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片白云,地上一个行人。四周静悄悄,百里无声音。在云轻上山岗。
他步子不快,也不想快,外面的世界远比他的心情明朗精彩,他无法否认自己是阴郁的。
替中律门卖命,去找峨嵋派,他一百个不愉快。这不但是助纣为虐,也大伤他的胸怀。
他想反抗,又鼓不起勇气,往事不堪回首。他不知道何是了局,也不敢细想下去。
自己堂堂铁剑客,侠名远播,是什么时候走的下坡路呢?上一尺难上青天,下万丈不费力气,人生就是这般。他眼飞起了浓重的雾气,有种苍凉、不安,偶尔也有激动,他不出有什么理由激动。
有时眼前一花,会出现何澜的影子,他连忙回避一切,对某些问题,能永远不正视才好。数风流人物,都是恶汉。若说邪恶中有美谁也不信,可无声的现实时刻在捣弄这些说不清的纠缠,光明正大的欺骗。
他看着深山里怒放的鲜花,感到一片血的滚荡,一种催人泪下的力量。他觉得有只长长的,看不见的手正从他心里向外拿东西,拿的是什么,他说不清楚;但这种感觉却越发清晰,似乎在他要变成沉重的负担。
他长出个一口气,似乎终于摆脱了冬眠的侵袭,他发现自己正向峰巅攀登,那是自己吗?
他正欲转身离去,忽听一阵嘻嘻的笑声,声音很甜,仿佛波光粼粼的水流。
他抬头一看,见三个花容月貌的少女走到前面的流水旁。
她们天真无邪,把手伸进水里独自泼着玩耍。明丽的水从她们手里飞起,笑声从她们的口里逸出。那动人的情景,令人难忘。
深山密林,流水姑娘,旁边一男窥视,这是多么美妙的风情场。
三个少女嬉笑了一阵,对着清水梳妆。
左云不想打破她们的甜恰,一直无声。
过了一会儿,他见姑娘们兴奋头过去了,便“吭”了一声。
三少女顿时把脸转向了他。
他霎时感到六道不同的目光,三张冰清水秀的脸膛,他很少见到这么洁净的脸。
“你做什么?偷看了多久了……”一个少女问。
左云脸色微红,笑道:“姑娘误会了,我刚来到这里呢。”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左云说:“我来峨嵋访友,峨嵋派掌门人江女侠是我的道友。”
三个少女同时一惊,嗬!这可能吗?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很报歉,不知道。”
“我们就是峨嵋派的,我们从来没有听师傅说过她有你这样的朋友,你的记性好吗?”
“几十年前的事我也不会忘的,也许你们师傅没有告诉你们我要来的,本来可以不来的……”
“你是‘铁剑客’吗?”少女盯着大铁剑问。
“是的,很遗憾,我不知道你们。”
“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我们师傅也不会什么道友,你还是回去吧。”
“我辛辛苦苦来到这里,能听你们一句话就回去吗?你们还是带我见你们的师傅去吧。”
“你这人怎么回事,不是告诉你我们师傅不见外人吗!你也是有名气的人,不可以死乞白赖的。那样会让人不舒服的。”
“我现在就不舒服了。你们这么赶我走,让我多伤心啊!”
“那你也没有哭出来呀,不哭声一片,能说你伤心吗?”
“丈夫有泪不轻弹。我能象个小姑娘那样么,若遇事就哭,我这大铁剑最好换成大手巾得了。”
三个少女“噗哧”笑了。
左云趁热打铁,笑道:“三位姑娘,麻烦你们带我见你们的师傅吧。”
三人最后达成协议:秘密撤退。在自己的一亩八分地里,打不过老憨,还能甩不掉老憨吗。
三个人“喊喊”一笑,慢慢西北方退去。
左云没有看见花枝动,故而发现不了她们。这时,又起风了,所有的花摇头,面对偌大的花海,他一筹莫展。
片刻之后,他忽儿听到远方少女欢笑声,暗叫上当,自己连几个妞儿都对付不了,真成了大狗熊。他有些恨自己,也觉得这事可笑,弄成这样,是他料不到的。人间世,十有八九不如意,即是聪明人,也不可打破这个比例。
他自嘲地笑了两声,向声传来地方向追去。他身形一拧,犹如一道黑色闪电,眨眼就不见了。他这身轻功,确实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他在山间丛林中绕了几圈,忽见一片奇异的花草,他停住了脚步。
花草经过人工的修整,格外夷心悦目。前面的花草曲构相衔,组成三个好看的字:峨嵋派。
他心中一喜,纵身入了花丛。穿过花丛向北去,走不多远,是片竹子林,青青洒洒,似乎极有个性。
曲径通幽处,是座用竹子围成墙的大院子。院内有十几间房屋,挺精巧的。从外面一看,你绝对以为这家主人爱洁。
左云走到竹门口,用手拍了一下门,高声叫道:“江道友,左云来访,请原谅冒昧。”
没有人应。他又敲了几下竹门,院内仍不见动静,他不由有些犯疑。
这时,那三个少女从竹林里走过来。
“丹凤眼”说:“你真刁,还是被寻到了这里。”
左云笑道:“这绝不是刁,活人找个死地都找不到,那脑袋一定有毛病。”
“你的脑袋看来十分好使。”
左云淡然一笑:“也并非总是这样。”
“丹凤眼”“哼”了一声:“你就上来到门口,我们师傅也不一定见你的。”
左云笑道:“我有办法让她见我。”
“什么办法?”
“一把火尔。”
三个少女同时一惊,素衣少女急道:“你想放火烧我们的房子?”
左云说:“这是下策,我并不想这么干。火一起,你们师傅岂不要出来吗。”
“丹凤眼”怒道:“这算什么好办法,无赖而已。”
“你们师傅闭门不见,不也有失待客之道吗?”
“强同夺理!我们就是不让你进院子,看你敢放火烧房子?”
三个少女并排用身体挡住了门口。
左云摇了摇头:“你们这么美丽动人,怎么也干愚事呢?我若是存心不良,你们能阻挡得了我吗?”
“丹凤眼”说:“这是我们的本份,管你是什么。”
左云无言地摇头笑了。
忽然,院内中间的房子门开了,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黄脸高大的女人,一身青衣十分干净,单眼皮,姿色全无,她就是峨嵋派的掌门人江月柔。人与名字似乎有些不配,但她的感觉似乎不错。人也只能活在自己的感觉里。
她两眼闪着水波似的目光,看了左云一眼,淡淡地说:“让他进来吧。”
竹门儿轻轻地开了。
左云进了院子,笑道:“掌门道友真有福气,这里可如仙境一般呀。”
江月柔轻叹了一声:“但也有人想毁了它,一把火足也。”
左云笑道:“掌门人言重,刚才那是戏言,何必当真?”
江月柔摇了摇头:”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左云还真说不出真实来意,只有打哈哈笑道:“掌门人以为我有恶意?”
江月柔轻轻一笑:“人传你投了中律门,这可是真的?”
左云的心一痛,分外难过,一个“投”字多么让人伤心,他勉强笑道:“我是到中律门去过,也在那里住了几日,这就算作‘投靠’吗,你知道我何以被人称做‘铁剑客’?”
江月柔笑了:“若我猜得不错,似有两种意思,你的剑是‘铁的’;人也是‘铁的’。”
左云说:“掌门人知我,‘铁的’是不易被改变的。除非……”
江月柔注视了他几眼,觉得他确实英气逼人,脸上似乎也没有邪异之色,吟笑道:“你来峨嵋不会是路过这里吧?”
左云心一横,决定吐一下心中的苦水,大丈夫不能太女人心肠,说:“江掌门人,有人让我给你捎个信来,我不知该怎么对你说。”
江月柔淡然一笑:“意料之中的,你说吧。”
左云迟疑了一下,说:“中律门想请你加入它的同盟,你是否……”
江月柔脸色冷了下来,她感到一块冰靠到了她的胸脯上,反问道:“你是说客,还是挑战人?”
左云笑道:“不会这么糟吧?我觉得有谈的余地,拒绝不是上策。”
江月柔“哼”了一声:“拒绝是我的事,你似乎不该操这个心。峨嵋自开派以来,从未加人过什么同盟,我自然也不会破这个例,我们信奉与人无争的原则……”
左云低头沉思了一下,说:“中律门并无恶意。也不让你们做什么,只须答应即可。”
江月柔冷笑道:“我的态度十分明朗,你不会听不懂我的话吧?”
左云愣住了,知道没法子谈下去了。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他无法预料。
江月柔看了一眼“丹凤眼”,说:“傅烧,给左大侠上花。不管友是敌,别让人家说咱不懂待客之道。”
“丹凤眼”温柔地答应了一声,走进房子去了。
江月柔双冲素衣少女说:“卫絮,把桌椅摆好。”素衣少女轻声道:“是。”
眼里柔情似水的少女没等师傅吩咐,转身欲进屋子帮傅娆洗杯子。
江月柔却叫了她:“水纹,你去后面提桶玉泉去,让左大侠净面。”
孔水纹答应了一声跑开了,在江月柔面前,她们温柔得象只小猫一样,眼睛里没有一星儿火。
左云被这么一敬,更有些为难了。
他连忙笑:“江大掌门,你不怕白忙活吗?”
江月柔笑着说:“那是一回事,这又是一回事,两下不搭界的,一杯清茶算不了什么。”
左云摇头道:“清茶虽淡,亦可改乾坤,江道友,你情高志清,非常人也。”江月柔哈哈大笑:“我只想隐居此处,并无他想,谈什么平常,一切似水如烟。”
左云两眼似起雾水。神色难以捉摸。
忽然,竹林外传来乞求声。
“小妹妹,你别慌走,求你了,你的眼睛儿太美了,我是一见如故,许久以前我梦见过你。”。
孔水纹斥道:“无赖。走开稀罕你……”
“小妹妹,你别凶兮兮的,你笑起来那才美呢,笑几声吧,好吗。”
孔水纹两颊绯红,提着桶飞跑进院子。
竹林外,“妙行无影”丁波痴痴地笑道。他巧遇孔水纹,突地隐入了情网,他还从没有对一个不相识的姑娘动过心。
江月柔冷然问:“你在门外算什么呢?”
丁波嘻笑道:“掌门人,我知道您的大名,更对您无比的尊敬道之情呢?”
江月柔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发火了。她轻笑道:“少侠与左大侠是一起来的?丁波连忙摇头说:“不是,我虽久闻左大侠的美名,却没有相处过。近闻左大侠投了中律门,我们就走到一处了。”
左云十分不喜欢丁波的语调,冷“哼”了一声,这小子油嘴滑舌,准不是好东西。
江月柔见了波似乎有意看不上左云,心中一乐,看来起码江湖道义没有从人们心中消失。
她轻笑道:“少侠是……”
丁波笑道:“我是妙手空空丁波。”
“噢——”江月柔轻微地点点头。
丁若非笑了起来:“原来是个偷儿,你自称与掌门是同道。太会往脸上帖金了,也玷污了峨嵋派的声誉。”
丁波没有恼怒,嘻嘻笑道:“左大侠,我虽然一向偷富人,却没有偷过一个正直的富人,更不会给他们什么……盗亦有道,我是劫富济贫,难道不是侠士?我自觉并没有高攀什么人。”
左云冷笑道:“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你干得那些勾当,有哪件是值得称道的,你不妨的说出来的让我们听一听。”
丁波摇头说:“左大侠,你做了什么漂亮的事,也说给我们听听,也许……”
江月柔怕他们争执下去会发生殴斗。连忙劝说:“两位都是客,请用茶吧。”
左云没有言语,丁波连声称谢:“掌门人,您的心肠真好!我永远会记着您的。”
他轻快地走到椅子旁坐下。
左云眉头紧锁,心烦意乱。碍着丁波的面,他更无法撕破面皮了。他两眼四下飞动,仿佛在寻托那只令他不安的手。
忽然,一个阴寒的声音从竹林中传来。
“铁剑客,你还犹豫什么,该亮底牌了;不然的话,你会后悔的。”
左云一抖,大吃惊吓,这不是“魔人”伍一君吗!他在监视自己,这可糟透了!他氦中浮起一股寒意。在中律门的时候,他吃过不少苦头,给他印象最恶劣的就是伍一君了。
他怕伍一君并不是伍一君比他的武功高明,而是他受控于伍一君。在中律门的时候,他被迫服下了伍一君的“玄冰散”,身中异毒,只要伍一君稍一发功,他就会血凝成冰,刻成僵尸。现在用不着伍一君发功,只要他看见伍一君,浑身就冒寒气,一百个不舒服的。他知道这是“精神致幻”,可他就是无法稳定自己的情绪,为此他十分地沮丧。他弄不明白自已身上的“铁性”哪里去了,难道自己身上同样具有无法摆脱的魔性?他眼时了一股潮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阴风儿一旋,伍一君与“打不死”丁狂师徒到了竹门口。他们的表情怪异,仿佛看见了一堆死人那样的不快。
江月柔见伍一君至此,头发要也有此雪凉。魔头总有骇人的力量,他会让人轻易地想起恐怖与痛苦。那绝不是人们的所希望的,英雄也不希望这样。
她的声音有些发飘,发颤,这种不自然来自她无法控制的一部分,对此她唯有遗憾。
伍一君“嘿嘿”一笑:“丫头,你的口气不小,你师傅活着的时候,也不敢直呼我的名字,你道行不浅,要当心头顶上的‘神雷’。”
江月柔冷冷在说:“你到处制造杀孽,不也要当心头顶上的神雷吗?”
伍一君哈哈大笑起来:“杀人不逢什么罪,唯有越规弃背伦不孝才是罪,你大大列列的,犯了好几条罪呢。”
江月柔针锋相对,到了这时候,软也不行了,软也不是求生之道。她的声音冰冷至极:“你还讲什么人伦,不觉太好笑吗!你师傅‘九阴星君’难道不是你害死的?这可是最逆伦的事了,天下的人谁都可讲人伦,你不可,你没有资格。”
伍一君气得两眼发红,恨不得一掌把她打个稀巴烂,但他长出一口气,忍了,他这时还不想动手收拾她,左云的态度还是明朗地呢。能让别人代劳的,何必要自己动手呢。
他阴阳怪气地说:“丫头,你真会信口胡说,我若说大正神尼是你毒死的,你也认吗?
老夫素来纯孝,岂会干那种事?以你的薄口倦辱,是忧乱不了天下的视听的。”
江月柔忙道:“我说的全是呈实,江湖人有目共睹,你赖不掉的。”
伍一君“哼”了一声:“铁剑客,你该有所表示了,大丈夫要言而有信,也要干练果断的。”
左云哈哈大笑一阵长笑:“我想通了,让她们加入同盟确是造福武林的也事,你们也该想通了吧?”
江月柔冷蔑地看了他一眼,嘲笑道:“你是被吓通的,我看你叫‘泥剑客’才对。”
左云脸色怒红:“江月柔,你知趣了,我会怕别人吗?我的剑谁能接下……”
他猛地抽出了铁剑,在手中环绕了一个圈,电般刺向江月柔的咽喉。他发剑的动作也许不是太快,但他的身法太快了,快得让人目眩神慌,难以招架。
江月柔还有几分本领,她头向在左摆,身形急飘。峨嵋拳亦称“玉女拳”为宋代的一道姑所创,讲究轻灵飘逸,后发制人。江月柔颇得“玉女拳”神髓,所以能在左云骤然发难之时,前身急退,她象一股风,又似一片羽,全部的精神全在空灵上大做文章。
左云一剑走空,剑尖如蛇头一摆,随即附风追影,忽地闪而上,他的轻功明显地比江目柔高明。来自纯正的绝快的一路,外人见而未见。
伍一君与丁狂见他的轻功高明至极,心头也是一阵乱跳,这小子的轻功怎么这么陌生,这么高明,得自何人?
江月柔见左云如影随形,剑不离她要穴,心头大震,这我怎么比传闻中的铁客高明,难道他又有了长进?
她的猜测对极了,铁剑客的身手时刻在提高,这是外人难以知道的。
一道寒光闪过,江月柔顿觉左颊失色,众弟子欲上去帮忙,江月柔昂道未动,喝退了她的弟子。
她心里难过之极,眼睛有引起发潮,她一直是弟子心中的金像、神圣,这一败,岂不毁尽了自己树起来的形象。这比刺她一剑要厉害的多。
左云笑道:“江大掌门,你这时答应还不迟,左某一百个不愿与你为难的。”
江月柔忽道:“少废话!要杀就杀,我还没有象你那样怕死。”
他长剑一横,欲切进江月柔的肉里去。
忽地灰衣一闪,一柄指尘扬起万道银丝缠住了他的铁剑。左云一惊,一个青瘦高大的灰衣长发老人站在了他的面前。老人长发遮面,看不清他的面目,他一抖拂尘,拂开左云的长剑。
“铁剑客,你越发不长进了,竟投进中律门的怀抱,残害武林同道,我看你会毁了自己的。”
“你是谁?干吗要管我的闲事?”
长发老人哈哈大笑:“因为你的闲事还牵扯着别人,你若是自杀,我绝不管的。”
左云冷笑道:“你以为能管得了?”
长发老人自信地说:“若是几个月前,也许我管不了,现在要管就不那么难了,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事实亦如此。”
左云“哼”了一声:“老家伙,你太自作多情了。事实是你不知道的,想管我的事,还得去山野里修炼几年。”
长发老人仿佛是块湿棉花的,一点不起火,他用鼻子“哼”了一声:“你少吹吧,你的剑术远不如你的‘吹术’出色,我会证明这一点。”
左云疑惑地盯了灰衣老人花白的长发一会儿,感到对方看不清的面孔有咱不可测的诱惑力,似乎饮经风霜的长发里有说不尽的辛酸和韬性,也许就这花白的长发也是不可战胜的,忽地感到自身有咱深远古凉的力量,这种力量为谁所有,谁就会成为一尊悲壮的神,不可思议。
他剑尖挑起,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仿佛要在剑尖上看出一条火龙来,或者是寻救剑上那无坚不摧的“寒星”。
灰衣老人昂首而立,拂尘飘洒,犹如流水中磨刀石;仿佛高山上的松柏,任风吹动,浑然不觉。
左云暗自叹服,老东西进入了忘我之境,看来不易地对付,他想不出对方是谁。
倏地,左云长剑一摇,仿佛一条神龙,一式“百步穿杨”,刺向灰衣老人眉心。这一招出手快极,左云也人如风般袭上;长发老人虎步一跨,一式“飞龙摆尾”,指尘例卷而上,千条银丝犹如飘开的女人白发,前烁着发亮的白发,交烁着雪亮的寒光;左云见势不妙,身子一拧,长剑划起一道银弧,犹如盘曲的蛇又出洞了,“折蛇吐信”。直点灰衣老人“气海穴”。这一式可谓险绝可比,长发老人大喝一声,拂尘与人成一条线,腾空翻起,一个倒飞旋,拂尘直绞剑尖,他的这一手同样精彩。
两人大战好一会儿。或快或慢,不分胜负,骤然分开,各跃一丈开外。
灰衣老人说:“左云,你今日不败,得力于你的轻功,你的剑术老夫不敢恭维。”
左云淡然一笑:“你并不比我强,干吗这种口气,难道轻功不是功夫?”
长发老人说:“你的轻功清奇罕见,若发挥好的话,恐怕天下无人可敌,可惜的是你没有练好,破绽太多,所以……哈哈……”
长发老人摇头说:“你的轻功所罕见,我不知其来处,为过有一种可以肯定,这绝不是武林九大门派中的功夫,可能来自上古奇学秘籍。”
左云哈哈大笑:“你纵是狂妄,也没有用的,这门心法你得不去的。”
长发老人摇头道:“千条大河归大海,武学到了登峰造极处,诸般归一,是没有什么不同的,老夫修习和轻功与你绝不相同,你也强不过老夫。”
左云淡淡地在笑:“今天强不过,明天就可能强过你,现要得意还为时过早。”
长发老人哈哈笑:“有志气……”
伍一君忽地阴冷地说:“没有什么明天,今天的事必须今天了,无论如何,现在就要收抬他们,中律门的人做事永远是一往直前的。”
左云淡淡地一笑:“今天强不过。明天就可能强过你,现在得意还为时过早。”
长发老人哈哈大笑:“有志气……”
左云不由地有些恼恨,老子又不是三两岁的顽童,还要你老小子下命令吗!他咬了一下牙关,没有吱声,但心头压着了一口气,似乎不出不快。
灰衣老人冷笑道:“伍一君,你也算个人物,何以就死心地为中律门效命呢!你修行了多少年,难道练出了一肚子奴性!你天生就没一点正义感吗?”
伍一君勃然大怒:“放屁!老夫的事要你多管!让天下武林同归一家,这是为天下苍生生计,哪有有星儿邪味!”
长发老人冷“哼”了一声:“你说得这么好听,可有谁会信呢?你还是收起你的破烂货吧。”
伍一君冷笑道:“至少我们。干大事是不必拘小节的,否则一事无成。”
长发老人笑道:“你反映所有的小节都扔丢了,你也一事无成,你们不会成功的。”
伍一君两眼似“魔星”,闪着恶意的毒光,思忖着怎么才能把长发老人打发出去。”
丁狂这时忽然道:“我看一齐动手为妙。这样呆下去吧,明天也等不出一滴水来。”
伍一君觉得有理,便对左云说:“铁剑客,你可以对付他的,我们收拾峨嵋派。”
左云“哼”了一声,没有吱声。
长发老人忽然说:“左大侠,你隐入不深,何不趁此跳出泥潭呢?”
左云百苦难言,苦着脸叹了一口气。
“你有难言之隐?”
长发老人问,左云脸色一寒,仍然无语。
伍一君这时催促道:“铁剑客,你可以动手了,不要有什么顾虑,也不要有别的奢望。”
左云见伍一君威胁道他,心中怒极。老东西,我是什么人,容你这般威胁!”
他心中正思付之策,丁波忽在蹿到他的面前,你还是准备帮助你的‘小妹妹’吧。”
丁波冲着孔水纹讽刺他几句,丁波挤眉弄眼地冲他小声说:“左大侠,我看那老东西对你十分地不善,他手里有你的东西。我给你弄过来?”
他的几个手指头捏着搓动了几下。
左云心中一动,对丁波有了亲切的感情。
伍一君见他们两个瞎嘀咕,心中犯疑,冷声问:“你们想干什么?”
左云没有理他,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对丁波说:“伍人魔身上有一方解药,你最好能替我搞过来,在他的左肋处。”
丁波小声说:“你最好把我打过去……”
左云没明白他的话,一怔。
丁波忽地骂道:“左云,你算什么屁剑客,还想天下扬名?你死了这条心吧身形一晃,挥掌劈向左云的前胸。
左云若百这时似乎明白了什么,暗赞丁波的为人机智,灵活。这小子若走天上道,定会成为非常之才。他冷哼了一声:“你找死!”身子一拧,飘掌向丁波击去。“嘭”地一声,丁波飞了出去,直向伍一君。丁波大叫:“伍老前辈救我,姓左的不识好歹。”
伍一君伸手抓住了丁波:“你和他是怎么回事?”
丁波笑道:“我想与他合作,求他放一个人,他不干,真是不识好歹。”
“求他放什么人?”伍一君厉声问。
丁波故意凑近伍一君,小声说:“我求他放过峨嵋的那么好的东西。”
丁波小马上说:“伍老前辈,您是敬重的人,在前辈奇侠中唯有张三丰可与您齐肩,并称‘青天二日’您怎么说我不是东西呢?我好伤心啊!他竟真的弄出了眼泪,似乎他确实无比爱戴伍一君一般。
伍一君虽然知他的满口胡话,心里却乐融融的,心想:这小子的话也有道理。确实,放眼天下,也只有张三丰可接下自己一掌。他神思飞扬,不由地放松了对丁波的控制。
丁波趁机身子一扭,逃脱开去道:“老小子的手劲真大,把我身上的肉都弄得青紫了。”
伍一君眼睛一瞪,厉声问:“你说什么!”
丁波嘻嘻大笑:“我说你的头大,又青又紫,怪不得别人厉害。”
“放屁!”伍一君骂道,“老夫的头何时紫过?”
丁波笑道:“我是夸你呢,红得发紫,不是很好吗?”
伍一君眼里射出两道凶光,吓得了波连忙跳开,他可不敢让伍一君扑着,那小命就玩完了,美丽的人儿自然也会飞了。
左云这时笑道:“你们别闹了,我们动手。”
伍一君一指长发老人,说:“你先缠住他。”
左云答应了一声,飘身而动,他没有直扑长发老人,而是伸手抓向丁波。他的动作好快,丁波被他提了起来。
“东西到手了吗?”他急切地问。
丁波一晃手中的百宝囊,笑道:“在这儿。”
左云若百伸手抓住百宝囊,丢下丁波,弹身飞逝。犹如一道轻烟,转眼就不见了。
众人皆惊,弄不清他玩什么新花样。
伍一君一指丁波,大声问:“你捣的是什么鬼?”
丁波笑道:“他拉肚子。”
“放屁!”伍一君骂道,你们分明在弄鬼,老夫劈了你。”
丁波连忙摆手说:“伍老前辈慢动手,有话好说,您是绝顶的高人,岂可自降身份拿我们这样的末流寻开心呢。”
“那你就快说实话!”伍一君怒道。
丁波搔了一下头皮:“我不敢说。”
“为什么不敢说,你怕谁?”
“怕你。”
“怕我?”伍一君说,“怕我什么?”
“怕你生气呀。”丁波道:“铁剑客的话很不中听,我怕你知道了真相,受不了。”
“放狗屁!”伍一君怒道:“我有什么受不了,快说!不然让你尝尝老夫‘九夫魔掌’。”
丁波说:“你别生气,我全告诉你。铁剑客说是你是个老浑蛋,他见了你,周身就起鸡皮疙瘩,所以逃走了。”
伍一君大怒:“王八羔子,你活头了!”他一个“鱼跃”扑向丁波,举掌就打。
丁波早有计较,见他向自己扑来,扭身就跑,犹如荒野之免,急欲投林入草。
伍一君低估了丁波,他没料到了波的轻功高明非凡。一扑之下,劳而无功,及至他再想动手,丁波早逃得不见影了。
伍一君气得唯有长出气。
片刻,眼睛里放射出唯有雄狮才有的凶光,阴笑着走向江月柔,他看见的似乎是洁白的羔羊,他把手伸了进去。
跑了他们跑不了你,我本来也不是为来的,你到底入不入盟?”
江月柔淡然一笑:“你吓跑了别人,吓跑不了我,峨嵋派没有一个会向邪恶低头的。”
伍一君“嘿嘿”笑道:“那就怪不得老夫了,我只好打发你们上路。”
长发老人忽道:“伍一君,还有我这一关吧,等你过了我这一关,你再动邪念也不迟。”
伍一群翻眼看了他一下:“你什么东西!为何要与老夫作对?”
“你算什么东西?”长发老人笑问,“路不平有人啃,事不平有人问,你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不会没有听说侠道人物吧。”
伍一君哈哈大笑起来:“你连面目都不敢示人,还奢谈什么‘侠道’呢。依老夫之见,天下能称上大侠的人物少之双少,大侠客不但要有忠心仁肠,怜惜万物,永不低头,更要有无敌的手段。自己的行动都不自由,还行什么侠,仗什么义呢?侠是‘飞动’的象征,不是什么土狗泥猪都可以称‘侠’的。”
长发老人也笑了起来:“伍一君,老夫并未说自己就是大侠,我只是讲自己与侠沾边而已,即使你的怪论有几分顺溜,我也不在你的挟击之列,你的头发掉得太早,我劝你还是干积德的事好,免得尸横荒野,让野狗老狼找个便宜。”
伍一君腾地火儿了,他还没有这么窝囊过,眼一瞪,骂道:“你少放屁!老夫不给你点厉害,你也许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几岁了。”
他急身一晃,陡然使出“九星魔掌”。凶焰大盛。长发老人识得厉害,拧身一转,犹如狂风吹起面破旗,只听声响,不见了人影。他的轻功捧极了,仿佛他化成了一团虚气。
伍一君知道他轻功非凡,动手时留了后着,他明白一般敌手的心态:喜欢向对方身后去。所以他的魔掌发出的“星光”一半射向了身后。
他的估计可谓妙极,长发老人在一眨之间就到了他的身后,刚欲发掌时,陡见“星光”
射来,吓得他差点失去反应,他料不到伍一君狡猾如斯。无可奈何下,他唯有使出“落叶躺地法”向后急倒。还算运气,虽然逢躲过了要命的“星光”,不过这次惊吓,他一辈子也忘了了,动手之前真该多思一下。
伍一君见自己的打法无功,暴叫一声,飞身而起,身子在空中一个回旋,一式“嫦娥奔月”,双掌如飘带般地划起,“九星魔功”顿时发生莹莹的光气。长发老者大惊失色,急身一晃,闪进身后的木屋中去。携有魔力的“光气”杀人可于一瞬,传播是相当快的,长发老人是躲不开的,怎奈他见机较早,光气也不是普遍展开的,而只是“九通”,所以他能两次地无失。魔功发出的“光气”不是一般的光,两者的传播的速度是不一样的。
伍一君见长发老人逃进屋子,乐得哈哈大笑起来,这也是个胜利吧,他一捋长胡,向江月柔跨过去。
忽然藏在暗处的丁波阴阳怪气的说:“伍老魔,你的百宝囊被我拿过来了,想要吗?”
伍一君一惊,只好止步,伸手入怀,口袋是空空如也,他脸色大变,忽地大叫一声:“小子!快把百宝囊还我,否则我的把你碎尸万段!”
丁波“嘻嘻”笑道:“老魔,你答应的不伤害他们,我才给你百宝囊;不然的话,嘻嘻……休想!”
伍一君听辩了一下,猛地向一块大石后扑去。他的身法快之极也,可扑到大石后,什么也没看见,丁波不在石头后面。
他气得闷“哼”了一声,丁波又要另一个地方说:“老头子,你找不到我的,还是快认输吧,别象条狗似地到处乱咬。”
伍一君气得两眼炎星子乱爆,也没有办法。
丁狂这时笑道:“夜长梦多,你与他们斗吧,我来收拾峨嵋派。几个女人,还能比石硬?只要扒掉她们的衣服,她们也就没神下了。”
江月柔脸色一寒,同时也露出愤怒,她对自己还是有此自信的,她不相信丁狂能轻而易举地胜了她,长吐了一口气,她慢犹如一尊石了。
丁狂怪笑着走到她旁边,伸手摸向她的领口,她的脖子很白,老头子很想摸的。
江月柔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骤然地而动,“玉女拳”讲究“静若处女,动如脱兔。”她猛地发招,轻灵无比。
丁狂的动作也不慢,他右手一绕,拍过去一掌,两下相交,江月柔被震得玉臂发酸。
她不甘心服输,身子一转。绕到丁狂背后,一招“玉女投怀”双掌揉按过去。她使出了全部功力,以为这一下可以让丁狂来个狗吃屎的,不料纤掌击到他的身上,犹如打到了石头的山上,倒把她的手震得疼痛欲裂,这让她惊而且怕,“打不死”果然名不虚传的,她略微一愣,丁狂转身面对了她,笑道:“现在你该明白向我进攻是多么愚蠢了吧?你还是乖些吧,不然……”
江月柔冷笑一声:“丁狂,你少吹!我还有一招没用呢,不想杀死对方,我是从来不用毒招的。这回是你逼我,若倒霉莫怨我。”
丁狂“嘿嘿”地笑了起来:“你还有毒招,稀奇,那就使出来吧,老夫倒要见识一下。”
江月柔无法,只有旋身而上。“且慢。”左云又回到了现场,他此刻的神形与刚才的大不一样,显得愉快多了。
丁狂冷蔑地扫了他一眼:“你有什么事?”
左云笑道:“我让你们滚开的。不然你们就没有机会了。”他冲着伍一君淡然一笑:“你再也不能控制我了。”他把百宝囊扔给了伍一君。
伍一君双颊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说:“这东西原来在你的手里,好刁狡!”
“你也一样。”左云说:“不管以前你对我怎样,我不想再计较了,你快点走吧,别……”
伍一君冷笑了一声:“你是什么东西?还向我发号施令,你解除了禁锢就以为我会怕你了,那才是小孩撒尿不找地方呢。你背逆的誓言。”
“什么誓言?”
“你若不快点滚开,我就让你的脑袋滚蛋!”
伍一君两眼顿时飞出火苗来了,大骂一声:“你小子找死!”挥掌欺身而上。
左云知道他的那两下子,见他魔掌一举,顿时灵机飞来,他知道若躲远不可,那就不如反其道而行了,这样对方是很难抵挡的,他一念即起,立刻一式“地龙钻泥”,向伍一君脚下扑倒,同时长剑一招“长虹贯日”刺向伍一君小腹。这一招来势太快,大出伍一君的意料之外,想躲说什么也不成了,“扑哧”一声,长剑刺透伍一君的身体,几乎与此同时,左云抽剑飞逃。他深明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的,伍一君垂死掐扎之际的,也许会不顾一切,那可不是好玩的,若有一道光气射到身上,那什么都全完了,他挨了一剑,让他先折腾一下吧,待会收拾他。
伍一君看着鲜血从自己的身体射出里来,顿时傻了,他不相信这是真的,自己怎么会败在别人剑下,他以为这是幻觉。等他看到腥粘的液体,他忽地感到了一种恐惧,继而是绝望,终于,他心里暴发出不可遏止的狂怒,浪一样地嚎叫起来,声音异常凄厉。
一旁没跑的人,包括丁狂在内都被伍一君的声叫声吓了一跳,有些不寒栗的,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东西怕死的。到了他这样的年纪了,按说该视死如归才对,他却连这也与别人不一样,他暴叫了几声,见左云不见了,顿时把仇恨汇到江月柔身上去。他两眼里放着吃人的凶光,张牙舞爪地扑过去。
江月柔被他恐怖的面孔吓得头皮,斗志顿失,知道对抗唯有一死,于是拧身飞起,仿佛一片时子被风吹走了。
伍一君一呆,料不到她也怕死了,他不知道她也许受了他的求生的影响呢。
大的跑了抓了小的,这个念头一生,他就扑向了孔水纹。这回可吓坏了躲在一旁的丁波,孔水纹是他的心中情人,岂能看着她遭殃。他身子向前一窜,猛地发出他的两枚暗器,射伍一君眼睛,同时大叫:“妹妹快跑!”
伍一君陡见暗器射来,心中愤恨之极,挥掌把暗器击飞,但他却因之喷出一股血。
他的身体霎时有些摇晃了,流血过多,对他绝不是好事,他感到了发功的艰难了。
孔水纹霎时竟然没有跑,这更让他惊恨。
他想走过去掐住他们的脖子,吃了她们,到去他们的衣服也好。但他却没有动。他的眼里忽然流露出温柔的目光,仿佛夕阳残照那么宁静洗丽,转眼他变了一个人似的。
“哈哈……”笑声无疑是从他的口里发出来的,声音悲壮洪亮,没有了哀绝的气息。
“女娃儿,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还没有长大,还不知道许多东西,世上的有许多美丽的东西呢。”
他笑了,在他的一生中,也许从来没有今天的笑这么纯厚圣洁,眼与脸红彤彤的。
孔水纹嫣然地一笑:“我们不害怕的,以前我们还救过象你这样流血的人呢,你快点止住血吧,别让它淌了……”
伍一君摇头说:“我是缸破水洒尽的,没什么可值得顾惜的了。女娃儿,你天姿清颖,非一般人可比,我就把‘九星魔掌’传给你吧。”
孔水纹的身子一颤,双颊泛起了红潮,但马上消尽了。她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是峨嵋弟子,是不能学会旁门左道的武功的。”
伍一君的脸一灰,仿佛秋后的叶子遭了霜打,哀冷地说:“你不愿学,这门奇技也就失传了,武学无正邪,全在于人用,你小小年纪,脑袋里怎么有这样的怪念头?”
孔水纹笑道:“老先生,你误会了,天下诸般武学都有独到之处,峨嵋派武学博大精深,我还没领会万一呢。怎能枉贪别门武功?”
她婉转道来,声音如流水轻扬,格外悦耳。
伍一君叹了一声,两眼里有了古远苍凉的泪水。
丁波这时忽地从暗处蹿出来,笑嘻嘻地向他作了个揖,说:“老前辈,我也是玲珑剔透,你看可否传给我?”
伍一君“嘿嘿”一笑:“你小子想学?”
丁波点点头:“不可以吗?反正你又不能带着它走,别人又不学,何不让我发扬光大呢。”
伍一君“哈哈”一笑,热泪横流。多少年没流过一滴眼泪了,想不到临死前牵动了衷肠,竟泪流不止,似乎要流个够本儿。
“小子,你想捡‘死人’的便宜,也损到了家了。”
丁波连忙说:“这是什么话!我欲学是我的事,你不教是你的事,我占你什么便宜?我是请求你教,又不是强迫你。你若教给了我,逢年过节我要给你磕头烧纸钱,你也不算大吃亏。你若不传我,一杯黄士,荒草凄凄,山谷空运,鸡声悲凉,谁又能记起你?”
伍一君看了丁波一会儿,笑道:“你小子挺会说话的,可你这样的人我是不教的,我宁可它随我一同去。”
丁波恼道:“老家伙,我有什么不好,你不要在别人面前说我坏话。”
伍一君又笑了起来:“就凭你用着人可前,用不着人可后;一会儿叫我前辈,一会儿叫我老家伙,就知你不是好东西。谁会把绝学奇技教给你这种人呢?”
丁波知道没有指望了,便退到一边去,冷冷地笑道:“老家伙,你那两下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现在你求我我也不学了。你搂着它入黄土吧。”
伍一君仍笑:“你小子想使激将法,没用的。”
丁波纵身跃到一棵竹子上,摇摇晃晃地笑道:“我才没那么没志气呢,别自赏了。”
伍一君突感一阵冷意袭来,知道死神向他走来了。他的神经顿时绷紧了,要与这个活色生香的世界就此永别,他是非常难受的。
终于,他支持不住了,倒在地上。
丁狂见伍一君倒下,大有免死狐悲之感,猛地纵到他面前,急切地说“伍兄,你要走了,我会继续干下去的,快把你的功力赠给我吧,不然我很难是他们的对手!”
伍一君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与我一道走好。”
丁狂气得“哼”了一声,猛地站起身来:“伍兄,你也太没有良心了,到这种时候还这么自私,真是天下少有,你带着功力走有何益处!”
伍一君半闭着眼说:“我要到那个世界报仇去,我不能放过他的。”
丁狂飞起一脚,把他踢到一边去。
伍一君痛苦地说:“你踢了我一脚,我会记下的,这个仇我也要报。其实,你若再求我两声,我会把功力给你的。”
丁狂若笑了一声:“你是什么人我是很清楚的,你也别给我后悔药吃,你一辈子就慷慨过一次,以后不会再有了。”
伍一君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他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慷慨过。弄不清这个,他似乎不能安心死去。
“我何时慷慨过?”他吃力地问。
丁狂“嘿嘿”地笑道:“就是刚才,让铁剑客刺了一剑。”
伍一君气极,骂道:“你混蛋!!”他奄奄一息了。
丁狂淡然一笑:“我是浑蛋,浑蛋得都不能动了。你若不贪功,我们并肩作战,也不至于让我落了个孤立无援的境地。”
伍一君一咬牙,团上了眼睛。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丁狂的话比刀子还毒。
丁狂冷看他一眼,说:“死了好,一了百了,永无烦恼。浑蛋!”
伍一君双拳一握,猛一挺,喉咙里“咕咕”了几声,安静了,死一样的“安静”。
左云与江月柔这时从旁边走过来。
江月柔问:“老魔,你也要走他的路吗?”
丁狂笑道:“我还不老,他的路我现在也不想走,倒是你们该考虑一下走什么路。”
左云说:“你别狂了,伍一君都死了,你还有比他更精的花招?”
丁狂冷笑道,“我有什么不会告诉你们。伍一君死了,中律门没灭,你们是逃不脱制裁的。”
左云轻“哼”了一声:“你太相信中律门了,可它救不了你,这遗憾何补?”
丁狂看了一眼白挨累,说:“你走吧,我留在这里。”
白挨累还挺义气,说:“师傅怎能一人留在这里,我不能走,要么一齐回。”
丁狂说:“小子,这是什么时候,你就别白赔一条小命了,聪明人不干傻事。”
长发老人这时走过来说:“他走不了的,你就别费劲了”。你们两个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丁狂长叹了一声,不言语了。他明白,自己走到了尽头;但若想逃,还是有希望的,可他不想这么干,他还想试一下。
左云看出了他的矛盾心态,说:“你没指望了,别幻想奇迹出现了。”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丁狂冷声问。
“我会的。”左云说。“我一动手,你什么全没了,包括幻想。”
丁狂冷“哼”了一声,不相信自己一样会死在剑下,但他也不敢小瞧对方,他严阵以待。
左云笑道;“除恶务尽,我就多做点好事吧。”他身子一飘斜剑刺向了狂的左肋。
不料,白挨累猛地向前一纵,用身体挡住了铁剑。这小子太傻了,想在铁剑下试验自己的功夫。怎奈左云的长剑非同一般,他没有“白挨累”,长剑一下子刺进了白挨累的身体,鲜血飞溅而出。也许是他太精明吧,自己挨了一剑,给师傅提供了机会。
丁狂在左云一怔之下,急晃一掌,直击对方的面门。他这一招实在太快了,左云闪躲稍迟,被击中了脖子。他闷“哼”了一声,身子飞了出去。这一下,使他险些成为歪脖子,痛苦万分。丁狂再欲进身,被长发老人截住。
“丁狂,让我来教训你吧!”
丁狂冷蔑地说:“你少吹吧,我一样能让你往屋子里钻。”
长发老人哈哈地笑起来:“天下不会有第二人了。伍一君魔功奇特,不躲难防,我不信你也会有奇招。”
丁狂一笑:“左云也不信,他怎么样了。”
长发老人微微一乐:“这不相同的,你毁在伍一君身上。”
“这跟他没什么相干,你不要乱扯。”
“他若赠给你功力,情形岂不要大变样吗?”
丁狂“哼”了一声,不吭声了。他确实有些恨伍一君,明知要死了,还不把自己的功力让出来,真是浑蛋至极!他自然想不到孔水纹若学魔功,伍一君会注给她毕生功力呢。
长发老人身形飘动,直欺丁狂左侧,仿佛虚影摇晃,一闪而至。
丁狂知他的轻功高明,不敢怠慢,急忙左转身弯腰低头一脚踢向长发老人的下身。他使的是“阎王闭气”绝招,狠辣异常。
长发老人冷“哼”一声,摆腿一晃,忽地到了他的身后。这一招实在快极,丁狂再也无法闪了。他的“阎王脚”虽然厉害,也失去了用武之地。长发老人一声大喝,一指点向他的太阳穴。丁狂尖叫一声,身子顿时酸软倒地,脑袋仿佛涨了起来。白挨累见师傅惨败,不顾一切向长发老人冲了过去,他还要替师傅挡一下。
长发老人斜身一飘,摇掌一拍,“啪”地一声,正击在白挨累的头上。白挨累“哼”了一声,死尸被击出丈外。
丁狂见弟子惨死,百感交集,眼里涌出了泪水,他料不到白挨累如此忠义。
左云这时走过来,恨道:“丁老魔,你的末日到了,还等什么,难道还要我再动手?”
丁狂怨毒地看了左云一眼,说:“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中律门放不过你的。”
左云冷然一笑:“那你也看不到了。”
丁狂绝望地扫了一下四周,长叹了一声,举掌拍向自己的头颅。“轰”地一声大响,庞大的世界离他而去,他成了野鬼孤魂。
江月柔在一旁轻出了一口气,说:“多谢你们的援手,请受我一礼。”
长发老人淡漠地说:“江湖本同根,不必客气。”声音刚落,人也飘然而去,来去如同一股风,不留形迹。
左云深沉地注视了江月柔一眼,“咳”了一声。他心里烦乱之极,可也无可奈何了。
他想说什么,犹豫了一阵,终没有开口,身子一转,仿佛一片云飘去了。
江月柔望着左云远去的身影呆呆发愣。
丁波在一旁说:“掌门人,我帮你们把地上的死尸埋了吧?”
江月柔看了他一下,点头说:“你做吧。”
丁波十分乐意,把尸体拉到一边去扔了。
片刻后。他回到江月柔身边,笑道:“掌门人,我可否在此住几天?”
江月柔断然拒绝:“不可以,我们从不留住外人。少侠,你还是远去吧。”
丁波嘻笑道:“可我走不了,我的东西留在这儿了。”
“什么东西?”江月柔警惕地问。
丁波迟疑了一下,说,“心。一颗红心。”
江月柔脸色一变,冷声道:“原来你是个‘无心人’,那我们更不能留你了。”
了波一窘,心中大急,可又不能发火。他实在不想给江月柔留下坏印象,那样他的爱情就全完了。
他忙向孔水纹使眼色,想让她求个情。出乎他的意料,孔水纹轻摇了一下头,转过身去。
丁波不由有些恼,峨嵋山色秀丽奇峻,它的女人们怎么这样古怪呢,难道大山的清爽从不冲洗她们的浊肠?岂有此理!
他低头寻思了一会,说:“江掌门人,我在你们的对面搭个棚子住下,可否?”
江月柔冷厉地说:“不行!你走远点。”
丁波不快地说:“走远点行吗?”
江月柔拿他没有办法,口气缓和下来:“少侠,峨嵋大得很,你何必一定要留在这里呢?”
丁波笑道:“大是不错的,可风水不一样,我觉得唯有这里独秀。”
江月柔冷笑说:“我若不让你留在这里呢?”
丁波满不在乎地说:“那我就到别处去,我可不敢得罪您老人家。谁不知峨嵋拳法深沉轻奇,出手放人。”
他这里在拐弯抹角地讨好江月柔,可她听了却没有什么欢喜,反而觉得丁波有些讽刺她,似笑非笑地说:“我以为少侠本当不苟言笑,正直知礼,尤其识趣,你说呢?”
丁波嘻笑道:“掌门人的话没有不对的,你是我最敬重的人,我岂能赖着不走?”
他嘴里说走,脚不挪步,眼睛直往孔水纹身上扫,希望能和她递个点子。
让他大失所望地是,孔水纹静而未动,浑然不觉。他叹了一声,恋恋不舍而去。江月柔脸上露出轻嘲的微笑。丁波出了竹林向南走了几步,忽又回过头去,喃喃自语:“不能这么就走了,我得给她玩个把戏,让她知道我的厉害。”他自得地一笑,从一旁绕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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