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三个人都没动,连指尖都没有动。
地上的影子,又渐渐由短变长。日已偏西,三个时辰已过去,何笔的手还是一动不动,他只要稍稍颤抖一下,酒便流出。
绿袍老人的神情,本来很安祥,目中本来还带着一丝讥笑之意,但是现在,他却变得有些惊异,有些不耐烦。
其实,何笔也不好受,他只觉得手里的酒壶越来越重,似已变得重于千斤。他的头也很疼,汗已湿透衣服。但是,他仍然是咬牙强撑着、忍耐着……他只知道现在绝不能动,因为这是一场内力、体力、耐力的决斗,壶中的酒若流出来,他的血怕也得流出来。这是一场绝对静止的决斗,也是一场空前绝后的决斗。这场决斗,相当的险恶,却不激烈;虽紧张,却不精彩。这场决斗由上午开始,直到黄昏,没有一个人走过来瞧一眼。
暮色降临,大厅中已亮起了灯火,走廊里的蜡烛也被点燃了。
灯光自远处照过来,照在绿袍老人的脸上。他脸色苍白,眼角的肌肉在轻轻地跳动。但是,他的手仍然还是稳如磐石,一动不动。何笔几乎就要崩溃,他的信心已开始动摇,他几乎无法再支持下去了,他想放弃这场决斗,认输算了。就在这时,那朱衣老人手里拈着的那颗棋子,突然嗤的一声射出,打向酒壶嘴,啪地一响,刀削一般,壶嘴落在脚下。
酒,流出来了,注入酒杯。酒杯已满,绿袍老人把手缩回,慢慢地啜饮着杯中之酒,再也没有瞧何笔一眼。
何笔慢慢放下酒壶,慢慢地走出八角亭。走上九曲桥,抬头看去,已是夜色茫茫,灯光满院了。
他伫立桥头,凝望着远处的一盏纱灯,久久都未举步。因为,他突然觉得,灯光是如此的柔和、亲切。他想,能活着,毕竟不是件坏事,只有经历过死亡恐怖的人,才知道生命的可贵。他揉了揉那酸痛的手臂,大步走了回来。
今天这一战,几乎是他一生中最艰苦的一战。他此刻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酸疼,但心情却很兴奋。这一战毕竟他没有败北,他准备好好吃一顿,喝上几杯酒,再好好地睡一觉,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门是开着的,他想,雯姐一定等得很着急了。心中高兴,脚下也就快了。当他一脚踏进房间,桌旁坐着一个人,那人并不是他的雯姐,竟是始终未曾露面的药夫子。
药夫子并没有回头,仍然是静静地坐在灯影中,动也不动,很玄虚,很诡秘,也很难捉摸,几乎已不象是个有血的活人,而象是个幽灵。
在他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钟馗捉鬼》,他眼睛盯在那幅画上,已瞧得出神。何笔迟疑一下,进入房中,在药夫子对面坐了下来。他什么话都没说,凝神注视着药夫子。良久,药夫子忽然长叹一口气道:“唉,魔鬼未去,即有何笔。”
何笔仍是不说话,他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药夫子也倒了一杯酒,举杯在手,目光终于慢慢地转过来,盯着灯笼,忽然笑笑道:“看样儿你已很累了。”
何笔也笑了笑道:“还好。”
药夫子目光闪动道:“经此一战,想必你知道他们是谁了吧?”
何笔淡淡一笑道:“也许我早知道他们是谁。”
“哈哈,”药夫子仰面笑道:“好,有胆量,够豪气,当敬一杯!”
何笔举杯道:“请。”
药夫子饮尽了杯中酒,忽然沉下了脸,冷然道:“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何笔道:“知道的并不多,也不太少。”
药夫子冷冷地道:“希望你知道的并不多。你该明白一个人若知道的太多,常常都会招来杀身之祸,那就还不如完全不知的好。”
何笔笑道:“我现在已知道不少。”
药夫子道:“那就小心了!”刹那间,指风冷冽,劲风锐利,直冲何笔前胸。但是,何笔并没有躲闪,硬接了这一指。身子摇晃了一下,后退两步,然后他又坐下,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药夫子见状,倒是吃惊了,呆呆地望着何笔道:“你为什么不躲?”
何笔道:“你并没有存心杀我,我为什么要躲?”
药夫子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存心杀你?”
何笔道:“天指剑能杀死我吗?”
药夫子道:“你识得天指剑?”
何笔哈哈笑道:“那不稀奇,从天指剑我可以猜出你是谁。”
药夫子突然笑道:“你很聪明。”
何笔笑道:“你也不笨,她呢?”
药夫子道:“谁?”
何笔道:“内人。”
药夫子笑了,他笑的很奇怪,缓缓地道:“你是问那位纪姑娘?”
何笔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当然是她。”
药夫子道:“你们结过婚了?”
何笔道:“那是我们的事,告诉我,她在哪里?”
药夫子道:“你有没有注意一件事?这里最美丽的女人,最舒服的房子,所有一切最好的东西,都是属于我的。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何笔冷笑道:“什么缘故?”
药夫子笑道:“因为我最强!”他笑了笑,接着又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在这里不讲道义,也没有礼法,谁最有力量谁最强,谁就能取得最好的。”
何笔道:“你的意思是……”
药夫子道:“你既到了这里,就得顺从这里的规矩,纪姑娘虽和你相爱,并没有举行婚礼,所以她并不算你的妻子,也不属于任何人,那么谁最强,谁就得到她。”他在说话间,将空酒杯捏在手内,缓缓地道:“所以,她现在属于我,因为我比任何人都强,也比你强。”
他说完话,再张开手来,酒杯已变成了一堆粉来。
何笔霍然站了起来,但他想了想,又坐了下去。
药夫子哈哈笑道:“对,这就是你的好处,比好多年轻人看的清楚,知道我的确比你强,你也比他们都能忍耐,所以才能活到现在,不过……”他笑了笑,接着道:“要找一个象你这样的对手,并不容易,所以我也不想让你死得太快,只要你够聪明,也许还能活下去,活的很久。”
何笔叹了一口气,道:“我的毛病,就是太聪明了,是活不长的。”
药夫子笑道:“那也未必,我不是已活很久了么?你若真聪明,就该少说话,多喝酒,就算你吃了点亏,我也会对你有所补偿。”
药夫子又笑道:“小倩,也就是你们说的肖兰,还有一个小刺猬,她们虽然没有纪姑娘那么美丽,但却有很多纪姑娘比不上的地方,而且她们和你也很熟。你虽然失去一个,又得到两个,并没有吃亏,只要你和别人一样,对什么事情都看得很开,你们就可以快快乐乐地在这里活上一辈子。”
何笔道:“那也不见得。”
药夫子沉下脸道:“你可是想和我比一个高低?”
何笔笑道:“我只要想证明一下,咱俩谁强!”
“好!”药夫子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左掌翻起,向何笔肩头斜劈下去。
何笔闪身躲开,抬脚踢翻了桌子,两人就在房中动起手来。
数招一过,药夫子大为惊异,心忖道:这小子的武功怎么练到这种地步。
那药夫子心中微一惊异,已失去了主动,连忙闪开。
可是,何笔自从练了金珠中秘笈之后,功力大非昔比,药夫子连变十种拳法,始终难以对抗。
这时,药夫子心中一急,招式一变,出手快捷无比。
何笔顿处下风,只感呼吸急促似有一座大山重重压向身来,眼前金星乱冒,似乎抵挡不住。这时他心中一动,立刻变招,施展出金珠秘笈中的绝技来,全力反抗。药夫子已被逼得唇干舌燥,手足酸软,有些支持不下了。何笔这时越打越有精神,药夫子却是越来越难抵挡。
他们由房中打到房外,那两个下棋的老者也不下棋了,铁林、鲁霸也都奔了过来,站在一旁观看。
三百招已过,何笔闪身后退。
只见那位药夫子被逼得头晕眼花,身不由主地向左急转,接连打了十多个旋子,仍然停不住。危急中,左足使出了千斤坠,待将身子定住。无奈何笔内力的后劲极大,人虽退开,拳招余势未减,药夫子竟然定不住身于,只得弯腰俯身,右手用力在地下发力,借着自己的掌势,滴溜溜地又打了十几多个旋子。只听噗的一声,身子斜摔出去三丈,躺在地上。
何笔转身过去,扶他起来,笑道:“承让了。”
药夫子睑色苍白,叹了口气,道:“算我输了。”
何笔道:“纪姑娘呢?”
药夫子道:“很快就可以回到你身边来。”
何笔道:“那么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药夫子苦笑道:“当然可以,那就看你造化。”
纪雯果然回来了,两人低语了一阵,就向外走去。
这里的树林,同样是一座反四家大阵,却也难不住何笔。
就当两人走出树林时,却见从树上跳下两个人来,挡住了去路。
何笔扫目望去,见是铁林和鲁霸二人,忙道:“二位想要干什么?”
铁林笑道:“奉药夫子之命,前来相送。”
说话间,倏地伸手来抓何笔的手腕。
何笔可不是那样好骗的,他顺腕翻过,啪的一声,铁林已经肩头中掌。
他这一招一式又快又重,打得铁林踉踉跄跄倒退数步,见何笔并未追出,当即转身就举起双手,掌拳连发,使出来他生平绝技,决心要取何笔性命。
这手掌法,名叫野狐掌法,以击、闪、扑、跌四字诀为主。于对方为强之劲敌时,最为合用。首先教敌人摸不清自已前进后退,左跃右避之路数。
铁林那年在关西道上,曾和何笔交过手,他知道何笔的能耐,不敢大意。施展出未动先闪,跌中藏扑,向何笔打去。
何笔见对方的掌法来得很怪,心中一动,只用自己的掌法打去,不论敌招如何的变化多端,他只以不变应万变,把劲力加强。渐渐地,铁林被逼得只有后退,眼看就要退到海中,他想换招,奈何缓不出手来,耳听何笔一声大喝,铁林跌向海中。
鲁霸见状,连忙纵身跳向海中救人。他知道铁林不会水,其实他鲁霸的水性也不高,刚一落下水,人就没有了影子。过了好久,只听得海中有人哈哈长笑,随着那长笑之声,却见铁林和鲁霸先后从海中飞起。只听啪的一声,直挺挺地跃在沙滩上,再也爬不起来。
这一来,何笔、纪雯大吃一惊,心忖道:难道海水竟能将他们的身子反弹上来?心念动处,凝神向海上看去,只见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在海面上东奔西躲,迅捷异常。再一细看,原来是舒仲坐在一只大鲨鱼的背上,纵横向如。
何笔一见来了老哥哥舒仲,不禁又惊又喜连忙大声叫道:“老哥哥,我在这里呀!”
那骑鲨鱼的老者,正是舒仲。
舒仲听见何笔在叫,大喜过望,在鲨鱼右眼旁打了一拳,鲨鱼即向左转,游近岸边。
舒仲喝道:“是什么人这般大胆,胆敢欺侮我的兄弟。”
此刻,那药夫子和朱衣绿袍两位老者,也一齐赶到沙滩,眼见铁、鲁二人飞上沙滩,又见舒仲骑鲨鱼而来,惊得他们双目发呆。
舒仲一看纪雯,也感到奇怪,问道:“怎么你也在这里?”
纪雯笑道:“是呀,我算准了你今天会来,先在这里等你。你赶快教我骑鲨鱼的法儿。”
舒仲笑道:“好,我来教你。”
纪雯道:“你先打发这批坏人,再教好了。”
舒仲目光向岛主等人扫了一眼,冷冷地道:“我道别人也不敢这么猖狂,果然又是你这老儿,在森林中你困了我百年,现在你又想困住别人,我正要找你算帐。你在这儿,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岛主笑道:“舒仲,你难道不怕我再把你困起来吗?”
舒仲大声道:“不怕,不怕,骗人的玩艺儿只能用一次,老子不会再上当!”
何笔道:“老哥哥,快叫他弄条船来,送咱们出海就是了。”
舒仲道:“好,你快给老子弄条船来,送我们出海,不然的话,老子就先毁了你。”说着,挥掌就朝迎面一株大树上劈去。
无巧不成书,他这一掌劈的正是阵眼,若此树一倒,全阵立破。药夫子不能容他劈倒此树,迅疾出掌挡了上去。
两股劲风相触,轰然一声闷响,舒仲没动,药夫子却被震退两步。
药夫子转首向那岛主,道:“给他们一条船。”
岛主听了之后,打了一声呼哨,就见从一处大岩石后,摇过来一只船,很快地到了岸边。
何笔、纪雯跳上船去,舒仲却笑道:“你们坐你们的船,我骑我的鲨鱼,送你们一程,走。”
何笔忙道:“老哥哥,咱们好久没见了,何不上船来一起走呢?”
舒仲道:“好,咱们好久没有见了,也该聊聊。”于是弃鱼登船。直到天黑,船才靠岸。
他们三人离船登陆,当晚在沙滩上住了一夜,次日清晨,到了市镇后,买了三匹马,向西进发。
这天,他们到了青山镇,行走之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鼓乐声。
何笔抬头看去,就见一行人马,自路那边蜿蜒而来,鼓乐手后面,是新娘子的花轿,新郎头戴金花,身穿蟒袍,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行列最前面。
纪雯忽然道:“何笔,你可知道什么人家结婚?”
哪知,何笔突然弯下腰去,竟然伏身在马上,好象很怕人发现似的。
舒仲却叫了起来:“有意思,我有百年没有看过人家结婚了。”他说着跳下马来,跑了过去。
纪雯此刻看到别人的花轿,忽然想到自己现在已为人妇,不知道此生有无坐花轿的希望。
新郎坐在马上,头抬得很高,一副很得意的样子。他乃是武林四公子之一的杭州公子西门元,新娘却是朱雀神武门的掌门人洪美玉。自从神武尊者洪承绪伤重不治而死之后,洪美玉已成为朱雀神武门掌门人了。杭州西门世家和朱雀神武门联姻,是这两大武林势力的结合。
新娘的美,是无话可说的了,得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为了她,西门元付出了西门世家的全部力量,无形中,杭州的西门世家成了朱雀神武门的东南分航,这是一件有条件的联姻。
坐花轿的新娘子平时再顽皮,也会变成呆子般,动也不敢动,甚至连放个屁也不敢,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忍着。
但是,这位新娘子,却是例外。
轿帘被她撩开了一角,新娘子居然向外偷看。
伏在马鞍上的何笔,刚抬起头来,就看到矫帘后面那双四处乱转的眼睛,他忍不住觉得好笑。
何笔心道:人还在花轿里已憋不住了,以后,那还了得。这样的新娘子已很少见了,谁知更少见的事,就要发生了。
就在何笔看着好笑的瞬间,轿帘突然掀起,一团红影飞出轿来,红绸衣,红鞋,满身凤冠霞披。穿戴整整齐齐的新娘子,竟突然从花轿里飞出来。
整个迎亲的队伍都怔住了,何笔也怔住了。
他想不到这位新娘子竟然飞到了他的面前,从红绸子衣袖里伸出来的手,啪的一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银铃般的娇笑声:“你这小王八蛋,这些日子,你都死到哪里去了?”
何笔几乎已被那一巴掌拍下马来,再一听到这声音,他好象真的就要掉了下来。
吹鼓手、抬轿的,前前后后三十四人,全部都怔住,瞪大着眼睛,张着嘴,不知如何是好。
纪雯也怔住了,这种事,她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
只听到新娘子娇笑道:“我只不过擦了一斤多脂粉,你难道就认不出我是谁了?”
何笔叹了口气道:“我就算认不出来,也猜得到的,这个人世上,除了你小刺猬之外,哪里找得出第二个这样的新娘子,简直是邪到家了。”
小刺猬脸上的脂粉,当然没有一斤,不过也不少,有个二三两那倒不会假。但是再多脂粉也掩不住小刺猬那洒脱而甜美的笑容。
小刺猬就是小刺猬,她毕竟和别的新娘子不同,就是一百双眼睛瞪着她,她还是那般样。
她格格笑着,拍着何笔的肩膀道:“你想不到新娘子会是我,想不到我有嫁人的一天?”
何笔苦笑道:“我实在想不到。”
小刺猬虽然不在乎,何笔却已有些受不了,低声说:“你既然已做新娘子,还是赶快上轿吧?你看,这么多人都在等你。”
小刺猬笑道:“请他们等好了。”
何笔苦笑道:“这样可不好看。”
小刺猬格格笑道:“你想好看,那容易!”她说笑着,突然提高嗓门,大声道:“西门元,人家要抢你的老婆,你都不管呀!”
何笔一听,又上当了,赶忙双腿一夫马腹,那马一声长嘶,飞跑下去,小刺猬早已跃上他的马。
杭州公子西门元,哪能不闻不问,拨马跟了下去。
纪雯见状,虽然生气,也是无可奈何,只好也纵马从后追赶。
何笔所骑之马,此刻发狂似地飞奔。黄昏时分,马方慢了下来,一直在喘着气,看样子再跑也跑不动了,他们只好下马。
现在,他们已到了天目山的百丈峰下,小刺猬一跳下马来,提起礼裙,轻巧地转了一个身,笑道:“何笔,你看,我穿的新娘子衣服源不漂亮?”
何笔气得双目冒火,闻言没有好气道:“漂亮、漂亮,漂亮极了!”
小刺猬笑道:“所以我说你呀……实在是没什么福气,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居然你都不要。”
何笔冷笑道:“这种福气,我可当不起,不过,你这么一来,是不是要我声名扫地,江湖我还能混么?”
小刺猬听了一瞪眼道:“正有此意,不这样,你能同我隐居深山、荒岛,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荒唐!”何笔怒哼一声,“我不会要你的,快回去做你的新娘子吧!”
小刺猬并不在乎,笑道:“你猜猜看,我嫁的是谁?”
何笔冷然道:“我管你嫁给谁?都和我无关?”
小刺猬瞪眼说道:“看你说得多轻松,和你无关,等一下新郎找来了,我看和你有无关系?”
她话声方落,西门元已经赶到,小刺猬迎上去,指着何笔道:“元哥,他就是何笔,杀死我爹的凶手。”
西门元瞪目注视何笔,良久方抱拳道:“原来是何兄,这次我们喜事办得太匆忙,有许多好朋友帖子都没有发到。”
他话没说完,小刺猬就踩他一脚,叱道:“我叫你抓凶手,听到没有。”
西门元道:“听到了,不过今天是咱们的喜事,怎么可以动干戈,现在我想请何兄饮酒,不知何兄可肯赏光。”
何笔想,宴无好宴,但并不可怕。他此刻心中所牵挂的却是纪雯,心念连转之后,忙道:“恭敬不如从命。”
他明白,这又是小刺猬的恶做剧,她此刻不知会将纪雯弄到什么地方,只好答应喝他们的喜酒。
于是,他们就勒转马头,又向回奔去。
当到了余杭时,已是二更多天了,眼看是无法赶回办喜事,也只好就地取材了。
好在这一带,全是西门元的地盘,虽然不能一呼百应,要论喝酒,还是找得到地方的。
他们进了一家酒馆,叫了酒菜,就喝了起来。
酒,喝得并不快,因为他们各怀心事。
尤其何笔,他心中在思念着纪雯,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似的,连酒都喝不卞去。
小刺猬又何尝没有心事,她的心事是从来不告诉人的。
人家说,心中有事,喝酒容易醉,一点也不假。
现在何笔就是如此,他虽然在这里,而心中却挂念纪雯,她到底会去了哪里呢!
何笔醉了,小刺猬却现出了恶毒的笑脸,道:“我发誓要完成的事,一定得完成,何笔你今天是死定了。”
西门元好象不愿多事,他拉拉小刺猬:“咱们快走吧,家里人恐怕等得着急!”
小刺猬冷言道:“那么他呢?”
西门元道:“就丢在这里好了。”
小刺猬道:“你为什么不杀他?”
西门元道:“他和我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他?”
小刺猬道:“是他杀死我父亲、你的岳父,怎么说无怨无仇呢?”
西门元冷冷笑道:“但他现在烂醉如泥,杀了他岂不被人耻笑。其实洪承绪又不是你真的父亲,别人不说,你还以为我不知道呀?”
小刺猬瞪眼叱道:“你知道又该怎么着,但我还得替他报仇!”
西门元安慰着她道:“今天是你我的喜事,怎么可行凶杀人呢?咱们回去,派个人回来,料理他不就行了。”
于是,两个人出了店门,骑上了马,直奔杭州而去。
到家时,已是四更多了,还好,客人还没有散光,一见新郎新娘回来了,捧凤凰似地捧一对新人谢过客人后,进了洞房。虽然时间抢促,总算完成了大礼。
就在这时,朱雀神武门的总管龙飞和副总管于重同四大使者中的天火使者朱烈、地火使者尤炳,从厢房里出来,他们都已除去长衣,着紧身轻装。
他们一看到西门元一个人坐在门口,似乎有些意外,四人迟疑着,对望一眼,终于走了过来。
龙飞走在最前面,勉强地笑道:“姑爷还没有睡?”
西门元淡淡一笑道:“你们也没有睡呀?”
龙飞笑道:“瞧;天都快亮了,我……我们还有事。”
西门元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龙飞目光闪动道:“姑爷还是不知道的好。”
西门元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
外面隐隐有马嘶声传来,原来他们早已准备好了马,尤炳忽然道:“姑爷也想和我们一起去吗?”
西门元又沉默一会儿:“有些事,还是我不要去的好。”
于是四个人走了。
这四个人都是武林中的高手,行动之间,自然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
他们行踪为何如此匆忙,如此诡秘,小刺猬当然是最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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