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与惠大侠并不相识,但他是我挚友的挚友,我焉能弃之不管?”
“荀姑娘,你也得讲个理儿,此人混入本教,刺探机密,被我等识破,他欲行凶潜逃,被截捕获,欲押往本教莲峰山分舵交分舵主处以酷刑,迫使其招供,受何人指使,这事关系本教安全,在下已再三说明,请荀姑娘不要插手本教事务,以免彼此伤了和气。”
荀云娘道:“我也再三说了,此人由我带走,错过今日,你们要抓要杀要宰要审讯那是你们的事,今日就是不行!”
三怪儒中的老大裴杰劝道:“荀姑娘,此人既非相识,又何苦管这闲事……”
云娘道:“裴师兄,我已不愿多说,今日要是不让我带走人,那就别怪我手辣!”
沙英道:“王总管,可否看在下薄面,今日放过那位兄台,以后你们再作处置如何?”
王总管道:“沙老兄,这事在下做不得主,不禀明盖分舵主,在下怎敢私下放人。”
管世才不耐烦了:“我说王总管,不是早跟你说了么?此事由我三兄弟担待,你只要如实报知分舵主不就完事了么?”
王总管嘿嘿一笑:“管老兄,中原三怪儒名震武林,我王世雄并非不给面子,无奈教规极严,令兄弟与本教虽有渊源,但毕竟不是教中人,抬出三位大名报知分舵主只怕也无用。”
裴杰也火了:“咦,这么说,王总管是不把我兄弟放在眼里罗?你自信在两位姑娘面前能把人带走么?”
王世雄道:“带不走也得带,这是职守,由不得我王志雄自己。”
甘蕊冷笑道:“那好啊,让我领教领教蜈蚣钉的神技,看看有多厉害!”
肖劲秋听过蜈蚣钉的大名,此人是蜀道上的独行盗,一手蜈蚣钉暗器百发百中,钉头又喂了毒药,十分霸道。
想不到此人竟做了天灵教分舵的总管。
这莲峰山分舵从未听人提及,大概是新建立的,分舵主姓盖,莫不就是盖英才?这样看来,惠耘武来到此地也就不奇怪了。
咳,他也真是的,报仇岂能在一时,更何况单枪匹马?以后该好好劝他。
此时又听一老者道:“天灵教处置奸细,与二位姑娘何干?姑娘恃强硬要劫人,我周彪身为分堂护法,只好奉陪二位!也顾不得有相识之谊了!”
云娘冷笑道:“丧门星,你不必顾什么相识之谊,使出你的看家本领来吧!”
眼看双方再谈不下去,拼斗在即,忽然从宁化方向又来了二十多骑,在场的许多人纷纷叫道:“盖舵主来了……”
王世雄道:“分舵主驾到,二位若是还要劫人,就向盖舵主说吧!”
不等那拨人来到,裴杰施出轻功,一跃六七丈,九个纵跃就到了来人面前,王世雄、周彪也赶了过去。
那盖英才从马上跳下,一伙人说了一阵,也不知说些什么。
不过盏茶功夫,王周裴相继转来。
王世雄怒气冲冲,一挥手喝道:“舵主有令,暂且放过这小子,走!”
这边裴杰也道:“总算盖舵主卖面子给愚兄,这位兄台由愚兄照顾吧。”
云娘道:“多谢师兄,但不敢烦劳三位,还是由小妹们亲自照料吧!”
甘蕊已去把惠耘武扶起来,只见他脸已泛青,双目紧闭,只含糊说出一声:“解药……”
云娘猛省过来,一个腾跃阻住刚上马的王世雄,手一仲:“解药!”
王世雄道:“什么解药?……”
云娘叱道:“你要是误了事,姑奶奶今日要你命!快些拿来!”
三怪儒也沉下脸,纷纷质问王世雄,迫于无奈,他便拿出了瓷瓶,倒了一粒红色丹丸出来,递给荀云娘。云娘叫甘蕊拦住王世雄马匹,等喂药后观其效果才准走人。
王世雄大怒:“这是解药,一服就好,凭什么要阻我的路?”
裴杰道:“王总管,你就少说几句吧,稍等一等又何妨?”
此刻,云娘已把药给惠耘武喂下,还从车上取了水给他喝。
然后以纤掌按其百会穴,输了些真力助药效,盏茶时分惠耘武脸色转了过来,但人还虚弱,腿、背、肩还有几处刀伤,便叫甘蕊回来,帮她把惠耘武扶到车上。
肖劲秋看着马车走了,才兴高采烈回来。
二女救助惠耘武,足证她们改过自新,不再走回头路。
惠耘武与她们不认识。只是从笑狐和自己口中知道而已,但她们不惜触碰惹怒天灵教,救出他这个正道英雄,怎不令肖劲秋欣喜若狂呢?一回到宇文秀才等人身边,就把所见一五一十说了,宇文浩等人也十分高兴。
此刻,天灵教的人快过来了,他们钻进马车,只留张合一人赶车,他把斗笠扬得高高的,不慌不忙驾着驭马,颇象个老练的车把式。
天灵教一行人和马车相错而过。
惠耘武在马车座上斜靠着,等荀、甘二女上车坐好,便呐呐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惠耘武没齿不忘!”说着强挣坐直身子抱拳行礼,哪知马车一走动,又仰跌下去,触痛了伤口,不由轻哼了一声。
云娘与他共坐一排,嗔道:“你这人真是的,谢什么谢,包扎伤口要紧,蜈蚣钉伤在哪儿,它可是有毒的,先取出来再说。”
“多谢夫人,蜈蚣钉已被在下拔出……”
“又来乱说,谁是什么夫人了?”
“啊,请恕在下不知之罪,敢问两位芳名?”
“告诉你名字倒不妨,可别吓坏了。”
“二位真会说笑,适才听王世雄称荀姑娘,姓氏在下已知,只不知芳名罢了。”
“我叫荀云娘,人称紫衣罗刹,她是我师妹甘蕊,人称玉面蛇精,知道了么?”
“啊哟,原来你们就是女……”
“女什么?让我替你说吧,女煞星是不是?”
惠耘武默认,心中惊骇万分。
“来,让我替你包伤口。”
惠耘武由她摆弄,稍停又问:“二位说在下是二位挚友的挚友,不知这挚友是谁?”
甘蕊笑道:“你七星刀惠耘武也是江湖上大大出名的人物,我们早听过你的大号,后来又从笑狐、肖劲秋小兄弟嘴中提过你,所以就说成是挚友的挚友。”
惠耘武道:“原来如此。二位和中原三怪儒是师兄妹么?”
“不是,”云娘边敷药边道:“只是彼此的师门有点渊源而已,别说话,包完伤口再说。”
直过了顿饭功夫,才算包扎完毕。
惠耘武觉得伤口凉荫荫的,已无疼痛感觉。
“这金创药真灵,谢谢姑娘。请让马车停下,在下就此告辞。”
“什么?你要走?”荀云娘吃了一惊,继而粉脸一沉:“你是正道英雄,我们是邪道煞星,怕污了你的清誉是么?如果这样,滚罢!”
惠耘武慌忙道:“误会误会,在下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因男女有别,在下怕二位姑娘不便,所以才提出下车……”
甘蕊嗔道:“我们都不怕,你怕什么?”
“是是,既然二位不避嫌,在下就叨扰了。”
云娘道:“你啊,还是男子汉呢,这么不爽快。你以为我们要留你么?等伤好了些,你爱上哪儿上哪儿,从此就不见面,现在你伤成这样,能走么?”
惠耘武喏喏连声,稍停又道:“在下蒙受二位大恩,此生决不忘恩负义,二位若有用得着之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云娘瞅了他一眼道:“得啦吧,还赴汤蹈火呢?只要不在背后骂女煞星也就不错了。”
“这……在下今后永不再提女煞星三字……”
“用不着说什么永不永远的,其实你爱骂只管骂去,与我们何干?”甘蕊插言道。
云娘问他:“你为何要混入天灵教?”
“在下有难言之隐,请恕不能相告。”
“那你就别说,留着吧。”
“敢问二位,此去何方?”
“你不告诉我,我又何必告诉你?”
惠耘武语塞,不再多言,闭起眼装睡。
他在想,闻说二女淫荡凶残,自己倒要小心,只要伤口略好,就赶快下车。
他想不透二女为何救他,莫非当真是看在笑狐、逍遥生面上?他觉得不可思议。
也许,她们自有意图,最让人不解的,三怪儒与天灵教的人相识,二女与三怪儒有师门渊源,按理她俩与他们是一伙,为何不惜与天灵教翻脸动手?三怪儒为何要依从她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逍遥生为何又与她俩称姐道弟?她俩既跟逍遥生来往又跟三怪儒同行,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他在沉思中过了一个时辰,忽觉马车停了,便睁开双目,正好荀云娘在看着他。
“醒了么?车到宁化,下车用饭吧,你能走得动么?”她关切地说。
“可以走,多谢姑娘动问。”
“别那么说一句谢一句的,我让车夫搀你。”
在一家大饭店,他们同坐一桌。
三怪儒不理睬他,他也不看三人一眼,只默默吃饭。
荀、甘二女不断为他夹菜。大家默默吃完,又坐着喝茶,足有半个时辰才动身。
晚上住店,惠耘武独睡一房,二女就在隔壁,盯嘱他放心养息,有她们为他守护。
夜里,他感到十分疲乏,近日来的郁闷、奔波,加上身上的刀伤,使他很快睡去。
第二日一早,云娘又敲他的门叫他起床,然后是早点,早点后上车赶路。坐在车里,没人说话。
他发现二女虽然穿着十分讲究,脸上也薄施脂粉,却像两个水美人,从不和他嘻皮笑脸,更没有放荡的举止,使他非常放心,于是又沉迷到他的心事里去,竟忍不住长吁短叹,自己却浑然不觉。
“喂,相公,你有什么心事不成?凡事想开些,又何必耿耿于怀?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可以放心不下的?”荀云娘忍不住温言相慰。
“唔,啊,姑娘是同我说话么?”
“你长吁短叹,叫人家心里也不好过。”
“对不住,对不住,在下自己却不知,惊扰了两位,实在对不住……”
,甘蕊笑道:“你有完没完?说那么多对不住干什么?我师姐见你愁眉苦脸,把话劝劝你,又不是责怪,何必赔礼?”
云娘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太多,要是只知道愁,我姐妹早就愁死啦,还活得到今天么?所以,劝你想些开心事,胸襟放开阔些。”
“多谢姑娘教诲,在下……”
“又来了又来了,谁敢教诲,你们这些正道英雄呀,说几句闲话而已,可千万别谢。”
“姑娘千万别这么说,在下立身正道,但也并非英雄,如今家遭不测,蒙羞于世,有何面目再在江湖上见人,但愿报得此仇,不惜一死,以慰祖先亡灵。”
二女对视一眼,十分惊异。
云娘问:“有什么仇,能说给我们听么?”
“耻于出口,望二位鉴谅!”
甘蕊道:“并非我们要打听你隐私,只是想助你复仇。”
“二位姑娘要是知道真情,只怕不会说这种话了,唉,此事不摆也罢。”
云娘道:“好奇怪,我们既然肯帮你,就不会变卦,哪像你们男人,说话从来不算数!”
惠耘武道:“这纯是私事,不敢把二位牵进是非之中。”
云娘哼了一声道:“不爽快,好,任由你吧,不说就算。”
二女赌气不再说话,整整一个上午就在沉闷中过去,中饭后,又是赶路。
荀、甘二人又替他换药,对他十分体帖,他心里十分感动。
换完药,二女自回座位,让他一人躺着。
他想,自己要去莲峰山,现在早已进了江西地界,再有几日伤好些,不如回家去,可是,那还成个家么?”整日里形单影只闷闷不乐,回去也坐立不安。
如果到莲峰山报仇,势单力孤无疑送死,白赔了条性命,可是,此仇不报,枉为大丈夫!
想着想着心情时而激愤,时而忧伤,时而烦闷,时而惆怅,忍不住又长吁短叹、咬牙切齿恨恨有声,再不能自抑。
云娘甘蕊不禁对他十分怜悯,云娘道:“瞧你,人都瘦成这般模样了,又何苦在心里折磨自己?大丈夫有仇报仇,有冤伸冤,一时不能决断就隐忍等待时机,来日方长,若是憋出一场病来,苦的是自己,于复仇何益?”
甘蕊道:“你该好好养伤,以应付不测,须知天灵教不会放过你,要早作打算。”
惠耘武在孤寂绝望之中,二女的抚慰使他倍感亲切,想想自己状若狂人,还不如人家胸襟,不禁愧然道:“多谢二位姑娘,在下枉自生为男儿,不如巾帼胸襟,实在羞愧……”
云娘:“你也不必有愧,所谓当局者迷,我姐妹当初遭人毁誉,悲愤莫名,不知该找谁算帐,于是就把气出到了所有人身上,只要敢来招惹我们的就决不轻饶,以致恶名远扬,从此自暴自弃……”
又道:“还是说你的事吧,你背负深仇也难免心智紊乱,只要想开些从大局着眼,才能了却复仇心愿。”
惠耘武道:“多谢姑娘,受教了。”
云娘道:“你怎么张口闭口都是谢,我都不敢和你说话了。”说完一笑。
耘武道:“什么渊源也没有,你难道以为我们是一伙””
云娘道:“你是奇怪我们如何要留下你,说穿了他们是看在家师出山,为税监府程瑞彩效力,须知江湖四霸主只缺其一……”
惠耘武惊道:“啊呀,这如何使得?二位姑娘千万莫劝令师下山。”
甘蕊道:“我们当然不愿师傅去为虎作伥,但这可由不得我们。”
云娘道:“我姊妹只能从旁劝解,但师傅当年曾欠三怪儒师傅的情,所以难说。”
惠耘武心想,原来她们是去贺兰山,听口气实属不得已,她们并不愿师傅出山,如此看来,她们心性也不那么坏。
又道:“令师如果出山,江湖四霸主会齐,武林岂不又遭劫难?这可万万使不得。”
云娘道:“家师早已看破红尘,决不会甘愿下山,只是当年欠人家情,恐怕难以拒绝,故我二人才随三怪儒同行,设法劝阻师傅。”
甘蕊道:“你放心,我们劝阻不了,还有肖劲秋呢,我们都寄希望于他。”
“咦,肖劲秋的师傅与令师是同门?”
“你说到哪儿去了,他师傅认识家师。”
“他师傅是哪一位?”
“这个不能说,他遵从师训,从不提及师门。他若去见家师,比我们管用。”
惠耘武十分惊异,原来个中还有许多情由,难怪肖劲秋与二女称姐道弟。
又问:“肖老弟现在何处?”
“就跟在我们后面,但不知多远。”
甘蕊笑道:“不光有他,还有你的好朋友笑狐,老酒鬼百杯秀才、混天犬和乌云豹。”
“那就太好啦,真没想到他们就在后头。”
云娘道:“等你伤好,可以去见他们,但不能让三怪儒知道。”
惠耘武十分宽慰,对二女亲近了许多,忍不住把尤绮云、盖英才的事说了。
二女听后直叹气,云娘道:“她既不钟情于你,又不念夫妻之情,你又何苦折磨自己,把她休了便是了。”
甘蕊道:“你真是的,她这般无情,你又何必念念不忘?值得去拼了性命么?”
云娘道:“你混入天灵教,就是为她?”
惠耘武此时不再避忌二女,心中的块垒一吐为快,便把经过情形讲了。
原来,惠耘武自钟震坤等人走后,几经思量,决定上三清山寻找尤绮云。
天灵教虽说将总舵迁至葛洪山,但诸葛鼎他们在葛洪山只见长孙荣老怪。
卜刚师徒既然在江陵龙山炼丹,会不会返回了三清山?因为搬迁总舵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在葛洪山盖房子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
如果三清山没有了人,再去葛洪山。
到了三清山,他化名王武,入了教。
山上有三座道观,一曰玄妙观,二曰元瑞观,三曰三清宫,玄妙观在玉京峰半山,元瑞观接近峰顶,三清宫则在山巅。
三座道观的道士均被赶走,为天灵教所盘踞。
由于他初来乍到,被分在玄妙观当差,除了做些洒扫之类的杂事,每日有人教授武功。
全观大约有八百来人,全是平庸之辈,由管事伍彪、袁熊、赵侃率领。
平日若没有差遣,不准到元瑞观、三清宫,据伍彪等人说,只要忠心,武功有进展,可以升到元瑞观,若是被上面头儿看上,就可升到三清宫。
这三座道观的人等级不同,封赏自然差别很大。
所以玄妙观的人,一门心思练好武功,以期升入元瑞观。
一天,惠耘武见到了几个从三清观来的人,他们昂首阔步、趾高气扬,伍彪等人却极力巴结,阿谀奉承。
他不由想到,只有升到三清宫,才能探知些秘密,所以他要寻机显露一手武功。
碰巧五天后,元瑞观主事王吉、范陵、张怀安来挑选人,他毫不费吹灰之力击败对手,得以升到元瑞观。
观中仅四百余人。
据说,每三个月比一次武,选三至五名到三清宫。
过了几天,他才弄清玄妙观元瑞观训练徒众,为建立分舵作准备。
观中看管极严,不准私自外出。
主事王吉、范陵、张怀安武功比玄妙观的三个管事要高,经常教练大家武功,和玄妙观一样,大肆吹嘘三个卦主武功通玄,九星座主身怀绝技,天灵教如何不得了,总有一天要号令天下武林,到时天灵教徒众行走江湖多么威风光彩。
同时,还咒骂各个名门大派,煽动仇恨情绪。
还说统一号令武林不算稀奇,天灵教还将有一番大作为,创建不世功名。
他还打听到,在元瑞观只需说出姓氏籍贯即可,要进入三清官当卫士,必须盘问个清楚,而且要派人去印证,若发现虚报,受刑后处死。
柯元霞认识他,要进三清宫就难。
他决心夜探三清官。
一天深夜,他悄悄出了观,向山顶奔去,不一会便到。
三清宫背山而建。有道木制山门,上书“乾坤洞天”四字。
进了山门,便是“老君殿”。
他站在山门窥探老君殿,查看有无人值更,然后跃上了右边一株大树,向窗里透视。
里面黑黢黢一片,不见动静,又从树上下来,绕到围墙侧面再跃到天井,迎面是二进大殿,两扇大门开着,正待进殿,忽闻身后衣袂飘动声,身后有人袭到,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腾身跃向墙外。
“哪里走,你小子站住!”身后有人喝道。
声音不大,似乎怕惊动了里面的人。
他提气猛力一跃,往林子里钻去,不多时回到元瑞观,同室鼾声如雷,并无人知晓。
第二天早晨起来早课,主事王吉等人板着面孔,查问昨夜可有人离观,知情不报者处死。
四百多人默不作声,直到练武开始。
三天后,主事王吉、范陵、张怀安挑选了二百名武士,着令收拾衣物,分批随卦主蛇心羽士卜刚嫡传弟子盖英才前往闽省连城县府莲峰山建立分舵。
此去玄妙观有三百人,因此人太多,为避人耳目,二十人为一拨,从即日起上路。
惠耘武也被挑中,而且做了一拨人的头领。
元瑞观二百人,每半个时辰走一拨。
惠耘武被排在最后两拨,随盖分舵主于第二天起程。
惠耘武一夜难眠,终于有了盖英才的消息,复仇有望。
但一路随行若被盖英才发现,仇不能报反难脱身,不如明日见机行事,若是不妙便装病,然后独自离观尾随。
翌日里,两拨四十人列队于殿前,三清宫来了三个人,主事王吉向大家引荐,他们是分舵总管蜈蚣钉王世雄,护法丧门星周彪,沙铜铁掌莫相荣。
王世雄核对了随行人员名单,又与两拨人的头领王武、杨盛超认识,然后交代大家两拨人由他率领先行,每人赐马一匹。
分舵主由三清宫派出的卫队,在卫队主事刘胜、王田及几个小头目率领下护驾后行。
前后两队人相距不出百丈,现在先行队即刻出发。
惠耘武听说自己先行,心下略安,当即领了马匹,和大家一起出发。
这一路上,他都没有机会查看后行人马,不知尤绮云究竟有没有同行。
但不管如何,他要在分舵到达之前把盖英才除掉。
可是,在总管王世雄率领下,半个月来从不在县城过夜,只能在小镇或野外露宿,后行队伍在何处根本就不知道。
他报仇心切,忍不住向王世雄探问,当时,他们在荒山过夜。
“总管,盖分舵主他们在何处歇息?”
王世雄两目精光一闪,把他注视了一会,慢吞吞回答:“分舵主歇在镇上,你问这干什么?”目光刺得惠耘武有些发怵。
惠耘武赶忙道:“属下连日不见分舵主大驾,故有此一问。”
王世雄道:“就在后面不远,你自然见不到。你认识分舵主么?”
“从未见过,属下想若让分舵主和夫人也宿荒山野岭,不是太辛苦了么?”
王世雄又看了看他,道:“难得你体恤分舵主,到分舵后调你充作分舵主卫士。”
“多谢总管栽培。”
第二天他仍率十九名元瑞观来的人作先导走在最前,一个多时辰后停下来歇息,王世雄和护法周彪、莫相荣等人突然来到。
“惠耘武!”王世雄忽然大声喊道。
惠耘武刚想找个地方坐下,闻听喊声不禁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只见周彪朝他狞笑。
王世雄又吼道:“惠耘武化名王武混入本教,妄图行刺分舵主,尔等还不快将他拿下!”
元瑞观的人大吃一惊,纷纷跳起来动手,被惠耘武打得东倒西歪,莫相荣便亲自上前。
两人斗了十几招不分胜负。
周彪命分舵护卫主事刘胜、王田上前参战,不让惠耘武逃脱。
就在这时,二女及三怪儒来到。
惠耘武不敌三大高手围攻,已受了刀伤。
王世雄趁机暗下毒手,打了他一蜈蚣钉。
若不是二女听周彪说此人叫惠耘武挺身相助,他一条命早就完结。
讲完经过,云娘问他:“你怎么露的馅?”
惠耘武摇头:“不知道,我至今还纳闷。”
二女笑了起来。甘蕊道:“你啊,真够笨的,自己怎么露马脚都不知道。”
云娘笑道:“你对王世雄说你从来没见过分舵主,又怎知分舵主和夫人在一起?蜈蚣钉王世雄何等人物,怎会对你不起疑?”
甘蕊道:“你探问舵主歇宿何处,这就犯了人家的禁忌,你只是先行队的小头目,这些事轮不到你操心。”
惠耘武道:“那他们怎知我真实名姓?”
云娘道:“亏你闯过江湖,连这个也想不到。王世雄见你对舵主关切,便去问盖英才,可知有这么一个人,那尤绮云一听,自会想到是你,便暗中追上来查看,你的把戏不就拆穿了么?我说你呀,那天要不是碰巧遇上我姊妹,你这条小命不是白丢了么?”
“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你瞧你,怎么又来了?我是说你这样做犯傻,白赔了一条命。”
‘甘蕊道:“尤绮云愿意跟盖英才就让她去好了,你又何必定要将她寻回来?”
惠耘武叹道:“夺妻之仇,不能不报,尤绮云让我丢尽了颜面,叫我如何做人?”
云娘道:“这事也不好全怪盖英才、尤绮云,他二人从小青梅竹马,却被双方父母给拆散,无奈二人情深似海,不顾一切要重新相聚,以至盖英才误投卜刚门下,走入歧途,他二人若是深陷天灵教中,将来还不知是什么结局呢?我劝你胸襟放开阔些,由他们去吧!”
甘蕊道:“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你迫尤绮云回家又有何用?她心系情郎,对你无情,即使在一起也是貌合神离,于你也无益。”
惠耘武听她二人一番劝解,心里也舒缓了不少。
回想这段日子自己状若疯狂,未免心胸狭隘了些,这样下去只会毁了自己。
心情一好,二女的话听起来一点不刺耳,对二女的戒心不觉消除。
谈说间对二女的遭遇也知了个大概,也深为二女抱不平。
又是几天过去,三人相处已很是融洽。
二女开朗活泼直爽的性情,给他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开朗起来。
这天云娘问他:“你的伤已渐好,再有几天就恢复如常,你是跟我们去贺兰山玩玩呢,还是一个人再去莲峰山拼命?”
惠耘武笑道:“自然是去贺兰山开开眼界,只怕三怪儒要气得发疯。”
甘蕊道:“这与他们何干?你只管去!”
“只是令师会不会闭门谢客?”
云娘道:“这很难说,师傅脾性古怪,这些年来闭门修禅,不和江湖人来往,但他老人家一向疼爱我们,只要我们多求求他老人家,说不定肯接待你呢。”
惠耘武道:“不如这样吧,我假装伤好离去,与肖老弟他们一起,在后面跟着来如何?”
云娘略一沉吟,道:“这样也好,免得三怪儒起疑,我们还要暂时留税监府,好多知道些机密,现在还不是和他们破脸的时候。”
商议妥,吃中午饭后,惠耘武当着三怪儒的面向二女辞行,假装往回头路走。
出了小镇,坐在树下等候。
顿饭功夫,见来了一辆马车,赶车的是齐隆和笑狐,便站起来招呼。
笑狐一眼看去是他,高兴得勒住了马缰。
“哎呀呀,惠老哥的伤好了么?”
“咦,你怎知我带伤?”
肖劲秋跳下车来接嘴道:“亲眼目睹。惠大侠伤全好了吧!”
接着肖劲秋请他上车,吃饭时再详谈。
在饭馆里,惠耘武说了经过。
饭后大家同车,继续上路。
司马俊恢复了功力非但如彼,功力还有了增长,这是他在疗伤中苦苦探求本门内功后取得的进展。
在山上,他师傅告诉他,本门内功绝过天下,只要潜心修习,进展十分神速,但若不得要领,事倍功半。
下山时,师傅说他的内功再有几年便可达炉火纯青之境,届时他将不再遇到对手。
果然,行走江湖四年,一手九九八十一式的天魁扇法和天魁掌,震慑了黑道上的凶顽之辈,但他俩眼朝天的傲气,也得罪了不少的正道精英,但由于他武功超群,一时也奈何不得。
这四年他无往不利,错以为天下英雄不过尔尔,便荒疏了内功的修习。
这次与剥皮阎罗邢甲的拼死较量,使他得了次教训,要与江湖著名凶顽争胜,必须苦练内功,因此他的内功又有了精进,他自信若再与剥皮阎罗邢甲交手,定能稳操胜券。
有了这份自信,他又趾高气扬起来,言谈中时有流露。
这天一早,卫中柱与护法、巡主议事。
卫中柱道:“这—个多月来,帮中时时防范税监府和海盗报复,然而不见对方动静。连日来渔民不得安生,帮众也响—分疲劳。若放松警戒,又怕敌突然来犯,若长此下去,人家也受不住这般折腾,不知各位有何高见?”
司马俊一笑:“卫帮主未免多虑了,上次一战,剥皮阎罗邢甲、追命罗汉了空身负重伤,铩羽而归,以这两人的身手尚落得如此下场,还有什么人敢到龙垭镇撒野?是以帮主让大家日夜提防,以至百姓烦扰,渔民不得安心打鱼。依在下之见,大可不必防范过严,把沿江卡哨撤去,令百姓不再隐蔽山林,一切恢复如常。”
卫荻道:“逍遥生临走时曾与郭探主说,税监府意在灭卫海帮,因此必会加派高手,为保安全,恐怕一时不能恢复日常生活。”
司马俊冷笑道:“逍遥生何许人?他的话能信么?这且不说,如今在下已恢复功力,即使税监府再次来犯又有何惧?况钟前辈、诸葛前辈在此坐镇,敌方岂会再来送死?若要复仇,该趁我伤势未愈之际,如今一个多月了,再来岂不自讨苦吃?卫荻兄不必多虑,还是让百姓帮众早一天过安稳日子吧,不要弄得大家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钟莹莹心想,口气这般大,对方不来难道就只忌惮你一人么?人家逍遥生可不是这样。
不知不觉,她又把两人比较了一番。
这时,诸葛鼎道:“长时间防范,于民不利,但若疏于防范,对方来时措手不及……”
言未毕,一名小水头冲进议事室,与此同时,锣声阵阵,紧揪人心。
“启禀帮主,阎王岛快船已离码头不远……”小水头上气不接下气禀报。
“带兵刃上码头!”卫中柱站起来就走。
众人还未出门,又一小水头来报,上游有两只大船驶近码头。
不用多说,众人赶紧回屋揣了兵刃,又匆匆奔向码头,沿路都是逃往山林的镇上百姓,街上店铺正匆匆关门。
钟莹莹紧随爹娘、诸葛大伯,不多时到了码头。
只见码头一片混乱,阎王岛船只一靠岸,呐喊一声,海盗们就在岸上砍杀起来。
钟震坤道:“今日一场混战,大家小心了,莹儿紧跟你娘,不要被冲散!”
谈话间,只见从上游下来的大船上,接二连三跃出许多高手,一个个轻功卓越,只两个纵跃,已到了码头空场。
众侠定睛注视,为首的有剥皮阎罗邢甲、追命罗汉了空、巫山二凶、王泰阮彪、金刀无敌焦劲松,他身后跟着三个模样相似的年青汉子,还有秦川三枭、天目三英、螳螂爪姜仲杰、茅山四真人法静、法玄、法通、法明。
这些人几乎都是钟莹莹、郎金秀、苏芝秀在葛洪山认识的,便一一指给众人看。
卫荻、卫中柱、卫青萍、四大巡主正领着帮众冲向岸边,阻拦阎王岛海龙帮的贼众。
钟震坤等人则被敌方高手围了起来,只听焦劲松一声大喝:“各位并肩子上,全部拿下!”众高手如猛虎般扑了过来。
司马俊大吼一声,与当先冲到的邢甲、了空和尚交起手来。钟震坤夫妇被天目三英困住。
诸葛鼎力战茅山四真人。钟莹莹、峨眉二女与焦劲松的三个儿子焦天虎、焦天龙、焦天豹对阵。巫山二凶窥伺在侧,抽冷子想活捉峨眉双秀,金刀无敌焦劲松则站开一边观战。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拼斗。
司马俊力战邢甲、了空,不到十招就只有落荒而逃。邢甲恨之入骨,与了空穷追不舍。
司马俊恨得咬牙,不时返身又斗。但战不到十个回合再无回手之力。综观全场,诸葛鼎被迫得满场游走,钟震坤夫妇力战天目三英,不胜不败,但茅山四真人中分出两个来对付他们,顿时险象环生。再看钟莹莹、峨眉双秀也被巫山二凶和焦氏三子追得手忙脚乱。照此下去,用不着顿饭功夫,一个个只有束手受擒,大急之下,他冲向钟莹莹,想把她救出来一同逃走。
但了空、邢甲紧紧逼住了他,使他自顾无暇。
就在此时,锣声又起,两短一长,这是事先约好的信号,通知大家往船上撤。诸葛鼎以扇中针冷不防伤了天目三英中的霍熙王,使钟氏夫妇得以脱身直奔码头。接着又飞速扑向焦天龙,使钟莹莹退出圈子,又以扇中针伤了焦天虎、焦天豹,峨眉二女才得脱身。
这时,江边停泊的许多船只开动起来,纷纷向上下游冲去,阎王岛、海龙帮的船纷纷前往堵截,江面上也展开了一场厮杀。卫海帮人数众多,有许多人跳进水里避凶,更有不少人去凿对方船底。一时间,呐喊声、嚎叫声,兵刃相交声浑响一片,惊心动魄。
诸葛鼎仗扇中针殿后,茅山四真人中两人被射伤,使得其余人心存顾忌,不敢猛追,才使钟氏夫妇、峨眉二女、钟莹莹跳上船只往上游逃走,敌方有几只船随后穷追,并施放硫磺水箭,被诸葛鼎、钟震坤拨开掉入水中。
钟莹莹挂念卫青萍,但在纷乱的人堆里找不见她的身影,眼看码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不禁流下了眼泪。又见许多帮众在水中与敌方搏斗,凿船的凿船,爬船的爬船,无不奋力阻住敌船,使自己安然逃走,不禁心中有愧。但自己一家都不会水,不能下江杀敌。
正走神间,已有两艘快船迫近,硫磺水箭又射了过来,忙以长剑挡拨,顾不得再想心事。
这时,敌船越追越近,诸葛鼎一个纵跃上了贼船,一把阴阳扇左右挥打,刹时毙敌七八人,使敌划手数量不足,船速慢了下来,他赶紧又跃回自己船上。
终于,他们和几艘船摆脱了追兵,顺利脱离险境,至晚已驶离福州府地界。
第三天,他们到了闽清县府,遂弃舟登岸,船工们就留在这一带打鱼,大家洒泪而别。
经商议,决定回江西江陵府惠家暂避。
郎金秀、苏芝秀决定回峨眉搬兵,于是大家分手,相约今后在福州见面。
钟氏夫妇、钟莹莹、诸葛鼎遂向江西境内赶路,几天后来到了延平府。
时正中午,在城中找了间大酒楼住下,安顿好物品,遂在前楼用膳。楼上食客众多,钟莹莹在等上菜时四下打量,忽被一个矮老头的模样给吸引住,一颗心怦怦跳了起来。此人头大身矮,满脸络腮胡,头发灰白,大眼阔嘴,吃起东西狼吞虎咽。她越看越眼熟,天呐,这不是天灵教的卦主矮怪长孙荣么?
她赶紧扯宁月娥的衣袖,把嘴一努,小声道:“娘,你瞧,那不是矮怪老煞星么?”
宁月娥没见过长孙荣,看了看老头那副尊容后,十分惊骇,又示意钟震坤、诸葛鼎去看。
钟震坤也没见过老怪,但老头模样与传说中的老怪相符,也不禁骇然。诸葛鼎在葛洪山见过,一眼就认了出来,心中也觉忐忑。
钟莹莹小声道:“他不是在葛洪山么?怎么会只身到了这儿?”
诸葛鼎道:“不必多说,快些吃完走吧,这楼上决不只他一人,小心耳目窃听。”
于是,四人不再说话,酒菜一上桌,便匆匆吃起来。但钟莹莹却不时窥看老怪,最后两次老怪也在看她,而且冲她露齿一笑。
钟莹莹吓得一哆嗦,收回目光低头吃饭。
她饭量极小,最先吃完,无事可干免不了又动起心思,轻声说道:“我有一事感到纳闷,为何江湖四大霸主已出其三,眼看为祸江湖,而白道上的前辈,只有个老秀才依然行侠江湖,其他高人都到哪儿去了呢?”
诸葛鼎道:“正道高人都已隐退,大都不知去向,也不再过问江湖事。”
“哼,他们倒很会享清福,把武林中的祸害留给后辈,自己逍遥快活,这不是太……”
宁月娥小声斥道:“你怎能对前辈高人妄加评说,小孩子家又懂什么?”
“古书云:‘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他们退隐前就该把这些老魔头除掉,以免祸害后人。可他们竟不为后人想想,留下了多大的祸害,只顾自己在名川大山享福,说得过去么?”
“咦,你越说越起劲,小孩子家,懂什么?”
诸葛鼎道:“正邪之分也并非天生而成,有的人从正到邪,有的人时邪时正,有的人改邪归正,个中情形千种万种,岂是几个老前辈能改变的?杀了一些邪恶之徒,又有一些人出来专行邪道,一个人一生中又能除多少恶人?”
莹莹道:“虽说恶人层出不穷,但这个成名多年的老怪物却是应该由他们除去的。”
“你说的虽然不错,但世上又有几人做得到?一旦垂暮志衰,也就不想再问江湖事。”
“自己清静就不管人死活,这未免……”
月娥嗔道:“世事如此,说了何益?你就安分些,让你爹、你大伯吃饭。”
“此次败得如此惨,这不是卫海帮不能容人遭的大祸。如果留下逍遥生,老秀才也不会走,今日我们怎么会败到这个地步?大伯,我说的可对?”钟莹莹改变了话题,一吐心中郁闷。这是她好多天来想说又没有说出的话。
诸葛鼎道:“这些天大伯也想过,你说的也正是大伯想说的话,无奈大错铸成,后悔莫及,也不知司马贤侄、卫帮主和成千弟兄生死如何,一想起来就让人难过。”
“司马俊容不得逍遥生,硬逼卫帮主赶走,现在帮毁人亡,不知这位少侠如今作何想?”
宁月娥道:“丫头,你少说两句吧,逍遥生与二妖女称姐道弟,和江湖上不三不四的人交往,怎叫人信得过,这怎么能怪司马贤侄?”
“诸葛大伯适才也说,有人改邪归正,那二位姐姐不就是这样的人么?那金刀无敌焦劲松、螳螂爪姜仲杰、福州龙爪门主林永昌、天目三英霍家兄弟不都是正道赫赫有名的么?怎么都投到税监府为虎作伥去了?他们与追命罗汉、剥皮阎罗联手,剿灭抗倭抗暴的卫海帮。
这些正道的英雄,现在不是从正到邪了么?可见正邪并非天生,诸葛大伯说得好……”
“咦,这丫头越说越起劲,你,你……”
钟震坤道:“莹莹说得对,一个人是正是邪不能只看一时,要看其一生作为,好了,酒楼上不是谈话场所,我们走吧。”
四人匆匆下楼,钟莹莹忍不住又回头看那老怪物,刚刚看到他正对自己咧着大嘴笑,吓得赶紧下楼。
第二天继续上路,没见到矮怪的身影。
沿途丘陵起伏,道路婉蜒,众人跃马扬鞭紧赶,钟莹莹渐渐落到了后面,宁月娥在跑出三十多里地后才发现她没跟上来。
三人将马勒住,缓缓前行,盏茶功夫还不见她,想是山路崎岖,弯儿绕得多,路不好走,再等一会就来了。
就在此时,前面路上传来马蹄声,只见十多个骑士纵马飞奔,不多时就已来到跟前,为首之人突然勒马,只听“唏聿聿”一声长鸣,马儿前蹄高举,扬起一阵土尘。
钟震坤等三人连忙后退,只见骑士是个道姑,依稀有些面熟,她脸上表情极为难看,像哭又像笑。
“钟震坤匹夫,宁月娥贱人,你们还记得姑奶奶么?”道姑忽然尖声叫喊。
宁月娥恍然有所悟:“你,你是柯元霞?”
“哈哈哈……贱人,你总算还记得姑奶奶,那真是再好不过,哈哈哈,老天有眼,今日总算见到了仇人!”她那尖笑声犹如狼嚎。
宁月娥等人一时木然,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她,看她满脸乖戾之气,非当年可比。
“这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钟震坤、宁月娥,还我夫君命来!”
钟震坤回过神来,喝道:“柯元霞,当年我夫妻心存仁念,放你一马,你不思悔改,却处心积虑要报当年之仇,今日既然遇上,你就划下道儿来!”
柯元霞又是一阵冷笑:“钟震坤,老娘今日先把你千刀万剐,再把这贱人活捉,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好尝尝当寡妇的滋味!”遂即扭头朝手下人喝道:“将他们三人拿下!”
“遵座主令!”她身后十二个骑士齐声答应。
钟震坤等三人立即抽出兵刃,诸葛鼎传音给钟、宁二人道:“他们人多,不必恋战,我以扇中针开路,二位随我冲出!”
言未了,十二人已分三组,四个对付一个,当即动起手来。几个回合之后,三人试出这十二人武功均不弱,缠斗下去只会自己吃亏,不约而同奋力采取攻势。但对方十分骁勇,又是四人联手,击退一个攻过来三个,一时间奈何不得。诸葛鼎急切间心生一计,瞅个机会突发一支扇中针,把柯元霞座骑的右眼射瞎。那马儿负痛,前蹄高扬,差点把柯元霞掀下背来,惊得她尖叫一声,赶忙抓紧缰绳,但马儿仍跳腾不已,她只好腾身而下。
柯元霞的尖叫惊动了十二卫士,有几人连忙跃了过去,乘此机会诸葛鼎猛提一口真气,挥扇击落一人的兵刃,喊声:“走!”当即腾身跃到马背上,纵马向前奔去。在马背上他连连射出四针,围攻钟氏夫妇的四名卫士,中针负伤,被他二人跃到马上冲了过去。
柯元霞大怒,尖声吼道:“追!追!别放走了那贱人!”吼声中跃到一匹马上,率领未伤的八卫士猛追。她边追边从怀中掏出一支响箭,朝空一抖手打出,“嗡”地一声响箭射空,带着哨音飞去。
她咬牙切齿咒道:“看你们逃得出老娘的手心!今日定将你们活捉,剖腹挖心!”
诸葛鼎等人听到响箭便知不妙,果然刚一转弯,就见前面道上有十几骑分几排拦在道上,原来柯元霞只是前头一拨,后头一拨的人马更多,看来今日情势凶险,走是走不掉了。
三人不约而同将马勒住,钟震坤道:“前后受阻,只有拼死一战!”
宁月娥道:“我怕莹莹跟了来……”
诸葛鼎岔话道:“事急矣,边斗边冲,不要座骑也罢,快下马动手!”
三人便翻身落马,宁月娥将马鞍上的细软包裹取下挂在身上,双手扯出兵刃向前扑去。
对方为首的是独臂熊封如龙,见三人冲了过来,便向部属喝道:“拿下三人!”
“遵座主令!”众武士齐声回答。
接着冲上来六人,以二对一。
钟震坤长剑一挥,震掉了一人的柳叶刀,另一人见状,惊得连退三步,钟震坤当即去助宁月娥,便又被两人拦住。
宁月娥双手使两把短刃,展开天罡青龙战法,以一敌二毫不退让,对方二人使雁翅刀,也不是庸手,双方力斗五合,不分胜败。
诸葛鼎以阴阳扇力敌两人,后又有一人参战,他毫无惧色,几个回合就打翻了一人。
钟震坤展开神龙剑法,快速勇猛,以一敌三还占了上风,对方立即又跳出一人相助。
这时,柯元霞等。人已经追到,见人被截住,高兴得浪声笑了起来。
“封座主,那女的叫宁月娥,是那钟震坤的姘妇,当年与我有杀夫之仇,今日上天有眼,叫我在狭路上与之相逢,正好送他夫妇进鬼门关,请封座主助一臂之力!”
一说完,她从马上跳下来,抽出长剑,尖叫一声;“闪开,让本座来斗钟杀才!”
钟震坤见她的兵刃呈灰蓝色,定是浸染了剧毒,当下十分小心应付。两人一交手,钟震坤暗自惊心,如今非当年可比,一出手就觉剑气森森,劲力十分强大,五招一过,他不得不提取九成功力,大开大合,刚猛无俦地攻了过去,那柯元霞毫无惧色,两目赤红,就似喷火,以刚对刚,硬挡硬架,只听两剑相碰发出的铿锵声,每响一声都进出了许多火花。
那封如龙见诸葛鼎了得,便亲自下马动手,他缺左臂,右手使一把沉重的铜锏,抡得呼呼有声,力猛气足。他的部下见他参战,便退开了两人,剩下二人助战。诸葛鼎先前尽占上风,此刻封如龙上阵,—下扳成平局。
宁月娥力战三人,两支短刃贴、靠、剁、搂、钩,迫得三人近不了身,旁观贼众见战不下她,十分惊愕,便又派出一人参战。这一来,宁月娥顿时走了下风。
柯元霞与钟震坤斗了二十回合不分胜败,激怒之下,使出五毒三棱刺。此时,钟震坤一剑当胸点到,她在闪避的同时左手一扬,乌光一闪,打出五毒三棱刺。三棱刺一般长七寸,她使的却只有三寸,针上淬有剧毒,因其形小,打出没有破空声。当时两人相距不足三尺,又正值交手之际,所以钟震坤毫无防备,只觉腿上似被小虫叮咬一口,全然不在意。没想到又斗了两个回合之后,一条腿竟然发麻,大惊之下想跃出圈外,但腿已不听使唤,被柯元霞挑开他攻出的一剑,一掌击在肩背,顿时滚倒在地,已然不能动弹。
宁月娥听见柯元霞尖声大笑,偷眼望去,只见柯元霞脚踩夫君胸口,仰天狂笑,不禁惊得叫出声来,连忙冲向夫君倒地处,但立即又被几名武士堵住,无法冲得过去。
柯元霞笑够之后又恶狠狠向宁月娥扑来,嘴里尖叫道:“贱人,你那臭男人已中了老娘的五毒三棱刺,不出一个时辰就毒发身死,让你尝尝活寡的滋味!”说完,举剑就刺。
宁月娥又惊又急,心神大乱,怎当得与多个高手为敌,不出三个回合,被柯元霞治了穴道,立即被那些武士捆了起来。
诸葛鼎大急,但一时无法冲杀过来,独臂熊一只铜锏使得神出鬼没,再加上有两个武士从旁协攻,他只能勉强应付。
当他束手无策之际,忽听有人喊道:“卦主驾到,尔等快行大礼!”
那些动手的武士一个个慌忙跳出圈外,避开诸葛鼎到三四丈外跪地迎接卦主。
“娘、诸葛大伯,快来救我!”
诸葛鼎正忙着看什么卦主,忽听钟莹莹的尖叫声,他循声望去,只见从来路方向来了一匹马,马上骑着的人便是在酒楼上见到的矮怪长孙荣,钟莹莹则象个包袱,被横提在马背上,看她只能叫不能动的情形,定是被治了穴道,他恨不得拼了这条命把莹莹救出。但马背上的主儿可不是一般人,他只要举手间就可以致人死命,他又怎敢轻举妄动,只好愣在原地,看长孙荣有何举动再见机行事。
此时封如龙、柯元霞站在道旁躬身迎候。
封如龙高声道:“天心座封如龙、天禽座柯元霞恭迎卦主大驾!”
长孙荣骑在马上,对这阵势似乎有些惊奇,愣了愣道:“那地上绑着的是什么人?”
宁月娥坐在地上,见钟莹莹被矮怪捉住,惊得大喊起来:“莹莹,莹莹,你受伤了么?”
莹莹也瞧见了娘,急得大叫:“娘、娘,你怎么啦,爹爹呢,啊哟,爹爹啊哟……”
矮怪手一抬,凌空把钟莹莹掀下马来,自己轻轻一跃到了地上,顺手一抄,没让莹莹横着身子跌在地上。
莹莹被吓出了一声冷汗,气得大骂道:“死老头,死矮怪,你……”话未完被人打断。
柯元霞尖声叫道:“住口!你再敢骂卦主,老娘先把你舌头割了!”
长孙荣眼一瞪:“你吼什么?”
柯元霞吓得连忙低头躬身:“是,是……”
“那地上捆着什么人?”
“启禀卦主,男的叫钟震坤,女的叫宁月娥,是夫妻两人,当年杀了属下夫君,今日天幸在路上相遇,被属下等拿下……”
“那男的怎会中了毒?”
“属下以五毒三棱刺打伤了他。”
长孙荣对莹莹道:“娃儿,你听见了么?你父母当年杀了人家的夫君……”
莹莹也不知为什么,竟然不怕这老怪物,尖叫道:“那柯元霞夫妇当年杀人劫货,无恶不作,我父母为民除害,杀了她那强盗丈夫,怀一念之仁放了她,让她改邪归正。岂料她不但不思悔改,反而投入了天灵教,当什么座主,为害武林。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姑奶奶总有一天要宰了你们!”
长孙荣道:“咦,你还凶哩,乖乖闭上嘴,不准说话!”接着手一抬,凌空制了她哑穴。
钟莹莹气得流出了泪,可毫无办法。
老怪又道:“柯元霞,把解药给钟震坤吃了,先把毒解了再说!”
柯元霞不敢违命,低声道:“是!”随即从怀中取药,命侍卫喂钟震坤服下。
老怪又问诸葛鼎:“你是何人?”
柯元霞道:“禀卦主,他叫诸葛鼎,是当年杀害先夫的帮凶。”
矮怪又问:“你想把他们怎么样?”
柯元霞咬牙道:“禀卦主,属下欲将钟震坤、诸葛鼎挖心剖腹,祭奠先夫。那女的废去武功,剁去双手双足,关在总舵牢里,让她求死不得求生不成,活活熬过年头。”
“唔,真好主意。这个小的呢?”
“禀卦主,割去舌头,废去武功,充当奴仆,使她受一辈子活罪!”
“好,好,妙极,妙极!”
此时钟震坤醒了过来,挣扎着坐起,扫眼周围情形,见老怪也在,不禁长叹一声,心想今日一家人就这么完了,自己夫妻不要紧,可怜莹莹年岁还小,落在柯元霞手上后果不堪设想。突然,听那矮怪喝道:“把那夫妻放了!”
众人均都一愣,以为听错了。
“我说你们还愣着不动么?把人放了!”
柯元霞大惊,忙道:“启禀卦主……”
言未了,只听封如龙吼道:“你们都聋了么?还不快些放人!”
柯元霞心不甘,又道:“禀卦主,钟氏夫妇等人协助卫海帮与税监大人作对,是教中秘令捉拿处死的人物……”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是,是,属下不敢!”
“由我处置你不服么?”
“不敢不敢,属下遵命!”
“你们走你们的路,去吧!”
封如龙喝道:“拜别卦主!”
他躬身一揖,其余卫士全都下跪。
柯元霞也赶紧行礼,心存疑惑又不敢多说。
此时长孙荣把钟莹莹一把举起横放到马背上,对诸葛鼎等三人道:“上马,走!”
诸葛鼎十分惊异,若此时动手救钟莹莹是根本行不通的事,不如且听老怪的话,等钟震坤一旦恢复了功力,便以三对一,或可救莹莹。便依言把马牵过,和钟氏夫妇对了个眼色,三人上马策马慢行。矮怪则跟在他们后面。
封如龙又大声道:“恭送卦主!”
等一行人走过,才喝令上马飞奔而去。
诸葛鼎等人不知老怪要怎样处置他们,正纳闷间忽听钟莹莹在后面叫了起来。
“放我下来,你这个丑八怪!”
“你骂我老人家,老人家偏不放你!”
三人赶紧勒住马,回过头一看,却见矮怪笑嘻嘻的,似乎并无恶意,不禁大为惊诧。
钟莹莹又骂道:“丑八怪、丑八怪、丑八……”
宁月娥忙制止道:“莹莹,快别乱骂,不得无礼,老人家会放你下来的。”
莹莹叫道:“娘、爹、大伯,快救莹莹!”
钟震坤道:“长孙前辈,在下等与你并无仇怨,请放了小女如何?”
老怪笑道:“放是要放,只是有个条件。”
“有何条件,请讲。”
钟莹莹又叫起来:“爹,他要收我做徒弟,你千万莫答应老怪!”
三人一听,惊得面面相觑。
“你不答应做我徒儿,我老人家偏不放你,还要把你带到山上去!”
“我不!我不要!我不做你徒弟!”
“你为何不做我徒弟?难道我老人家不配教你功夫么?你且说说看!”
钟震坤等三人惊诧莫名,这老怪是出了名的凶残,他怎会异想天开要收莹莹做徒弟?
钟震坤面色一沉:“长孙荣,自古正邪不两立,我钟震坤一生行事恪守侠义之道,不像你滥杀无辜,行凶作恶,我钟某人的女儿,怎么拜你这种恶徒为师,宁愿一死以全英名!”
宁月娥大急,害怕老怪一怒伤了莹莹,但奇怪的是,老怪并不生气。
他笑嘻嘻道:“我早知你们会这么说,要是我老人家一怒之下把这娃儿……啊,不能说,不能说不吉利的话,我老人家怎么伤害这妞儿呢?岂不是罪过?”
这话不知是真是假,什么时候听说过矮怪有这么好的善心?他莫非在戏弄人?
宁月娥道:“既然前辈无心伤害小女,就请放了她吧!”
“她答应做我老人家的徒弟,自然就放她。”
“我不,我不,我偏不!你死了这条心,我……”莹莹拼命摇头尖叫。
“我偏要收,偏要收,偏要收!我就是动了心,你非做我徒弟不可。”矮怪也很固执。
钟震坤道:“前辈,不可强人所难,以前辈的身份刁难一个姑娘,未免……”
“她会愿意的,怎么是刁难呢?……”
莹莹又叫道:“我不愿意不愿意……”
“你真的不愿?”
“不愿不愿就是不愿!”
“那么,徒弟收不成,留着也没用,不如带回山上煮来吃了吧!”老怪看着钟莹莹,舌头伸出舔了舔嘴,又咽了几口唾液,一副馋兮兮的模样。
钟莹莹一听,吓得尖叫起来:“你,你敢,你敢吃人,你这个魔鬼……”
“我老人家为什么不敢?”老怪作了个怪像,张开阔嘴,作出咬了一口什么东西的虚拟动作,然后津津有味大嚼起来。
诸葛鼎三人面面相觑,这老怪分明是在闹着玩儿,并不认真。
“喏,这小手儿又嫩又脆,嚼起来定是比猪蹄还香!”老怪抓起莹莹的小手,嘴巴张着。
“哎哟,你,你这个……”莹莹吓得叫起来,“呸!你的手才是猪蹄……”
老怪哈哈大笑起来,看样子煞是开心。
钟震坤又气又惊,但莹莹在他手上,不敢轻举妄动,浑不知这老怪到底要干什么。
宁月娥救女心切,又求道:“前辈和小女闹着玩,并不要伤害她,就请放了她吧!”
老怪笑罢,道:“我老人家只要收她做徒弟,你们放心,我老人家不是矮怪长孙荣。”
这话一出口,惊得钟震坤等人瞠目结舌。
莹莹骂道:“你骗人,骗人!我在葛洪山亲眼看见过你,你就是长孙荣丑八怪!”
钟震坤道:“前辈若不是矮怪,柯元霞等又为何称卦主毕恭毕敬?”
“对呀,我老人家明明不是矮怪,他们,还有你们偏偏要把我老人家认做矮怪,你叫我老人家又有什么办法?”
“骗人骗人!”莹莹又叫起来。
老怪道:“你把怎么遇着我老人家的事讲给你娘你爹听听,他们就会知道我老人家不是矮怪长孙荣,是个慈眉善目的爷爷。”
宁月娥忙道:“莹莹,你讲吧!”
老怪把莹莹抓起来坐着,道:“讲吧,让他们听听,是你有理还是我老人家有理!”
“讲就讲!”莹莹大声道。
钟莹莹扬鞭赶马,一心要赶上已经走得没影儿的爹娘和大伯。可是,那马儿却越跑越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又抽了两鞭,勒紧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那马儿就唏聿聿一声长嘶,奋力蹿起四蹄,可依然没有加快,反而在跑出两三丈后停了下来,呼哧呼哧直喷鼻。
钟莹莹急了,骂道:“喂,你这是怎么了?不过跑了一丁点儿路,怎么就停了呢?懒鬼、懒虫!你不走我就追不上爹娘啦!说着又是打响鞭了又是提缰夹脚。
马儿根本不理,兀自站立着不动一下蹄。
“喂,走啊!你快走啊!”
马儿动了,伸着长颈,举起一只前蹄,再举起另外一只,仿佛十分费劲地走出两丈又停了下来,再也不肯挪动半步。
钟莹莹又气又恨,腾地从马上跳下来,想看看这马儿是不是病了。双足一落地,眼角上瞟见马背上似有什么物件,扭头一瞧,不禁大骇,你道她瞧见什么了?
原来马背上还骑着一个人!
这人背对着马首,瞧着马后。
一个男人和她同骑一匹马,她居然一点不知道。既不知他何时从何地跳上来的,也不知他在马背上呆了多久,这真是咄咄怪事,难怪马儿不堪重负越走越慢。
她又羞又怒:“喂,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偷骑人家马匹,还不快下来!”
那人不理不睬,尽自安安稳稳坐着。
“喂,你快下来!听见了么?”
依然不应声,身子也懒得动一动。
钟莹莹终于按捺不下,发了脾气,举起马鞭横着扫了出去。“呼”一声鞭子走空,好端端坐在马背上的人腾空升起一丈,待落下时面孔已朝着她。
“死丫头,你敢打你爷爷!”他吼道。
钟莹莹一看,这不是昨天在酒店里见到的那个矮怪长孙荣么?她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后退了几步,惊叫出声:“是你!”
“我老人家是谁?你认识?”老儿瞪着眼。
“你,你是……”她刚想说,心念一闪把话忍住,改口道:“你下来,是我的马儿。”
老儿又一瞪眼:“怎么是你的马儿?分明是我老人家骑在马上,你站在地下。”
钟莹莹大恼,但不敢招惹老家伙,心想还是忍下一口气赶紧走吧,便不声不吭转头就走,走出两步就听老怪吼道:“站住!”
她没法子,只好停下,心里着急起来。
“你说我老人家是谁?说对了放你走,说不对嘛,哼哼,你就走不掉!”
钟莹莹心想,蠢货,这还不容易?
“你叫长孙荣,绰号矮怪,天灵教的卦主。”
“你怎么知道的,与我朝过相么?”
“我在葛洪山见过你。”
“真的么?你可别哄我老爷子。”
“自然是真的,那天你们天灵教向所有人交代宝典下落,在场的人都见到了你。”
“那我老爷子为何不认识你?”
“人那么多,你看不见我。”
“不对不对,你明明没有见过我老人家,却偏要说认识见过,你输了,休想再走。”
“咦,你明明是长孙荣,我见过的……”
“没有,没有,我老人家从未见过你。”
“你……你耍赖!”钟莹莹又气又急,忍不住骂出了口。
“我老人家明明不是长孙荣,你却硬是指鹿为马,你才真正是耍赖的行家!”
“啊哟,你居然不承认自己是谁?”
“我就是我,怎么不承认?”
钟莹莹气得没了词,不知如何是好。她想和老怪争执有何用,不如快跑吧。还没动脚,老怪又道:“你想溜么?没那么便宜的事!”
钟莹莹见他骑马横在路上拦路,心想趁他不备用鞭子抽他,然后抽身逃走。主意一定,她猛地一鞭甩了过去,老怪身子一晃,手带马缰,那马儿身子就移开两步,打了个空。钟莹莹未及跃起,马儿又回到原地拦着。她一怒之下又甩出一鞭,马儿十分灵巧又闪避开来。
“喂,我说你讲理不讲理?”
“你才不讲理,占了我的马,又挡了道……”
“我老人家一大把年纪,腰腿不灵活,路也走不动,借你马儿骑一骑,又有什么不妥?
一个姑娘家,如此凶霸霸的对待一个老人,良心上说得过去么?要不,你根本就没良心!”
钟莹莹一愣,老怪物的话不能说不对。可是,他是什么人呀!
她道:“你又不是老人……”
“我不是老人是年青人?”
“这……你又不是普通老人,你是大魔头!”
“唉,女孩儿家这么凶,能找到婆家么?”
“咦,你说些什么!”莹莹脸红了,“我的事不要你管,让开,我要走路。”
“马儿还要不要?”
“不要了,给你吧!”
“这还差不多,不过,你不能走,你猜错了人,我老爷子是谁,你根本不知道!”
钟莹莹气极:“你明明是矮怪长孙荣,自己却不承认,你不讲理!”
“我明明不是矮怪长孙荣,你偏要说是!”
“那你是谁?说啊!”
“不告诉你!”
钟莹莹气得一下扭过身子,不理老怪。
“你拜我老人家为师,我就……”
“休想休想!”
“你不服气么?喏,把你马鞍上的剑给你,我老爷子和你比划比划!”老怪说着跳下马来。
钟莹莹一把接住老怪扔来的剑,心想斗是斗不过他,砍上两剑就跑。一咬银牙,长剑出鞘,运起内功,剑贯真力,“刷刷”就是两剑,一剑虚点对方心窝,一剑实刺对方咽喉。可是,她白费功夫,老怪踪迹全无,连忙一个转身,可手上一轻,长剑居然被抽走了。
她吓得一个纵跃,腾身掠出三丈,双足一落地,突觉肩井穴一麻,动不了啦。
老怪笑嘻嘻捏着她的剑转到她前面道:“如何,你不是对手吧,服了么?”
“不服!我虽打不过你,但你是以大欺小!”
“愿意拜师啦?”
“决不,我宁愿死,也不要你做师傅!”
“那就再斗一次了,你斗输了就拜师。”
“斗就斗!”钟莹莹横下了一条心。
老儿把剑递给她,一拍肩井穴解了禁制。
钟莹莹连出两个虚招,第三招才劈他肩胛,把老怪逼得手忙脚乱,差点废了左臂。钟莹莹大喜,心想神龙剑法果然了得,多出几招他就慌了手脚,这回再给他点厉害的尝尝。她猛地提一口真气,使出全力,“刷刷刷刷”一口气攻出四剑,用上了“劈、刺、撩、挑”,把老怪逼得左蹦右跳,她心中不由大喜,乘老头慌神的时候,突然横扫一剑,这一剑她有十成十的把握砍中老怪,所以她偏着剑身,是扫不是砍的。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老怪还不算太坏,所以不忍伤他性命。果然,这一剑扫个正着,结结实实扫在老怪腰上,只听老怪“啊哟”一声,趔趄了几步倒在地上,脚蹬了几蹬便不动了。
钟莹莹大惊,连忙跑过去查看,嘴里叫道:“喂,喂,老怪,你怎么啦?”
老怪眼一睁道:“你打伤了我老爷子,还好意思来问怎么啦,脸皮真厚!”
“咦,谁叫你不躲开!”
“我为什么要躲开?你打了我,拜师吧!”
“就你这点功夫,还想做我师傅?”
老怪蹭地跳了起来:“你再打中我一次,我拜你为师!”
钟莹莹道:“那好,你自找的,看剑!”
这—次,她怎么打也碰不到老怪的衣服。情急之下故伎重施,连攻四剑之后一个横扫,嘴里喊道:“着!”
老怪嚷道:“偏不着!”竟直挺挺倒在地上,一剑击空。
钟莹莹—愣,盯住地下老怪等他跳起来。
“嘿嘿,死丫头你白等啦,我老人家偏不跳起来!”
心思被戳穿,钟莹莹只好拿剑比划着吓唬他:“你总不能在地上躺一辈子!”
“那得看我老人家高不高兴!”
“咦,你嘴还硬,再不起来我要戳啦!”
“说不起来就不起来,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奈我何!”
钟莹莹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假意一剑刺去,老怪连忙滚了两滚,她乘机一个纵跃上了马背,赶起马儿就跑。
“哎呀,娃儿你赖皮,你快回来!你……”
钟莹莹拼命赶马,那老怪的声音越来越远,她不禁松了口气,心想总算摆脱了老怪。
突然,身后有人嘿嘿一笑:“这马儿还跑得真快,你不拜师就想溜啦?”
钟莹莹大惊,急忙一个后拐击去,肩井穴却突然一麻,被治了穴。老怪把她横担在马背上道:“哼,不拜师可不成,不能让你舒舒服服骑在马上,当成个东西横搁着吧!”
钟莹莹大怒,尖声骂他,又被点了哑穴,直到见着天灵教的人,才解哑穴让她叫嚷。
钟震坤等三人听完经过,明白老怪并无恶意,完全是在逗莹莹玩的,难道矮怪长孙荣放下屠刀,立即成佛了么?那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诸葛鼎道:“前辈当真不是长孙荣?”
“自然不是。”
“可前辈和长孙荣形貌相似……”
“我们是孪生兄弟,能长得不像么?”
“啊呀,原来如此!”三人齐声叫起来。
老儿笑嘻嘻解了钟莹莹穴道,钟莹莹一下飞跑过来扑在娘的怀里,回头道:“你真的不是矮怪?我不信,你骗人!”
宁月娥斥道:“小孩子家,这般无礼!”老儿笑道:“也怪不了她,连天灵教的人不是也认我做卦主么?我叫长孙隆,跟在长孙荣后面出世,是以他是兄,我是弟。”
众人骇然,因为江湖上从来没听说过这回事,是以有些半信半疑,但老儿的作为,也的确不像天灵教的卦主。
“你们不信是么?因为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有我这号人,这话说来长了,以后再详说吧。
你们匆匆要去避难……对了,昨门你们在酒楼上说的话我全听见了,所以知晓你们的处境。”
诸葛鼎等人—怔,好厉害的耳力,看来他的确无恶意,又救了大家的命,不必再隐瞒,钟震坤遂简要叙述了卫海帮的遭遇。
长孙隆道:“我之所以下山,为的是追踪长孙荣,为师门清理门户。此次到三清山没找到他,正准备到葛洪山—行。你们到江西避难不是办法,大家先回延平府,仔细商议个办法,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心想,有这么个顶尖高手相助,就是回到福州也无妨。
钟震坤喜道:“有前辈肩担道义,定能重整旗鼓,那将是武林之福!”
于是,大家喜滋滋走回头路。
长孙隆笑道:“娃儿,还是我们合骑—马吧,干不干?”
钟莹莹—笑,跃上了马背。
不多时回到城里,仍在那家大酒楼歇宿。
吃过饭,众人聚在钟震坤夫妇房里,长孙隆讲述了一件无人知道的武林秘事。
七十二年前,西安府富商长孙家为一对双胞胎满月举行盛宴,举凡西安官商要人都应邀赴宴。那天在后花园中摆了五十多桌,园中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一派喜气洋洋。宾客纷至沓来,热热闹闹,只等酉时开席。不知不觉间时辰已到,客人也到齐,可仍迟迟不开宴。有的翘首盼望,有的焦躁不安,有的迭有烦言,不知东家为何让人枯坐。他们不知主人比客人更着急,巡抚、布政使都已在座,不按时开席怎对得住这些头面人物,可是眼看太阳西斜,也只有再等上一会,因为镇守太监大人还未驾到,地方官员中,又有谁能比得上这位公公?
说起来这是件上下两难的头痛事,你不请镇守太监不行,请了也不知公公赏不赏脸光临,又不敢派人到镇子使府上去问,但这样等下去也不妥,万一公公不来白等,岂不是得罪了巡抚、布政使这些慢待不得的大人物了么?几经思量,琢磨镇守使大人不会来了,再不开席只怕不好收场,于是赶快上菜上酒。谁知宾主正举杯祝酒、贺词连篇的时候,镇守使大人却姗姗迟来,慌得主人和巡抚以下大小官员齐到大门迎接,把镇守太监解大昌公公请到主宾席上坐下,哪知他一看桌面就勃然大怒:“怎么,不等咱家到来,你们就敢开席?”说着大袖一拂,把面前的杯碗扫得飞出桌外,人也站了起来,喝令随侍太监打道回府。
主人一家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下叩头,申诉开席原委,但解公公根本不屑一顾,径自走出大门。
镇守太监一怒而去,剩下的人自巡抚起所有官员哪里还敢停留,也都急急忙忙离开。
据守门家丁说,太监大人的随从在大门外撂下一句话:“不等公公来就开了席,分明是不把公公放在眼里,让你家主人等着瞧吧!”
主人一家丧魂失魄,无不痛哭失声。
得罪了镇守太监,无异于自寻死路。
幸而留下的至交好友中不乏有识之士,劝他不必如此沮丧,明日赶紧备一份厚礼上太监府第赔罪,消灾弥祸。
第二天,主人将古玩珠宝装了满满一箱,价值数百万两银子,亲自送到镇守太监府上。
在门外,他足足站了半个时辰,门子才将他放入,管家在第一进院子里接待他,听了来意,答应转禀公公,看收不收这份礼。
管家进去之后,不过一会功夫就出来说,公公说了,这点小玩意儿能赎罪么?你当着一省政要官员富贾士绅的面损了公公,只怕没有这么好了结的。主人苦苦哀求,管家才第二次去禀报公公。片刻后出来道:“我看在一向相熟的份上,替你说了不少好活,公公才答应收下礼品,不过,你还得再补上二百万两银子来,此事就算揭过。”
主人一听大惊,箱中之物已倾其所有,上哪里找二百万两银子去,便哀恳管家帮忙开脱,管家面色一沉,道:“你这人也未免太不识相,公公已大开恩典,你还不知足么?去去去,休在我面前聒噪,你回去估量着办吧!”回到家中一说,全家大恸。
二十多年来,他经商有方,从一个小商跻身于富豪之列,但赚来的银子不少买了古玩珠宝,部分捐给了寺庙,许多周济了闹荒的百姓,要凑足这二百万两银子,就只能卖去店铺家产,几经商议,只有此路可行。
第二天,他又去见管家,恳求缓些日子,管家—拍他的肩膀道:“咳,你真是的,何必这般大费周折,去变卖店铺家产?你那住宅献给公公不就完了?至于店铺,我自会派人去接管,这不是省事了么?谁让咱们是老相识?这就算我帮你个大忙吧!”
长孙—家搬出了西安府,到乡下买了间旧房住下不出三个月,主人咯血而死。剩下未亡人带着双胞胎,凄惨度日。不久,原配夫人也去世,只剩下双胞胎的生母无法维持生计,被迫嫁给原来的看家护院张牟。张牟在长孙家败落后又去别家当护院,时时来探望母子。
老主人家破人亡。事情本该了结,哪知太监知道他家遗有两个幼儿,竟派手下斩草除根。
一天夜晚,五个夜行人摸进长孙家,张牟拼死力斗,叫妇人带儿子逃走。可怜那女子早已吓得脚瘫手软,哪里还动得了身。张牟竭力护着妻儿,勇不可当,伤了两名敌手,并在重伤之后,抱起两个幼儿逃出村外。三个刺客一刀杀了双胞的生母,穷追张牟。张牟拼尽最后体力逃向了八十里外的终南山。这一气狂奔,他哪里还支撑得住,半道上晕死过去,双胞胎躺在路边大声哭叫。
或许是长孙家不该绝后,适逢隐居终南山支峰太乙山的江湖异人华曲经过,把三个刺客治住,救醒张牟,问明了原由,不禁十分震怒,又对凶徒加以审问,果是太监派出的恶人,便点了他们的死穴。张牟一听妻子已死,大叫一声气绝身亡。
从此,华曲便将双胞胎抱上太乙山,先寄养于农家,满岁时方带到身边教武习文。
两弟兄虽然同胞,出世不过先后盏茶时间,但心性却不大一样。长孙荣从小寡言,心肠冷硬,长孙隆顽皮捣蛋,心性善良。两人长相虽然不佳,却是十分聪明,师傅教的文章武功,一学就会,师傅对他们十分钟爱。
时光流逝,转眼间十年过去,二人武功已经初成。华曲老人渐渐看出两兄弟心性不同,对长孙荣的训斥越来越多,长孙荣背后对师傅也迭有烦言。在他们满二十岁的那天,师傅将他们的身世说了个明明白白,告诉他们那姓解的太监现住京师,二人可以下山报仇,但告诫他们,只取太监首级,不可涉及无辜。报仇之后回山禀报复仇经过。
临行前夜晚,师傅将长孙隆单独叫到面前,对他道:“你两兄弟自小在为师膝下长大,为师对你二人心性了若指掌,你兄长嗜杀,在山上乱捕小兽,折磨至死取乐,虽经为师数次惩戒有所收敛,但随着年岁增大,仍时有放纵之举,虽无大的恶行,但不可不防。你们下山后,你必须处处小心谨慎,要约束他的放肆行为,以免多造杀孽。”
作为弟弟,长孙隆自然知晓哥哥的德行,小时捉来兔子,他主张养在洞里玩耍,哥哥却把小兔捆绑起来,悬吊在火堆上,慢慢烤灸,看兔儿挣扎取乐。这种行为不知有过多少次,多次折磨方法不同,或以水淹,或用刀剥皮,或断其一只前肢让它逃跑,捉回来再断后肢,为此,长孙隆常和他争吵动武,被师傅惩戒时,出于手足之情,长孙隆从不讲出争吵原委,但日子一长,师傅终于发现了真相。
虽说那是过去的事了,但长孙隆明白,哥哥习性不改,下山后要想约束他,只怕是难事。
论武功,两人不差上下,论班辈,彼为兄,己为弟,自古长幼有序,自己又能怎样呢?
下山后,一路上长孙荣就开了几次杀戒。由于弟兄俩体形畸形,头大身短,颇受人注目,好事者指指戳戳取笑。长孙隆装聋作哑,不予理睬,长孙荣却把这些人打死打残。此外,凡在街上见到卖艺的,不问男女老少,他都要跳进场中将人家打倒砸人饭碗,若是路经镖局,就站在门外大声嘲骂,惹得镖师镖伙出来质问,他就把他们痛殴一顿,还砸了人家招牌。
从陕西经山西到京师的这一路上,损折在长孙荣手上的黑白两道的人物不下数百人。
长孙荣十分得意,对长孙隆道:“师傅老儿教的玩艺儿还真不错,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些废物打倒,这十五年的功夫没白费,一番辛苦倒也值得。”
长孙隆无论怎么劝他也不听,只好在必要时阻止他滥杀无辜。
到达京师后,经多方打听,找到了解太监府第。那一夜,长孙荣凶性大发,见一个杀一个,不分男女老少,长孙隆有时和保镖护院动手,不可能时时与他并肩,是以无法阻止。那解太监府第有四进,找了半个时辰才找到他,报了仇。但是,整个府第的四百多人,只余下不足四五十人。事后,长孙荣以血当墨,在墙上书写了复仇原委,并留下了长孙荣的大号。
第二天太监府血案轰动京师,皇上闻讯十分震怒,下诏锦衣卫、东厂及各省巡捕缉拿钦犯。
根据目击者的描绘,宫廷画师画出了长孙荣的画像,由于他的形像和不可思议的超人武功,“矮怪”绰号不胫而走,传遍大江南北。
其实,太监府留下的数十活口,都是长孙隆放过,长孙隆只把他们点穴,问明太监宿处便放了他们,他们口中长孙荣的形貌其实是长孙隆的。
一路回终南山,长孙荣又杀了不少捕快锦衣卫,到达山西境内时,他竟悄悄溜走,以免回山受到师傅的惩戒。
长孙隆回山后,不敢隐瞒真情,师傅不禁摇头叹息,深悔自己识人有误,替世间造就了一个灾星,深为愧惭。
夜里,师傅又把他叫到跟前,说:“为师对你兄长早有警觉,故传功时保留了一手,待你二人复仇后审视下山行为斟酌传授,如今你兄长违背师令,异日只怕无人能治,就传与你,他日替师门清理门户吧。此功名阴煞龙爪功,以你目前的功底,半年可习成。为师自知大限已到,你兄长若继续为恶,你就大义灭亲,替师傅赎罪吧,你切莫辜负了为师的一番心愿。”
接着,让他向天盟誓大义灭亲,之后才传他心法。五个月后,华曲老人仙逝,长孙荣意外回山,在师傅墓前大放悲声,立誓改邪归正,长孙隆倍感高兴,洒下不少欢喜泪。晚上两兄弟胼足而眠,经不住长孙荣的再三盘问,长孙隆终于把他回山时师傅交代的事合盘托出。
长孙荣当即痛责自己鬼迷心窍,发誓今后重新为人,为师傅光大门户,从此要和长孙隆一起行侠天下,广积善缘以赎罪。第二天,两人在师傅墓旁结草庐而居,为师傅守墓。长孙荣不断恳求弟弟把阴煞龙爪功传于他。出于手足深情,又看到兄长改过自新,长孙隆终于做了饮恨一生的错事,把功夫传给了他。
半年后,长孙荣练成了阴煞龙爪功。
这天,长孙荣要下山。
长孙隆道:“哥哥,我们该在山上守墓三年,如今才过去半载……”
长孙荣眼一翻:“那是你说的三年,我可没这么说,要守你自管守吧,莫说才三年,十年八年也成,一辈子也成,我呢,则没有这个耐心,今日就要下山,这叫人各有志。”
长孙隆道:“话不能这么说,师傅待我二人恩重如山,没有师傅我二人早已……”
长孙荣冷笑道:“老鬼待你不薄,你自幼感恩戴德,对我却偏了心眼,我凭什么要在山上伴着老鬼?”
“咦,你竟敢对师傅不尊,你回山是怎么说的?你说话算不算数!”
“嘿嘿嘿,你以为我是回山来谢罪的么?我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倍受人尊崇,每日大吃大喝,快乐逍遥,回山来有什么乐趣可言?只因我忽然想到,老鬼和你天天在一起,会不会私藏了什么功夫,悄悄授与你,我不是大大吃亏了么?故尔回山探探虚实,见老鬼短命死去,便略施小计赚你说出真话,果然不出我所料,老鬼竟把本门绝技私授于你,这老鬼实在可恨。
如今我已将阴煞龙爪功习成,为何还要留在这荒山野岭受罪?哈哈哈,我这次下山足可纵横天下,还有什么人能是我的对手!……”
长孙隆听他如此邪恶、如此无情义,大怒之下与他动手,虽略略占得上风,却也留他不下,只好让他遁去。自己守在师傅墓旁愧疚不已,但大错已铸成,无法挽回。
长孙荣下山后更加为所欲为,不知造下了多少杀孽。长孙隆则在山上苦练功夫,以期下山为师门清理门户,以告慰师傅在天之灵。
又是十年过去,他下山来找乃兄,被人误认为是矮怪,引来不少高手合击,他只好白天藏踪,夜晚行路。经过半年追踪,两兄弟在长安府郊外展开一场激斗,结果两败俱伤。长孙隆又回到终南潜心练功。十年后又去寻找乃兄,狠斗一场依然治不了长孙荣。这十年他的功力超过长孙荣,但长孙荣纵横江湖身经百战,又汲取了各派功夫的长处,因而武功大大提高,相斗一场,打成平手。长孙隆只好回山,在愧悔中度日,当他五十岁之际,又下山寻找乃兄,但江湖已不闻长孙荣消息,而别人又把他误以为是矮怪,或惊骇回避之,或邀约人手围攻之,他不愿误伤人命,只好一走了之。后经多方探听,才知长孙荣树敌太多,已去了塞外,他不远千里追踪而去,终于在玉门关不远处相逢,两人斗了千招不分胜败,结果仍治不了他,让他走脱,长孙隆又回到终南山,不时下山打听消息,今年天灵教成立听说乃兄当了卦主,便又下山探访。
几十年来,长孙荣不知道造下了多少杀孽,长孙隆每逢下山寻找他之际,到处仗义行侠,以替兄长赎罪,而他从不露面,是以世人全不知有他这个人。
钟震坤等人听了这番叙述,一个个扼腕叹息,钟莹莹对长孙隆敌意全消,并十分同情老人的孤苦冷清,洒下了几滴清泪。
长孙隆又道:“我在酒楼听你们说话,这丫头聪慧伶俐,故寻寻她的开心,还望各位鉴谅,如今话已说明,各位有什么打算,只管说出,大家从长计议。”
钟莹莹道:“人家又不知你是矮怪的弟弟,所以吓得要死,现在明了真情,我以后叫爷爷吧,你说好不好?”
钟震坤道:“你这丫头没规没矩,叫爷爷就是,还问什么好不好!”
钟莹莹便甜甜地叫了两声爷爷,直乐得长孙隆咧开阔嘴,连说:“乖孙女乖孙女!”
钟莹莹笑道:“称你爷爷不称师傅,功夫你可还得教啊!”
长孙隆笑呵呵道:“当然当然!”
宁月娥道:“你这丫头,又来胡缠!”
莹莹分辩道:“是爷爷自己要收女儿当徒弟的,娘又不是没听见!”
“咦,你还有理,那是说着玩的。”
长孙隆道:“我一生所学无传人,不能辜负了先师的绝技,所以就传给乖孙女吧!”
莹莹道:“娘,听见爷爷说的了么?”
宁月娥白了她一眼:“就数你会占便宜!”
莹莹笑道:“那是女儿的福份呀!”
长孙隆道:“不错不错,爷爷有你干孙女,也是爷爷的福份。”
钟莹莹十分得意、瞧着宁月娥直笑。
钟震坤又把自己一家的遭遇说了,最后道:“龙垭镇估计已落到税监府、海龙帮和阎王岛三家手中,卫帮主等人也不知逃到哪儿,我们势单力孤,只好远走江陵避难,前辈有什么方略,还请指教。”
长孙隆道:“我虽年长,但很少行走江湖,不请江湖事,你们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诸葛鼎道:“卫海帮人已四散,要找他们不易,不如悄悄回到福州,到醉仙楼去打听。”
钟震坤道:“看来只好如此,找到卫帮主之后,再思夺回龙垭口之计。”
钟莹莹笑道:“只要爷爷回去,包管大摇大摆龙垭口,谁会知道爷爷不是矮怪。”
诸葛鼎笑道:“不错,夺回龙垭口易如反掌,只要长孙前辈露面,就能镇住他们。”
钟震坤等人兴奋起来,都说这是一条好计,遂议定明日动身,赶回福州。
---------------------------
潇湘子扫描
勿风OCR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