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岳夜闯金顶,潜入峨眉派重地——“藏经楼”正堂,在神案前默默祷告毕,正欲伸手取下神案上的“剑谱”翻阅,陡闻梁上“吱”的一声,心中微惊,倏地转目一瞥,原来是只老鼠!
只见那只老鼠似在寻食,沿墙跳落神桌,横窜奔跑,岂知它跑过“剑谱”时,以为可食之物,用鼻一嗅,竟“吱吱”连声惨叫,四脚朝天,滚落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情形,看得宋岳心头猛震!俯首凝神瞧去,那只老鼠,竟在这刹那之间,鼻中淌出一丝丝紫色鲜血,气绝而亡!
宋岳一见这奇兀的现象,脑中飞快地闪过一念:“这剑谱上一定附有剧毒。”
以此看来,自己原先以为峨眉掌门故作对自己有利安排的想法,完全错误。
峨眉派在金顶四周严密戒备,而在供奉秘谱重地,不作防范,故示松懈,根本是一个陷阱,期使自己钻入圈套。
这条毒计,果然阴险狠辣已极!
明摆“剑谱”,暗涂剧毒,只要自己一沾手,立刻身入枉死之城,血海深仇,永沉海底!
于是,宋岳不禁想起青城掌门的警告,暗喊一声“侥幸”!这些微的疏忽,差些使自己命丧金顶!
要不是冥冥中仿佛自有安排,这只老鼠做了替身,岂不是已中暗算!
这些念头,似电光石火在脑中一转,知道已自入重围,危机四伏,不能久留,至此,宋岳反而沉稳不惧,默记“三才居士遗言”:“玉”字下面所注数字三、七、二。长剑飞快出鞘,寒光一闪,就向神案上的“剑谱”挑去。
剑光微颤,“剑谱”已经翻开,长剑一压书页,正是第三页,宋岳目光一瞥,已瞧清第七行第二个字是“三”。
目的已达,无可再留,宋岳长剑入鞘,身形就转向门外纵去。
正在此际“藏经楼”门口人影一花,当门已一排站立着三个年老和尚,个个瞪目怒视,宋岳身形一顿,冷冷微笑,正要出言,陡然三个和尚身后响起一阵轻微足声。
门口三僧立刻身形向左一闪,身后僧衣交错,十余个年青和尚拥立中,一位身披金黄袈裟,手执紫金权杖,脸容清癯,但目光中又露出无穷阴森之气的年老僧人,已行云流水般,越过门口三位先到老僧,停在宋岳面前。
四周的气氛渐渐沉重而紧张。
只见这老和尚阴森严厉的目光向屋中这位易容后,脸色微黑的少年豪客微一打量后,神色闪过一丝困感,沉声道:“施主何人?”
“宋岳!”
老和尚电目倏然巨睁,显然据他得知宋岳的形象,并非如此,只见他目光瞬即恢复原来阴森之气,道:“原来是宋施主,好妙的易容之术,难怪能瞒过红灯教密布下的监视!”语气到此一寒,继续道:“施主此来,可是为观本派‘玉虚剑谱’而来?”
宋岳听对方语气,知道就是峨眉掌门灵空禅师,明知来意不善,但仍从容道:“掌门既知在下来意,为拯救武林劫运,宋岳先请贵派原谅潜入之罪!”
老和尚冷哼一声道:“峨眉开派三百年,老衲灵空执掌本门垂四十载,从未有人胆敢擅闯本寺,施主既已知罪,还不屈膝就缚!”
宋岳脸色一寒,冷冷道:“大和尚既知来意于前,复经在下执礼告罪于后,再出此言,区区不敢接受。”
灵空大师神色转厉,叱道: “施主既以豪杰自命,岂不知武林规矩,难道还要本派动手?”
宋岳哈哈狂笑道:“大师何必假武林规矩之名,干脆不如说受红灯教之驱使,欲擒在下献功。”
此言一出,在场四位年老和尚脸色一变。
峨眉掌门灵空禅师目中凶光倏露,权杖一顿,厉喝道:“三堂主持何在,还不拿此狂徒!”
门口排立的灵虚、灵镜、灵幻三僧闻谕,齐声暴喝,身形一欺,六掌连手,猛然推出。
要知三堂主持与峨眉掌门辈份平齐,功力何等深厚。
这一联手出击,掌风呼啸,声势威猛已极!
但屋中能有多大地方,这一动手,等于近身搏击。
宋岳早已估量好情势,知道以目前五尺距离,对方掌力猛而不大,沉而不宽,面对三人夹击,一声冷笑,道:“贵派名列七大宗派,竟甘心为贼作伥,就试试在下颜色!”
语声中,右手并指如剑,飞快出手,直点中间灵虚僧,只见指形一闪,指风已透过对方掌力,激射而出。
灵虚僧神色一凛,似乎料不到宋岳招式如此诡疾,掌式一顿,身形微退。
就在这刹那,宋岳指风陡收,身形斜移两步,右肘横撞左边灵镜僧的左肋“期门”穴,左掌聚九成功力,硬挡右边灵幻僧双掌一击。
这三式使出,一气呵成,委实奇快已极,时间、方位配合得妙到巅峰。
灵镜僧先机被制,招式方收,陡听“啪”的一声,室中灯火倏灭,接着一声闷哼,目光一瞥,黑影中,灵幻僧噔噔倒走七步,差些倒坐地上。
宋岳一招迫退三堂主持,仰天狂笑道:“难怪在下刚才如人无人之境,原来贵派武学不过尔尔!”
三堂主持气得浑身一抖,齐声暴叱道:“你竟敢藐视本派,打!”
“打”字方落,三条人影骤欺,正想再次出手,倏闻掌门灵空大师权杖一顿,喝道:“且慢!”
三位主持闻言俱退,怒色盈然,只见灵空掌门满脸疑色,对宋岳沉声道:“施主既入藏经楼,可曾偷看见过本派‘剑谱’?”
宋岳满脸不屑之色,冷笑道:“身入宝山,岂肯空回,心为正义,何以言偷,贵派如再不回头,休怪在下血洗金顶!”
这一针锋相对,说得掌门身旁三堂主持个个目中喷火!
岂知灵空禅师不但不怒,反而狂笑连声,道:“宋岳,你已身中剧毒,运功相抗,死在眼前,尚敢口出大言!”
现在宋岳狂笑了,笑毕,嘲弄道:“大师以为在下中毒么!嘿嘿,不过在下命大,已得先知,不信就试试!”
语声一落,双掌迅扬,一道奇劲无比的狂飚,向灵空禅师怒涌而去。
宋岳早知对方有此一问,存心让对方吃些苦头,早已凝聚全身真元,以逞一击,先震住峨眉掌门的凶焰恶势。
变起仓猝,灵空禅师神色又是一惊,仿佛料不到宋岳会突然出手,一声微哼,右掌权杖在手,无法拒抗,左掌仓促抬腕迎上。
砰,砰二声大响,劲风四溢,“藏经楼”微微震动中,宋岳傲然屹立,犹如天降巨神,一动未动,但灵空禅师的身形,却踉跄倒走五步,差些退出门口!
显然峨眉掌门在仓惶抵敌后,吃了一个哑巴亏!
这情形看得一旁站立的三堂主持神色一变,既怒且惊,齐声叱喝,就要欺身截击,倏听掌门一声大喝:“住手!”
三堂主持又是一怔,蓄势不发,向灵空禅师望去,只见掌门脸上虽然笼罩着一片杀机,但阴森慑人的目光中却是充满惊奇之色。
显然,老和尚因发现宋岳并未中毒的现象而感到奇怪!
难道宋岳不怕毒?不可能。
那末,一定是门下弟子走漏了风声,甚至预先泄底通敌,惟有此推测合理,但是能知此秘密安排者,除三堂主持及自身外,没有几人!那是谁呢?
老和尚为人既然阴险,自不愿门下有内奸出卖自已,只见他目光一转,身形陡欺二步,阴恻恻道:“宋岳,谁向你通风报信?”
宋岳威棱一扫,冷嗤一声,道:“贵派何来此种高风亮节之辈?”
这话连损带讥,听得一干和尚目中怒焰齐射!
灵空禅师始则一怔,显然他心中感到更加糊涂,旋即怒喝道:“你再说清楚些!”
“佛门首重因果,恶不侵善,何用多言,峨眉佛门胜地,料不到竟成屠手之刀,看来人不如鼠,在下实感痛心。”宋岳说到这里,语声一冷用手一指地下死鼠,缓缓道:“大师欲究其因,就在地上!”
众僧闻言神色骤变,目光一瞥,竟是这种出乎意外的缘故,暴露了周密安排的陷阱,在这刹那间,只听见灵空僧暴叱道:“小子,你虽避过毒毙之危,但仍叫你今天来得去不得!”
挟着喝声,身形一动,一溜金光挟着尖锐风啸,紫金权杖已急如奔雷,直向宋岳撩去。
一代掌门,功力确非泛泛,这一杖确有震山撼岳之势,劲力奇猛无比!
宋岳目注来势,不敢大意,身形横闪一尺,一道寒森洁白的剑光,划出一道弧形剑影,向对方反击而去。
闪电神剑,疾如闪电,这一反击,竟比紫金权杖还快一步,峨眉掌门神色一凛,权杖陡收,身形已暴退出门口。
一旁三堂主持,早蓄势待发,见状一声暴喝,六掌飞舞,齐向宋岳击去。
三僧连手,屋中全是掌风人影,声势又自不同。
宋岳被迫连退三步,自忖屋中激斗,近身肉搏,长剑颇难发挥威力,必须先行出屋,才不致于缚手缚脚!心念一动,右剑回护当胸,左拳连捣三拳,半晌霹雳连响,齐袭三僧。
几乎在同时,只听得门外灵空掌门一声大喝:“三手连一,退!”
宋岳闻声一愕,陡见三僧猛扎马步,吐气开声,六掌一收,猛告推出。
宋岳此刻已怒火大炽,目中冷焰环射,眼见六道掌风如一道钢墙,疾撞而至,一声春雷大喝,剑光划出一道弧圈,暂遏攻势,左掌一招“狂风掌法”中的“狂风暴雨”骤告出手。
二股罡劲立刻碰实,轰的一声暴响,室中桌椅碎裂成片,木屑四射中,宋岳以一挡三,被震得脸色如火,连退二尺!但他临危不乱,立刻镇定心神,长剑一领,准备进攻,岂知主持三僧不进反退,三条黑影,倒射而出。
宋岳见状一怔,倏觉不妙,正在此时,“藏经楼”正堂大门轧轧连响,飞快关闭。
一见这种情形,宋岳心中大骇,如被禁闭室中,后果岂堪设想,脚下一垫,就向屋外窜去,口中怒叱道:“好恶毒的秃驴,小爷不扫平金顶,誓不为人!”
喝声中,人已纵到门口,可是来不及了,二座门已只剩半肩之宽,已无法脱身,长剑碰在门上,竟发出丁当之声,原来竟是钢铁铸成!
宋岳心中大急,只听得门外灵空掌门阴笑连连,仿佛得意已极。
在这危机刹那间,门外阴笑倏然中断,接着忽然传人一声清叱,铁门又飞快移开!
宋岳心中大喜,他虽不知是怎么回事,但不遑多想,脱身要紧,门刚启开一肩,人已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出。
一出“藏经楼”,只见一干峨眉僧众,连声叱喝,僧衣乱飘中,一道金虹夹着漫空劲风,电泻而下,向灵空掌门及三堂主持,环扫而去。
宋岳目光一瞥,心中大喜,此刻他犹如猛虎出柙,长剑和身,挟怒飞扑,白光闪过,场中立刻响起二声惨嚎,二个峨眉僧侣,立刻尸横当地!
原来神龙天降,援救宋岳的人,正是号称“天地双星”,在普光寺与宋岳不打不相识,后来馈赠宝驹,心寄恋情的“织女天星”商亚男!
“天地双星”自三年前对抗红灯教,划地三百里,隐成世外桃源后,名倾蜀中,商亚男的突然出现,击毙发动机关的峨眉和尚,援救宋岳,不但使宋岳本人感到意外,峨眉掌门灵空禅师更加惊异不止!
眼见金虹横空,卷袭而至,灵空身形飞闪,紫金权杖连出三招,口中大喝道:“天地双星与本派向无过节,怎地擅闯金顶捣乱生事?”
“织女天星”商亚男“织女乾坤带”一收,英风飒然,爽朗地笑道:“‘天地双星’固然独立特行,与世无争,但却看不惯以众欺寡之辈!”
灵空怒叱道:“姑娘难道忘了与红灯教互订戒约?”
商亚男“织女带”一摆,俏目露出轻蔑之色,娇声道:“可惜峨眉派不是红灯教……”语声到此一顿,故意打住不言。
这番话,明讽暗嘲,气得老和尚全身簌簌乱抖,杀机骤盛,一声暴叱:“丫头,你就看看峨眉可是好欺之辈……”
语声未落,场中又响起二声惨嚎,目光一瞥,又有二个弟子倒下,一道寒光砭骨的剑光已电射而到,挟着宋岳如雷怒喝:“秃驴枉为峨眉一代掌门,今天就叫你尝尝‘闪电神剑’厉害!”
灵空掌门眼见宋岳剑光划空袭至,未遑多言,禅杖撩起一圈紫金光芒,口中大喝道:“召集全体弟子,不得放走任何敌人!”
叮当一阵暴响,灵空连退二尺,竟挡不住宋岳凌厉一击!
这时,金顶上警钟大响,当,当之声,回荡于夜空之间,显出一场杀劫已起!
峨眉重地,“藏经楼”前的院落中,随着钟声,立刻涌出黄、蓝、黑、白四色僧众,个个神色紧张,手执长剑,围住四周,他们在看到地上四具尸体时,脸色全都一变!
场中剑光直冲霄汉,杀气迷漫,战云已起,情势紧张已极!
宋岳长剑一招抢制先机,身形一划,正想追击,主持三僧见状,一声大喝,身形飞弹,掌风呼啸而出,向宋岳夹击而起!
陡听商亚男一声清笑,手中金虹向三僧甩卷而出,口中叱道:“以众欺人,就试试姑娘‘织女飞絮十九式’,打!”
三僧一见金光暴涨,招式诡奥凌厉无伦,神色一紧,射形飞闪而退!
他们虽闻“双星”之名,但未曾一见身手,如今目睹,果觉盛名无虚!
宋岳瞥见商亚男出手,益发激起胸头豪气,一声遏云长啸,剑光连闪,一百二十八路闪电快剑,已若江河奔涛,源源攻出,剑气排空,砭人皮骨。
左掌倏拳倏掌,连坏横扫,他这次挟怒而施,声势威猛无伦,但口中大声道:“商姑娘,你请退出,让在下一人应付已足!”
商亚男金虹飞舞,闻言知道他是怕自己尚有顾忌,清笑道:“岳兄不必多虑,峨眉狐假虎威,在蜀中横行多时,小妹今天正好趁机出手惩罚他们一下!”语声中,迫得主持三僧团团急转!
这边,宋岳恨灵空僧暗施毒计,全力施为,锐不可挡,迫得灵空身形连退!
二旁的峨眉三老,眼见掌门及三堂主持战势不利,僧袍一挥大喝道:“众弟子,上!”
随着喝声,只见剑光连闪,僧衣乱飘,五六十名峨眉二代弟子,立刻围拢,长剑齐出。于是惨烈无伦的激斗,更加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