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海泉等七人回城南升隆客店,钟莹莹这才把获救经过说了一遍。
刚说完,笑狐来了。
此时已是二更,正是睡觉的时候,笑狐对其他人不怎么搭理,只对钟莹莹—人说话。
他道:“钟姑娘,在下早说过不要离开福宁州,须知你们的行踪早被人死死盯住,你们玩的那手金蝉脱壳实在是不高明。白日里你们当中一有人出城,人家就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在下察觉亡灵堂的人纷纷出城,便请动了荀、甘二位姑娘,不辞辛苦跟随在后,方知他们在城外二十多里外设伏,结果你们被亡灵堂的迷魂粉迷倒,在下和两位姑娘这才出头阻拦,故意拖延时间,以待城中武林豪客赶来,才使你们脱困。要不然,光凭在下等三人,只怕难以救人,望钟姑娘不要再轻举妄动,不管白天黑夜要处处小心,今夜也要有人值更,以防意外。时候不早,在下告辞!”
他说走就走,钟莹莹留不住,连道谢的话都来不及说。
司马俊道:“真是怪事,两个女煞星为何发慈悲心救我们?”
仲海泉道:“和城里所有的武林人一样,不让我们被人掳去,以免宝典落于人手。”
黄浩道:“不错,今晚随后赶来的人,除白道上的人,黑道上的也不少,莫非他们都为救我们而来?非也,他们救的是宝典。”
钟莹莹摇头:“笑狐和两位姐姐还有那位肖公子,不见得就是为了什么宝典,我们的命是他们救的,大恩不能忘!”
仲爱莲道:“妹妹说得对,他们救了我们有恩,将来定要报答,但我们与他们仍然是两条道上的人,今后碰上了说不定还要动手呢?”
卫荻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救命之恩记在心中,这是私事,但正邪之事是公事,我们不敢公而忘私。”
朱喜奎道:“时候不早,让两位女公子歇息吧,今夜由在下当值,各位早寝如何?”
卫荻道:“我二人轮值,以防意外,明日上午由仲师弟兄妹当值,我们再睡。”
众人遂出了二女房间,各自回屋。
自夜到天明,并无人来冒犯。
中午,七人又到“万里香”用膳。
上了楼,仲海泉一眼瞥见靠窗处,有一老者与两位妙龄少女共桌。
那老者书生打扮,衣着寒酸,像是乡下穷教书的,只见他正抓起一只酒壶要往嘴里送,却被两个姑娘拦住。
一个说:“老秀才,你斯文些好不好?”
一个说:“丢了斯文,成何体统?”
仲海泉大喜,这不是百杯秀才宇文浩老先生吗?忙叫爱莲、卫荻快看是谁来了。
仲爱莲二话不说便冲了过去,冲着老书生叫道:“好啊,老秀才,你几时上这儿来的?”
宇文浩笑嘻嘻扭头一瞧:“咦,是我老服昏花大白天见鬼了吗?你昨夜吃了人家的迷魂粉居然还役去见阎王……”
“呸!你尽说不吉利话,我告我师傅去,下次再休想喝我师博的酒!”仲爱莲气得一跺脚。
仲海泉则赶快行礼:“见过师伯!”
仲爱莲恶狠狠盯住老秀才道:“呀,原来你昨夜就到了,干么见死不救!”
宇文浩笑道:“别把眼睛瞪着我,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卫荻也上来行礼:“师伯安好!”
宇文浩喜道:“有这么多乖侄女乖侄儿,来来来,坐下坐下,正好陪我喝上几大杯!”
仲爱莲道:“你就只知道喝酒,也不把这两位姐妹引荐引荐。”
宇文浩道:“忘了忘了,罚我三壶吧,这妞儿叫郎金秀,这妞儿叫苏芝秀……”
仲海泉道:“久仰峨眉双秀大名,幸会幸会!不知二位在何处与宇文师伯相识?”
郎金秀一笑:“在江西境内……”
仲爱莲抢话道:“这一路上老秀才讹吃讹喝,我没猜错吧?”
宇文浩道:“胡说!请我喝酒,可是两个丫头心甘情愿的!”
苏芝秀掩口笑道:“当然当然,穷教书的乡下秀才,口袋里没有银两。”
宇文浩道:“仲丫头你把大家引荐引荐,少在我老人家头上作文章!”
仲爱莲笑着把大家一一向二女引荐,不免又寒喧一番,这才热热闹闹坐下。
宇文浩对卫荻道:“你是法空老和尚的弟子,理应孝敬师伯,快快叫酒点菜吧!”
卫荻笑着答应,忙叫小二侍候。
宇文浩又道:“尽捡好的点,可别小气!”
仲爱莲举起个玉指刮脸:“没羞,吃人家的倒是慷慨得很!”
宇文浩对着司马俊、黄浩等人道:“我那老兄弟降魔剑季鹏,人最大方,都不知是何原因,却教出来这么个小气的女徒弟!真是怪哉!”说罢摇头叹息。
大家不禁好笑,仲爱莲啐道:“你再说,我抢你的酒壶!”
宇文浩连忙道:“不说不说,再也不说!”
钟莹莹觉得老秀才十分有趣,并没有做长辈的威严。他曾听诸葛大伯和爹娘提过这位前辈,是当今白道上最负盛名的高手之一,想不到却是这般平易近人。
说笑中,小二上了几盘菜,又捧来了几壶酒,宇文老秀才高高兴兴叫大家斟上,要大家和他一起干杯,但只有男的奉陪。
有老秀才在,无疑有了最强的靠山,大家兴致都很高,说说笑笑,十分欢畅。
钟莹莹无意间抬头向楼面上一望,正好看见肖公子正朝地微笑,忙和他点点头,不知为什么脸却红了。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酒,两个女煞星却没有和他在一起。
仲爱莲见她和人招呼,顺眼看去,见是救过自己一伙人的书生,便轻声道:“莹妹,他与两个女煞星称姐弟,也不是好货,不必和他搭讪……”
宇文浩虽然在喝酒,耳朵却没闲着,仲爱莲的话都被他听了去,因问道:“那是何人?”
仲爱莲嘴一撤:“和你一样,是个酒鬼!”
哪知老秀才一听,慌忙抬头去瞧,嘴里道:“和你们这班人喝酒没劲,都是小鸡肚肠,连一小壶酒都灌不进,你说那小子是酒鬼,不知真能喝还是假能喝?”
爱莲道:“少噜嗦,这人和紫衣罗刹、玉面蛇精称姐道弟……”
老秀才一翻白眼:“我老秀才找人喝酒,管他是哪一路蛇虫,只要能喝,就对胃口!”
此刻,肖劲秋正端起酒杯在鼻尖上嗅,然后一杯饮尽,咂了咂嘴,又倒一杯凑在鼻子上,老秀才大乐,这才是喝酒的行家,便抬手招呼道:“喂,喝酒的书生,过来比酒如何?”
肖劲秋听见有人叫,循声望去,见老秀才向他招手,便放下杯子道:“老先生招唤在下吗?”
宇文浩一个劲点头,肖劲秋嘻嘻笑着走了过来:“老先生有何吩咐?”
“听说你小子能喝,敢与我老秀才比试比试吗?不过,有一条,你可别硬充好汉!”
肖劲秋笑道:“不敢不敢,晚辈向无所长,唯对喝酒之道颇有心得,不敢自谦。”
老秀才一愣:“什么?你不敢自谦?好大的口气,来来来,你我今日对垒一场。”
“不妥不妥,还是免了吧。”
“怎么,你不敢?”
“并非晚辈不敢,只是与老先生素昧平生,一旦让老先生酩酊大罪岂不是晚辈之过?”
老秀才大恼:”好你个小子,我老秀才号称百杯不醉,你竟敢出此狂言,去去去,抬了你的凳过来,今日与你大战三百合!”
肖劲秋笑嘻嘻道:“遵命!”迳自去抬凳。
爱莲道:“这小子不要命了,敢与老秀才比酒,真是不自量!”
黄浩道:“这小子好狂,等会儿醉了丑态百出,岂不生厌!”
正说着,肖劲秋抬只凳过来了,老秀才让峨眉二女挤一挤,腾出个空儿来,随后店小二将肖劲秋的酒、菜都搬了过来。
老秀才见他有五壶酒,便道:“你小子果然能喝,不是银样蜡枪头,好,报上名来!”
“肖劲秋。”
“师从何人门下?”
“问酒师博么?”肖劲秋故意避开师门。
“不错!”老秀才知他不愿说,并不勉强。
“无师自通。”
“好,你不觉杯儿小了些吗?”
“就壶喝吧,老先生以为如何?”
“好,先各自干一壶,来,干!”
二人各取一壶,对着壶嘴咕嘟咕嘟咕嘟,片刻就喝得一干二净。
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老秀才一抹嘴道:“有你的,再来一壶!”
郎金秀道:“啊哟,这又不是牛饮水,慢慢来不好吗?先吃点菜压压酒呀!”
老秀才不听,于是两人又干了一壶。
“痛快痛快”老秀才咂咂嘴,“好小子,你果然不错,待老秀才考考你,若回答不出,罚你一壶,若答对了,我喝一壶。”
“前辈,这考题……”
“放心,自然与酒有关。先问你一问,造酒者是何人?”
“晚辈听说有两位。一位是仪狄姑娘,一位是杜康,至于究竟系何人所造,就不知道了。”
老秀才道:“算你对了,我喝!”
喝完又道:“古人以酒治国的是哪位?”
其余人一听,都不知答案,心想肖劲秋这回输定了,都把两只眼来瞧着他。”
“由汉曹参曹承相,索以醉治国。他自知才不及肖何,事事按肖所立行事,属下来进言的,便以美酒款待,使众人开不得口。”
老秀才一楞,道:“好,我问你……”
肖劲秋笑道:“老先生还没喝酒哩!”
老秀才眼一瞪:“欠一壶,这次问倒了你,两下里扯平,你也不必喝就是了。听好,古人对酒有许多雅称,你说出四种就赢。”
“曲秀才、曲居士、曲道士,和尚称酒为般若汤,老先生两壶一起喝吧。”
“欠账欠账,我再问你,圣人要后人‘显亲扬名’,而有个人偏把酒置于功名之上,是谁?”
“西晋吴人张翰,他曾说:‘使我身后有名,不如即时一杯酒。’老先生,喝三壶,三壶!”
“且慢,你背出两首先贤咏酒的诗词听听。”
“李白诗云:‘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老秀才摇晃着脑袋:“我也背一首你听听,唐诗人岑参诗云:‘老人七十仍沽酒,千壶百瓮花门口。道傍榆荚仍似钱,摘来沽酒君肯否?’哈哈哈,榆荚能当钱么?”
爱莲笑道:“诗中老人到花门楼买酒,诗人则以榆树荚当钱,可老秀才喝酒却是不花钱的,省却了许多麻烦!”
大家不禁笑起来,老秀才蹬她一眼:“还没嫁人胳膊肘就朝外拐……”
爱莲嗔道:“你再说,我抢你酒壶!”
老秀才扮个鬼脸道:“好好,我老秀才告饶,快把酒来,我喝三壶。”
肖劲秋道:“晚辈奉陪吧,也喝三壶。”
两人又是一气牛饮,各喝干三壶,又叫小二添酒来。
老秀才举起筷子,敲着碗,放开公鸭嗓唱了起来:
醉别西楼醒不记,
春梦秋云,
聚散真容易。
斜月半窗还少睡,
画屏闲展吴山翠。
衣上酒痕诗里字,
点点行行,
总是凄凉意。
红烛自怜无好计,
夜寒空替人垂泪。
他唱的是宋词人晏几道的《蝶恋花》,追忆的是前欢旧梦,叹人生聚散无常,满含相思凄冷之情。
出自这样一位久历沧桑的老先生之口,嗓音虽差,却真挚感人。
钟莹莹暗忖,看不出这嘻嘻哈哈的老前辈,居然如此多情,不知他年青时是什么样的?
这时肖劲秋也来了劲,把筷子一击碗,轻声唱道:
春酒家象初熟,
春光处处光辉。
春花更携酒去,
酒醉却摘花归。
这是北宋年间一位诗人之作,他唱来高亢柔美,十分中听,尽管声音小,依然赢得四周酒客的赞扬。
肖劲秋得意地笑道:“老先生唱的只有一个‘酒’字,晚辈唱的有三个‘酒’字,老先生先喝三壶,在下一壶。”
老秀才道:“不成不成,那不是事先说定的,你我各一壶吧!”
黄浩忽然道:“前辈所唱,情浓意切,实属上品,而这位兄台唱的,不过农村一景,只能算是下品,怎能以酒字多少计较?我看这一壶该这位仁兄喝才是!”
司马俊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该老前辈胜,这位仁兄也浅薄了些!”
肖劲秋一笑:“是是是,在下浅薄,就认罚一壶吧!”说完端起壶就喝。
黄浩、司马俊本不拿二人赌酒当回事,但旁观了一阵,发现众女都把目光对准了肖劲秋,似乎对他的酒量对他的渊博很有兴趣,不禁心头泛起一股醋意。
尤其是见钟莹莹微笑着,十分专注地听肖劲秋和老秀才一问一答,更感不是味道,所以黄浩忍不住要贬一贬肖劲秋,司马俊与他心思一般,也就和他一唱一和。
钟莹莹听两人这般说,心想这怎么能说人家肖公子浅薄,两人所唱各有意境,再说唱来不过助兴,又何必分高下?
这时老秀才道:“老兄,我们对对子吧,我出的都是前人诗句,想来难不倒你,听好啦,‘嫩寒锁梦因春冷。’”
“芳气袭人是酒香。”
“世间无此酒。”
“天下有名楼!”
前一对是宋朝词人秦少游的佳句,后一对是宋代好汉宋江在浔阳楼见到的对联。
肖劲秋居然都给对上,使老秀才大为兴奋,因道:“好小子,酒逢知己千杯少,来,一人干五壶!”
众女一惊,哪有这样喝的,纷纷出言制止,说喝醉了伤身,而且出丑。
肖劲秋道:“一壶一壶太烦,不如让小二抱两坛子酒来,一人一坛如何?”
老秀才大喜:“好好,这才叫豪饮哪!”
正要叫小二抱酒,却听一人笑道:“宇文兄,别来无恙,莫把个年青人灌醉了吧!”
这声音好熟,钟莹莹一抬头,喜得跳了起来:“诸葛大伯,是你啊!”
宇文浩也喜得站了起来:“啊哟,诸葛老弟,一别十年,你居然一点未变,坐坐坐!”
来人正是诸葛鼎,他笑着在老秀才身边坐下,郎金秀又让小二抬了个凳子来自己坐。
“我爹我娘、惠叔叔呢?”钟莹莹忙不迭问。
“他们没来,好你个小妮子,原来跑到福宁州来了,害我到处找都找不到!”
钟莹莹笑道:“出来历练历练嘛,这不是好好的吗?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对你娘说去吧,对大伯说有何用?”
“大伯你替人家说说情不就没事了吗?”
“我不管,让你娘骂一顿吧!”
“好狠心啊,大伯你不会的!”
肖劲秋见钟莹莹十分活泼可爱,不由看得呆了,连酒也忘了喝。
可是,他忘了,老秀才没忘。
“喝了这最后两壶吧,你一壶我一壶。”
二人又抓起壶,一下喝个干净。
一老一少的酒量,非但小二咋舌,就连善饮的江湖豪客也佩服不已,自愧弗如。
酒喝完,肖劲秋便站起来告辞,并拿了二两银子给小二,说由他做东,然后向各人抱拳行礼,笑嘻嘻下楼而去。
他一走,钟莹莹又把众小侠向诸葛鼎引荐,大家见礼毕复又坐下。
诸葛鼎问适才豪饮者何人,黄浩抢着说了,说此人路数不正,与两个女煞星混在一起云云。
钟莹莹心中不以为然,但这里不是争辩的场所,也就不开口说话。
这一顿饭足吃了半个时辰,饭后回升隆客店,路上遇见了双钩王父子、峨眉双龙笔刘尚武、破风刀洪飞。
郎金秀、苏芝秀上前和师叔师兄见了礼,老秀才邀约他们一起到客店共叙。
为方便说话,又租下了客店后面的小院,可以容下所有老少诸侠,为对付不测事件,决定搬到一起。
诸葛先生问及老秀才到此地的本意。
老秀才道:“自天灵教立教,少林武当等大派都十分不安,现虽不知天灵教主为何许人,但三个卦主都是江湖四大霸主三个大魔头,传闻剩下的一个混世魔君公良品,不久也会入教掌事。这三个卦主武功通玄,杀人不眨眼,其中尤以蛇心羽士卜刚、毒血趾班大为所犯杀孽最多。卜刚吸人血练功,班大为滥杀无辜,各大派早想将其二人除去,但二人行踪诡秘,武功又高,多年来无奈其何。此外,江湖四大霸主彼此并不联通一气,向来我行我素,互不往来,为何忽然间共组天灵教,这教主又是何人,能驾驭三大霸主?秀才我年来与少林武当掌门曾议及此事,都无法猜出教主其人。但有一点共训,天灵教立教非武林之福,亦非百姓之福。尽管有些著名的白道英雄也投入天灵教当了星座座主,也决改变不了霸主本性。说起这一点,也叫人费猜疑,像无情棒刑星这样的白道英雄,为何甘居卜刚手下,毁去一世英名!
以他的人品、武功,都不该,而且不会投入邪教,这其中必有蹊跷,以后才能见分晓。”
说到这里,顿了顿,对卫荻道:“你师傅说他是方外人,不涉尘世,嘱老秀才我对天灵教多加注视,武当牛鼻子也把这档事推到老秀才头上。没奈何,我老秀才虽是一把老骨头,也只得出来奔波。原打算到江西三清山看看,忽闻葛洪山有什么遗宝,传得沸沸扬扬,便来此地看看热闹。昨日傍晚入城,便听见说,得宝的主儿跑了,大家群起追之,便和峨眉两个丫头赶了去,就见你小子直挺挺着,极不雅观!”
爱莲忍不住嗔道:“好哇,你见死不救,我回去告师傅,说你袖手旁观……”
郎金秀笑道:“你别听他胡扯,我们来到时,你们都已获救,先前的情形都是听人说的,他故意拿你们开心!”
爱莲不依道:“好可恶,我非告师傅不可,以后上门,休想有酒喝!”
老秀才嘻嘻直笑,笑罢续道:“人家说你丫头得了宝典,这是怎么回事儿,说来听听。”
爱莲气道:“还说呢,真把人冤死了,我和大哥听说葛洪祖师遗宝之事便来探探虚实。
这还是奉了师命才来的。我们上山查看了两次,碰到了不少武林人,大家像野兔般到处乱蹿,偌大座山,你到哪里找去?后来我们没有心思留在山上,便下山打道回府,没想到就遭人追击拦截,硬说我们拿到了什么子的宝典。我本想不睬这些愚人,但大哥说这个名背不得,不回来说清,只怕一辈子不得安生,还要牵累师门,所以就返了回来。至于为何要咬定我兄妹得宝,至今是笔胡涂账,不知何人要害我兄妹,最气人的是,那派黑道上的恶徒来缠也就罢了,可连白道上的人也不信我们的话,要我们私下带他们取宝,这真是从何说起?”
双钩王费锦山道:“昨晚老夫等人闻讯赶到城外二十里,贤侄女等人已脱险,这其中经过愿闻其详。”
卫荻把如问商议如何出走讲了一遍,后来遭擒获一段,由钟莹莹细说。
费锦山甚感诧异,道:“两个女煞星出头救人,这叫老夫实在意外?”
司马俊道:“前辈,她二人和那个姓肖的小子还有笑狐,决不会出于正义,无非是怕牛戈一伙得了便宜独吞藏宝。”
黄浩道:“与其说救人,不如说抢宝。”
宇文浩道:“你们别把两个女煞星说得一无是处,不管她们出于何种目的,但救了你们就是大恩,这一点可不能忘!”
费锦山道:“宇文先生说得是,大丈夫恩怨分明,功过分清,不能一概而论。”
宇文浩又道:“天灵教忽然占了葛洪山,并声称以此山为总坛,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双龙笔刘尚武道:“事出突兀,我等也觉惊愕,却不知其然,但两日后可见分晓。”
诸葛鼎道:“各位,这藏宝之说属实否?”
费锦山道:“若说无宝,偏又来了这许多人,天灵教还占了山,有人说占山就为寻宝。
但要说有宝,都无人说得出真凭实据,这无异于空穴来风,老夫宁愿相信无宝这一说。”
对此,众人议论纷纷,并无定见。
宇文浩又问起诸葛鼎,来此本意。
诸葛鼎便将福州被税监所逼出走一事说了,那夜找不到钟莹莹,以为她向江陵方向走,便一路追赶下去,两天无踪迹,经商议他复回福州寻找,钟震坤等继续前往江陵,以免万一钟莹莹从别的路找到江陵府去。他在福州等了两天,又听说藏宝之事,便到福宁州来看看,也许会碰到钟莹莹,哪知一到就听说神龙女得宝典之类的稀罕事,他虽不信却找到了人。
钟莹莹脸红着把自己来此地的经过也说了说,大家对税监的暴虐愤慨不已。
司马俊听了这番叙述,才明白黄浩与钟莹莹相识也不过几天,不禁大为高兴。
心想凭自己的才貌决不会输给黄浩,赢得美人芳心并非难事,无论如何不能让黄浩捡了便宜。
自从出道以来,虽也见过不少巾帼,但像钟莹莹这样美貌的却没有,这真是佳偶天成,让自己碰上,此生非她莫娶。
他独自想入非非,连宇文老先生问他话都没听见,还是钟莹莹叫他才回过神来。
“钟姑娘,你说什么,恕在下未听明……”
他赶紧向钟莹莹抱拳致歉。
钟莹莹微嗔道:“是宇文前辈问你话呢?”
他不禁脸一红又对着老秀才行礼:“请恕在下……”
老秀才笑道:“心似飞鸿,飞到哪儿去了?我问你,令师可安好?也不出江湖走动走动?”
“家师在家清修,已有数年不出江湖。”
“我看今后武林不会太平,到时令师也该出来过问过问。黑道上的老家伙们不甘寂寞,白道上的老家伙们都一个个隐居安闲去了,这不是道消魔长了叫?”老秀才言毕有些感慨。
诸葛鼎道:“树欲静,风不止。老夫与钟贤弟伉俪隐居福州城外,谁又料得到祸从天降把人又逼出了江湖呢?程税监招纳黑白两道人物,在八闽大地无恶不作,少不得要与这班恶人周旋—番。所以宇文兄你尽可放心,天灵教只要兴风作浪,白道上的元老隐士只怕难得清静,总会把他们逼出江湖来的!”
宇文浩叹道:“但愿如此,只不过白道上的高人早已不问世事,不像我老秀才生来的贱骨头,东奔西跑到处惹人厌,老把这红尘看不透,专爱在市井里巷沽酒买肉,一身庸俗!”
诸葛鼎笑道:“宇文兄何必妄自菲薄?比起老兄的侠肝义胆来,我诸葛自愧不如!”
费锦山也叹道:“若是武林中多有两个如宇文兄者,邪道匪徒也不会如此猖狂了!”
司马俊听了心中不是味,心想你百杯秀才虽负盛名,但哪里及得师傅屠龙秀士秦山应。
他老人家非但武功超绝,当世不作第二人想,情操也要高出同辈一筹。
江湖四霸主算得了什么,哪里会在师傅老人家眼中,值得为这几个老东西下山一趟吗?
除非各大派联名恭请,他老人家大概才会允诺。
适才听费老儿、诸葛老儿这么一说,岂不是抬高了老秀才贬了师傅?
于是,他道:“江湖事,难预料,不过既然使江湖四大霸主联手,恐怕也不会再招惹家师。家师虽说已有好些年不在江湖走动,但老人家的威名仍在。如果老魔们闹腾得实在不像个样子,只要各大派掌门前往浙江灵洞山拜会家师,说不定家师会答应下山,惩治这班凶顽!”
屑龙秀士秦山应属当世稀有高手之一,向来目无余子,很少与人交往,心性孤傲,司马俊既是他的弟子,说出这番话不足为奇。
是以老秀才笑道:”尘世间琐事还是我们这些俗老儿来过问吧,高人是否出山我们说了也没用,一切听天由命。”
略顿一顿,又道:“后日大家一同上山,这两日除了吃饭上街,其余时间就留在客店,小心不要再出事端,大家说如何?”
众人皆赞同此议,有这许多老少英雄,不怕牛戈等人再来找麻烦,而且也不寂寞,大家谈谈说说,很快就打发了日子。
第三天下午,众人又上“万里香”同膳,只听武林食客议论纷纷,天灵教已传出话,明日上午巳时,在展旗峰与江湖豪客会见,届时就葛洪仙翁所留宝典一事作出交代。
酒楼上人众对此颇有猜测,一些说宝典已在天灵教手中,一些说他们至今尚未得到,—
些说万不可上当,天灵教的话不可相信,不管说什么都藏狡计,须好好思量才行云云。
钟莹莹偷眼四望,不见肖劲秋,未免有些失望。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此人挺有趣,就是那双眼睛盯人火辣辣的,让人受不了。
拿他和司马俊、黄浩、卫荻、仲海泉、费铮等人相比,相貌上也不见出众,更比不上司马俊、黄浩,气度上又不像卫荻、仲海泉、费铮一股正气,他有时满脸不正经,一副顽皮相。
再论师门出身,司马俊授业师傅是当世高人,黄浩、卫荻等人则是名门大派,武功自是出类拔萃,而他不知师从何人,看来并非什么名师,武功只能说过得去,唯一饮酒一项,诸小侠望尘莫及。
对于这样一个人,为何老挂在心中呢?更何况他竟与两个女煞星称姐道弟,莫非出身于邪道不成?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连朋友也做不成,而后只好各走各的道。
她思于心事之中,连酒菜上来也不知道。
仲爱莲碰了她一下笑道:“喂,想什么想痴了,快吃饭呀!”
钟莹莹脸一下红了,忙端起碗来,嘴里应付道:“我在想明天的事呢,到底有没有什么宝典,天灵教找到了没有?……”
“想这些做什么,别操那么多心,会老的!”
由于人多,老秀才、诸葛先生、双龙笔刘尚武、双钩王费锦山、朱喜奎老一辈人坐了一桌,年青的分开一桌。
钟莹莹、仲爱莲、郎金秀、苏芝秀四位姑娘被司马俊、黄浩、卫荻、峨眉洪飞、仲海泉殷勤侍候着,不是这个给那个夹菜,就是那个给这个盛饭添酒。
四女中只钟莹莹滴酒不沾,其余三女最多也只一小杯。
逢到男人们敬酒,她们就只呷一小口。
后来司马俊提议划拳行令,更使气氛热烈。
少侠们一个个都找女的划拳,姑娘们不精于此道,吃吃笑着出掌,十有九输。
但她们不必担心喝多了酒,因为男人们又争先恐后替她们喝。
姑娘们由此放心猜拳,高兴得眉飞色舞,乐不可支。
钟莹莹被人缠不过,只好来猜拳,司马俊、黄浩争着替她饮酒,竭力奉承之态使三女看了好笑,但又有些失意。
司马俊风流倜傥,黄浩温文尔雅,相貌气度都胜过卫荻等人,而两人明显巴结钟莹莹,怎不令人失望,好在还有三个虽说略逊两人三分,但不失为英俊的男子汉,对她们也颇为殷勤,心理上总算过得去。
钟莹莹笑着猜了几回便累了,说什么也不再猜,趁空儿又往楼面上扫了一眼,突然发现正对着她离三四丈外,肖劲秋正一人捧着个酒杯发呆,似乎甚是落寞。
忽然,他眼睛一眨,稍作平视,和她对视个正着,还没等她有所表示,就见他莞尔一笑,嘴角嘲讽地撇了撤,又向她点点头。
她也赶紧点点头,脸红到了脖子,忙不迭移开视线。
正好仲爱莲又要缠着她划拳,之后是黄浩、司马俊,她被缠不过,又勉强应付了一番。
事完,她又偷眼去觑肖劲秋,只见他独饮独酌,有滋有味,又是嗅又是品,桌前已摆放了五只空壶。钟莹莹偷偷看他,他却不再瞟过来一眼。
不一会,他忽然起身走了,直到下楼也未回头瞧上一眼。
她不由想道,他大概是生气了,自己一伙是他救下的,自己见了人家居然不过去寒喧寒喧,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未免太薄情寡义。
但司马俊他们认定他与女煞星一伙路数不正,自己单独一人又如何去打招呼呢?
她忽然意兴索然,催大家快吃好回客店。
翌日晨,老少诸侠装束停当,用了早点便往城南外走。
葛洪山离城二十里,不到半个时辰便到。
进山后有天灵教的青衣卫士指路,不到一刻,便见一山洼,大如池,不甚平坦,但宽敞能容千百人。
山洼一端,站满了青衣黑衣教众,不下三五百人。
另一端已到了不少江湖客,离天灵教众还有十来丈远。
看得出,天灵教并未在洼地费多少功夫布置,只把这里当作临时场所一用。
宇文浩老秀才道:“我们就在人堆后找个地方坐下,听听天灵教有个什么交代。”
众人遂到洼地右侧离路口近处找个地方坐下,只等进山人众到齐。
又过了二刻,人越来越多,众侠发现有许多双目光在盯者他们,大概仍念念不忘要捉仲氏兄妹、黄浩、钟莹莹吧。
看了一会,老秀才忽然道:“咦,你们见剥皮阎罗、黑阎王这几个丑鬼了吗?”
这一说,众人便满场扫瞄,发现黑白两道中名声较大的人物似乎都没有来,如巫山二凶、追命罗汉、天目三英、茅山三老道、齐鲁双雄、游龙鞭等等。
双钩王费锦山道:“这就奇了,这些人不会就此离开福宁州吧?”
仲海泉道:“笑狐和两个女煞星……”
言未了,仲爱莲接口道:“喏,笑狐不是在那后边缩着吗?”
紧接着又听郎金秀道:“喂,那个姓肖的小酒鬼来啦!”
老秀才侧头看去,果见肖劲秋牵着马正沿小道走入山洼,便扯起嗓子喊道:“喂,酒朋友,过来过来!”
司马俊不满道:“前辈,这小子与两个女煞星称姐道弟,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秀才道:“管他什么东西,叫来说几句话几又不碍事。”
费锦山道:“宇文兄,此人来路不明,休让他摸了我们的底去。”
老秀才道:“不妨不妨,瞧,他来了。”
肖劲秋笑嘻嘻走了过来,对众人一抱拳:“各位,在下有礼了。”
然后对宇文浩说:“不知老先生招见有何示下?”
“来来来,到我秀才身边坐下,你对天灵教此举可有什么耳闻?”
肖劲秋笑道:“老先生是说今日之事吗?”
“不错,说来听听。”
这时,钟莹莹得到诸葛鼎授意,两人一同走了过来,先是钟莹莹施个万福,低着头道:“肖公子救命大恩,小女子在此谢过!”
肖劲秋忙道:“不敢不敢,那只是适逢其会,时机凑巧而为,哪里说得上是救命大恩,钟姑娘言重了,在下承受不起!”
诸葛鼎注视着他,插言道:“愚侄女被亡灵堂迷魂粉迷倒受擒,多亏肖大侠援手施救,这救命大恩不好言谢,老夫与莹莹爹娘当记于心,来日……”
“不敢不敢,前辈这般说折煞晚辈了,那夜确是机缘凑巧,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诸葛鼎、钟莹莹的举动,使卫荻等人脸上放不下,卫荻先走过来说:“兄台救命之恩当记下,他日定当回报!”
司马俊接着道:“兄台虽与我辈不同道,救人也不过是为了宝典,但在下仍将相救之情记下,他日必还报兄台。”
肖劲秋一笑,道:“既是为了宝典,就说不上有什么相救之情,兄台尽可省下,我们两不亏欠就是了,何况兄台的解药是牛戈给的。”
仲氏兄妹、黄浩、朱喜奎也围了过来,黄浩抢先进:“虽说你之本意在于宝典,但我们的确不知宝藏何处,无法奉告以还救命之情,但你若有什么索求,只要不悖于道公理,在下一定做到,以报……”
肖劲秋笑嘻嘻道:“这位仁兄错了,在下根本与你无涉,你是钟姑娘救的,与在下无干,所以,你我更是两不亏欠……”
略略一顿,又对卫荻道:“仁兄等三位是老魔牛戈自己给的解药,当时在下已遭牛戈擒获,哪里还顾得上救人?所以仁兄刚才是谢错了人,倒叫在下惭愧了,这纯粹出于误会,在下已当众说清,各位就请自便吧!”
司马俊一想,果真如此,他怎能算救命恩人?也是自己糊涂,当众自损英名。
因道:“兄台说得不错,牛戈被闻讯赶来的武林好汉惊吓,只好给在下等服下解药……”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但兄台对钟姑娘施救,在下与钟姑娘同属正道,也该向兄台致谢!”
黄浩一听,连忙道:“兄台救了钟姑娘,在下陪伴钟姑娘到福宁州一行,未能尽到守护之责,使钟姑娘陷于窘境,多亏老兄援手,钟姑娘得以解了穴道,在下对兄台十分感激。”
钟莹莹早就对众人的话不满,现在又听两人把话往自己身上扯,他们不感谢人家的相救之恩,却一个劲为了她道谢,不由气往上冲,粉脸一板,道:“肖公子救命之恩我已铭记心中,你们两位不必替我道谢!”
司马俊、黄浩闻言十分尴尬,一时找不出话说,幸而老秀才嚷嚷道:“说够了没有?我秀才还有话要问这位酒朋友呢!”
又对肖劲秋道:“酒朋友,你对今日事知多少?说来听听。”
“今日天灵教要交代的两条。第一,葛洪祖师藏宝已被他们获得……”
言未了,众侠惊诧不已。
爱莲等诸女为真有宝典而震惊,其余人则为宝典被天灵教所获而惋惜,但又半信半疑。
司马俊道:“兄台你这话当真?”
肖劲秋笑道:“这并非我的话,是天灵教自己说的,真不真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老秀才道:“快说第二条!”
“第二条,天灵教招纳教众。”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机密的?”黄浩故意问。
“用耳朵听来,这并非什么机密。”
司马俊紧接问道:“兄台欲入教否?”
钟莹莹大恼,这未免辱人太甚,她以为肖劲秋定要大发脾气,哪知他却一笑说:“在下这点微末之技,不入人家法眼。”
黄浩忙道:“照你所说,功夫高就要投入该教了?在下奉劝一句:年纪轻轻走正道好!”
肖劲秋立即笑容一敛,一本正经道:“多谢兄台指教,在下谨记就是。”
钟莹莹忍不住抿嘴一笑,他分明是在椰榆黄浩,他这个人也真有好耐性。
峨眉双秀和仲爱莲也觉好笑,她们都把脸转向一边,免被黄浩瞧见。
老秀才皱了皱眉又问:“还有消息吗?”
肖劲秋道:“中原三怪儒也在黑白两道招募高手,名望越高越受到尊重。”
“怎么,三怪儒也要开案立派?”
”不,三怪儒是替福建税监程大人延请良才,以为朝廷效力。”
费锦山道:“奇怪,中原三怪儒何时投效官府,又为何到葛洪山来招募人才?”
诸葛鼎道:”天灵教招人,税监府也招人,而且同时在一个地方,未免也太巧了。”
正说到此,忽听一个中气充沛的男人嗓音响遍全场。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天灵教一方,不知何时停歇了一顶轿子,轿子前站着九个男女,身披八卦披肩,手执三角令旗,装扮得非僧非道。
说话的是一个豹头环眼的中年汉子。
只听他道:“各位武林同道,葛洪山葛洪祖师所遗宝典,一月前被我教寻获,这所谓天缘凑巧,福择深厚,正是天灵教当兴之兆。为感葛洪祖师大恩,本教已将总舵移此……”
话未完,场上人众已一片喧哗。
“噫,宝典早被他们窃去,我等上了大当!”
“咳,早知如此,何必成天捕风捉影!”
“他娘的,为何不早说,害得大爷们去找什么一男一女!”
“各位稍安勿躁,且听本座向各位交代……”
中年人声音不高,但喧哗声中听得清清楚楚,内功之精湛令人叹服,于是,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天灵教不分白道黑道,不论武功高低,也不管是何帮派,凡属愿入教者,一概接纳,按武功论级。入教后立大功者,得以学习葛洪祖师遗宝九宫寻无术。此项神功乃道家炼气之至宝,经本教卦主长孙前辈教习,确认神功练成后,当纵横天下,世间各派内功,相形见绌。
望各位勿失良机,尽早入教。试想本教三位卦主武功盖世,技压天下,再获葛洪祖师遗宝,不啻锦上添花,堪称天下第一教。江湖中还有哪一派能与本教相比?古人曰:‘识时务者为俊杰’,若徘徊观望失去良机,终将后悔莫及,请各位当机立断,及时加入本教。今后,凡本教徒众行走江湖,不论黑道白道,不论是何帮派,均不得冒犯,有胆敢伤害本教教众者,视为本教大敌,将落得个毁帮灭派的悲惨结局。再者本教有用各帮各派之处,各帮各派均须出人出力,敢违抗者斩尽杀绝!”
这番话听得人众议论纷纷,相顾失色。
老秀才对众侠道:“听见了么?天灵教霸气凌人,武林本就不太平,这一来势必腥风血雨,生灵涂炭。”
诸葛鼎道:“天灵教以宝典诱人,愿入教的—定不少,声势必将很快壮大……”
言未了,只听场中那人忽然提高了声音:“各位且请肃静,恭听本教卦主长孙前辈训示!”
语声落,掀起轿帘,只见一头大身矮的老头从轿中走出。
人众慑于矮怪长孙荣的凶名,一个个安静下来,争相目睹这赫赫有名的霸主。
长孙荣纵横江湖四十余年,不知威服了多少好汉,在场之众只是久闻其名,未见其面。
肖劲秋咋舌出声:“啧啧,大头大眼大耳大嘴,名副其实是个短脚的怪物!”
黄浩早听师傅说过,矮怪长孙荣一生未逢敌手,是各大门派最为忌惮的黑道霸主之一。
此时全场人众鸦雀无声,这冒失鬼却敢出言不逊,要是被老怪物听见,今日还想生还么?
他急得扭头斥道:“喂,我说你兄台,别替我们招祸,长孙荣是你惹得起的吗?”
可是已经晚了,只听长孙荣低沉的声音道:“何方肖小之辈,有胆量就站出来说话!”
黄浩连同诸小侠不禁大惊,肖劲秋的声音不大呀,离老怪物那么远怎么就被听到了呢?
啊呀,这老怪物的修为当真了不得,大概已练成了顺风耳千里眼一类的绝技,真是吓人。
黄浩忍不住小声骂道:“听见了么?姓肖的你太狂妄,知道人家的厉害了吧!”
肖劲秋笑嘻嘻道:“没事没事,我的话他听不见,不信我再骂两句给你听:长孙荣你这短脚的怪物,下雨时大头当伞……”
黄浩气得手一指:“你小子当真找死!”
司马俊也沉下了脸:“兄台,这不是你逞口舌的地方,要狂到别的地方狂去!”
双钩王费锦山也道:“今日切莫招惹他们,且听他们还要说些什么。”
肖劲秋并不生气,连声道:“是是,在下这就闭嘴走开。”
见钟莹莹望着他,便眨了眨眼,双手一抱拳,然后双手一背,离开众人,迈着方步往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诸葛鼎目视他找了个石块坐下,才又把目光转向长孙荣。
说来奇怪,肖劲秋后来的话长孙荣果然没有听见,那第一句又为何听见了呢?钟莹莹等都在寻思,只有黄浩、司马俊还在骂骂咧咧。
此时,长孙荣不见有人出声,便道:“适才天冲星座主追魂鞭张隆已向尔等宣示,葛洪祖师遗宝九宫寻元术已为本教所获,凡教众中立大功者,由本座亲授此功。本教九星座主皆已习得九宫导元术,内功精进自不待言。天灵教有此至宝,天下无敌。望尔等识时务,明大局,速速加入本教。本教一统天下武林为时不远,不入教者当后悔莫及!”
“及”字刚落音,就有人接着说:“入了教者,要下十八层阿鼻地狱,所以劝君莫上当,我大头矮脚怪就后悔入了天灵教……”
这声音模仿长孙荣的低沉腔调,虽不能做到维妙维肖,但也有几分相似,有的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更多的人惊疑万分,四处张望,什么人竟有天胆,敢取笑矮脚怪长孙荣!
黄浩、司马俊等人也赶忙循声找人,但这一次决不是肖劲秋的声音,所以没朝他望。
此刻,九星座主突然腾身而起,成环状落在离肖劲秋不远的地方,惊得那一片的人众连忙挪动地方、避之不及。
诸葛鼎指着九星中的一个女道士说:“莹莹,这就是柯元霞!”
卫荻道:“不错,在下和她朝过相,家父曾在闽江与她交过手。”
诸葛鼎讶然道:“有这等事,在福州吗?”
“是的,在闽江下游。”
此刻场中情势紧张,诸葛鼎不及细问,只把目光对着九星。
只见九人缓步移动。各把目光对着面前的人众,一个个打量过去。
那一片的人众,无不惊惶悚惧。
忽然,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喝道:“是你么?不要命的小子!”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拄着两支铁拐杖的独脚汉,以一只拐杖指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斥问,没等那人出声回答,又指着旁边一人:“是你小子,你活得腻了,敢暗算爷爷!”
那人惊得魂飞天外,忙分辩道:“阴前辈,晚辈岂敢冒犯……”
独脚老儿大声吼道:“是你,你死吧!”话声中扬起铁拐,还没打下来就听他“哎哟”
一声,独脚—跳,移开了丈许,旋又怒气冲冲大骂:“你们这班孙子,老子通统活劈……”
在他周围的人吓得四下里逃开,一时秩序大乱,刹那间只剩他孤零零站在原地。
钟莹莹看这独脚老儿一头长发,形同鬼怪,不禁感到心惧,忙问诸葛鼎此人是谁,场中发生了什么事。
诸葛鼎告诉她这就是独脚怪阴振武,黑道上最有名的凶徒之—,他这阵子发疯是因为受到人暗算,暗算他的人定是个不露形迹的高手,为了挫挫天灵教的锐气。
此刻,其余八星都跃到阴振武身侧,一个个满脸凶相,十八只眼睛四下张望。
这事实在太出人意外,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有人敢暗算独脚怪阴振武,这胆量也未免太大了些,满场人众惊诧万分,都惶惶然注视着九星的举动,看看能不能找出那大胆之人,将他活捉了去。
这时,长孙荣忽然道:“九星座速回,此人既不敢露面,足见其畏惧本教,似此狐鼠,不值小题大作!”
九星闻令,齐齐转身而朝老怪躬身答道:“谨奉卦主尊谕!”话声未落九人腾身而起。
就在这瞬间,怪事又见发生,九星中忽地半途跌落下三星来,只有六星回到矮脚怪身侧。
众人只听跌落的三星先自发出闷哼,到地时竟站立不稳,一个个跌坐在地,须臾又跳了起来,发出三声斥喝。
阴老怪大吼道:“不要脸的王八,有种的给老子站出来!”
女道姑柯元霞尖声斥道:“暗中偷袭,鬼鬼祟祟,没娘教的小子,滚出来受死!”
第三个是缺了条左臂的狰狞大汉,吼声如雷:“施暗算的龟孙子,站出来大爷活撕了你!”
诸葛鼎对莹莹道:“这人叫独臂熊封如龙,也是黑道有名的凶徒。暗中施袭的人确实高明无比,连我们也找不出他的踪迹。”
莹莹道:“这班凶徒当众丢人现眼,真是活该!不过那人胆也太大了,好叫人担心,万一被查出来,岂不白送一条性命!”
费锦山道:“姑娘说得不错,这种场合下最好不要冒险,否则后果堪虞!”
老秀才道:“有人挫挫天灵教的锐气是好事,尤其是当着长孙老怪的面,让老怪大丢脸面,传出去遭人笑活。”
双龙笔刘尚武道:“奇怪,场中并无高人啊,凭阴老怪等人的身手竟察觉不出,难道此人竟会隐身术不成?”
司马俊道:“能在阴老怪等人面前捣鬼,又不让其察觉,这事好叫人纳闷!”
此时,场中人众纷纷避让,瞬间又空出了一大片地,只有一人仍端坐在那儿不动。
钟莹莹急得叫出了声:“哎哟,这肖公子居然坐着不动,还不快快躲开!”
黄浩嗤之于鼻:“哼,不知死活的东西!”
司马俊冷笑道:“这小子又狂又傻,这回看他怎么办!”
话声中,三星已将肖劲秋围住。
六只眼睛恶狠狠盯住了他。
他则抬起头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脸上仍笑眯眯的。
钟莹莹急得跳了起来:“哎哟,他还笑!”
阴振武这时冷声问道:“好小子,有胆量,你居然不跑!”
肖劲秋笑道:“又不是我招惹你们,我为何要跑?”
柯元霞尖声道:“那么是谁,你瞧见了?”
肖劲秋慢条斯理回答:“那是自然!”
这话不仅三星,在场人众都十分惊愕。
司马俊冷哼道:“这小子分明胡扯,不过是为保一条小命!”
黄浩道:“恐不止此,他要出卖别人保命,品性如此低下!”
又听场中独臂熊吼道:“快说出来,慢一慢要你狗命!”
肖劲秋脸一板:“你骂公子爷,公子爷就偏不告诉你!”
封如龙大怒,独臂一扬,举掌欲劈。
柯元霞阻止道:“座主且慢,等他说山正凶,不必急于一时。”
旋又对肖劲秋道:“你快说出……”
肖劲秋手朝正北方一指:“喏,是那人!”
众人均向所指看去,一块凸出的岩石上,盘脚坐着—人,钟莹莹及在场的好多人都认出,那正是笑狐边小龙。
边小龙端坐处离三星十来丈远,把肖劲秋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他正幸灾乐祸地瞧着三星找肖劲秋的麻烦,万万没想到这无赖酒鬼居然把火引到他身上,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大叫道:“不是我,不是我……”
可惜,人家可不听他的分辩。
阴老怪大吼一声:“好你个笑狐,看你往哪儿逃!”吼声中,双拐一顿,腾身而起。
笑狐尖叫一声,一个倒翻出去了五丈,只见他状如脱兔,飞也似地向凹地边缘,眨眼间溜出了凹地,速度之快叫人瞠目结舌。
阴老怪两个起落赶到时,早没了踪影,气得他大声咒骂,说笑狐钻到地底下也要捉回惩治。
稍后一步的柯元霞、封如龙,本想从两边堵截,没想到这小子如此滑溜,扑了个空。
黄浩叹道:“看见了么,他们本是一伙,竟然出卖朋友,姓肖的真不是东西!”
司马俊哼了声道:“这正是小人本色!”
钟莹莹听他二人老是奚落肖劲秋,心中颇为不平,但又无话可说。
那夜笑狐不拿肖劲秋的命当回事,想必肖劲秋故意报复他。
正闷闷不乐想着,却听老秀才道:“笑狐的轻功堪称一流,不过暗算三星的决不是他!”
黄浩道:“姓肖的栽脏害人,更为可恨!”
司马俊道:“血口喷人,小人行径!”
这时三星愤愤然回转,脸面上颇觉难堪。
长孙荣冷冷道:“笑狐不过一只虫子而已,下令各地分舵抓捕就是,尔等不必放在心上。”旋又对大家道:“本教今日招贤纳士,机不可失,那些没有到场的知名人士,本教将派专使送聘书上门,意在聚天下之英才,共襄盛举,对那些不识抬举的庸人,木教决不轻饶,这已经有例在先,不必本座多说,何去何从,当自决断,切莫误了前程。”
言毕,正欲上轿,忽听有人说道:“天灵教既获葛洪祖师遗宝,为何不亮出让大家瞧瞧,空说无凭,叫大家怎么相信?”
这人好大胆,在场人众发现,这又是那个孤单单坐在洼地中间的书生。
但他的话正说出了众人的心意,马上就有不少人响应:“对啊,亮出来大家开开眼界!”
“说得好,空口无凭,拿出宝典才能服人!”
长孙荣大怒,双目精光一闪,但旋又收敛如常,手一抬,制止人众的喧哗,沉声道:“宝典并非常物,乃本教镇山之宝,岂能随身携带?尔等入教后,当跪立宝典前盟誓,那时就可瞻仰宝典,说话的人不是无知,就是姑意捣乱,尔等切勿上当!”
人众中有人喊道:“卦主说得是,我混天犬齐隆愿入天灵教效力!”
另一人也高喊:“我乌云豹张合算一个!”
这一带头,立时有许多人响应,熙熙攘攘向天灵教九星站立处拥去。
纷乱间,忽又听肖劲秋的声音响遍洼地:“混账狗儿齐隆、大黑猫张合,你们这两条混虫、糊涂虫,所谓葛洪祖师遗宝纯属子虚乌有,天灵教编造藏宝之说,旨在提高他们在武林人心目中的威望,好自封天下第—教,强迫江湖帮派臣服听从天灵教的号令,称霸江湖为所欲为,这点鬼伎俩鬼把戏,亏你混账狗儿是老江湖。居然识不破,甘愿做人家的奴仆,当看家狗守门狗撵山狗,你要是入了教供人驱遣,哪里还能在江湖上自由自在乱蹿……”
当人流拥向天灵教一方时,肖劲秋所坐处走过了不少人,等人过完肖劲秋已不见踪迹。
所以他在什么地方说活,钟莹莹、诸葛鼎等人也找不到他,一个个甚感惊异。
听他说出这番话来,诸葛鼎暗自点头,钟莹莹则十分佩服,他敢当着群凶的面揭穿天灵教骗局,这份胆量不能不让人心折,但她又为他担心,怕他被天灵教人抓住,是以一双俊目到处寻找,却只是听到声音不见人影。
“……在下奉劝各位三思而行……”
这时又听矮怪长孙荣喝斥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妖言惑众,天灵教已获葛洪祖师至宝,你这凡胎俗眼自然不配瞻仰……”
肖劲秋立即打断他的话:“各位再听在下一言,在下前后三次潜入葛洪山天灵教总坛,亲耳听到矮脚老怪与九丑星密议,他们为使江湖好汉相信传宝是真,故意捏造一男一女获宝之说,然后来个占山封山,谎称遗宝早被他们所得,以使天下英雄折服。因为有了遗宝便能练出天下第一的功夫,试问天下门派,有谁能敌?各位—向自由自在纵横江湖,又何苦去充当鹰犬,被人动辄以教规治罪——”
长孙荣大喝道:“小辈你信口雌黄,凭你也能擅入总坛重地?完全是一派胡言,你为何不敢报出姓名来……”
“大爷肖劫秋,自号逍遥生,老儿你记住就是了,天灵教欲想称霸江湖,我逍遥生第一个就不服,江湖血性男儿也不甘供人驱遣,明智者速离此地,—但踏入陷阱,悔之晚矣!”
就在老怪与逍遥生对答之际,九星及部下已大举出动,循声寻找逍遥生。
他们冲进人群,一个个如狼似虎,揪住这个拉住那个,全不把武林人放在跟内,使不少人心生反感,但找来找去,仍然闻其声不见其人。
这时又听长孙荣喝道:“逍遥生,有种的出来一斗,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逍遥生回道:“老怪你休得意,肖大爷自有与你较技的一天,今日大爷可没这份雅兴,不过你们千万小心了,说不定大爷哪天高兴,就上总坛砸你的瓶瓶罐罐,毁你家当!好了,大爷已尽兴,该走了。临走再告诫各位一声,千万别走歧途,万万不能入教!还有那混账狗儿和大黑猫你们给我听清了,要是敢入教,肖大爷就卸了你们的狗腿猫爪,看看矮老怪会不会亲自保护你们!好,大爷去也!”
最后这段话似乎是边走边说的,人走越远声音越小,落音后再无动静。
长孙荣气得厉声吼道:“回来,你小子就是逃到天涯海角,天灵教也要把你提回问罪!”
依然没有回音,长孙荣平了平怒气沉声道:“愿入教者休听那小子胡说,天灵教一统武林已成定局,各位万勿自误!”
就在肖劲秋戳穿骗局之际,有的武林人已往外走。
有的则持观望态度,看看天灵教能否抓住逍遥生,待见天灵教无能为力,便下决心走开,因为矮怪既已练成了天下第一功夫,为何找不到一个后生晚辈的踪迹?可见遗宝之说实属骗局。
还有一部分人心存投效,对逍遥生的话全然不信,他们大多是作恶多端的盗匪,入天灵教好有个栖身之地。
那混天犬齐隆在人堆中和乌云豹张合咬了一阵耳朵后,双双溜之大吉,并未入教。
因为他俩和笑狐一样,吃过逍遥生的亏,但未见逍遥生其人,对逍遥生十分忌惮,相信逍遥生完全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卸了他俩的“狗腿猫爪”,到那时又有谁会来救援?
他俩一溜,许多人也跟着走了。
趁着场上混乱之际,老秀才一行人离开山洼,迳自回城。
路上,请葛鼎与钟莹莹并缕而行,小声交谈,他俩对肖劲秋就是逍遥生一事十分惊诧,这正所谓“真人不露相。”
钟莹莹心中对肖劲秋更多了—分好感,觉得这个人又好玩又神秘,不觉坠入冥想之中……”
对肖劲秋的作为,众侠褒贬不一。
从葛洪山返回后,用过午膳便聚在小院里议论。
卫荻对肖劲秋大为佩服道:“这位兄台不畏强暴,敢当着矮怪的面揭穿天灵教的老底儿,这份勇气令人心折!”
司马俊道:“卫兄此言差矣,姓肖的躲了起来,岂是大丈夫行为?”
黄浩道:“他信口雌黄,说什么三探葛洪山,有谁又亲眼见了?”
仲爱莲道:“说也奇怪,他藏在什么地方,竟让天灵教的人找不到?”
老秀才道:“他起先在人堆里,边说边走,后来藏到山洼边沿丘陵之中,不过他那一手‘千里传音’倒也有了相当的火候!”
司马俊傲然一笑:“此技并不稀罕,晚辈自信也做得到的。”
说着嘌了莹莹一眼。
老秀才道:“那是自然,令师才高八斗,教出来的徒第自不一般。”
司马俊得意地看了看莹莹,自谦道:“晚辈虽获师傅真传,但火候尚差,甚是惭愧!”
屠龙秀士名头极响,威望留在各大派掌门之上,传言此老目高于顶,向不把武林同道放在心上,固此很少有人与他交往。
司马俊既是他的弟子,有些傲气想也不足怪。
唯黄浩心中不服,暗忖这哪是谦虚之言?你听他说已获师傅真传,唯“火候”未到而已,这话竟然当着老秀才、双钩王等前辈的面说,真是太不自量,欲想用话刺刺他,但又一时想不出来,只好在心里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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