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人来人往,十分繁忙。精英会码头总管苏兆和往日一样,坐在仓房旁边的客室里,面对求他搬货卸货的商家,讨价还价。
“苏总管,仓房租金五日前涨过,今日怎么又涨了?而且竟然涨了一倍,这未免过份了!”
“苏总管,搬运费增加一倍,可前天才涨了五成,照此行事,岂不是见风涨吗?”
“苏总管,照这么涨下去,生意没法做了!”
十几个商家围着苏兆,七嘴八舌、吵吵嚷嚷,一个个十分气愤。可苏兆无动于衷,把手一抬,道:“吵什么?价涨了又怎的?你们要是不想在码头存货搬货,那就请便!”
一商人道:“苏总管,话不能这么说,大家交往数年,也该有几分情谊……”
苏兆眼一翻:“情谊?什么情谊?大爷眼中只有银子,你要是舍不得银子,那就不要做生意,自管用马车拉货就是了!”
另一商人道:“苏总管,货不往水上运,要从哪儿运?我们并非不给银子,可你几天一涨,既不合理又不……”
苏兆道:“少噜嗦,价涨定了,不愿也得愿,否则大爷扣住货物作抵押!”
万古雷等在众人身后听了一会,万古雷问一个商人道:“如果不涨价,你觉得原价是不是公平合理?老兄请说实话。”
商人道:“原价已经过高,我等不堪重负,只好把货加价出售,这就抬高了市价。”
万古雷道:“要降低多少才算合理?”
商人道:“最少要降五成,不过这是空话,你不听人家苏总管说吗,只有升没有降。”
万古雷示意张镇东,叫他说话。
张镇东大声道:“各位,莫吵嚷,听俺说,仓房租费和搬运费全部降五成,行了吧!”
众商家一听,全都转过身来看。
有人问:“尊驾是谁?”
万古雷笑嘻嘻道:“我来引荐,这位是码头新任总管张镇东,这两位是副总管陈卫、张权,以后各位有什么事,找他三位就成。”
又有人问:“你是谁?”
陈卫道:“这是我们东家,姓万……”
苏兆忽听有人说费用降五成,吓了一跳,以为总坛来了人,继而听见有人说新任总管是张镇东,不禁悖然大怒。姓张的小子在燕王进京那天溜得没了影踪,这会儿怎么又冒出来,居然说他取代自己做码头总管!
他一下跳了起来,嚷道:“闪开闪开!”
众商家十分高兴,既然来了新总管,费用降低五成,谁还耐烦与你姓苏的打交道?因此没人再理他,一下把张镇东等人围了起来,七嘴八舌问他。
“你是新总管?果真要降五成费用吗?”
“张总管,好极好极,就这么定,我认了!”
“张总管,三天前涨的那个价……”
苏兆气得大吼道:“住口!你们这帮蠢猪,码头总管是苏大爷,这姓张的什么东西……”
张镇东吼道:“苏兆你这王八蛋!俺是新任总管,你给俺滚出去,从此码头上没你的事,你敢来胡搅,大爷拆散了你几根贱骨头!”
众商家先被苏兆一吼,心中起了疑心,这姓张的怎么回事,但接着听他说得理直所壮,又放下了心。人人巴不得姓苏的滚蛋。
这时万古雷笑嘻嘻发话道:“各位,请听我一言。在下姓万,名古雷,家父万吉,原是这码头主人,各位商家想是知道的……”
众商家一听,嚷了起来:“知道知道,万老爷子谁不知道?只不过万家遭官办……”
万古雷道:“不错,当时在下遭人陷害出走到北平,参加了燕军,现辞官回家经商,继承父业。这码头我已向码头原主人史孟春东家买回,从今日起由万家经营,请各位多多照顾,在下以诚信待人,决不随意涨价刁难各位。”
众商家额手称庆,一个个欢喜非常,都说好了好了,从今后可以安心做买卖了。
苏兆大惊,万古雷亲自来了,这下该怎么办?是溜还是打?念头急转。若就这么撒手一走,回总坛不好交代,若是动武又怕吃亏。忽然间他想到了龟鹤帮,心便定了下来。
他冷笑一声,道:“各位,休听这人胡言乱语,史东家家产万贯,怎会把码头卖了?你们千万别上当,要是不听劝告,大爷以后不准你们的货上码头!还有,大爷下令码头苦力,现在就停止搬货,看看是谁说了算!”一顿,朝窗外喊道:“来人,把蒋金福、王天保叫来!”
万古雷从怀中掏出张写满字的纸,在手上抖了抖,道:“各位,在下以一百万两银子买下码头,这便是双方立下的字据,这姓苏的是个下人,自然不知真情。试想,主人卖不卖码头,用得着找奴才请教吗?”
众商人哈哈大笑,都说:“不用不用!”
陈卫道:“姓苏的,滚出去,今后不准你踏上码头一步,你听见了吗?”
张权道:“你若没饭吃,那就搬货去!”
商人们恨透了苏兆,故意大声发笑。
苏兆气得大骂:“你们这班蠢猪,老子才是码头总管,这伙人是骗子……”
众商家大怒,一个个骂他:“你才是头猪,你这个短命猴!你这个没天良的畜牲……”
苏兆怒极,大吼道:“来人,把这些畜牲拿下……”他过吼几声,没人答应。
平日在外有二三十名打手,这会儿跑哪儿去了?还没转过念头来,蒋金福、王天保来了。
蒋金福道:“找我什么事?”
口气不对,但苏兆气昏了头,没计较人家忘了称呼他“总管”,也没计较人家没行礼。
他喝道:“你们立即让龟鹤帮的弟兄停止搬运货物,我让你赶快下令,懂了吗?”
蒋金福道:“懂了,不过……”
“快去!少噜嗦……”苏兆把手一挥。
蒋金福道:“这码头史东家已卖给了万东家,以后龟鹤帮的弟兄是在万东家的地盘上干活,你少来这里呼呼喝喝的,滚吧!”
苏兆一愣,明白龟鹤帮已叛变,他把手一抬,指着蒋金福吼道:“好哇,你敢背叛精英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
耿牛一步跨到他跟前,出手点了他穴道。
苏兆虽有一身功夫,但没防到耿牛这么快,想躲闪已经来不及。
耿牛一耳光扇得苏兆口鼻流血,旋又将他一把揪起,手一抖,扔出窗外,摔得他昏了过去,众客商惊得目瞪口呆。
万古雷笑道:“没事了,各位按今日在下所说价格付款,有事请和三位总管商议。”
蒋金福也笑容满面:“各位放心,出货下货比以前快,包各位顺心!”
众商家大是高兴,都说好了好了,总算遇到一个讲理的东家了,今后大家好好合作。
万古雷下令把精英会的打手放了,让耿牛提着苏兆,和众侠来到龟鹤帮。
邱二娘、徐曜和帮主蒋魁亲自接待。万古雷把秦忧等男女诸侠作了引荐,说他们留住龟鹤帮,以防精英会的报复。
邱二娘十分高兴,说今后龟鹤帮与诸侠生死与共,与精英会誓不两立。
万古雷在苏兆的气海穴上戳了一指,废了他武功,道:“姓苏的,大爷开恩,饶你一命,你回总坛告诉皇甫楠,我随时恭候!”
苏兆气急败坏出了门,蹒跚着往城里去,天豹庄的两位弟兄暗跟于后。
仓房旁边有一座新盖的小楼,是苏兆平日食宿和待客的地方,张镇东等命下人收拾好,请秦忧等在此下榻。万古雷说好每日到码头来,看看精英会近几天是否会大举来犯。
在小楼客室里,众人说着闲话,十分高兴。公冶娇和季兰临窗而坐,低声细语。
公冶娇道:“这码头一别数年,往事历历如在目前,人世沧桑,真叫人感慨!”
季兰道:“我当年羡煞那些争功名的英雄,哪知争来争去都是这么个结局,可悲可叹!”
公冶娇道:“功名富贵一场空,如今我们仗剑江湖,依旧可做一番事业!”
季兰叹口气道:“我已心灰意懒,做什么都没有劲,人生如梦,不如做尼姑念佛去吧!”
公冶娇道:“姐姐说些什么呀,官场失意没什么大不了,情场失意则可补救……”
“心已死,此身不再嫁人……”
“姐姐花容月貌,能文能武,男人都把目光对准了姐姐,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
“唉,我当初看错了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也不会再相信这些男人,他们全没心!”
“好人总是有的,姐姐眼高,只怕看不上。”
“好人虽有,难觅知己。妹妹与古雷兄是天生的一对,妹妹比姐姐命好!”
“姐姐当重觅知己,不难成就一段好姻缘。”
忽然,万古雷从房间的另一角落问道:“两位姑娘在说什么,大声些让我们敢听听!”
公冶娇道:“说给你听还了得,这是我们姐妹间的私房话,你休想听!”
罗斌笑道:“我也想听,说出来吧!”
秦忧等四人也道:“咱们也想听!”
公冶娇大奇,这四个怪人居然想听姑娘们的私房话,不禁笑了起来:“哟,新鲜,四位爷也想听我们女子的悄悄话!”
罗燕笑道:“偏不告诉你们!”
钟蝶道:“告诉你们还了得?做梦!”
万古雷笑道:“那我们也来讲悄悄话,你们问时,偏不告诉你们!”
诸女一起叫道:“不听不听!谁耐烦听!”
万古雷道:“不听悄悄话,那我就大声说出来,说心里想的,听不听?”
众女道:“好,你说!”
万古雷道:“我常在猜想琢磨着一件事。”
袁小芳嘴快,道:“什么事?”
“我在琢磨几位姑娘的心思。比如说,罗燕妹妹心里想着什么人呢?还有蝶妹妹、玲妹妹、小芳妹妹,一琢磨,想出来了……”
四女喊道:“呸!不准你说!”
秦忧等人齐声道:“想谁,说出来听听?”
“罗燕妹妹想的是……”
罗燕尖叫起来:“不准你说不准你说……”
万古雷笑道:“我非说不可……”
罗燕向娇娇求救:“娇娇姐姐,你该管住他的舌头,快叫他闭嘴!”
娇娇道:“听见了吗,住嘴吧!”
万古雷笑嘻嘻闭上了嘴,男人们大笑。
罗斌笑道:“其实,姑娘们听是想听,只是有些害臊。这样吧,古雷兄悄悄告诉我们如何?”
罗燕等四女大叫:“不准说!”
万古雷摇摇头,道:“你们以后谁想请我做大媒我都乐意,说吧,谁请我?”
罗燕等四女羞他:“自己还没成亲就……”
万古雷道:“快啦,等着喝喜酒吧!”
娇娇脸红了:“你做梦!快闭上你的嘴!”
众女哈哈大笑,骂万古雷厚脸皮。
说笑一阵,大家回福寿巷,罗斌等九人明日再去码头留宿,估计精英会的人来不了。
晚上,众人在竹梅居前空地上闲坐,万古雷请西门仪奏琴。西门仪欣然答应,他心有所思,信手拉出了一段胡琴曲。
琴声委婉哀怨,如泣如诉,听得人心碎。拉完后,对季兰道:“兰姑娘,唱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吧!”
季兰也不推辞,道:“遵命!”
胡琴声起,季兰唱:“去年元夜时,
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
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
泪湿青衫袖。”
一反过去的慷慨激昂,把这首词唱得哀婉柔和、悦耳动听,令人沉醉。
歌声一止,众人齐声叫好。
西门仪又道:“再唱欧阳修的《浪淘沙》”
季兰想起自己的一段情缘,也十分感慨,她引吭唱道:“把酒祝东风,
且共从容。
垂杨陌路城东。
总是当时携手处,
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
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
知与谁同?”
歌声情感真切,充满了情爱和无奈……
众人听得如醉如痴,姑娘们眼角都挂了泪珠。忽然间,有人痛哭出声,众人看去,只见邢夫人蒙着脸往室内奔去,邢益、巧儿等随后追了进去。
邢夫人为何如此感伤,一时众人不解。
片刻后,巧儿又奔了出来,道:“奏胡琴的老先生,可是西门仪老伯吗?”
西门仪长叹一声:“老夫正是西门仪,邢夫人闺名可是岑秀娟?”
巧儿诧道:“咦,你老怎知家母闺名?”
万古雷十分激动,站了起来道:“巧儿妹妹,快去告诉令堂,西门先生当年在苏州府与令堂相识……”
巧儿满脸惊异,旋又跑了回去。
众人十分惊异,都把目光对着万古雷。
万古雷道:“此乃西门先生一段伤心事,各位不必过问,大家散去吧!”
西门仪道:“无妨告诉大家,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说着又轻轻拉起了琴。
万古雷道:“二十七八年前,西门先生在苏州府结识了岑老先生,老先生性喜音律……”
正说到此,邢益一家四口又从室中出来。邢夫人显得异常镇静,在巧儿搀扶下,回到园中石凳,坐下后,道:“让各位扫兴了,老身愿当众说出昔年的一段血仇,请西门先生和万东家及各位大侠,替老身报仇泄恨……”一顿,续道:“二十七年前,家父结识了西门先生。西门先生以琴艺在苏州府扬了名,家父素喜音律,妾身也习得一手好琵琶,因此先生来后,我们曾常常合奏,适才兰姑娘唱的两首曲,便是我们经常合奏的曲目。不怕诸位见笑,家父看上了西门先生的文才,便有许婚之意。西门先生便回故里处置家产,以便日后在苏州府定居。谁知他这一走,我家大祸临头……”
西门仪停止了拉琴,头垂得很低。众人齐把目光,瞧着邢夫人,心里无比惊异。
邢益则充满怜爱地瞧着夫人,邢开泰和巧儿则满脸惊诧,听得入神。
“有一夜,家中来了两个贼人,他们见人就杀,然后掳掠珍宝财物。妾身在梦中被惨叫声惊醒,匆匆穿了衣服出门,被一蒙面贼抓到,当时不知为什么昏了过去,事后才知是被他点了穴道。待妾身醒来时,置身于一间豪华内,有两个丫环在一旁侍候。一问才知妾身在一位官员家中,这位官员是驻苏州卫所的指挥佥事皇甫楠,他要娶妾身为第二房夫人。不久,皇甫楠果然来了,妾身以死相抗,发誓不从。这样相持了两个月,他受命调往杭州。妾身寻死寻活,他无法遂其心愿,为惩治妾身,把妾身赐给他一名忠实部下邢益百户。这已是一年多后的事情,当时妾身重病缠身,万分憔悴,眼看活不出一个月。邢益百户对妾身十分尊重,延聘名医与妾身治病,半年后才慢慢痊愈。本想一死了之,但身负血海深仇,不能就这么撒手西归。经再三斟量,妾身下嫁邢百户,但要邢百户立誓为岑家报仇。邢百户对天立下誓愿,这才结了亲。这么多年来,妾身无时无刻不思报仇,但皇甫楠官越做越大,手下的狐群狗党越来越多,报仇无望……”
众人听得直叹气,又为西门先生惋惜。
邢夫人一顿之后,又道:“妾身本由家父许给西门先生,哪知突遭巨变,妾身身不由己,有负先生,望先生恕罪……”
西门仪叹道:“小姐家遭惨变,只恨在下来迟,这些年来一直在查访真凶,曾怀疑是皇甫佑安所为,但并无凭证。没想到小姐尚在人间,这是不幸中之大幸!往事不可追,小姐不必自责,今后当以兄妹相称,不知意下如何?”
邢夫人哭道:“多谢西门兄……”
邢益连忙喝道:“开泰、巧儿,还不快去拜见你大伯!”
邢开泰、巧儿泪流满面,走过去行礼。
西门仪道:“免礼免礼,不必如此。”
造化弄人,拆散了一对鸳鸯,西门仪先生一直未娶,孤身一人,好不叫人感慨。娇娇、季兰、罗燕等诸女,无不珠泪滚滚。
万古雷道:“西门先生为查访仇家,一直未成家,皇甫楠所行恶事,何止这一桩,此贼不杀,不知还有多少无辜者被害!”
邢夫人闻听西门仪未娶,更是难过,眼泪不断涌出,回想当年,二人意笃情深,本是美好的一对,可恨皇甫楠,硬生生毁了她一生。
邢益心中也十分难受,夫人当众道出当年与西门结亲之事,是为了表示光明正大,不会背夫弃子去谋求破镜重圆。尽管如此,总是有些对不住西门先生,西门先生终身未娶,岂不是绝了后,不如让开泰、巧儿拜他为义父。这样一想,便道:“当年之事,造化作弄人,若西门先生不弃,小儿小女拜先生为义父。”
西门仪一惊:“这……不敢当……”
岑秀娟道:“西门兄为寻访真凶,辛苦几十年,妾身无以为报,不收义子就请收这一双儿女为徒。一则授艺使他们能为外公外婆报仇,二则由他们兄妹对先生尽一份孝心,不知西门兄可愿了却妾身心愿?”
西门仪道:“授艺理所应当,老夫答应。”
邢氏兄妹连忙下跪叩头拜师。
邢益道:“对对对,这么称呼最好!”
邢夫人道:“妾身扰了大家的雅兴,十分对不住,妾身这就告退。”
夫人回屋后,众人再无心思作乐,一个个沉浸在忧伤惆怅之中。
秦忧等四人坐在草地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罗燕、公冶娇等诸女也十分落寞。
万古雷也思绪万千,心想自己终于又回来了,娇娇就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从此不会再分离。可公冶大哥呢,此刻会在什么地方?他与柳锦霞能不能见面,结局又会如何?
唉,天底下,有情人并非都能成为眷属,有幸成为伴侣者,当珍惜之。李白诗云:“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因此要珍惜这每时每刻的相聚,直到永远……”
正沉于遐想之中,有弟兄来报,京师分堂欧炎堂主和码头总管苏兆来见邢益。
万古雷笑道:“各位散开,请他们进来,邢总管在竹梅居客室接见,听他们怎么说。”
邢益匆匆出去迎接,众侠藏在花台后。
不一会,只见邢益陪着五个人走来,欧炎、欧杰父子和苏兆走在前面。等他们入室,众侠就躲在门外两侧偷听。
这时天豹卫跟踪苏兆的两名弟兄回来了,说苏兆一整天都在欧炎家里。万古雷让他们去歇息,寻思苏兆这小子居然不离开京师去总舵,看来只好拿下他审问了。
此刻只听邢益道:“苏总管、欧堂主夤夜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欧炎道:“邢总管这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邢益道:“没有哇,堂主何出此言?”
苏兆道:“我们派了人查看你这里的动静,知道你没事才敢来的。今日中午万古雷率一大帮人马来到码头,我们寡不敌众,码头被他占了。最恼人的是,龟鹤帮叛变……”
邢益故作吃惊:“啊呀,这还了得,总管为何不赶紧回总坛禀报?”
苏兆道:“邢总管,你忘了吗,京师人员不奉总坛飞鹰特使传命不能去总坛!”
邢益道:“事关重大,又这般紧急,不及时报告岂不误了事?”
苏兆叹口气道:“不瞒你说,我也不知总坛在何处,要是知道,早走了!”
邢益诧道:“苏总管,你可是皇甫夫人的堂弟,连你都不知总坛在何处,未免不实。”
苏兆道:“堂弟又怎么了,这是当初说好的,若在外主持码头事宜,就不能知道总坛所在。我不愿在总坛受管束,情愿留在外称雄。”
万古雷心想,真见鬼,白派人盯他的梢。
邢益又道:“那么,既不能回去报告,我们该怎么办呢,愿听两位的高见。”
苏兆道:“我请欧堂主率分堂高手去夺回码头,争了一天,欧堂主不干!”
欧炎道:“并非老夫不干,姓万的小子武功高强,他既然明目张胆来夺码头,自是有备而来,别看京师分堂虽挂了不少武师的名,真要召他们来动手,只怕请不动,靠不住。是以老夫劝苏总管忍耐一时,还是等总坛来人再说!”
邢益道:“总坛有人来索钱,没到码头上找苏总管吗?年三十之前,他要带钱回总舵。”
苏兆道:“既然来找你邢总管,哪有不来找我的?你说的是吴富成是不是?”
邢益道:“正是他,可知他下榻何处?”
苏兆道:“怎么,你要找他?你以为这小子知道总坛在何处吗?”
邢益道:“总坛来的人不知总坛在何处,这不是大笑话吗?苏总管你说笑了……”
苏兆道:“我一点也没有说笑,原来你邢总管也不知道。告诉你吧,这些人并不住在总坛,总坛有事要派出人去,就会有人去找他们,让他们到指定的地方去,回来后在原地听命,自有人来询问他们事情办得如何。”
邢益讶然道:“这么说来,知道总坛在何处的人不多,不知这猜测可对?”
苏兆道:“不对。知道总坛在何处的人不少,但能出总坛的人有限,懂了吗?”
欧炎道:“原来如此,真够神秘的。”
邢益道:“这么说来,经常到京师办事的人,并不是从总坛出来的人?”
苏兆道:“对了,所以找吴富成没用。”
邢益道:“有用,他所在之地,一定离总舵不远,可以把消息快些传回总坛。”
苏兆道:“你错了,他奉派出来办事,没有总坛的命令,谁也派不动他。”
欧炎摇头道:“这样做虽有好处,令出一门,但也有不足,显得僵硬不灵活。”
邢益道:“既然如此,老夫只有等吴信使找老夫时,把事情告诉他。”
苏兆道:“只能这样。邢总管你小心些,这地方是他的家,他会来找你的。”
邢益道:“苏总管是否暂住分堂?”
苏兆道:“不住,我自有藏身处,但你得给我支借二千两银票。”
邢益摇头道:“总坛三天两头来逼银子,我的店铺里唱的都是空城计,上哪去找二千两!”
苏兆道:“一千两总可以吧。”
“没有那么多,苏总管你该是知道的。”
“八百两……五百两……三百两……”
“苏总管,老夫实在拿不出……”
“咦,邢总管,不看金面看佛面,你不想想我苏某人是谁,你最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苏总管,你有总坛的手令吗?”
“没有,我这是落难呀,你帮一帮我不会忘记你的好处。要不然,休怪我苏某人无情!”
“若总坛有令,在下可将银子如数给你,这是规矩,谁敢违反会规会矩?”
苏兆大怒:“好,姓邢的,你给我记住,待见到堂姐时,我非告你的状不可!”
邢益道:“欧堂主,你亲眼目睹,这事不是在下的错,请欧堂主日后作证……”
欧炎赶忙站起身来:“老夫要赶回分堂,防备万古雷来袭,告辞!”
苏兆无奈,气哼哼跟着欧炎走了。
邢益送客回来叹道:“精英会居然有这么多花招,连我都不让知晓。”
邢开泰道:“他们只要我父子为他们赚钱,会中机密自是不肯告诉我们。”
万古雷道:“看来,对付精英会不象对付一阳教,皇甫楠比盛经子的门道多。”
众人议论纷纷,至二更方散。
五天过去,精英会没有动静。这天下午,黄飞羽、顾玉风来访,说听走镖的弟兄说,苏州府、杨州府、镇江府、松江府都出了大案,一共有二十五家富商被劫财灭口,财物掳劫一空,人也杀得一个不剩。强盗在墙上留下姓名,竟然是血蝴蝶所为。上述四府发生的案情,竟在同一天同一个晚上。
万古雷边听边想,却听公冶娇道:“怪事,一阳教的八个血蝴蝶被我们诛尽,柳姐姐她不会干这样的事,再说她也不能同一天在四个府作案,那么这一伙血蝴蝶又是谁呢?
万古雷道:“如此大宗掳掠财物,除了精英会,谁会这么干?难怪码头上风乎浪静,他们的人都放出去作案子,无暇顾及码头。”
季兰道:“可恨!不除精英会怎么得了!”
万古雷道:“耐心等上几天,也许过了年他们才会找上门来。”
黄飞羽道:“有事情万兄关照一声,小弟等也恨透了精英会,不除掉这伙恶贼,永无宁日。这几天家父和岳丈去找了几家镖局和有名的几位武师,他们被迫在精英会京师分堂挂了名,但欧老儿却叫不动他们,人人都推三阻四找理由推辞。依小弟之见,把分堂砸了,解除京师武林人的顾虑,万兄以为如何?”
娇娇道:“好主意,把欧老儿赶出京师!”
万古雷笑道:“欧老儿虽讨厌,但没有多大罪恶,只要他肯收手,就放他一马。”
季兰道:“他要是忠于精英会呢?你对他怀善心,他却下毒手,你说该怎么办?”
万古雷道:“到时临机应变,看他识相不识相,我们今晚去拜访他如何?”
娇娇道:“为何要等晚上,现在就去!”
季兰道:“对嘛,咱们大摇大摆去!看老头儿怎么办,一定好玩得很!”
黄飞羽道:“去多少人?”
娇娇道:“就我们五人去,还不够吗?”
万古雷道:“好,这就带上兵刃走。”
娇娇道:“你这人心太软,成不了气候,今日由我和兰姐姐唱主角,你充哑巴。”
季兰道:“对,让老头知晓咱们的厉害!”
正好罗斌从码头回来,进门就岔话道:“要谁知晓厉害?谁生了天大的胆招惹了姑娘!”
娇娇道:“你!你招惹了兰姐姐。”
罗斌一愣:“没有呀,我哪里敢?五天来连面都未见,怎说得上招惹呢?”
娇娇道:“谁让你五天都不来请安?”
季兰道:“娇娇,别胡扯!”
罗斌很机灵,听出娇娇的言外之意了,连忙道:“是是,愚兄知错……”
娇娇道:“走,我们砸欧老儿的招牌去,你在帐前听令,不得有误!”
罗斌道:“是是,末将遵命!”
万古雷笑道:“老弟,两位姑娘今日挂帅印,发兵征讨京师分堂,你我不得开口说话。”
季兰道:“你二人都当哑巴,懂了吗?”
万、罗二人行个礼,不作声。
娇娇道:“快去拿兵刃,这就去。”
罗斌是带着兵刃的,古雷自进内室取剑。
季兰道:“对了,你回来有事吗?”
罗斌只微笑着看她,并不回答。
季兰道:“咦,你没听见吗?”
罗斌点了点头,还是不出声。
“那就回答呀,问你哩!”
罗斌抬起手,一下指外面,一下指自己。
娇娇道:“你这是干什么,哑巴啦!”
罗斌一个劲点头,就是不说话。正好万古雷来到客室,也用手比划,指着外面。
二女这才想起叫他们当哑巴,他们现在就装给你看,不禁“噗哧”一声笑出来。
两人同声骂道:“丑相!谁让你现在装?”
黄飞羽、顾玉刚笑着出了门,万、罗二人跟在二女后面,黄、顾二人瞧瞧,让二女走前,和万、罗两人走在一起,煞像随从。
娇娇道:“你瞧他们,倒挺知趣的。”
季兰道:“做咱们的随从,并不委屈。”
两人咕咕笑着,一路上说个不停。行人见这么两个大美女并肩而行,一个个忘了走路,有些人停下来观看,有的人扭着头边看边走,与迎面来的人撞个满怀。但二女腰间挂着兵刃,那些街痞混混不敢纠缠。加上后面跟着四个带兵刃的男子汉,没人给自己找麻烦。
黄飞羽熟悉欧老头的家,在二女身后指点途径,找小巷走,不多时便到。
欧老儿门上没有挂牌,大门关着,黄飞羽上去敲门,片刻有人开了门。
“哟,原来是黄少镖主,里面请!”来开门的是仆役,认识黄飞羽。
“欧前辈在吗?”黄飞羽边往里进。
“在、在,小的这就去通报。”
“好,我们慢慢走,你去吧!”
第一进院子宽敞,有好几间房舍,里面都有人,这会儿有的从窗户往外看,有的出门看,他们都被两个天仙似的美女迷住了,一个个窃窃私议、指指戳戳。
不一会,仆役请他们进第二进院子。这院子比第一进院子小些,天并里放着许多盆花。
欧杰迎了出来,道:“黄兄、顾兄……”
忽然他看见了娇娇、季兰,一下子呆住了,两只眼睛在两人面上睃来睃去,老看不够。
黄飞羽道:“欧兄、欧兄……”
欧杰这才回过神来,忙道:“请、请!”
进了客室,只见欧炎在一把太师椅上坐着,黄飞羽、顾玉刚向他抱了抱拳。
欧炎点着头,打量二女和万、罗两人。
万古雷与他只是在教场较量时见过,几年不见,相信老儿已认不出自己。
欧杰请客人坐下,命下人上茶,迫不及待地向两位姑娘问道:“请教二位芳名!”
娇娇道:“姑奶奶公冶娇,人称金陵娇凤,这位是季兰,人称燕京飞凤,你是谁?”
季兰不禁好笑,这绰号是娇娇胡诌的。
欧炎听这姑娘口气不善,不禁皱起了眉。
欧杰只看见美色,不注意人家的口吻,连忙答道:“在下欧杰,分堂总执事。”
欧炎道:“飞羽、玉刚两位侄儿,你们今日是来入会的吗?给你们的期限早过了!”
黄飞羽道:“晚辈今日是带路人,两位姑娘来此有事,由两位姑娘与前辈说。”
欧炎道:“有何见教?”
娇娇道:“姑奶奶今日来此查封精英会分堂,从现在起,分堂在京师除名!”
季兰道:“念你父子二人为恶不多,放条生路,今日收拾行李,滚出京师!”
欧炎一愣,继而大怒:“你二人说什么?就凭你们也敢到太岁头上动土?”
娇娇道:“怎么不敢?姑奶奶非但动土,还要拆了你的屋,你不信就试试看!”
季兰道:“你为老不尊,替精英会卖命,奉劝你及时省悟,不然悔之晚矣!”
欧杰目不转睛瞧着二女,谁说话就瞧谁,二女的话在他听来一点也不可怕。
他道:“黄兄、顾兄,这是怎么回事?”
黄飞羽道:“两位姑娘要查封分堂。”
顾玉刚道:“他二位劝你父子知趣些,脱离精英会,莫再过问江湖是非。”
欧杰道:“两位姑娘是哪帮哪派的使者?”
娇娇道:“天豹庄的,明白了吗?”
欧炎父子吃了一惊:“什么?天豹庄的?”
欧炎道:“万古雷派你们来的?”
娇娇道:“胡说,何须他派,姑奶奶不会自己来吗?砸你的招牌,姑奶奶十分快意!”
欧杰道:“万古雷在何处?”
季兰嗔道:“你问他作什么?有什么话,自有姑奶奶做主,快说!”
欧炎摇头:“老夫自然有话要说,但你们必须把万公子请来。”
娇娇道:“和我二人说也一样,少噜嗦!”
欧炎冷笑道:“事关重大,岂能对你两个小丫头说,快回去把万公子请来。”
娇娇大怒道:“你敢小看我二人?今日就把你的分堂封了,把你父子教训一顿!”
欧杰看她生气的模样也挺好看,不由生出笑意,道:“姑娘,并非家父小看二位,实在因为事关重大,只能与万公子说,请别生气。”
季兰喝道:“咱二人今日非要你们说不可,咱们就是不叫万公子来!”
欧炎动了怒,道:“黄毛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念你们年幼无知,饶了你们,快回去把万公子请来,休在这里胡缠!”
万古雷、罗斌等人不禁好笑,两位姑娘怎么凶也吓不住欧老儿。
娇娇气得跳了起来:“你这个老糊涂,竟敢把姑奶奶的话当耳边风,出来见个高下!”
欧炎气得把桌子一拍:“你好放肆!不管教管教你,你以为老爷子……”
欧杰忙道:“爹爹息怒,姑娘年幼无知,待孩儿慢慢开导就是了……”
季兰叱道:“做梦!出来见个真章!”
娇娇一步从室内跃了出来,季兰跟着跃到天井,黄、顾二人去看古雷,古雷示意莫作声,笑嘻嘻站起来往外走。
欧杰急了,道:“黄兄、顾兄止步。”
黄、顾二人只好站住,道:“有何见教?”
欧杰道:“两位姑娘果真是天豹庄的?”
黄飞羽道:“不错,欧兄有话只管说!”
欧杰道:“她二人说话算不算数?”
黄顾两人齐声道:“当然算数!”
欧杰对乃父道:“爹,既然两位姑娘……”
欧炎道:“她二人在天豹庄是何身份?”
黄飞羽道:“这个嘛,她……”
万古雷接话道:“她二人与万古雷亲如兄妹,两位姑娘的话,万公子不敢不听。”
娇娇、季兰在天井里听得清楚,相视一笑,十分得意,旋又板起脸,两眼朝天。
欧炎父子十分惊诧,相互对了个眼色。
欧杰道:“足下何以知晓?”
罗斌道:“我二人是万公子的随身侍卫,万公子身边的事,还能不知道吗?”
欧炎道:“原来如此,那就请两位姑娘进来,有话好说,不必动粗。”
欧杰道:“二位请进,有事相商。”
娇娇、季兰板着脸进来,大咧咧坐下。
娇娇道:“有什么话,讲!”
欧炎道:“公子与老夫虽有过节,但也说不上深仇大恨,何以今日派你们来生事?”
娇娇道:“我们与精英会誓不两立,你甘为精英会出头,自然要找你算帐!”
欧炎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理由?”
娇娇道:“没有了。你若是不为精英会卖力,我们就不会找你的麻烦!”
季兰道:“你本是正道英雄,何苦为虎作伥,在江湖上得个骂名……”
欧炎叹口气道:“老夫其实并不想当这个堂主,老夫年事已高,只想图个清静之地颐养天年,只是受人所迫,勉强为之。”
娇娇和季兰对了个眼色,神情缓和下来,道:“既是如此,前辈就该激流勇退才是。”
欧炎道:“几年前,老夫碍于许亮、曾玉麟、武忠仁几个贵介公子的情面,出头与万公子作对。当时老夫不明真相,一心向着官府人家,并不以为自己有错。后来万公子又成了钦犯,自家更觉有理。万公子家破人亡逃走后,老夫以为事情了结,京师武林不再会有风波。之后,燕王起兵,大家注意的是战况,身边并未有什么变化。到第三年时,有一天许亮、曾玉麟又来寒舍造访。二人说他们从沙场归来,看形势燕王会取胜,因此锦衣卫指挥使皇甫楠下令,组成帮会以自救。皇甫大人说,集天下之精英,在江湖上干出一番大事,强似在朝中做官。又说皇大人对老夫颇为称道,要老夫说动京师武林人,投效精英会,由老夫任分堂堂主。老夫以年迈为由,当面拒绝,二人拂袖而去。直到燕王进京称帝,二人才又来见老夫,说精英会己任老夫为堂主,若不受命,立斩满门。直到这时,老夫才知皇甫楠是恶鹰皇甫佑安的儿子。老夫的师傅、师兄、师弟一共六人,当年就死在皇甫佑安手上!以老夫父子之力,不是总坛那些人的对手,为保全一家性命,只好忍辱当了这个堂主。但老夫并不卖力,至今这个分堂徒有虚名而已……”说到这里一顿,又道:“自打听说万公子开设天豹镖局,在少华山与祁连老祖一战的消息后,我父子揣测万公子一定会回京师,找皇甫楠报杀父之仇,便决心等公子回来后,与公子联手,共同对付老魔。几天前闻听公子收了码头,龟鹤帮站到公子一方,我父子俩更为动心,只可惜无法找到公子,便耐心在家里等着,今日总算等到你们……”
娇娇、季兰听了这番话,心中的气散得一干二净,脸上现出了笑容。
娇娇道:“原来如此,前辈有不得已的苦衷,我错怪前辈了,实在是对不住!”
季兰道:“早知如此,咱们也不会凶霸霸的了,还请前辈鉴谅是幸!”
万古雷心想,姑娘家好哄,几句好话一说,她们就相信了人家,还一个劲地赔不是呢。真叫人好笑,且看欧老儿要如何。
只听欧炎道:“不知者不怪,二位姑娘嫉恶如仇,叫老夫好生敬佩!”
欧杰道:“两位姑娘豪爽大方,性情刚烈,处事果断,难怪受到万公子的尊重。”
娇娇满心欢喜,道:“哪里哪里,兄台过奖!”一顿,故意道:“万公子有事想不明白,都要向我姐妹请教,因为他不算聪明。”又一顿,一本正经向万、罗二人:“你们是他的随从,知道得很清楚,我说的对不对?”
万、罗二人应道:“对、对极了!”
季兰一笑:“照咱看,他非但不聪明,有时候简直就很笨,没有咱和娇娇两位姐姐指点他的迷津,真不知他会做出多少错事!”
万、罗二人苦笑道:“是的是的……”
欧炎一惊:“如此说来,两位姑娘是天豹庄的重要人物,是万公子的左右臂膀?”
娇娇、季兰齐声道:“当之无愧!”
欧炎道:“失敬失敬!”
欧杰道:“那么家父和在下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两位答应,公子就不会反对?”
娇娇道:“我二人答应了,就如同万公子亲口答应一样,你们尽可放心!”
欧炎从桌上放着的檀香盒里抓了点檀香扔进一个香炉中,刹时一股清香弥漫。他叹了口气道:“二位姑娘,老夫有重要机密禀告,但不瞒二位,老夫又为万公子担心。”
娇娇道:“前辈担什么心?”
欧炎道:“他恐怕不是皇甫会主的对手。”
娇娇道:“胡说……咦,不对,这香……”
季兰惊叫道:“咱头晕,你……”
两人奋力站起,只听黄飞羽、万古雷等人也大叫不好,一个个软瘫在椅子上。
欧炎哈哈大笑:“毛丫头,你说得不错,万古雷这小子果然是个大笨蛋!”
两厢房门帘一掀,走出几个人来。娇娇神智还未完全昏迷,看见是曾玉麟、许亮、方天岳、五毒先生仇灵子、病陀邵天贵、鬼脸太岁彭锐等六人,不禁又惊又怒,但她浑身无力,骨酥筋软,动弹不得,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片刻沉入黑暗之中不省人事。
方天岳笑道:“欧老,你立了大功,把万古雷、公冶娇、季兰一网收尽,真是大幸!”
曾玉麟笑道:“万古雷这小子以为别人不知道他是谁,真是愚蠢透顶!”!
欧杰高兴得手舞足蹈:“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人捉住,三位特使神机妙算,属下佩服!”
方天岳道:“我们只是让贤父子下个钩,没想到万古雷这小子那么容易上当!”
曾玉麟道:“我们算准万小子要来分堂闹事,让贤父子好言诓他,再使用五毒先生的迷魂香。起先还担心燃香时被发觉,哪知这班蠢货居然不闻不问,让欧老随意燃香,哈哈哈,真叫人好笑,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人捉住。早知如此,总坛也不必兴师动众了!”
方天岳指着万古雷道:“万古雷呀万古雷,你终于落得个蛋打鸡飞、丢了性命的悲惨下场。公冶娇和季兰两个绝代佳人,岂是你能消受的?我要你眼巴巴瞧着她们嫁人,成为别人之妻,让你挺胸顿足、大放悲声……”
许亮笑着接话道:“到那时,这小子只怕要活活气死!”一顿,又道:“仇前辈,此香效用有多长时候,要不要把他们都制了穴?”
仇灵子道:“不用制穴,老夫这迷魂香有十二个时辰的效用,可让他们足足睡上一天一夜,醒来后依旧骨软筋酥,再有一天才能恢复功力,各位只管放心就是。”
方天岳道:“欧兄,可以准备马车了……”
曾玉麟道:“天黑再走,小心为妙。”
欧炎道:“要是万古雷的同伙找到这儿来,老夫又该如何对付?”
方天岳道:“照方抓药,拿话哄他们,把他们迷倒,欧老就再建奇功。”
欧炎道:“那就请仇兄再给两粒解药。”
仇灵子道:“好、好,这就奉上。不过欧老已服过此丸,今日不必再服。若明日施毒,明日再服。”说着从怀中取出个小葫芦,倒出两粒红色丹丸递给欧炎父子。
许亮道:“这两个美人不知谁有福消受,我大概是没有份的了,真可惜!”
曾玉麟道:“许兄,君子好色无可非议,天仙般的姑娘,哪个男儿见了不动心?常言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等做了精英会的飞鹰特使,地位极高,该知足了,是以这两个大美人,只好拿去奉献给有福消受的君子。”
方天岳道:“以曾兄看来,谁是得主?”
曾玉麟笑道:“皇甫兄尚未娶妻……”
方天岳道:“他身边至少有四个美貌女子,谁说他还没有娶妻?”
曾玉麟道:“那四个女子只是侍婢身份,明媒正娶的一个没有。”
方天岳道:“你怎知二女愿意嫁给皇甫兄?”
曾玉麟笑道:“愿不愿可由不得她们,废了武功,她们只能任人摆布。”
方天岳道:“皇甫兄要一箭双雕?”
曾玉麟道:“如此美女,他岂肯放过!”
许亮道:“他原来只要公冶娇,并不知道季兰来了京师,更不知道已被我们擒获。若将她们押回总坛,他一见还能不动心?”
方天岳道:“这样的绝色美女,有一个就算是洪福齐天了,二位以为如何?”
曾玉麟道:“确实如此,方兄似也动心了。依小弟看来,方兄算是有福消受的人,只不过皇甫兄只怕不肯割爱……”
方天岳道:“如你所言,这般美色,哪个男子见了不动心,但除了美女,这世上还有别的好东西,更何况天涯处处有芳草,我方某岂能为一个女子去争风吃醋不顾大局?”
许亮道:“说得好,方兄不是量小之人。”
曾玉麟道:“佩服佩服,方兄有此度量,小弟就放心了,可谓心头一块石头落地。”
方天岳道:“此话怎讲,曾兄放什么心?”
曾玉麟道:“不瞒方兄,小弟就担心方兄你与皇甫兄争风吃醋,惹起风波。”
方天岳笑道:“你白担了心,方某一向识大体、顾大局,决不会为了两个娘们与朋友反目,这值得吗?我看不值!”
仇灵子道:“大丈夫岂能为女子反目,为朋友可以舍妻,这才算有江湖义气!”
曾玉麟道:“先生此言差矣,江湖上为女反目成仇的屡见不鲜,哪有为朋友舍妻的?”
许亮道:“不错,否则岂会反把女子当祸水?依我之见,把公冶娇、季兰杀了最好!”
方天岳道:“皇甫老弟舍得杀吗?”
许亮道:“他自然舍不得,我不过说说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二女天生尤物,杀了可惜,何况只要我们不生妒意,也不会闹出事端。皇甫老弟喜爱美色尤胜一切,我们便成全了他。好朋友嘛,计较个什么?”
曾玉麟道:“说起皇甫老弟,他这会儿也该到常春园了吧,正急不可耐等消息呢!”
仇灵子忽然咳了几声,方天岳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便道:“那就让他等吧,只怕他空欢喜一场,和万古雷一样,蛋打鸡飞,什么也捞不着!”
曾玉麟、许亮互相对了个眼色,道:“此话怎讲?说明白些!”
方天岳道:“这两个美女由我带走,皇甫玉面都见不着,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曾玉麟笑道:“方兄真会说笑……”
方天岳岔话道:“谁与你说笑?我为这两个女子谋划了多年,岂能拱手送人?”
许亮道:“这话又怎么说?”
方天岳道:“当年我一见到公冶娇、季兰,就有娶她们之心。后来我去了北方,只有机会见到季兰。可季兰眼中只有孙锐锋那小子,我只好暂时忍下一口气。燕王大军入京师时,我找到了公冶娇,后被她溜了,我发誓定要捉到她,几经周折,总算如愿。哪知皇甫玉这小子不知趣,竟依仗他老子、老爷子的权势,横刀夺爱,幸好公冶娇被万古雷一伙人救走了。今日她又落在我手中,出人意外还搭上个季兰,那是老天爷赐给我方某的福气,我岂能白白便宜了皇甫玉那小子,见他妈的鬼去吧!”
许亮道:“方兄,你是认真的?”
方天岳道:“当然!现在我问你二人,是帮我呢还是帮皇甫玉,把话扯明了吧!”
曾玉麟道:“方兄,何苦为了女人……”
方天岳冷笑道:“废话不必再说,我只问你帮谁,你只要直截了当回答就是了!”
曾玉麟道:“方兄,容小弟话问明白。方兄之意,要为这两个女子与皇甫玉翻脸?”
方天岳道:“不错,你猜对了。”
曾玉麟道:“可你惹恼了皇甫会长和皇甫护卫使,也就是惹恼了精英会。”
方天岳道:“不错,那又怎的?”
曾玉麟目瞪口呆:“方兄,你要造反?”
方天岳道:“我方某堂堂武林世家出身,在军中官拜都督佥事,岂肯在精英会俯首称臣,那不过是利用他们罢了。如今我已把公冶娇、季兰弄到手,心愿已足,当回老家悠闲度日,看他皇甫楠、皇甫佑安的影子能奈何得了我?”
曾玉麟道:“何谓皇甫佑安的影子?”
方天岳冷笑道:“从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他不是影子是什么?你难道见过他了?”
许亮道:“人虽未见过,并不说就没有了这个人。方兄我劝你明智些,休要为美色丢弃了性命。方家庄武功虽高明,但也难对付精英会的几位前辈,方兄当有自知之明!”
方天岳笑道:“我斗不过皇甫佑安也不要紧,今日我把几位杀了,把尸身移走,再让人把两个大美人送回家去,我自己去告诉皇甫玉,说你这两个家伙把美人掳走了,他怎知是真是假?然后我再回到襄阳府,依旧做分堂堂主,身边有两个大美人相伴,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有谁会发觉这一切的真相呢?”
曾玉麟道:“方兄,你要杀我们灭口吗,只怕不大容易。五毒先生、欧前辈、邵兄等人,岂肯受你蛊惑而叛变精英会?”
方天岳道:“这个吗,你不必操心。”
欧炎道:“方堂主,你不是认真的吧?”
方天岳笑道:“你看呢?”
欧炎道:“老夫看是玩笑话。”
方天岳道:“你是站在我一边呢还是要跟着精英会,你最好把话说明白!”
欧炎感到不妙了,正色道:“方堂主,总坛总执事欧鹏,是老夫堂弟,你说老夫会叛变吗?你不该为了两个女子,不顾大局……”
方天岳斥道:“住口!皇甫玉目中无人,自高自大,两个女子他要一个也无妨,竟敢一箭双雕,贪得无厌!他以为他是谁?皇帝老子吗?方大爷何等身份,他敢凌驾于大爷之上!你死到临头,还敢为他说话,真是死有余辜!”
曾玉麟喝道:“方天岳,你好大胆,既然你不念旧情,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一顿,续道:“仇前辈、邵、彭两位,速将方天岳拿下,送交总坛处置!”
仇灵子冷笑道:“难得曾特使称我一声前辈,这大概是要我出力的缘故。平日里你威风八面,哪将我这个小小的金鹰武师看在眼内。告诉你,你今日阳寿已尽,等死吧!”
曾玉麟大惊:“你、你也叛变!”
病驼邵天贵忽然嘿嘿笑起来,笑声一敛,道:“我等做牛做马已经做够,象你这等花花公子,成天只知吃喝做乐,挥金如土,对精英会毫无建树。你大把大把花的银子,都是大爷们四处抢来的。可你这等无用的废人,居然当上了飞鹰特使,地位比我们这些人还高,真是岂有此理!我看你们也乐得够了,该到阴司地府去玩玩了,到那儿去玩乐吧!”
许亮喝道:“精英会是如何惩治叛徒的,你该想上一想,我劝你休要上方天岳的当!”
彭锐狞笑道:“你错了,叛徒是你,我们会说你和曾玉麟串通好劫走两个美人自己受用,不知逃往何处去了。我们这就去翠华园见皇甫玉,带他来看大美人。来到这里一看,啊哟,了不得,欧老儿与他的宝贝儿子躺在地上断了气,你和曾小子不见了。再看万古雷等人,全部伸腿瞪眼魂归地府,偏偏不见了两个美人……哈哈哈哈,你二人死了还背黑锅,真是妙不可言!”
曾玉麟冷笑道:“姓彭的,你想得倒挺周全,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仇灵子奸笑道:“适才我已打开了我的宝葫芦……”说着手一抬,袖子褪开,露出一个红漆葫芦,“这里头装的是夺魂散……”说着用布条堵上,“此药最为金贵,无色有香味,不到紧要关头,从不施用,它比迷魂粉厉害得多。我早已打开塞,在袖子里藏着,你们只顾讲话,吸进了不少……”
曾玉麟喝道:“胡说八道,除了这香炉里烧化了的檀香散发余味,哪里有什么香气。”
仇灵子笑道:“我正是借这点檀香味来算计你们,此刻你们不动真气还好,一动就会迅猛发作,不信就提口真气试试!”
曾玉麟、许亮大惊,相互对了个眼色,慢慢向后退去。欧炎父子见状,互打眼色。
仇灵子道:“这夺魂散奇毒无比,只要嗅得一点点气味,在你警觉时已经来不及,盏茶功夫就会头晕,顿饭功夫就会毒发身死!”
曾玉麟咬牙切齿:“仇灵子,你好狠毒!”
欧炎突然从椅上跃起,一掌狠击站在三尺外的仇灵子。
他不声不响,乘其不备,满以为有十成把握。哪知刚一跃起,猛觉眼前发黑,心腹绞痛,忍不住大叫一声跌扑于地,接着呼吸困难,两手去抓自己咽喉,顿时流出鲜血。
欧杰大惊,刚从椅上跳起,头一晕站立不住,也跌倒在地上。这一来,曾玉麟、许亮相信仇灵子说的是真的了,不禁吓得魂飞天外。
曾玉麟道:“方兄方兄,看在多年交往份上,救小弟一命……”
许亮也赶紧求告:“方兄,有话好说,我愿跟随方兄,叛离精英会……”
方天岳笑道:“迟了,两位老兄,我曾多次试探过你们,你们却在我面前说什么公冶娇与皇甫玉是天生的一对!好哇,到阴府去吹捧皇甫玉吧,你们的阳寿已到大限,一死了之!”
曾玉麟、许亮头昏起来,心中一急,虚火上升,毒气顿时发作,两人各抓自己的衣领,在地上翻滚,翻得几下便断了气。
病驼邵天贵道:“仇兄,你这一招真高明,不费半点力气就结果了他们!”
方天岳道:“邵兄、彭兄随我去打发欧家的门徒家人,仇先生赶快把解药给两位姑娘服了,其余人就让他们死在这儿!”
仇灵子嘿嘿笑道:“痛快痛快,我五毒先生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今日要是能把皇甫玉这小狗一并做了才好!”
方天岳笑道:“不慌不慌,我有办法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包你仇先生满意!”
仇灵子道:“好,一言为定!”
方天岳道:“二位,先到前院,尸体拖进屋内,完事后再到侧院。”
三人走后,仇灵子摸出解药,朝娇娇、季兰走来,嘴里自言自语道:“他娘的,这么美的娇娘们,凭什么给你方天岳独享,只不过爷爷顾全大局,暂时忍一忍,最终还是爷爷的……”
他来到公冶娇面前,季兰在她左面,万古雷在她右面。
他看着娇娇发呆,又叹口气:“他妈的,世上怎会出此尤物,不如让她死了,谁也休想得到,方天岳回来就说救治迟了……”稍停,他又道:“这姑娘叫人爱煞,先把她救了再说,迟早总会落到我的手上!”说着一弯腰,把丹丸塞向娇娇的嘴。
“老兄,你这是做桃花梦……”突然间有人轻轻说话,吓得仇灵子往后一缩,但胸前曲垣穴已被一只手点中,惊得他大叫出声,可哑穴已被制住,先他一步,喊也喊不出声。
万古雷笑嘻嘻从椅上站了起来,接过他手中的丹丸,塞进娇娇口,又把另一颗塞给季兰。然后掏摸仇灵子的口袋,取出解药,赶紧喂给罗斌等三人。再去端来桌上的茶水,分别喂了五人。接着向娇娇气海穴上贯注了一点真力,助解毒药散发。然后一个个如法炮制。他做得极快,完了后拍开仇灵子哑穴,一指戳在他气海穴上道:“他们中了你两种毒,只吃一种解药就可以了吗?如实招来!”
仇灵子怕他戳气海穴废了武功,赶紧道:“是的,这种解药见效快,人一醒就恢复功力,万公子你放我一马,今后不再与你作对!”
“他们要多长时间才会醒?”
“以气助药力扩散,片刻就会醒来。”
万古雷想了想,又点了仇灵子哑穴,把娇娇抱起,走入内室,发现里间还有一室,这才知道方天岳等人藏在里屋,所以和欧炎父子说话时听不见他们的喘气声。
进到里屋,有张大床,把娇娇放好,又赶紧去把季兰抱来放在娇娇身边,再一手挟一个,把罗斌、黄飞羽带进来放在椅上,最后一趟带进顾玉刚和仇灵子。接着他输功给娇娇,片刻娇娇把眼一睁,坐了起来。万古雷忙道:“娇娇噤声,快以内力助兰姑娘。”
娇娇知道出了事,忙对季兰施功。万古雷则对罗斌施功,片刻即醒。之后万、罗二人对黄、顾施功,不一会都醒了过来。
万古雷把仇灵子的毒药取走,在他死穴上戳了一指,仇灵子一下栽倒在地。万古雷又嘱大家赶紧调息,他去救欧家门徒。
刚刚走出两步,就听见方天岳的声音。
只听他惊呼道:“咦,人到哪儿去了!”接着叫道:“仇先生、仇先生……”
万古雷应声道:“仇灵子在屋里,方天岳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边说边走出去。
方天岳惊得瞠目结舌:“你没有中毒……”
万古雷道:“你好歹毒……”
话未完,方天岳突然双肩一晃,飞跃出屋,眨眼间跳出墙外,万古雷追之不及,便立即赶往侧院,只见几个婢仆倒地,院中无人,又赶往前院,空地上倒着七八人,还有四人被邵天贵、彭锐追杀,当即大吼一声掠了过去,挥剑挡住病驼。
病驼一见是他,不禁大惊,吓得朝斜刺里一下从大门上跃了出去,口中大喝:“快逃!”彭锐听见喊声,瞧见万古雷的身影,连忙撇下欧家的门徒,朝另一头越墙而出。
大白天没法追赶,万古雷只好作罢。
此时公冶娇等来到前院,万古雷把那四名弟子叫过来,叙述了前后经过,叫他们自行料理后事,并劝他们离开,再不要为精英会卖命。四个徒众谢了又谢,含泪去里院收拾。
万古雷等人当即回家。
娇娇说:“你既然知道欧老儿燃香使毒,为何不告诉我们一声!”
万古雷道:“已经来不及,我怕惊动他们,只好装作昏迷,这方天岳真不是东西!”
季兰道:“刚才你讲得太简单,再说说。”
万古雷把方天岳打二女主意的事说了,气得二女大骂姓方的,以后决饶不了他。
季兰又道:“真倒霉,咱俩出头说话,原以为欧老儿当真悔过呢,没想到是骗咱们的。”
万古雷等人想起适才的情形,不觉感到好笑,尤其是万古雷,还笑出了声。
娇娇斥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上一回当也算不了什么……”
万古雷笑道:“是是,我不笑……”
季兰道:“真气人,下次再不上当!”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大家跟着她大笑,就象刚才没有历险似的,高高兴兴回家。
※※
※※
※※
龟鹤帮总舵的院子里张镇东、陈卫、张权,正与帮主等人在算帐。几天来,弟兄们扛活卖力,出货下货的数量剧增,码头赢利不少。现年关将至,货运少了下来,但张镇东等加倍发放银钱给弟兄们过年,对总舵也免不了有所馈赠。蒋魁父子和刘志高等人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这几年都是在窘迫中度过,今年一下收到五百两银子置办年货,哪有不开心的,这使他们暂时忘了精英会报复的恐惧。
蒋金福喜笑颜开,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制一套新衣……”
言未了,天井里有人应声道:“错了,你们每人该置办一件寿衣!”
众人一惊,扭头朝天井里一看,了不得,总坛特卫总管皇甫玉、总执事欧鹏、总巡事霍继统等人来了,现身的只有他们四人。
蒋魁惊得掉了魂,不由自主跳子起来,双手抱拳,习惯地要向三位头领行礼了。
“魁儿,坐下!”邱二娘及时喝止了他。
张镇东也喝道:“蒋帮主,你已不是精英会的属下,用不着理会他们!”
蒋魁这才清醒过来,立即坐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道:“你等夜闯本帮总舵,意欲何为?本帮已退出精英会……”
言未了,皇甫玉大喝道:“住口!蒋魁你竟敢背叛,今日本座不留活口……”
霍继统岔言道:“总管,暂且给蒋魁留条活路,只要他洗心革面,拿下张镇东赎罪,就放他一马。若是不知回头,一意孤行,那就全部斩杀,不留一人!”一顿,对身边的副监察胡道民道:“副监察以为如何?”
胡道民喝道:“蒋魁,你已犯了江湖大忌,背叛本会,按律应抄斩满门。兹念你受人蛊惑,一时糊涂,本座开恩,给你条生路……”
邱二娘斥道:“你好狂妄!龟鹤帮受尽欺辱,容忍至今,再不能苟且度日,你们既然来了,那就决个生死,你当老身怕了你们不成!。”
张镇东大步走出,在门口台阶上一站,喝道:“有种的到外面比划,俺奉陪到底!”
皇甫玉气得七窍生烟:“你们当真是活腻了,大爷今日定将你们斩尽杀绝!”
蒋金福直朝王天保、刘志高等使眼色,意思是到码头报信,把秦忧等人叫来。
徐曜低声道:“迟了,他们已经把这所宅子围住,出去一两个人白白送死,不如大家齐心一斗,晚上人静,打斗声定会惊动他们。”
邱二娘手持拐杖来到门口,与张镇东并肩而立,徐曜等随后走出。好在众人时时带着兵刃,这时都亮了出来。
邱二娘运起内力,把声音送出院墙外,码头上布了不少暗哨,不会都被对方清除了。
她道:“皇甫玉,龟鹤帮这些年来上当受骗,助你父子大行不义,如今万公子收复家业,礼敬龟鹤帮,老身决定悔过自新,与万公子联手,为帮中弟兄找条活路。你若识相,就此离去,从此各走各的道,两不相干。若是想以武力压服龟鹤帮,我帮中上下势必与你拼命,到头来同归于尽,你也休想活命!”
欧鹏冷笑道:“老太婆,你这是痴人说梦!死的只会是你们这帮废物,哪来的同归于尽,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索命阎罗欧大爷,从未有人在刀下逃过性命,你邱二娘不过无名之辈,也敢在老夫面前夸此海口……”
言未了,突然听见外间有人大喝:“什么人……”接着“啊”一声惨呼,声音凄厉。刹那间又有人大呼:“截住他们,杀!”
蒋金福大喜:“救兵来了……”
言未了,就听房上有人道:“皇甫玉、霍继统、胡道民,久违久违!”
陈卫欢叫道:“万公子来了!”
蒋魁父子、王天保等一个个精神大振,全都把头朝房上看,果见万古雷、罗斌、公冶娇、季兰四人在房顶上站着,不由欢呼起来。
罗斌道:“皇甫玉,外面已经在厮杀,有胆量的出来一决高下!”
欧鹏双肩一晃,上了屋顶。皇甫玉等人也随后而至。欧鹏把四人打量了一番,恨声道:“万古雷,你竟敢暗害了我堂兄欧炎……”
万古雷道:“慢,害了你堂兄的是方天岳,与我何干?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欧鹏道:“事情因你而起,还有这两个祸水……”一指娇娇、季兰,“老夫今日定将你们碎尸万段,决不轻饶!”
皇甫玉忙道:“欧总执事,两个姑娘只能活捉,其余格杀无论!”
公冶娇大怒:“皇甫玉,你找死!”
欧鹏扯出了九环刀,呛啷啷抖动了铁环,喝道:“小辈,纳命来!”
万古雷道:“奉陪奉陪……”
欧鹏一刀劈下,铁环震响,慑人心魄。
万古雷举剑相迎,毫不示弱。
公冶娇恨透了皇甫玉,娇叱一声,一剑刺出,皇甫玉仗剑来迎。
霍继统找上了罗斌,胡道民找上季兰,一时间屋顶上八人四对,打得十分激烈。
邱二娘道:“杀出院门,今日出了这口恶气,千万不要怯战!”
众人应了一声,冲出门来。
大门外空地上,有数十人在厮杀。张镇东看见自己一方除了秦忧等四男四女,还有耿牛、巧儿、翠喜,而精英会一方,有追命鬼玄木老道,粉罗刹俞珠、玄阴女程彩蛾、天地双魔王通、柯典、衡山三剑王昌玉等人,不禁大吃一惊。敌方高手甚多,已方情势不妙,便大吼一声:“并肩子上啊,杀!”
蒋魁等人跟着他呐喊一声,冲进人堆。
秦忧等人以寡敌众,他们四人和耿牛敌住了衡山三剑、天地双魔。追命玄木、俞珠、程彩蛾则与罗燕等人厮杀,另有十名特卫一旁相助,罗燕等哪里是其对手,只能苦苦撑持。
幸而刚动手一会,还无人受伤。张镇东最先冲到翠喜身边,她被两个特卫攻击,并不慌乱。几年来她武功大进,三环刀法娴熟,足可与一流高手相搏。见张镇东来助她,心里十分高兴,忙道:“快去助巧儿,我这里无妨!”
张镇东扭头一瞧,巧儿也被两个特卫围攻,她毫无实战阅历,险象环生,正欲过去助战,忽听一声狮吼,耿牛突然出现在巧儿一侧,一刀就劈翻了一个特卫。但地魔柯典立即追了过来,耿牛不得不与他厮斗。张镇东一步跃了过去,道:“耿兄弟,你只管对付老魔,巧儿由愚兄照看!”话声中,竹节鞭已攻向敌手。
巧儿见耿牛帮她,心里高兴已极,娇叱一声,奋力攻向敌手。那家伙吃二人猛攻,赶紧逃开。张镇东招呼巧儿,去帮罗燕。此时邱老太挥杖去助钟蝶,敌住了俞珠,徐曜与玄木老道交手,蒋魁去斗程彩蛾。蒋金福、王天保和码头四虎刘
志高等人去斗特卫和一些卫士。这样一来,罗燕等四女得以从险境中脱出,双方扳成了平局,一时间,杀声震耳。
在屋顶上对阵的四对高手,也先后下了房头。万古雷发觉欧鹏武功高于欧炎,一时间战他不下,心里又惦着娇娇、季兰。他不时放眼四处,寻找她二人的身影。但见娇娇在左侧不远处与皇甫玉交手,她的武功今非昔比,不会落败,便放下了心。片刻后他才找到季兰,只见她守多攻少,走了下风,幸而罗斌离她不远,抽冷子跳过来攻击胡道民。从罗斌的武功,足够对付霍继统并照料季兰,不必再担心。于是,他又放眼全场,只见双方势均力敌,但敌方人手更多,时间长了,已方必不利,必须先击倒对方一部份高手,才能确保已方无虞。尤其己方有八位姑娘上阵,稍有闪失后果不堪。
这样一想,他有了主意。于是他变攻为守,向人多处后退。欧鹏纵横江湖三十年,罕逢敌手,几十招战万古雷不下,心中焦燥。见万古雷已无还手之力,使一刀紧似一刀,妄想数招内劈翻对手。但万古雷并不慌乱,挥剑格挡,一面向两边观察。右边他见到的是袁小芳,只见她与一名特卫交手,双方打得难分难解。他便猛提一口真气,使出一步赶蟾功夫。突然间他一步跨到了特卫身后,一剑结果了他。接着又转身迎向欧鹏,又边打边退。
一步赶蟾耗费内力甚多,不能过多施用,下一个目标他要找一个高手,一击而中。
此刻他瞧见左侧方是追命鬼玄木老道,与徐曜打得甚是激烈。玄木老道显然占了上风。这老道作恶多端,早该将他除去。主意打定,他突然展开反攻,以狂龙剑法猛攻四招,那欧鹏以为万古雷不敌,却被他逃开去杀了一名特卫,心中怒火上升,使出全力要结果对方,冷不防对方忽然出手反击,剑势凌厉凶狠,一时挫手不及,被打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万古雷此举用意在于压住对方攻势,好抽身去杀玄木老道。此刻他突然施出一步赶蝉,向离他只有四五丈的玄木老道一步跨了过去。
老道此刻正全神贯注对付徐曜,对方已被他杀得只有招架之功,再有数招便可取对方性命。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成了万古雷的猎物。
忽然间,他猛觉身后有异,正欲纵身跃起,只听一个声音喝道:“打!”一股劲风如铁杵般击到背上,他忍不住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魂游地府去了。
万古雷以劈空掌击毙玄木,心中大是高兴,去了对方一个高手,就给已方增加了一分安全。他立即又向欧鹏扑去,挥剑猛攻。
欧鹏气得双目喷火,大骂道:“万古雷,你是个小人,只会施诡计暗算,你……”
万古雷笑道:“施诡计的是你们这窝狐鼠,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话音一落,他突然又横跨一步,到了钟蝶一侧,她被两个武士围攻,情势危急。万古雷出手如电闪,眨眼就砍翻了两名武士,其中一名是特卫。钟蝶喘了口气,道:“多谢大哥!”
万古雷道:“玄木老道已被我打发上西天,姑娘大仇已报……”
话未完,欧鹏已赶到,他又和欧鹏拼斗。
钟蝶大喜,道:“爹娘地下有知,也要感谢大哥你的恩德……”
万古雷道:“快去杀敌,休言谢字!”
此刻,他打定主意要把欧鹏打败。于是他施出天弓剑法中的“粘”字诀,阻塞了欧鹏的刀路。但欧鹏武功既高,又有丰富的格斗经验,三招后提高了警觉,避免刀身与他的剑相触,使“粘’字诀失去了作用。
万古雷心想,好狡猾的老狐狸,且让我猛攻你一气,看你如何避得开。
心念闪动间,又施出狂龙八式,欧鹏果然又以刀来挡架,便乘机又施出“粘”字诀,使欧鹏施展不开,刹时便走了下风。万古雷抓住机会再不放松,不时以狂龙八式猛攻,并提起了九成功力。终于在第七招上,一剑刺伤了欧鹏。欧鹏急忙一个倒翻跃出四丈外,见万古雷没有追来,便赶紧掏出金创药治伤。
万古雷道:“前辈在江湖上本属白道英雄,但行事过于武断,造下杀孽太多,本该在年老之际追思以往过失,从此隐姓埋名度过晚年,哪知却到了精英会助纣为虐,多行不义……”
欧鹏哪里听得进这般刺耳的话,一时激怒无比大吼一声,扔下金创药,一下跳了回来,势若疯虎,抡刀猛砍,似要拼命。
万古雷也动了火,斥道:“好言劝你不听,执迷不悟,那就怪不得我手辣!”
欧鹏吼道:“本座将你碎尸万断才解恨!”
万古雷心知不能善了,施出全力对攻。他以粘字诀使对方刀法无法展开,待对方露出破绽,便乘隙而入,直杀得欧鹏手忙脚乱。竭力避免与古雷的兵刃相交,但对方偏偏冲着刀来,无奈之下运起全部功力,试图在刀剑相交时震断对方兵刃,以此求得解脱。
“当”一声,火星四溅,呛啷啷一阵铁环响,双方虎口震得发痛。万古雷猜出对方用意,使出了十成功力。两人挥刃相击,只听“当当当”三声巨响,火星喷射,欧鹏忽觉手上一轻,定睛一看,九环刀只剩下半截,随即飞扑面上,近身搏斗。万古雷见老儿还不罢休,不禁怒气勃发,存心废了老儿。
他此时手中剑已不便施展,索兴剑交左手,挥右掌拒敌。打得吃紧处,两人不约而同抛掉兵刃,赤手相搏。欧鹏不顾伤痛,拳打足踢,招招朝对方要害下手。万古雷动起双掌,硬架硬挡,五招后,欧鹏与对方拼起了内力。他变拳为掌,一掌一掌和对方手掌相击。每击一掌,便发出一声震响,罡气激得沙石乱飞。两人直对了八掌,欧鹏吐出一口鲜血,才摇摇晃晃倒了下去。
万古雷站定调息,一面观查全局。
秦忧与王昌玉交手,打得难解难分。严寒对袁子安、杨孤对高文超,也难分出上下。陶悲对王通,耿牛对柯典,一时不分胜负。娇娇对皇甫玉,占了上风。季兰对胡道民却走了下风,罗斌对付霍继统,不时向胡道民出击,以解季兰之危。其余诸侠和龟鹤帮的人一道,把对方武士围住,稳操胜券。
于是腾身而起,跃到胡道民身侧,道:“兰妹去助罗妹妹她们,把这厮让与愚兄。”
季兰杀得娇喘吁吁,闻言赶忙退开,万古雷挥剑攻上,一气施出五招,逼退胡道民。
季兰连忙调息,去看罗斌。当年罗斌使三节棍,武功不比自己高明,没想到这几年他在军中,居然有这么大的长进。在北平与黑鹰帮动手时,她就感到十分惊诧,罗斌的武功已不下于孙锐锋。今夜要不是他在对付强敌时还处处照顾自己,只怕自己要糟。可是为此他却付出了代价,被霍继统伤了一剑。她心存感激,略作调息之后,去助罗斌战霍继统。
此时忽听两声尖叫,俞珠、程彩蛾被击毙,被围困的特卫也先后被诛杀。众侠尽歼贼众,个个昂奋,又走过来把皇甫玉等围住。
皇甫玉见势不妙,十个侍卫已完蛋,欧鹏魂归地府,大喝一声:“扯风!”转身就逃。
王昌玉等人也赶紧腾空跃起,一个个蹿入夜幕中不见了踪影。众侠额手相庆,尤其是龟鹤帮上下,从此增强了信心。秦忧等人力战衡山三剑、天地双魔,这样的年青高手,实是少见。有这样一班强手在,何惧精英会寻衅!
蒋魁命手下掩埋尸体,请众侠进总舵小憩,万古雷等人遂到小院叙话。邱二娘问万古雷如何知晓精英会来犯,万古雷说是碰上的。把白天在欧杰分堂的经历说了一遍,他们回家后,不放心码头,晚上过来看看,正碰上码头弟兄来叫秦忧等人,说皇甫玉率人来到,于是赶忙来援,是以恰到好处。
蒋魁道:“经此一战,我不再担心受怕,各位武功高强,定能灭了精英会!”
公冶娇道:“今天要是把所有的人都带来,皇甫玉他们一个也走不掉!”
季兰道:“咱们不能等着他们来捣乱,应设法找到他们的老巢,一举而歼之才是上策!”
万古雷笑道:“只有几天就过年了,大家欢欢喜喜、热热闹闹过个好年,明年就依兰妹所言,杀到精英会总坛去!”
众人都说这样好,过个太平年再去打杀。
坐了一会,万古雷等人回福寿巷。
路上季兰才有空问罗斌:“你的伤如何?”
罗斌道:“擦破了点皮,不妨事。”
季兰道:“多谢你今夜帮我……”
罗斌忙道:“都是自己人,姑娘莫客气。”
季兰不再说话,回到万家,与娇娇进屋歇息。她躺在床上,不由把罗斌与孙锐锋作了个比较。罗斌为人谦和,模样也英俊,容易亲近,孙锐锋要是有一半这样的脾性也好呀……
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叹了口气。没想到惊动了娇娇,只听娇娇问她:“怎么了?”
她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那为何叹息,对姑娘不能说吗?”
“怎么不能,咱想起姓孙的……”
“提他作甚,这样的人值得留恋吗?”
“并非留恋,咱只是怨自己错看了人。”
“把他扔一边去,另外再觅知音就是了。”
“谈何容易,自古知音难觅。”
“虽然难觅,总还是觅得到,何况眼前就有这么一位君子,何不……”
“咦,你说的是谁?”
“罗斌罗二哥呀,我看他人挺不错。”
“他人是好,但……”
“只要人好,慢慢交往就可以成为知音嘛,事在人为,也不必急于求成。”
“这……听说他以前对田翠花……”
“早就过去了,他辞官后,翠花生了气,退回聘礼,解除婚约,他一点也没犹豫,和万大哥、耿牛去了太原……”
“原来如此,不过咱……”
“我说了,不必操之过急,姐姐可以慢慢考察他。我看他对姐姐有意,所以拼了性命来帮姐姐,只要姐姐不嫌弃他,这桩事一定成。”
“可咱心如死灰,过去枉自用情于一个无情人,如今不想再给自己添烦恼……”
“这么说,姐姐要去当尼姑?”
“咱可不愿做尼姑,成天吃斋念佛,无味!”
“就是嘛,姐姐最后还是要找个寄托终身,罗二哥忠义可靠,找他准没错。”
“慢慢再说吧,如你所言,不可操之过急。”
这番话,使季兰开了个窍,她决定采纳娇娇的话,暗中考察罗斌,以后再作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