐谈话。”
“请夫人出见。”
“护法不请进去……?”
“不了,本座交代几句话便走。”
窗纸上的人影挪动,锦花侧开,一个衣着锦绣的贵妇人出现门里,眉目如画,肌肤映着灯光洁白如玉。
不用说她就是野山花的亲娘了,林二少爷说她是个可怕的女人,但看上去不但不可怕,而且风韵迷人。
“护法怎么不请进?”声音娇嫩得如少女。
“区区是特别来交代一句话的!”空心人声调低沉。
“交代什么?”
“就说是告辞吧!”
“告辞,什么意思?”贵归人黛眉微皱。
“请转达门主,区区敬辞护法之职。”
“这……为什么?”贵妇人惊愕。
“愧不能完成使命。”
“护法是说浪子……”
“对,顺便奉告一句,浪子的功力超出我们的估计,而且,他的身后人我们惹不起,要对付他恐怕很难。”
“他身后人是谁?”
“这点区区不便透露,告辞。”空心人抱了抱拳,不待贵妇人的反应,扭头便走,而且走得很快,像逃避什么似地。
贵妇人木住。
宫燕秋大为惊疑,空心人说自己的身后人他们惹不起,自己的身后人是谁?他忽然想起空心人与贾依人那一段古怪的对话。
照此看来,所谓的身后人,应该是贾依人说的“连崂山都不敢招惹”的那个人。
野山花幽然出现在贵妇人身边。
一大一小两个江湖尤物,像两朵迷人的艳蕊,又仿佛一双罕见的彩蝶,使人一看便移不开眼睛。
虽然隔得很远,宫燕秋似乎己嗅到了野山花那勾魂的天然体香。
“娘、迸来!”
“怎么?”
“我有点要紧话告诉你!”眸光闪向宫燕秋的窗子。
野山花母女进入暗间。
宫燕秋重重拍了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是天下第一流笨蛋!
点着灯,开着窗子看别人,却没想到自已同样被别人看。
不过,宫燕秋并不紧张,被对方发现也好,他本是找野山花来的,如此可免转弯抹角了。
他俩坐在窗边没动。
他在揣测可能发生的情况。
时已三更,大部分房间的灯光都已熄灭,只有极少数习惯于亮灯睡觉的窗子,仍然亮着。
很静,静得可以听到猫踏屋顶的声音。
这店里的食堂是设在头一进,尽管有些客人夜宴作乐,但这第三进却是丝毫不受干扰的。
外面突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是从侧面传来的,除非要把头伸出窗子,不然无法看到。
但宫燕秋仍坐着没动,他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脚步声中止在门外。
宫燕秋沉住气。
房门被推开,首先感觉到的是那股他曾经闻过的异香,然后是房门被推上插栓的声音,宫燕秋这才转头。
“浪子,你真沉得注气。”
“我知道花姑娘会来。”
“格格格格!”野山花浪笑了一声,挪近。
宫燕秋顿时两眼发花。呼吸也变得不通顺。
野山花披着一袭几乎是透明的纱衣,笈着鞋,唯一隐藏着的。
是鞋里头的十个脚趾头,根本就等于没穿衣服。
在山洞秘室里,她表演过一丝不挂,现在还多了层纱衣。
对宫燕秋来说,并不能造成太大的震撼。
但这里不是山涧秘室,而是客房,有灯,有的窗子还开着,这情况可就两样了,宫燕秋有些手足无措。
人已到了宫燕秋身边,浓郁的体香使人晕眩。
她摆出这姿态目的何在?她娘就在上房里,允许她这样做?“浪子,我们很久不见了!” 吐出的气也是香的。
“是……很久不见了!”宫燕秋在按捺浮动的心神。
“把窗子关了吧!”
宫燕秋站起身,关上窗子。
“把灯熄了吧!”
“熄灯?”宫燕秋下意识地心头一荡,她倒是步步顺理成章。
“是呀!”野山花扭动了一下腰肢,耸挺的部位明显地一阵晃荡,接着道:“你当然不愿饱人眼福,对不对?”声调自然极了。
宫燕秋念头电转,自己必须采取主动,绝不能被这狐媚子摆布。
“灯亮着不是很好么?”
“咕!只要你喜欢,我无所谓。”
“你坐下。”
“我喜欢躺着比较适意。”
“可以,你就上床吧。”
野山花真的步向床,歪身了下去。
宫燕秋扇灭灯光,仍在桌边坐下。
“咦!浪子,你不是喜欢亮着灯吗?”
“我忽然想到安全问题,还是熄了好,我知道有不少人等着要杀我,亮着灯岂不是等于睁着眼挨杀?”
“杀你有那么简单?”
“这可难说!”
“上次我们分手,你说要练一门奇功,练成了没有?”
野山花的声音带着磁性,不但悦耳而且充满诱惑。
野山花这句话本来是谈不上诱惑二字,对任何人都如此,但对宫燕秋来说,便可说不相同了。
她和他在山中邂逅。她便向他要求欢好,而他以练功为由婉拒,现在她问这句话是弦外有用心,何况人已睡在床上,所以,宫燕秋感知是有弦外之音。
“还没有竟全功!”宫燕秋有意推托。
“上次你说的是多少时间?”
“对,不错,可是……我需要更上层搂。”
灯已经熄了,由于院子里照明的灯正吊在房门外的檐下,灯光透过窗纸,所以房里不黑, 而且一片朦胧。
朦胧中可辨物,这反而更增加了微妙的气氛,是一种美,也是一种诱惑,尤其是夜深人静的现在。
双方沉默了下来。
沉默,往往是一个新情况开始,也是情况转移的征兆,但是,宫燕秋仍不忘采取主动。
片刻之后,他打破了沉默。
“花姑娘,跟你一道的夫人是谁?”他明知故问。
“是我娘。”
“懊!那我该称呼她……”
“当然是夫人!”
“可是……没有姓冠在称呼之上,听起来怪别扭的。”宫燕秋有意要套出野山花的父姓, 这样便可解决一个大难题,以证明判断是否正确。
“那大可不必,夫人就是夫人,我娘只有一个,你不用怕弄错!”野山花回答得很巧妙, 不但避开了正面,而且听起来不无理由。
“花姑娘,我们即然交往,至少该告诉我 你姓什么?”宫燕秋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采 取单刀直入的方式。
“到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什么时候才是该告诉我的时候?”宫燕秋穷追不舍。
“浪子,这无关紧要,对不对?”
“但我认为很重要。”
“好,那我告诉你,等你真正成自己人的时候。”
宫燕秋怔了怔:“真正成为自己人,可能么?”
“你这是有所指的,自己是他们追杀的对象,刚刚才应付过了空心人,怎么还会成为他们的人?”
“当然可能,因为我喜欢你,我娘也中意你。”野山花说的已极为明显,所谓真正成为自己人,就是两人正式结合之后。
冷一沉默,他在急转着念头,该不该把事实抖出来?如果抖出来,双方翻了,势将失去一条极有价值的行动路线。
如果隐忍不提,双方将继续玩捉迷藏的游戏,这是宫燕秋顾虑的,且极想突破的一点。
他不言语,野山花却开了口。
“浪子,在山里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把你当作男人中的男人,可是现在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男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宫燕秋的心弦一颤,他感觉得出对方言词里所含的强烈挑逗,他不 是白痴。
“你是真的不解风情,还是比真正的男人欠缺了一点?”
这种话出自野山花之口一点也不稀奇。
她把男女之间的关系看作家常便饭,就象喝一怀茶饮一盅酒那么的简单,她现在就已经在期待,而且已经摆好了姿势。
“你看呢?”宫燕秋无话回答只好反问。
“我看你别有居心!”
“你认为我有什么居心?”宫燕秋的心突地收缩。
“你坐到床边来!”野山花不正面回答问题。
宫燕秋把心一横,硬起头皮,起身过去。
他在床沿坐下,野山花立即握住宫燕秋的手,轻轻地捏了捏,有意无意地拉向胸前,按住。
宫燕秋的呼吸突然停止,心跳骤然加速,他的手像是被插进了炽热的火堆,立起烧灼。 他是男人,男人便会有男人的反应。
冰是无法在高温下保持冷度的。
宫燕秋感觉自己快被融化,他竭力挣扎。
“花姑娘,你有话现在可以说了。”
“那你听着,照你的心意老实回答我。”野山花顿了顿,接下去道:“你到底愿不愿意成为我们自己人?”
“愿意便怎样?”
“你可以出人头地,在武林中成就非凡事业。”
“如果我不愿意?”
“我极不愿意听到这句话。”
野山花搓揉着宫燕秋的手,而他的手是揉在极富弹性的部位,这一搓揉,生理上所引起的反应是够强烈的。
宫燕秋开始了天人大战,在心理上作痛苦的挣扎,超人的意志力,终于使他在狂涛中不至灭顶。
两个不同的意念在脑海里闪现,他必须有所抉择了。
头一个意念是顺势应事,消除彼此的距离,于中求达目的,但这一点他又做不到,他不能 出卖自己的人格。
第二个意念是野山花等于是已在自己掌握之中,只要宫燕秋一动手指便可把她制住,逼出事实真象。
野山花虽然放荡无常,但却狡诈如狐,对付这种女人还真不简单。
直接了当是最好的办法,行动应当机立断。
“浪子!”野山花又开了口:“你别无选择。”这是一句很伤感情的话,而且与眼前的气氛非常不调和。
但出自她的口便不感觉刺耳了,因为她的音调温软得就像她这一身柔腻的肌肤,又像是朦胧中的梦呓。
宫燕秋已下了决心,而且十分坚定。
人就在身边,仅有一薄纱护体,他的手还留在她的酥胸上,要制她太容易了,简直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别无选择是什么意思?”他故意反问。
“就是说你非成为我们自己人不可。”
“我刚不表示过,要是说不呢?”
“我会伤心一辈子。”
“你伤什么心?”
“因为我第一次真正喜欢上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却执意要离我远去,永远不能再见,这难道不够使我伤心。”
这几句话如果你要把它解释为情痴意浓,那就犯了严重的错误。
宫燕秋当然不会犯这错误,他听得出永远不能再见这句话的含意,那就是从则生,不从则死。毒剑门要是宽容了敌人,那才是奇迹。
宫燕秋放在她胸前的一只手还被野山花握住着,他略略地侧过身子,抬起了另一只手。
“花姑娘!”他低唤了一声。
“晤!你还要说什么?”
另一手飞快地点落,十拿九稳的一点,即便是个仅仅具备普通身手的人,也不至于失误。
然而他失误了,不是本身的失误,而是情况出乎意料之外,宫燕秋点下去的手竟然滑出部位。
野山花的穴道有一股弹力,把点上去的指头弹开,想不到,野山花居然练成罕见的护穴奇功。
“浪子,你这是做什么,弄的人家好痒!”她的娇躯扭动了一下,手指己按下了宫燕秋的 命门大穴。
栽了,栽得奇惨。
宫燕秋哭笑不得,心里那份感受简直无法以语言形容。
他完全呆住了,他太低估了对方,才会制人反而被制。
野山花按在他命门穴上的指头只消一用劲,他非倒下不可。
“浪子,你全然不懂得怜香惜玉!”野山花叹了口气,又道:你不会是真想要我的命,对不对?“宫燕秋无言,他找不到任何理由为自己辨护。
“浪子!”野山花再开口道:“我一点也想不出你对我出手的理由,是我方才的话说得太过份了!才引你发火的,其实,我也是逗着你说笑而己。
“一个武士,如果没有火性就不是真武士,我早就看出来你是个真武士,女人喜欢的。就 是这种男人。”
她说这些有几分真,无从判断,宫燕秋除了感到窝囊之外,什么也不想,栽在这样一个女人手下,实在窝囊。
野山花收回手。
宫燕秋觉得意外。
“花姑娘,你为什么不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那样我能得到什么?”她反问。
“以后你可能再没这样的机会。”
“浪子,我从没把你当敌人。”这是句真心话。
“你会后悔。”
“我为什么要后悔?”
“因为我不会答应你的条件。”宫燕秋说的也是真心话,他为人行事都守原则。他原也可以骗她,就可以藉机打入圣剑门。
然而他不屑为,他并不是只问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否则即使事成了,还是落个卑鄙之名。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
“那你为什么放弃了这样的机会?”
“野山花也有自己的原则!”
这句话倒是使宫燕秋心中一动,这女人行为放荡,也有其值得令人欣赏的另外一面呢!
此次她们大举出山,目的是对付自己和紫薇,她如此做会被允许?现在,横梗在宫燕秋的心头有两个大问题,一个是他自己的问题,圣剑门到底是不是剑中剑欧阳轩?这问题并不怎么看重,江湖秘客和武林判官是两条有力的内线,加上自己的机会,迟早会有答案。
最大的问题是紫薇,她死恋着金剑杀手,而金剑杀手却派人要她的命,这当中的文章,连想都无从想起,依情依理,全说不通。
现在已知道金剑杀手是圣剑门少门主,也就是野山花的兄长,何不趁此机会把紫薇的问题理出个头绪……
“花姑娘,你说你从没把我当敌人?”宫燕秋试探着开了口,采用的是迂回路线,如果直接了当将得不到答案。
“对,事实如此!”
“可是有个事实你不能否认!”
“什么?”
“贵门把我当敌人,而且是死敌。”
“这……”野山花沉吟了一下,“我不否认,不过,因为你前些时入山的目的不明。许多意外事件发生在入山之后,这当然应该追究,至于说当做死敌,则未免严重了些。”
“在下入山只是为了采药……”
“我希望这是句真话。”挪动了娇躯,又道:“那叫紫薇的姑娘是你的老搭挡,你们之间的关系是……”
“朋友,很普通的朋友,如果要说彼此间的关系,只是道义两个字。”宫燕秋暗自振奋, 对方主动提到紫薇,正好打蛇随棍上,免费许多口舌。
“这点我相信。”
“即然你相信,我就要提出问题请教了……”
“什么问题?”
“她深深爱上了金剑杀手,双方之间曾有盟约,而金剑杀手却下令派人追杀她,这是为什么?”宫燕秋扭头望着身畔的野山花。
野山花原本闭着的脖子突然张开,一对眼睛在暗淡的微光下,象两颗午夜天边的寒星,眨动了几下。
“金剑杀手已死在你的剑下。”
宫燕秋心中窃笑,这是眯着眼睛说瞎话,死的是经过易容的田四郎,并非真正的金剑杀手。
但这底牌能揭开么,揭开了会产生什么后果?同时自己也是被追杀的对象,野山花是装不知道,还是受了隐瞒?“我怀疑!”宫燕秋试探着再进逼。
“还怀疑什么?”
“我不知道金剑杀手的真正形貌,但在山里曾经跟他动过剑,照理,我想杀他没有那么简单。
然而在山外遭遇的,功力显然差了一等,这是头一点令人不解。
“第二点,金剑杀手在贵门中身份地位定然不低,记得你对他还不敢公然反抗,我现在杀了他,你会不对我仇视,贵门竟然还会接纳我成为自己人,这合情理么?”
“功力差些,也许是你自己的感觉,别忘了你已经练成了奇功,至于说敌视问题,本门原则上是要网络强中手,因为你并非真正的敌人。”野山花像是胸有成竹,很自然地说了出来,同时也不无道理。
宫燕秋无法不接受她对这方面的解释。
“紫薇姑娘的事怎么说?”
“关于这……”野山花想了想才道:“男女之间的事,除了当事者,第三者是无法加以评断的,对不对?”
“也许对,也许不对!”
“你的意思是不相信?”
“现在相不相信并不重要,得看将来事实证明。”
“随便你,我不能强迫你相信,也无法阻止你不相信。天都快亮了,你到底想不想睡觉?” 她的手揽向宫燕秋的腰。
经过这番折腾,宫燕秋已经完全冷静,灵明澄澈,再大的诱惑也难勾起欲念,真可以说是心如止水。
“就这样谈谈不好么?”
“还有什么好谈的?”
的确,两人之间已再没有什么好谈的,野山花看上宫燕秋,是因为宫燕秋是第一流的男人。
而宫燕秋将就野山花,是为了想从她身上发掘出秘密,双方各怀有目的,所以是一种不正常的关系,该问的问题都问了,不愿意回答再问也是多余。
宫燕秋当然明白,他之所以说“就这样谈谈不好么。”这句话,目的是想避免他不愿发生的事发生。
不过,野山花仍然不失为一条极有利用价值的线索,所以,宫燕秋目前还不想把这点不正常关系弄决裂。
野山花口里突然发出一声呻吟。
她没有生病,也不可能身体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而竟然发出了呻吟之声,这声音代表什么?宫燕秋心里不十分的明白。
他的心随着这呻吟起了震颤。
樱咛一声,一条长腿架上了宫燕秋的大腿。
修长、细致、柔软,在灰暗的光影中,同样泛着莹白的美腿,最不解风情的男人,也无法拒绝的美腿。
宫燕秋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收紧了。
这是一项大胆而露骨的挑战,也是使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宫燕秋是铁汉,是真正的男人,但不是柳下惠,这已经不仅是投怀,而是一种近乎直接的行为。
又是一声呻吟,犹如一记电击。
柔若无骨的手,抚上宫燕秋的胸膛。
“浪子,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男人……”软软的音调,却有如狂涛巨浪,可使任何男人灭顶。
宫燕秋感到一阵晕眩,一股火开始燃烧,对这种女人,即使你作了什么也不会伤德,然而,宫燕秋持守的是他自己的规范,他不能逾越。
从她的呼吸,可以想象得到她此刻的情态。
宫燕秋心乱如麻,再一次展开了天人搏斗,他的额头己渗出了汗珠,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
如果宫燕秋守不住最后的防线,一切情况将随之改观了。
“浪子,难道要我替你脱……”
“你不能害我!”
“害你、什么意思?”
“你不能……破坏我苦练的最后一关。”宫燕秋在无可奈何之下,又拿出练功不能近女色来作挡箭牌。
“格格,我不信,你这套对我已经不灵了。”
“信不信由你。”
“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
“我本来希望我们能很自然,很和悦的结合,但你逼我不得不如此……”话说了一半,姿势也没变,左手环着宫燕秋的腰,右手一伸朝前摸,两条美脚架夯在他的双脚上。
宫燕秋抬手准备把她推开,他必须采取主动,不能等着她施展出什么意想不到的手段来。
然而她抬起手一碰,那宛如薄蝉的纱衣已然散开,人已是半裸,只要伸手,就会碰到那神秘、诱人的部位。
也就在这同一时间,心头突然一震,一股热流迅速地传遍了全身。
水蛇般的骄躯开始蠕动,要缠上……
宫燕秋完会失去了自主,两眼大睁,手朝原来看都不想看的地方抓去,原始的人在身上熊熊燃烧。
“格格格格……”野山花浪笑起来。
突然门外传来“哼!”的一声。
“什么人?”野山花惊觉,出声喝问。
“咯吱!”声中,房门被撬开,院角的烛光直透进来,野山花想扭身坐起来。但被宫燕秋抱住不能脱身。
一条人影进入房中,房门又掩。
“什么人?”野山花再次急声喝问。
“用这种手段玩男人多没意思!”仿佛是一个男人发出的声音,很冷,但不失柔和。
野山花朝宫燕秋身上疾点一指,宫燕秋的手无力地松开,然后被推在一边,呼吸仍然粗重,只是已不能动弹,神志还是在模糊之中。
同一时间,来人到了床侧,一样尖锐的东西抵上了野山花的后腰,触肤生疼,似是剑刃一类的利器。
野山花半坐床上。
“你想做什么?”
“问你一句话。”
“问什么?”
“金剑杀手现在何处?”
“金剑杀手!”野山花惊声反问了一句,又道:“金剑杀手已毁在浪子的剑下,他除了在阴司地府,还能在何处?这一问不是太多余么?”
“野山花,你回答的才是多余,死的不是金剑杀手。”
“现场有人目睹,而且已传遍襄阳。”
“死的是谁你心里明白,本人问真正的金剑杀手何在!”
“我听不懂你在胡扯些什么!”
“要本人说出来,那本人告诉你,死的是田四郎,他曾是你的情人,冒充金剑杀手,这没错吧!”
野山花显然地一震。
“你到底是谁?”
“告诉你也不妨,本人叫贾依人。”
“贾依人?好像没听说过你阁下这一号人物。”
“废话少说,回答问题。”
“我不喜欢被人逼着说话。”
“本人也不太喜欢把刀子刺进象你这样美丽的女人身体,你年纪还轻,正在享受美好人生,死了未免太可惜,这就象一朵刚开放不久的鲜花,被摘下揉碎一样。”
外面突然传来婢子锦花的叫唤声:“小姐!”
贾依人压低声音道!“告诉她没事,要她回房去。”
野山花窒了片刻道:“锦花,没事,你……回去。”声调极不自然,但刀在腰眼,她不能反抗。
“晤!”了一声,锦花离去。
“现在回答问题!”刀尖微微一送。
“哎!”了一声,野山花咬了牙道!“你先说,为什么要追查金剑杀手他的下落呢?”
“求证一件事,简单地说,问他一句话。”
“可惜人死了已经不能再开口回答任何问题。”
“如果是活人呢?”
“活人?当然会说话。”
“野山花!”贾依人的声音变得更冰冷道:“你现在还是个活人,你还能开口说话,对不对?留你这张活口,你就会回答问题,现在你可以不说,等你认为想说的时候再说,本人一向极有耐心,先解除浪子的禁制!”
“原来你们是一路的!”
“是与不是,全不干你的事,快动手。”
“姓贾的,你何不自己动手!”
贾依人在野山花的“哑穴”上戳了一指,然后悠悠地道:“野山花,现在你已经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了,我要慢慢地收拾你,你也不能喊救命,本人可不懂得怜香惜玉。”
刀尖送了一下,又道:“顺便告诉你件事,本人出身烹调世家,对用刀极有心得,闭上眼 也能把鸡鸭处理得很好,皮肉骨头,样样分明,片切剁剔,分毫不爽,这门技术用来处理人也 是一样。”
野山花打了个冷战,她不能开口,只有听的份。
宫燕秋歪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着了野山花的道儿,丧失理智,又被野山花制住穴道,所以他的禁制是双重的。
贾依人又开口道:“花姑娘,你还等什么?”
野山花抬臂伸手,披在身上的纱衣滑落,真的成了一丝不挂,光线很暗,但那体态仍然相当惹火。
她的指头点出,宫燕秋翻身下床。
贾衣人立即出声道:“浪子兄,小弟贾依人。”
宫燕秋穴道已解,但禁制未除,一伸手把野山花拖了过来,这一着大大出乎贾依人意料之外。
瘁然的动作,使得贾依人无法应变。
野山花顺势闪到宫燕秋身后,自解了哑穴。
贾依人急声道:“浪子兄,你……”
宫燕秋抄起了靠床头的剑,两眼凶芒闪闪。
贾依人业已看出情况不对,但一时之间无计可施。
宫燕秋的剑出鞘挥出,贾依人被迫闪到桌边去。
此时,野山花趁这机会,有如兔子般穿门而出!
宫燕秋跟着奔了出去。
贾依人打开窗子,只见宫燕秋站在院子里张望,急着找人的样子,而野山花却已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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