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罗教越发阴沉了,内部却斗得激烈。冰清圣女那美丽的手掌如闪光的羽毛飘向自己的头颅,被毁灭一切美丽。
她的手儿轻轻落下去,毫无滞涩。奇怪的是,也格外无力,一掌拍下去,并没有得到解脱。这让她吃了一惊,不由后退几步。
法身佛笑道:“一个人想死,有时也不易。”
冰清圣女没言语,冷漠地站在那里。
艾米尔这时有些恼了,怒道:“活佛,你这样戏弄圣女,怕不妥吧!”
“我们也不是稀泥。”瑜清说。
法身佛道:“僧人就可以白死吗?”
冰清圣女一言未发,扭身就走。受这样的窝囊气,实在岂有此理。
报身佛晃身一闪,堵住她的去路,笑道:“圣女,别急,有话还是要说清楚。”
冰清圣女怒气勃发,身子飘忽一闪,摇掌斜击上去,掌影飞流如泻。
报身佛吃了一惊,立即举掌外封。冰清圣女心一横,纤掌成指,“云泥神指”斜刺而出。报身佛急忙闪躲,稍迟一点,大腿被内气射透,鲜血淋漓。
报身佛恨极,大叫一声,双掌弧形抡起,使出“罗汉神功”击向冰清圣女的太阳穴。这是拼老命的打法,又凶又狠。
冰清圣女身子向后一仰,飞腿踢向他的小肚子。
报身佛肚子一挺,叫道:“来吧!”
冰清圣女侧身斜退,飞身而起,素指连弹,射向他的头皮。
报身佛嘿嘿一笑:“佛爷不是傻瓜,还分得出黑的白的,你把小手伸过来呀。”他一边讨巧,一边忙活,不敢让头上长窟窿了。
冰清圣女见难以击败报身佛,只好飞退一边,暂不离去。
法身佛说:“凭着几分凶悍之气伤人算不得高明。你该懂得大正祥和,包容万物,那力量才是无穷的。你杀人到底为了什么?”
冰清圣女气道:“因为寺里蠢货太多!我实在搞不清楚,象你这么蠢的人怎么当上的活佛。”
法身佛这下恼了。虽然他修行得不错,身外之念多半已空还是知道什么是好孬的,更懂得孬话听了不舒服他冷厉地盯了冰清圣女一眼,说:“我不知道你心中的蠢人有多么高大,可我能在你这样的聪明人身上试出来。”
他向前走了两步,欲下毒手。
瑜清与艾米尔交换了一下眼色,突地从两面坡身而上。两人见事难善了,不如先下手为强。
她们是偷袭,又倾了全力,飞扑之势不可小瞧。陡见两面幽影闪动,玉掌击来,快极无比。
法身佛突见两人的掌影几乎盖住了身上的多半要穴,吃了一惊。饶是他功力深厚,也不敢大意,急忙闭上身上的诸多要穴,同时拧腰摇肩,双掌抖出一排掌影向外拍出。纵是如此,他还是换了几掌,打得他一晃。
老和尚受此一戏,怒火万丈,向左一靠,扬掌劈向瑜清,到不相让。
瑜清不敢单独与他角斗,飞身就撤。
法身佛皱了一下眉头,退到一边,他是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的,但也没有立即制止。
片刻,他见愈演愈烈,只好喝斥。但僧人们杀得兴起,都没听进去。
这时,吴畅从东面走过来。老远看到有人厮杀,谨慎起来。
到了近前,冰清圣女看见了他,稍惊,冷问道:“你来干什么?”
“向你告别,这也错了吗?”
“你一入这里,几乎没对过。这次也不例外,我不是你的朋友,告别什么?”
“可爱的敌人也值得告别,相见就是缘分,此一别也许就是永诀,珍重难道不可以说?”
“多此一举。既是浮云,何必从此过。”
“这不是我的过错,我不过是一个痴情者。”
“少谈你吧,你的那手功夫亦不稀奇,被人轻易破了,丢尽了面皮。”
吴畅笑道:“功夫在于人用,不可妄言优劣。运用之妙,存乎己心。对不同的敌人,要使用不同的力道。微小差别,胜负判也。”
“你也许还有更动听的,这我相信。可敌人不是十足的蠢货,人家亦会运用自己的妙着。”
吴畅哈哈笑了起来:“圣女姑娘,敌人都是蠢货,至少与他动手时你要这么想着。把敌人看得过于强大,那就不好斗了。”
“可敌人不会这么想吗?”
“那是他们的事,你不要两方都照顾着。在心里轻视敌人几分,永远是快乐的。”
“你的话疯子也不会信的。”
吴畅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要把她细微的变化和全部的美丽记在心里。
愈往下看,他越惊叹自然的造化,怪不得报身佛人老心不老,两眼色迷迷,她的这多彩多姿的美,也太惊人了,太摄魂。
她的眸子,明透清澈,又有着说不出神秘,你真想不出那是什么做的。看一眼她的眸子,你就会毫不犹豫地渴望走进她的心里去,越深越好,那也就深不见底。
静观这样的美人,多半是男人激动的时刻。吴畅也不例外,心怦怦直跳。
冰清圣女忽觉自己被他看得够久了,神色一变,斥道:“你不要别有图谋,有胆气也救不了你,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会放过你。”
吴畅叹道:“我不怕的,只是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那一个人被毁了美丽,若是她完好无缺,你们两人站在一起,相信全世界都会惊奇。”
冰清圣女淡淡地说:“美有什么,我并不感到快乐。相信你说的那个人亦不好过,太过美的都会夭折,这是造物主的嫉妒,谁也躲不过。”
吴畅没有吱声,目光又投了过去。也许没有更多的机会了,必须把她的样子记住。
报身佛见他目不转睛,死死地盯着冰清圣女,不由火起:“小子,你看什么,天空那么大,向哪里瞄不好?”
吴杨笑道:“你那颗秃头,黑不留秋的,让大爷看我还不看呢。”
这时,众僧围了过来,不再与女人厮杀。
法身佛说:“她的那手功夫是你传的?”
“她会的功夫多了,我与她才相识几天呢。”
“相处一会也可传奇技吗。”
吴畅淡然一笑:“圣女聪明绝伦,美丽无双,难道就不会自创功夫吗?和尚能干的,女人就不行吗?”
法身佛冷笑道:“你一副傲然神态,想必功夫自以为不错。”
“别人也以为不错,不少与我伸胳膊动腿的人,事后都吓出一身冷汗,无一例外。”
法身佛冷哼一声:“好大的口气,你能让我相信的,不过一张会吹的嘴巴而已。”
法身佛向前走了两步,轻蔑地说:“你自以为可以无敌?”
“这不是我才有的想法,一人江湖,就没有人能抵挡我,和尚同样也不行。”
法身佛的脸色一变:“和尚也不是一样的,你的眼睛最好睁大些。”
“也许你的头更亮更青,我看不出有什么差别。”
“傲气模糊了你的眼睛,这能怪谁。”
法身佛又向前逼近一步,一副欲动手的样子。
吴畅笑道:“我向来后发制人,没有一个能逃掉的。大和尚,你已经太老了,还是回到寺里念经去吧,到处乱跑是危险的。”
法身佛嘿嘿一笑:“多少年来,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说,我也没真的活动过手脚。既然你小瞧和尚,我就不得不告诉你一些什么。”
吴畅说:“你若有两下子,就告诉我还原法吧,这是我需要的。别的,一律赠给别人。”
“这恐怕由不得你。”
“那也要动手后才能知道。”
法身佛终于被激怒了,他容得下君子,容不得狂徒。敢这么藐视他,绝不是什么好来路。他不知道,吴畅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
老僧双臂一抖,两眼精光暴射,歪身斜晃荫下,幻出两个靠在一起的金色身影,毫光万道,劲气奔流,这正是法身佛的得意绝学“幻佛身法”,双臂飘然摆起,是四个金掌影,向吴畅推去
吴畅没动,双手如捧宝球,环绕一晃,亦划出四个掌影对了过去。
“扑扑啪啪”几响,两人的内劲击在一起。法身佛退了一步吴畅仍似未觉,十分自如。
宏大的气流对吴畅不起作用,法身佛大吃一惊,自己修成二真正功夫,怎么还斗不过这小子?难道自己不是法身佛,还有另一个自己?
他有些迷糊了,愣在那里。
吴畅笑道:“老和尚,现在你该知道我不只会吹大气了吧?”
法身佛说:“这能证明什么呢?我退了一步,就是我败了吗?”
“这至少能证明你没向我进了一步。”
法身佛哈哈大笑:“你也太性急了,争斗就这么简单吗?”
“我可不想等到你这么大年纪才知道失去了什么,那一切都太迟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毕竟赞美少于感叹。”
法身佛盯了他一会儿,双目微闭一下,身子突然后仰,胸部一颤,猛地前扑过去,双臂在空中交叉一摆,抛出漫天爪影,从四面八方向吴畅围去。
这次他拼上了老本,使出保命神功“佛爪鸿泥”向吴畅要害击出,那每一道影,都似钉子,击到身上都不会是玩儿的。
吴畅明白其中的玄妙,双手向外划,食指划出明亮的气圈把自己围住,爪影击到气圈上,把气圈击破,两者也同时而灭。
法身佛见又无功,只好放弃攻击,觉得使用穿墙壁袖破功也无意思。到这时,他不得不承认吴畅有两下子,这两下子一般人还躲不过去。
不过,他并不认为吴畅不可战胜,只要他使出“空身回还”心法,还是可以把他收拾的。不过这样一来,自己几十年就白修行了,实在犯不着。名声虽然可贵,修行更难得,还是退一步吧。把名气让给后生小子,这也是老头子们应该做的。
看,到了一定的时候,他也会安慰自己。这样,总要找石阶下台吗,老呆在半空里是的。
吴畅见他失去了斗志,笑道:“你若能看开去,我们也许还能做朋友。”
法身佛冷冷地说:“我的朋友只在经文里。”
艾米尔这时忽道:“活佛,你就这么认输了。”
法身佛翻了她一眼:“我输在哪里?”
艾米尔别有用心,想让他们两败俱伤,那样自己就用不着头疼了:“活佛,他是狂妄的小子,你不与他战个血肉横飞,就让他骑上脖子去,这不太让人失望了吗?”
法身佛冷笑道:“出家人最厌血腥,血肉模横飞是你们的事。”
瑜清冷笑道:“什么活佛,遇上高手也不过是个猾头而已。”
法身佛老脸一红,心中不是滋味,几十年的修行终没忘记名利,让人泄气。
他想辩解,嘴唇动了一下,终没开口。与其越陷越深,不如空空安怡。
艾米尔不甘心就这么算了,气愤地说:“你们怕了,我们却不会放过他!你们若还分得清内外,就该与我们付他,毕竟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眨眼间,她的思想又变了。
报身佛又看到了与弥罗教近乎的希望,连忙说:“师兄,艾米尔教主言之有理。我们不能怕了敌人,那样就没味了。”
法身佛不快地说:“出家人只谙‘三空’,要什么味呢。”
他不愿再斗,宁可落个胆小的坏名。
化身佛有些犹豫,不知该支持哪个师兄。依佛意,该站在大师兄一边;依人情,似乎又不能完全无视二师兄的道理。不过,他也清楚,若不合战,很难有胜利的把握。
吴畅不管这些,忙里偷闲,趁机多看冰清圣女几眼。人若太美了,他难一眼把她看全。
投身佛发现了吴畅的企图,大叫道:“不能再等了,他又多看了圣女一眼。”似乎吴畅多看她一眼,和扎他一剑无异。
吴畅乐道:“哪个地方好看我自然往那儿看,你这么做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报身佛恨道:“小子,对色鬼就不能太宽!”
“色佛难道就是好东西?”
报身佛一窘,叫道:“师兄,我知道你的佛性又上来了,可佛也是反对‘色’的。别等了,我们一涌齐上,把他收拾了得了。”
法身佛没吱声,他便去劝化身佛。
化身佛未置可否。他连忙向艾米尔等人招手,欲四面合围吴畅。他们没有忘记,这时冰清圣女的打击是最有力的。艾米尔连忙向冰清圣女暗送眼色。
异香圣视若不见,艾米尔不由暗急。多么古怪的心哩,刚才还你死我活,瞬间同仇敌人了,仓促上阵,拉合着一个不伦不类的集体。
化身佛十分被动地加入了合围的行列。
吴畅被他的苦模样逗笑了:“这倒难为你了。一心向佛,又要动手杀人,心里哪有不难过的。”
化身佛说:“你别得意,我已想通了,佛有百种。我可以是个‘怒佛’,亦可以是‘杀佛’。”
吴畅淡然一笑,没有吱声。他的目光又投向冰清圣女。
艾米尔与瑜清欺过去,他一点也没在意。
报身佛与化身佛移向他的身后,毫无声息。
吴畅依然见所未见,全然不想斗杀恼人事。
四个人终于找到理想的位置,同时而起。艾米尔与瑜清从他的侧面攻进,报身佛与化身佛从他的身后袭击。四个人各展神功,犹如巨影扯起,向吴畅盖去,四种不同的力道绞在一起,仿佛旋成一个陷阱,欲把吴畅吞没。
自远方的海啸,雪崩暴发时的前奏曲,内蕴的强力要撕碎一切。
吴畅这时醒了,双臂飘然一摆,斜下一按,使出佛家的“金掌送子”手法,抖出四个巨大掌影,向四方拍出。
“轰”地一声沉响,内劲击在一起,气花飞散,尘土飘起,四个人踉跟跄跄退出好几步,吴畅却安然无事。
这太不可思议了,四个人惊得说不出话。这小子怎么越斗越强了,刚才还不怎么的呢?
吴畅笑道:“这没什么惊奇,我是无心的,并不要毁灭什么。占了佛家一个‘无’,所以无事。”
法身佛道:“击人于自然之中,了不起。”
吴畅说:“我本好风云,直上九千尺,心中不留形,身是一片意,任它千家功,返回打自己,不管我事的。”
瑜清道:“你的手段虽然不错,也没人怕你,迟早我们要修改这段耻辱!”
吴畅摇头晃脑地说:“一去不再来,等不及。”
法身佛陡见时机已到,双掌一展,使出“佛形轮回大法”,身形一纵,犹如飞天神龙族身扑过去,沉雷之声可闻,一片红黄的光气,声势骇人,夺魂索魄。这太突然,也太迅疾,异响一出,法身佛的手就到了吴畅身边。
吴畅反击不及,只好空松身体,承下一击。不料法身佛施展的是旋搅劲,向上一抛,他仿佛被扒了层皮扔了出去。吃了点亏。
他飘身落到一旁。法身佛哈哈笑道:“亦不过如此。”
吴畅微微一笑:“我们的看法相似。”
法身佛道:“你中了我的‘轮回掌’,雄怕没那么容易了。”
吴畅不以为然地说:“这不是,在演戏我为什么要按你想的去做?”
“不信没有关系,你运气试一下就知道。”
“我会的,但不是现在。一切试图打倒我的游戏最好早点停止,少费心机。”
法身佛嘿嘿一阵冷笑,没有言语。
冰清圣女忽道:“你们都是弥罗教的敌人,快点出去,有力到别处使。”
吴畅笑道:“老和尚,走吧?”
“在这里还轮不到你发号施令!”报身佛说。
吴畅嘲讽地说:“你叫唤什么,两眼色迷迷的,连个笑脸也没捞着。我看你白活!”
报身佛眼睛立红,怒道:“你小子一肚子花花肠子,捞着了什么?”
“至少圣女姑女四才我没有恶感。”
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都投到冰清圣女身上,等她表态。
冰清圣女脸色徘红,似怒非怒,斥道:“你真是不可救药,整日里昏昏,满口胡说。我至少有十几种选择,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吴畅摇头叹道:“被你这么一训,我好可怜。”
艾米尔忽然冷道:“你再能跳,也不过一只癫蛤螟。
“那可难说。我发现我与你们已经格外相似了,不过就那么一点点差别。”
艾米尔陡然叫道:“都给我滚!一群可恶的东西。”
吴畅一指报身佛:“说你们哪。”
报身佛气得肚子疼,怒道:“一群里也有你!”
“老小子,我是这里的座上客,马上她们就会请我,不信,听她们说。”
艾米尔斥道:“你是亡命客,请你下油锅!”
吴畅说:“和尚在寺庙里清淡惯了,才需要油水呢。”
“你到底走是不走?”圣女怒问。
“这要先看和尚的,他们本就不该来这里。”
“你不走我走。”她飘身而去。
报身佛道:“她是杀人凶手呢。不可让她跑了。”
有人欲追,被法身法佛拦住,沉声道:“她也许不是凶手也不是可怕的。情况有了变化,回去再说。”
一群僧人瞬间离去。
吴畅冲艾米尔笑道:“在下多有得罪,请恕罪。飘然一去三千里,不相忘。”
艾米尔一惊:“你要走吗?”
“是的,此处空悠悠,故乡生伤痕,我没法儿再留。”艾米尔忽儿一笑:“你事未了,不宜走。我们的圣女被你害得抬不起头来,你该有个交待。相逢总有情,何忍泪沾襟?”
“依教主之见,些什么?”
“至少替她洗清冤枉,还她笑脸,要让世人知道,你来印度不是找老婆的。”
吴畅笑道:“我想这件事用不着做,世人并不知道真相,无非几个和尚能说点什么。”
艾米尔严肃地说:“几个和尚就够了,他们可以搅乱天地。你应该让他们学会规矩。”
“让我去当他们的师傅吗?”
“你知道怎么做,除非你想害死圣女。如果你能让和尚安分,她也许真的能嫁给你。”
吴畅长叹了一口气:“那可是求之不得。可惜我已没了这样的运气,永远……。
瑜清道:“运气会来的,只要你能摆平丰觉寺的和尚。”
吴畅苦笑道:“杀和尚比杀鸡难多了。”
“不管有多难,你一定办得到,对吧?”
“我也时常吃败仗,刚才你们也看见了。至宁办不到的事,就太多了,我连还原心法都找不到呢。”
“这么说,你不想教训那些和尚?”
“他们怪可怜的,教训他们干什么呢?”
“难道圣女被他们活活逼死就不可怜吗?”
“我可真倒霉,又碰上两头受气的事。不过我还有一法,可以让圣女不死,那就是让她有足够的杀人能力。”
“怎么才能办得到?”
“我可以传她一种功夫,一种无敌于天下的功夫。到那时,谁要伤害她就自讨若吃了。”
“危害若来自你怎么办?”
“那也不要紧,我会忘记一切。”
艾米尔轻哼道:“你传的功夫管用吗?”
“你可以试试;不妙,可以退换的。”
“你有多少货?”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你的口气总比你的分量阔气些。”
“那当然,活总要拣好的说吗。人的轻重,一般却由不得自己。”
“你想是对法身佛有用的功夫?”
“自然是对法身佛有用的功夫。刚才他击了我一下,使我忽地明白了一个问题,传她一手‘佛冥掌,绝对可以克制法身佛,我可以发誓。”
“若我没猜错的活,你已经传过她一种功夫了,功效并不怎么了得。”
吴畅叹了一声:“那得一种微妙的功夫,需要细心体会,她一时不可能全明白,这是没法子的事。若是我用,天下就没有人逃得了呢。不过‘佛冥掌’与其不同,只要有几分聪慧,马上就可完全掌握它。威力之强无与伦比,有刚有柔。”
艾米尔自然不信,冷笑道:“好听的谁都会说,既然神奇无比,你使一下我看。”
吴畅一转身,飘然拍出一掌,犹如在驱赶一群蝴蝶,轻洒自如。他拍向一棵大树,那树仿佛毫无知觉。他离树有两三丈远,毫不觉有什么吃力。
艾米尔没看出有门道,冷道:“你这样的掌法有何稀奇?唬人吗?”
吴畅笑着说:“它至刚至柔,自有神奇。你过去抚摸一下大树就知道了,佛家的神功亦逃不出它的掌心。”
“那‘佛冥掌’是什么功夫?”
“亦道亦佛,还有中国的儒家正气。”
艾米尔半信半疑地走过去,用手一摸大树,把她吓了一跳,大树不但酥了,而且火热。
片刻,树便收缩,变成一堆灰土。
艾米尔与瑜清看得心惊肉跳,这也是功夫吗?简直是妖术!
吴畅笑道:“圣女一旦有了这手功夫,法身佛的那几套把戏就不可惧了。它几乎能扫荡一切,这可不是吹的。”
艾米尔眼珠一转,笑道:“你若毫不藏私地把它传给圣女。我们就原谅你的冒失,也许我会格外开恩,让她嫁给你。”
吴畅笑了:“多谢教主的美意。我不能留在这里的,我在这里创造的一切,都会还给这片土地。我有自己的故土,那里有我的归宿。”
艾米尔哈哈地笑起来:“这样更好,我们也不需要你,悄悄儿来,再匆匆而去,谁都会把这一切忘记的。”
瑜清说:“我去追圣女。”她飘然去了。
艾米尔一挥手,笑道:“请到我们的大堂去吧,我们会让你吃到这里最好的东西。”
吴畅点点头,随她而去。
※※※
这戏剧性的变化,是吴畅料不到的。人生的难测也在这里,往往因一念之差,就可以改变一生的命运。
弥罗教的大堂实则就是座教堂,高大而空,顶部是尖的,里面十分明亮。堂正中是座圣女像,雕刻得十分生动,她双眉微蹙,似乎不愿看到人间的苦难。雕刻技巧精湛,线条十分流畅,无处不显自如之态。她的眼神似乎是柔和的,充满对生灵的怜悯。无疑,她是一个圣洁而善良的圣女,也是神圣而美好的象征。
教堂的地板也是明亮的,吴畅看不出是什么木头的。靠北墙,是两排名贵花草,旁边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看一本经书。桌子的南面有把椅子——黄色的,椅子的两边挂着许多布条,不知干什么用的。
艾米尔让人又搬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轻笑道:“这里十分空荡,是我们修行的地方。
你身在这里,有何感想?”
吴畅说:“教堂太高,人显大小。你们一定渴望神奇的力量,‘也许只有神才可以帮你们把一切颠倒过来。”
艾米尔赞道:“你的感觉不错。身在教堂中,才会甘心把自己交给那个神秘的神灵。”
吴畅扫视了一会儿四周,说:“你们真是了不起,这样的创造是惊人的。”
艾米尔乐哈哈地说:“更妙的还有呢,只是你不便见罢了。我们还不能完全相信你。”
吴畅道:“这样已不错了,我不想得寸进尺。”
两人还算能谈得来,海阔天空扯了一些。
又过了一会儿,瑜清和冰清圣女走了进来。
艾米尔说:“他想帮助你,我看这主意也许不坏。你就给他个面子吧,我已代你应下了。”
冰清圣女轻声说:“我已经给过他面子,也上了一回当,我还要听他花言巧语吗?”
“再听一次也无妨。”艾米尔笑着说。
她一招手,和瑜清一同出去了,教堂里仅剩下了他们两人。
吴畅长叹了一声,笑道:“圣女,你永远也不会上当的,没有人能骗过美去。
‘云泥神指’非凡之极,你明白了,会信任我的。”
“我太信任你了。可是,谁信任我呢?你善于编造和美人同处一室的故事,害得人家生不如死,你还能创造什么?
吴畅诚恳地说:“我说过一百次了,那是无意的。我要弥补这一过失,相信我吧。”
冰清圣女冷然一笑:“你的办法是不会彻底的,除非你听人的,女人最懂得该如何保护自己的。”
吴畅一怔:“你有什么办法?”
“只要你留下来,一切都无事了。”
吴畅连忙摇头:“这是不可能的。我的半个心不在这里,没法儿留下,我会让你满意的。”
“你总是这么自信,可没有什么能证明我是高兴的。”
“我再传你绝学,让你天下无敌,还不妙吗?”
“那也是你的想法,太一厢情愿了。”
吴畅真诚地说:“这是真的,你不要把我当成骗子。我的本事再大,也骗不了你的感觉,试一下,什么全知道了。”
冰清圣女幽叹了一声:“我总是顶不住别人的花言巧语,就再上一次当吧。”她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应付着吴畅求她。
吴畅笑嘻嘻地说:“你是这么无奈、被迫,美丽却没有丝毫削减。我说过,美的东西永远也遮不住的。”
冰清圣女眼里飘起一朵纤云,双颊泛起少女的欢乐,轻吟吟地笑道:“既然你还知道美是好的,干什么还要急着离去?”
“这是个福气问题了。”吴畅道:“享受美丽自然是不错的。创造美丽岂不更妙?”
“你能创造美丽,你不是母亲吗?”
“我正在努力,走的是另一条途径。”
“这里不是很好吗?”
“面对你这么美好的人儿,我只有感叹,什么也说不出,选择也是难的。”
“你干吗这么紧张呢,放松一下不好吗?”
“我已放得太松,没有可放的了。你的绝世之美我会永远记住,这就是我们的友谊。”
冰清圣女转过身去,冷冷地说:“你口是心非,怎能让人相信。”
吴畅笑了:“这话用在谁身上都可以,唯独对我不合适。我又不会伤害你,何须口是心非?”
冰清圣女突地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说:“你是个大好人,这下乐意了吧?”
吴畅哈哈一笑:“得你一赞,可不容易呢。”
冰清圣女盯了他两眼,笑问:“你再教我什么功夫?”
“教训和尚的妙招儿。当然,俗人挨上也别想活,我也受不了。”
冰清圣女眼睛一亮,快乐地说:“真的?”
“和尚们会告诉你的。”
冰清圣女欣然道:“既然这么好,我学。”
吴畅飘然一动,右臂一摆,做起示范动作,又把内气吞吐气象,意气相合之景,解说清楚。
冰清圣女是相当聪明的,一点就透,一个时辰的工夫,就把“佛冥掌”练得纯熟。
象她这种内外合一的美人百里江山不过出一个,哪有傻子。
不过她使出的“佛冥掌”与吴畅的又有不同,挥手之间,她的“佛冥掌”又多出几分美意,更是了不得。吴畅被笼罩着一层人格美的“佛冥掌”惊了一下,好久未语。怪哉,什么被她使出来都是美的,可见美的力量是多么坚毅。
冰清圣女也感到了愉悦,心跳不已,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她感到人格神的复种新意,那是飞动的、更加复杂的美丽。
一片丽影飞流,瞬间消失在她的掌心里。
吴畅道:“你成功了,我也完成了任务。”
冰清圣女笑道:“有这么容易吗?你匆匆离去是不合适的。”
“那你说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去?”
“相会总有缘,分别亦有时。这是不用问的,你会很快明白这个问题。”
“这是很危险的。”
冰清圣女笑吟吟地说:“一个人心若如明镜,不留半点邪,还怕什么危险呢?”
吴畅摇了摇头。
冰清圣女见他呆了,嗔道:“原来你也是个怕死鬼,好有趣。”
吴畅咳道:“我是个老实的人,你别冤枉好人。”
冰清圣女神色一变,轻问:“你既然是个老实人,那么你告诉我,你见过的最好的人是谁?”
吴畅笑道:“我见过的最好的人是我,最美的人是你。多答了你一句。”
冰清圣女一乐:“你喜欢不喜欢美人?”
“太喜欢了。没有美人,这几乎算不上世界。”
“你造谣胡吹,害得我做人艰难,是不是这个原因?”
“你比我还明白,我都弄不清是什么原因。”
“你既然敢说,又弄得满城风雨,何以那么怕,一点也不敢做呢?”
吴畅苦笑道:“老天是老大,我是老二,我能怕什么?我确实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正因为这样,我不想伤害你。我挚爱美丽,自然把你看得圣洁无比。”
冰清圣女有些伤心地说:“你已经坑了我,“这是不可挽回的,任何试图补偿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再没人会把我当成以前的圣女……”
吴畅和婉地说:“人都是要变的,以前的那个圣女只能留给过去,没有眼前的变化,你就感觉不到现在的自己,一个更完美的你。”
冰清圣女忽然有了泪光,一副十分凄然的样子:“可惜我不是你,只能按我的方法思想自己。”
吴畅叹了一声,望着她久久无语,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伤害一个可爱的人比杀掉一个坏蛋严重得多。
两人相对无言站了好一会儿,冰清圣女问:“你能在这里呆上几天吗?”
吴畅一惊:“干吗要这么长时间?”
冰清圣女伤心地说:“也许我活不长了……
她的声音是哀凉的,充满凄切的意味。
停了片刻,他温和地笑道:“圣女,你怎么能有这样的念头呢?天生你不易,第二个难找,恒河水清且涟漪,无你不多娇。你若寻短见,这里的灵气会全跑了。
冰清圣女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吱声,仿佛她心念已定,别人劝不了。
吴畅急道:“圣女,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你这么做,你难道就经不住一句玩笑?
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与你本就不是同一流,他们的胡言乱语值不得听的。万里江山自有高,何怕荒草?”
冰清圣女低声道:“你不了解这里的事。你可以自由自在,而我不行。”
吴畅见她如此固执,傻了眼。他莫名其妙一笑:“我想你的美丽绝不是来自固执,不可以看开一些吗?”
“人总是要死的,与其老丑而死,不如鲜丽而去。明白活着是怎么回事就可以了。”
“但美人也绝不是为了这一时刻。”
“我是无奈的,不得已呀?”
吴畅苦笑道:“谎话与谣言是杀不死人的。只要你跳开去,别理它,谁能奈何你?”
“我是女人,跳不开的,只能属于这一方水土。我无法和你一样,无视一切。
敢反叛的,只是个别的。”
“你何不也成为个别的?”
“我没法儿个别,这就是我。”
“你铁了心这么做了?”
“我从不开这样的玩笑。与你相处一起,绝对有别的意义。这意义对女人来说仅有一次,有难以想象的可贵。”
“你何必这么伤害自己呢?”
“伤害来自你,不过我不想怪你罢了。也许这是命,我们只能这么走到一起。”
吴畅无活可说,唯有叹息。
正在这时,忽听教堂外传来响声。艾米尔与瑜清走过来,满脸欢容。
冰清圣女略微有些不自在,把脸儿转向一边。心中有些羞,也有些空茫。
艾米尔笑道:“看你们的神态,合作得一定十分愉快。”
吴畅微微一笑:“教主允许的事儿,不会有个坏。一切来得都很自然。”
“那么好。”艾米尔乐哈哈地,“我有好吃的请你。”
她轻轻一挥手,几个少女抬进来许多东西。拉过来一张桌子把东西摆上,呵,全是别致的玩艺儿。碟儿盘儿里的汤满满的,里面的物件全是整个的。中间的白玉盆里是清汤,热气腾腾的,不知干什么用的。
吴畅没经过多少正规的场面,一切随意而为,对吃喝场上的规矩知之甚少。不就是吃么,讲那么多规矩干什么呢?也许各国人都受无规矩不成方圆的影响,还是对吃作出许多限制,不知这是针对君子的还是对小人的。
椅子摆好了。艾米尔笑道:“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请吧!”
吴畅淡然一笑:“教主这么抬爱,我真有点儿受宠若惊。这些玩艺儿我是很少吃过的。”
瑜清说:“这回就放开胆子吃吧,管你个够。”
艾米尔轻轻儿一招手,几个人坐到桌旁。
艾米尔笑吟吟地问:“在中国,请人吃饭要喝酒的。我们就照你们的规矩办,喝什么酒?”
吴畅笑道:“我是很少喝酒的,尤其不和女人一起喝酒。你们若坚持要喝,随意可也。”
艾米尔说:“我们这儿有种特产,名为‘饮儿冬’,喝进肚里不热,倒有点儿象过冬一样,从里向外冷。一个人若能喝上三碗,保证他一辈子都十分清醒。”
吴畅点头说:“这样的酒倒挺稀奇,没喝过。我知道喝了酒身上发热,不知道也有喝了发冷的。喝三碗清醒,喝五碗岂不肚子里要结冰?”
“不错。要喝上七碗,人都挺硬,要成冰。”
吴杨笑道:“这样的酒一定十分珍贵,你们用它款待我,待我真是不薄,让人感动。”
艾米尔说:“你对弥罗教有功,我们岂能亏了你。要知道,我是从来不陪人喝酒的。”
吴畅几乎要站起来表示谢意了,连连点头。
瑜清给每个人倒上一碗酒,笑道:“喝酒不能无戏。我们不妨也玩个小游戏,输了的喝酒。”
吴畅点了点头,笑道:“看来又要玩儿我。”
瑜清一本正经地说:“只罚输了的,你怕什么,也许你的运气最好呢。”
吴畅笑说:“恐怕只有报身佛会这么说。”
“你不愿这么做是吗?”冰清圣女忽问。
吴畅一怔,连忙否认:“我有责任保护妇女,怎会不愿意呢?”
瑜清笑道:“你乐意就好。”
她拿着一片小钢板摇晃着说:“这铜板上有像,一面是男的一面是女的。铜板传到谁的手中,不管面对你的是女的还是男的,你都报出自己的性别。报错了为输,罚酒一碗;报对了无事。这十分简单,无私可藏,对吧?”
吴畅点了点头,赞同她的说法。
瑜清把铜板交给艾米尔,笑道:“教主,从你开始吧!”
艾米尔接过铜板轻轻一笑:“女。”又交给瑜清。
瑜清接过铜板飞快地传向冰清圣女,轻笑道:“女。”
冰清圣女仅用眼膘了一眼铜板,轻吟道:“女”。便把铜板传给吴畅,动作十分利索。
吴畅接过钢板,几乎不加思索地说:“女。”便欲传铜板。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十分欢心。
“你应该报的是自己的性别,你却报了我们的性别。这回你输。罚酒,快喝。”瑜清笑着说。
吴畅无话可说,只有端起酒来。酒十分清冽,有股冷森森的气息。他看了一会儿酒中的自己,一饮而进。酒儿下肚,果然冷气催人,仿佛把一块冰放进了肚子里。他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在乎,把铜板交给艾米尔。
铜板又在几个人手中飞快地传递。
三圈无输。到了四圈,吴畅不由自主地又吐出一个“女”字。
三人又笑,又罚他一碗。
四个人玩了有半个时辰,铜板传了九千遍,吴畅输了十次,她们三人一次也没输。
吴畅有些哭笑不得。真他奶奶的邪门!有时候传急了嘴就由不得自己了。
十碗酒下肚,他觉得腰硬得象石头了,桌上的菜再好,亦无法吃得。他想动一下,手臂十分沉重,仿佛一切都不再属于自己。
肚里冷极了,有的地方犹如刀割。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妙,不由暗自盘算。
很显然,对方并不是真的请他,这是鸿门宴。可输得这么不明不白,让他说不出多么窝火。一辈子打鹰,终还被鹰抓了眼。
他心中烦躁,表面却十分沉着,犹如无事一般,手指头在桌上不停地动着。
艾米尔瞧了他一会儿,笑道:“你的感觉如何?”
“不错,有这一回,一辈子不需要冬天了。”
“输得服气吗?”
“十碗酒已在我的肚子里,难道这还不够?”
艾米尔哈哈地笑起来:“你真是个傻小子,连自己都守不住,偏向女人堆里钻。”
“这不能怪我,女人太多,我只一人,岂有不想套近乎的。”
瑜清叹了一口气说:“真是不幸,你若成了冰,岂不白糟踏了一桌菜。”
“不要紧,你可以让它们也喝些酒,与我一同成冰,那时再吃它们不迟。”
冰清圣女注视了他一眼,心里充满了矛盾,是喜是忧她说不清楚,感到有些坐不住,另一根心弦在绷紧。这不是什么好事。
艾米尔见吴畅迟迟不成冰,有些奇怪了,这小子是怎么回事,怎么如此不怕冻?
她想突然出手,把他打碎,又怕他拼命反击。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决定再等一会儿。能用时间解决的,何须大动干戈?
片刻,她突见吴畅的鼻孔向外冒冷气,睫毛上也忽儿有了霜,心头大喜,这小子要完了,内腑之气一尽,没他的喘头了。
她压往心头的狂喜,细细观察吴畅的变化。
吴畅知她心里正乐,平静地说:“你仔细些看,每一块冰都是你的欢乐。”
“不错,可惜你身上的冰还不够多。”
“不要紧,再等一会儿,我不成冰,一定把酒还你。与女人打交道,我绝不小气。”
艾米尔轻蔑地笑了:“酒喝进了你的肚子里,怎么还?”
“这个难不倒我,可以让它从一条小细道里流出来吗。”
“可惜你不是酒糟,这么流出来的恐怕不是酒了,驴马也可这么干。”
“那有什么关系呢。你可以再骗别人吗。”
瑜清笑道:“好小子,你有本事就流出来。”
吴畅故作轻松地说:“自然会流出来。”
艾米尔打量了他许久,吃不准他的深浅,想让冰清圣女伤他,又怕弄巧成拙,反而救了他。
左右为难之际,从吴畅口中喷了一地黄水。
艾米尔见状,乐嘻嘻地说:“你若能站起来走三圈,我们的圣女就下嫁给你。”
吴畅看了她一眼,反问:“我若走上九圈呢?”
“那你就是负义汉了,圣女就不再理你。”
吴畅一摊手臂,笑着说:“我这个样子是动不了的,倒转三圈还差不多。”
瑜清心一横,举臂欲击,吴畅忙道:“坏了,我的舌头结了冰,我嚼你们听。”他用力咬下去,果然是嚼冰的声音。
瑜清不由有些迟疑了,这小子实在古怪,大意不得,身处绝境的人往往愈狠。
吴畅见她们拿不定主意,忽儿高声叫道:“千曲酒香穿肠过,独一无二酒中仙,美人呼之不上船,只识暗里自偷偷看,俏哉!”
丰哼贤哼了一声:“胡言乱语!”
吴畅冲她嘻嘻一笑:“我处在你们的‘保护’之下,舍此还能做些什么呢?”
艾米尔忽道:“圣女,你不妨在他身上试一下掌法,这是证明他有没有骗你的最好办法。”
冰清圣女轻叹了一声,双目闪出慌乱的光来。她不想在吴畅身上施展身手,这样有点儿太过份了。她忽闪了几下睫毛,向他投去美丽而又无奈的谦意。
吴畅心中大惊,却轻松地笑道:“圣女,你可以满足她的要求,我不会有事的。”
瑜清叫道:“你若无事,就说明你又耍了花招,毫无信义可言。
吴畅淡淡地说:“大师,你太性急了,没说过一句完全中听的话。她若挥掌击你,那情况就全不同了,你会后悔的。”
艾米尔忽儿厉声道:“圣女,不要再犹豫了,别信他的鬼话,快动手吧!”
冰清圣女的身子一颤,眼睛有些发湿,感到自己的心灵里正展开一场激战,比外面的争斗更有声有色,究竟为了什么呀?
她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两步,轻轻举起右手,仿佛举起一把漂亮的刀。
吴畅盯了她一眼,闭上眼睛,这时候多耗一分神都是自讨苦吃,他没有把握不会死去。
当然,这时消失是残酷的,但也是自找的,亦无话可说,遗憾将从此断裂……
冰清圣女稍微平定了一下心神,纤纤掌在胸前一绕,几乎划了一个圆,美丽的手掌顿时笼上一层彩气,急晃一下,向前拍去,“佛冥掌”骤然使出。
这看似轻柔的一下,在吴畅身上露出不妙的端倪。他微微震了一下,身上发出碎冰般的脆响,十分恐怖。
冰清圣女心中有些难过,把头转向一边去。她不愿看到吴畅痛苦的样子。
艾米尔与瑜清惊诧不已,半响无话。
脆响消失之后,吴畅睁开眼睛,笑道:“好厉害,刚才的刑震差点儿把我分成许多小块块。”
艾米尔冷道:“你果然藏了私,这算是传功吗?””
“吴畅无可奈何地说:“你的相象这么惊人,让我如何解释一切辩白都多此一举。”
“那你为什么没死?”
吴畅苦笑道:“我传她神功的目的不是为了我死。这阎王清楚,你去问他去吧!”
瑜清冷冷地说:“你可以躲过一次,躲不过二次,我们还可以合击。”
吴畅轻轻地摇头道:“一个聪明人在死亡的边缘溜了一圈之后又回到原地,那他至少有了两种躲避死亡的方法了。
你们最好还是安静一下好,我们本就不是死对头,何须这样相逼?”
艾米尔哼道:“你说了这么多,我看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你要想让我们原谅你,需要改变的不是我们,而是你自己。”
“怎样改变才符合你们的口味?”
“留下来,永远臣服,死心踏地。”
吴畅叹了一声:“这主意不错,可惜不合我的性格。放眼江山万里雪;何以能让我臣服?”
艾米尔一声怒叫,飞身而起,玉臂划起千条影,击向吴畅头颅;瑜清双掌微合,飘然一封,欺身向吴畅拍去;冰清圣女犹如彩团一旋,“佛冥掌”再次使出。
三人合而击之,威势骇人之极,仿佛面江破壁国龙去,一声迸摧,响彻天地。
吴畅身难动,微微一笑,似眠欲醉,不问东风万里去。闭上眼睛,不知天下有你我。
“扑扑砰”几声响,掌都击实,而吴畅却没有死,脑袋也没有破。三个人都觉惊奇,纵是石人也该碎了呀!
吴畅摇晃了一下脑袋,笑道:“你们别枉费心机了。酒能冻我一时,冻不了我一世。毕竟是我喝它,而不是它吃了我。”
艾米尔沉默了一会儿,口气缓和了许多:“你是怎么解的酒毒?”
吴畅笑道:“只要我心中无毒,它岂能奈何我?这点小阵势,我还没放在眼里。”他又吹起来了,只要有机会,他就忘不了自吹自擂。
冰清圣女心中十分矛盾,低下了头。
吴畅看了她几眼,心中有些纳闷。这可是奇了,她杀人的时候也是这么美丽,仿佛在郑重地宣告,她才是受害者。诱一个绝代美人去杀人,不是莫大的罪过吗?
他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艾米尔恨道:“你看不起这点小阵势,这点小阵势却放不过你,永远也不。”
吴畅咳道:“女人真是麻烦,碰上就纠缠不清,聪明人遇上也会肚子疼。”
他扬起头颅,注视了一会儿教堂外的树木,心儿飞向远方。
冰清圣女幽叹了一声,向教堂外走去。
艾米尔暗示了一眼瑜清,瑜清马上跟了出去。
吴畅半歪着头坐在那里,毫无反应。
艾米尔轻径一笑,坐到吴畅对面,看他还能捣弄什么。
吴畅没有理会她,半闭着眼睛似要睡去。
艾米尔不由有些嫉妒,这个浑小子,大敌当前竟如没事的一样,难道你真的是铁打的金刚?她轻哼一声,恶念顿生,出其不意也许可以把他毁去。这里不是属于他的世界,不能让他这么自如。
她眼珠儿转动了两下,右掌轻轻儿一旋,抖振而出,晃出一溜掌影袭向吴畅的太阳穴。
她出手快极,吴畅还没有反应,她掌儿就已中吴畅的面皮“扑”的一声轻响。
吴畅的身子猛一摇晃。艾米尔已站起,等待应敌。
吴畅没有动,仅轻轻翻动了一下眼皮。
艾米尔不由一喜,这小子又难道在故弄玄虚?那不妨给他点厉害的瞧瞧。她向教堂外膘了一眼,奔向门外。
吴畅忽道:“别走,拿刀也是没用的。”
艾米尔心头一震:“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拿刀?”
“因为我处在你的位置上也会这么想。”
艾米尔哈哈地一阵快笑,说:“你确是个老实人,怎么就不愿留下呢?”
吴畅叹道:“也许我还没有老实到你的程度吧,只有离去。”
艾米尔有些惋惜地说:“圣女已爱上了你,可你却要负她了,这是多么的不合理呀!在我们这里,圣女是不许嫁人的。我让她嫁给你,是格外开恩了。而你竟不识抬举,要让她流出多少泪啊!你无事生非,又一定了之,想过别人吗?你的侠情在哪里?”
吴畅苦笑道:“我是个穷光蛋,只有对不起。”
艾米尔哼了一声:“你太自私,无情无义。为了自己可以不顾别人的一切,何问生死?”
吴畅一愣,感到茫然,自己真是这个样子?
艾米尔冷冷一笑,飘然而去,整个教堂留给了吴畅自己。四周一片死寂,到处充满刀一样的锐利,吴畅感到刺痛。
过了许多,也许西边也没了太阳,吴畅的身边又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来人是冰清圣女。
她神色有些凄楚,眼角仿佛刚落下泪珠,有些湿漉漉。她走得很静,唯恐惊动了吴畅。
在这种时刻,她来干什么?吴畅有些不自在,心中有苦说不出。
她走到他身边,轻轻叹了一声:“你好些了吗?你别怪我,我是身不由己,心中亦苦。”
吴畅没有吱声,冲她露出一些笑意。
冰清圣女坐到他身边,看了他一会儿说:“也许你不得不留在这里,这样最好,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吴畅淡淡地问:“这酒是什么做的?”
冰清圣女摇了摇头:“难道酒比我更有谈头?”
“你是说不尽的,所以也不必再说。”
“你能走动了吗?我扶你一下吧?”
“我还不太老,怎么能让你扶呢。”
冰清圣女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哀凉地说:“误会已深,今生怕难以说清了。”
“没有误会,我永远不会怪你的。你可以负我,我绝不再负你。”
冰清圣女的身子一颤,有些激动。沉默了一会儿,她柔和地说:“走吧,我可以背你。”
吴畅摇了摇头:“我是个男人,怎好这么走路。你只要转过身去别看我就行了,我会跟着你的。”
“干什么要这样?”
“我要走动一定十分难看,我不想让你瞧见。”
“你不会扔下我偷偷离去吧?”
“这说明你对我还缺乏了解,我绝不会欺骗你的,就象不欺骗她一样。”
冰清圣女一笑,飘然而行,仿佛一股春风。
吴畅双手用力向桌上一按,弹身而起,向前落下,借落地之力再一次弹起,悄无声息。
他就这么在冰清圣女身后跟着。局外人见了一定会觉得十分滑稽。
两人出了教堂,顺着一条小道向东北而去。走不多远,进了一处院落。
冰清圣女径直走向一座漂亮的房子,吴畅快速跟了进去。冰清圣女一转身,吴畅已坐到一张椅子上。
冰清圣女欣然一笑:“这是我的屋子,你就住吧,我会伺候好你的。”
“你到哪里去住?”
“和你住在一起,我们有这个权力了呢,既然担了个虚名何不做真夫妻?”
吴畅的心一阵狂跳,暗自叫苦。
冰清圣女把纤纤手放到他的肩头,十分甜柔地说:“我来帮你放松一下,也许用不了几天你就会恢复自然的。”
蓦然,一声阴冷的怪笑传来。
吴畅打了一个冷战。
冰清圣女也有些心跳,她轻轻走到一边……
一股阴风儿吹来,周围顿时充满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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