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梦的一生,彷佛是一场为了别人而造的梦。
而有一个人,他每日每晚每时每分每刻也在为若梦而忧。
他,可是为了若梦而生?
这个人,正是一忧子。
这数天里,他不仅为了若梦而忧,更为了他师兄程仇回来复仇而忧。
从前他面对过无数敌人,但即使强如修罗魔君这等绝世魔头,他也未曾皱一皱眉。
但今次的敌人,却是与他情同手足,更曾救他一命的大师兄。
这才是最叫他为难的事。
还有,当日在广成观中,他明明见到若梦的背影随着程仇而去。
若梦……为何会跟程仇在一起的?
她当日为何弃他不顾?
今日既然已回来了,又为何不跟他见面?
所有的烦恼,都一下子堆到一忧子的头上来,叫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答案。
所以,这几天他的心情可说是坏到了极点。
这天,他突然想出外走走,以舒解一下心中的闷气,于是便借着替凌真买药,下山跑到西歧城去。
现在距离十五之期尚有十天,而且派中有姬昌在镇守,于是他出外也比较放心一些。
他百无聊赖地在城中逛着。城中如往常般热闹,但一忧子的心却是冰冷的。
不知不觉,他竟步至一所大宅之外。
大宅的门口装饰得很美,但却被灰尘和蛛网侵蚀得华丽尽洗。
破烂半吊着的门扁上,刻着两个笔划雄劲有力的大字--
卓府!
这里,曾经是一忧子的家。
在这大门之内,曾有着他的欢笑、他的眼泪、他的一切一切的过去。
可是,随着他的爹卓山之死,这一切都完结了。
他的姊姊卓伶现在东淮,他的娘亲跟着他大哥卓无涯到了朝歌居住,而其它下人也都各散东西。
曾经名震西歧的卓家,就只剩下他一人留在西歧城里。
而他也曾答应娘亲,还名还姓,从此改名一忧子。
卓无忧这名字,从那天起便在世上消失。
卓家,就只余下这座废弃了的大宅,在受着日月的磨洗。
想到这里,一忧子不胜唏嘘。
往事逝去难返,再想也是徒然,一忧子唯有举步离去。
他漫无目的地进了一间食店,并登上二楼随意选了一张桌子坐下。
客店小二展开那令人讨厌的虚伪笑容来为一忧子倒茶点菜。
一忧子又那有心情去点菜?只着店小二随便来几碟小菜和一斤高梁酒。
店小二如释重负般走开。
一忧子思绪极之紊乱,眼睛漫无目的地定定注视街外情景。
就在此时,有两个人从楼下缓步而上。
那两个人,赫然是在这数天里从未离开过一忧子脑海半分的--
程仇!
和--若梦!
一忧子徒地心头一震。
这……莫非是幻觉?
一忧子擦了擦眼睛,再看清楚,才确定……
这不是幻觉。
他所见到的,确实是程仇和若梦。
程仇双眼只顾看着前方,而若梦则把头垂得低低地跟在程仇身后。
二人像完全没看见一忧子般,在楼上选了一张靠窗台的桌子坐下。
一忧子的内心挣扎了很久,才决定上前跟他们面对面说话。
走到那张桌子的十多步,就好象要走千百里路般艰辛遥远。
好不容易才走到桌子之前,二人仍没有瞧一忧子半眼。
他本来有千言万语要对若梦说,但现在并非谈儿女私情的时候,他目的只为能说服程仇别要攻打广成仙派而已。
一忧子见二人毫无反应,先开口说道:
“大师……”
他本能地唤程仇作“大师兄”,谁知“兄”字尚未出口,程仇已狠狠地回头瞪视着他,眼中暴射出惊人凌厉的杀气,仿似若一忧子的“兄”字一出口,他使要立即把他撕开百块般。
一忧子接触到程仇的眼神,陡地一凛,并立即改口说道:
“程……仇兄,我……可否坐下跟你谈几句?”
程仇的答案,跟他的声音一样冰冷,道:
“我这里不欢迎广成仙派的人,有甚么事就这样说吧!”
一忧子无可奈何,但不说又不行,唯有站在桌边,对程仇道:
“我……只是想要求你不要与广成仙派为敌,希望你念在往日的一点点情……情……
义,答应我吧!”
程仇听罢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狂态,并道:
“哈哈哈!想不到广成仙派的人,竟是如此怕死的!”
一忧子忙解释道:
“不!我并不是怕死,只是不希望大家有所死伤吧!”
程仇又狂笑了几声,道:
“哈哈!这个你大可放心,死的、伤的,一定不会是我,而是你们广成仙派。”
“我要天玄子亲眼看着广成仙派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看着他疼爱的徒儿一个一个地被我杀死,等他受尽痛苦之后才杀他,那才是世上最痛快的事。”
想不到程仇的仇恨竟会那么深,一忧子登时也感到哑口无言。
程仇又道:
“我看你还是早点替各人办理好身后事,免得到时尸横遍野,无人清理。”
程仇的态度已是决绝无比,但一忧子仍是不肯死心,继续道:
“难道除了杀戮外,真的没有其它解决方法吗?”
程仇眼中射出怨毒神色,忿然道:
“哼!当日天玄子拋妻弃子,杀我娘亲之时,可有想到有今日这后果?当晚断崖之上,你也亲眼见到他是如何心狠手辣吧!如今竟还敢厚着脸皮来求我放过他?总之,下次月圆之夜我一定要血洗广成仙派,你还是好好地享受这余下的日子吧!”
一忧子万般无奈,却又说不出其它理由反驳,顿时哑口无言。
他悄悄地斜眼偷看若梦。若梦仍是低垂着头,一声不响地呆坐着。
连半眼也没有看他。
仿似未有程仇的命令,她便不能有一言一动。
一忧子正想再说下去,忽然街下传来嘈杂人声,很自然地探头查看发生了甚么事。
只见大街之上一大群百姓在围着数人,其中一人被两个恶形恶相的汉子捉着,而另一名恶汉则在磨拳擦掌,作状欲痛殴那被捉着的人。
此时客店内的其它食客都被那嘈吵声所吸引,聚到窗台前来围观。
其中一个看热闹的人道:
“咦!那个不是梁狗吗?为其么会被那几个流氓恶霸抓着的?”
只见那个被抓着的人,是一名年约二十出头的青年,中等身材,虽然五官尚算端正,却天生一副小人相,而且还带点猥狈。
他便是那看热闹的人口中的梁狗。
那梁狗原名梁三六,传言是在三月初六出生,所以他爹娘便替他改名“三六”。
梁三六读书不多,但靠着一些人事关系而当上官府的低级官差。
他平日恃着官差的身份横行霸道,为人嚣张,又缺乏口德,因此西歧城中的居民都很讨厌他,并在他背后叫他“梁狗”
梁狗这名字,在西歧城中可谓臭名远播。
另外一边又有两名在看热闹的居民在谈论着。其中一位年纪较长的人道:
“十三叔,你猜梁狗这次又开罪了甚么人呢?”
那个被唤作“十三叔”的中年汉子异常不屑地道:
“唏!还有甚么?那梁狗一无是处,就只会好赌成性。这次除了欠人赌债外还有甚么?何伯,我们还是在这里好好地看表演吧!”
何伯点了点头,似乎很认同十三叔的推论,阴阴咀地边笑边看热闹。
这时一名恶霸指着梁三六,声色俱厉地大喝道:
“梁狗,你欠我们“吉祥赌坊”的一百两银,到底何时才还?”
梁三六被两个人捉着,加上他本身又体力弱,挣脱不来,只得低声下气苦苦衷求道:
“赌……赌债嘛,我……我迟点有银两的话,一定会尽快还的。”
恶霸见梁三六欲赖账,眼珠一转,似乎要用甚么方法对付他,道:
“要赖账吗?好!好!”
梁三六见状,吓得大惊,急道:
“你……你想怎样?我……我怎说也是官差,你……你别要乱来……”
恶霸道:
“哼!就凭你这低级官差,唬得了老子吗?何况我有借据在手,就算去到官府你也奈我不何。”
恶霸使了个眼色,在后面的二人迅速将梁三六推倒地上,使劲地按着它的肩膊及手。
梁三六上半身动弹不得,只有双脚在乱撑乱踢,狼狈不堪。
恶霸奸笑了几声,似乎很欣赏梁三六此刻的狼狈相,施施然从背后取出了一枝东西。
那是一枝由数条藤枝扎成的粗大藤枝,给它鞭上一下可不是说笑的。
恶霸用藤枝虚舞几下,带出一连串霍霍之声,吓得梁三六差点哭了出来,并又哀求道:
“不……不要……我答应你,官俸一来我便……立刻还给你。”
恶霸似乎毫无收手之意,道:
“还?好!但老子一场来到,又怎能不留下一点纪念品?”
说罢已连环挥动手中藤枝,每一下均是鞭在梁三六面上,痛得他杀猪般大叫。
一旁围观的居民,眼见梁三六被如此毒打,竟没一人上前缓手,还指手划脚地幸灾乐祸。
食店上的程仇遭这数人吵得甚为不快,面上微露不悦之色。
此时围观的人群突然被冲开,一名样子清纯,作平民打扮的少女急奔上来。
恶霸见状,戛地住手。
梁三六一见少女,如看见救星般,急求救道:
“小……小碧,救我……”
那名叫小碧的少女原是城中一家药店店主的女儿,乃梁三六青梅竹马的恋人。刚才有居民告诉她梁三六破人围殴,于是她便急急赶来。
小碧看见梁三六面上浮现一条条清晰的藤印,红肿一片,吓得花容失色,急道:
“不……不要再打了……求你们……停手吧!”
恶霸言道:
“停手?除非你替他还债吧!”
小碧问道:
“那么,他欠你们多……少两?”
恶霸从怀中取出一张借据,扬了一扬道:
“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两。”
小碧大惊,道:
“一……百两?我那有这么多银两?”
尾随着小碧而来的,还有一名作公子打扮的青年。小碧转身向那青年道:
“伍……公子,你……可否借一百两银给我,我迟点一定还给你的。”
那伍公子本欲追求小碧,但小碧心中只有梁三六,一直不加理会,如今无奈何之下才哀求他帮忙。
伍公子想了一想,咀角泛起邪笑,轻摇手中纸扇,态度轻浮地道:
“一百两吗?那可不是小数目啊!一般人借当然不成,但要是作为娶妻的聘礼嘛……”
伍公子言下之意,是要小碧答应下嫁于他,才肯出手相助。
小碧不料伍公子会乘人之危,一时顿感彷徨无助,急得泪珠儿滚滚而下。
恶霸见状反而更加高兴,一把抓着小碧臂膀,道:
“嘿嘿!没银两不打紧,老子不要你做老婆,只要你陪我一晚便够了!”
恶霸拉着小碧便走,那伍公子竟全无缓手之意;梁三六仍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围观的百姓又因为怕惹事非而不敢作声。
难道就此任由那恶霸胡作妄为?那么天理何在?
在场众人之中,当然有些有能力,而又肯出手相助的人。
一忧子正欲跃下替小碧解围之际,一直坐着不加理会的程仇冷冷吐出一句:
“胡闹!”
一忧子双眉一紧,下跃之势竟改为往空中一抓,可惜这一抓却甚么也抓不到。
一忧子轻轻摇头叹息,与此同时,那恶霸捉着小碧的手戛地一松,他整个人已隆然倒地。
细看之下,赫见他喉头竟不知何时插了一只木筷子,鲜血自创口泊泊而出,竟已气绝身亡。
出手的人,当然是程仇。
这时围观的人都给吓得四散奔走,而那两个按着梁三六的流氓与及那个伍公子,亦随着人群不知去向。
小碧吓得呆站不动。
梁三六仍躺在地上。从他的角度,刚好清楚看到程仇的样子:那头凌乱的散发,满脸的胡须,还有那只触目的血红眼睛。
他沉思了一会,若有所思般,然后一把跳起,拉着小碧便往一条横巷逃去。
一忧子眼见程仇性情变得如此暴戾嗜杀,心下一阵黯然,道:
“那家伙虽然罪大恶极,但也罪不至死,你何必如此……?”
“哈哈哈……”
程仇仰天狂笑了几声,道:
“我杀人,只有一个原因,就是--”
“天下人皆该杀!”
一忧子这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在程仇心中,天下人人皆该杀,那更遑论杀他娘亲的人了。
瞿地,程仇霍然站起,叫了一声:
“走吧!”
若梦如言站起随他而去,但仍没有看一忧子一眼。
一忧子把握着程仇转身那一剎,以快疾无伦的手法,把一件小东西塞进若梦手中。
他感觉到当他的手接触到若梦的手那一刻,若梦整个人也陡地一震。
却始终没有看一忧子一眼。
她若无其事地跟着程仇下楼远去。
就在若梦快要消失于一忧子视线的一刻,他方才留意到,若梦仍穿著当日他送给她的鞋子。
一忧子心中暗喜。
他,仍有一丝希望。
他的梦,仍未到尽头。
别了二人,一忧子的心绪仍未平伏,独自返回隐宝山。
他吩咐道僮把买回来的药煎好,再加上隐宝山上特有的草药来为凌真医治。
这时姬昌正在凌真房内看顾他,见一忧子回来,便即问他道:
“师兄,三师弟的情况已稳定了很多,幸好他体格强健,相信只需再养一个多月便能复原。对了!距离月圆之期尚有十天,不知师兄可已想出对敌之法?”
一忧子迟疑了片刻,道:
“放心吧!办法我已想好,到时我会应付得来的!”
“我很累,先回后山的小屋休息,有事便到那里找我吧!”
说罢已径自离开。
其实他又怎有办法?他现在心中记挂着的,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他临别时交给若梦的东西。
他,究竟交了甚么东西给若梦?
一处阴森诡秘的乱葬岗,正是程仇和若梦这十多年来的家。
自从当年若梦跟了程仇离开程家之后,便一直跟着他来到这里。
既然她的生命已不再属于她,去到哪处又有甚么关系?
但到居住下来之后,她反而喜欢这里。
这里虽然航脏腥臭,但她睡了马槽十多年,也早已习惯了。
在这里,至少不用看别人的面色,也不用听别人的冷言冷语。
相比起在程家的时条,这里实在宁静很多。
唯一缺少的,是失去了王妈给予她的温暖。
但这样换回王妈一命,她觉得很值得,也没有半点悔意。
往常没事可干,她就独个儿坐在石上发呆,由日出坐至日落,彷佛在记挂着谁……
王妈,还是她的卓大哥?
这时,程仇突然行近她身旁,问道:
“在想着卓无忧吗?”
若梦摇首。
程仇又道:
“没有就好了,不要忘记你的命是我的,你注定今生今世也要跟着我。”
若梦幽幽回过头来,一字一字道:
“我,没有忘记。”
程仇道:
“好得很!现在我要闭关数天,来贯通六绝魔经最后一章 。今天在镇上买的粮食够你吃十天的了。在这期间,你最好别离开这里。”
若梦没有答话,回过头去。
程仇转身往地上一个约方圆十尺的洞跃下。
只见他运气一吸,遍地白骨被扯得飞向地洞;把地洞覆盖得密不透风。
程仇平日就是这样闭关练功?
好骇人闻听的练功方法。
若梦确定程仇已闭关,才敢在腰间取出今天一忧子交给她的东西。
那原来是一张很细小的纸条,纸条之上写着八个字--
“老地方等,不见不散!”
看着一忧子的字,感受到他对自已的思念,若梦再也按捺不住,泪珠疯狂滚下。
她的心在交战着,到底应否去见她魂牵梦系的卓大哥?
相见又不能相爱,那又是何等痛苦的事啊!
三天了!
自从那次在西歧城中遇见程仇及若梦之后,这三天里一忧子从未离开过小屋半步。
他一直在这小屋里等,等一个他最深爱的人--
若梦!
他对她说过不见不散,她不来,他绝不离开。
这一晚,他又为想着若梦而不能入睡。
从前他不知道,爱一个人,原来可以这么深,而思念一个人,原来是这么痛苦。
这六年来,他尝透了!
而且他更相信,若梦与他同样痛苦,她当日离去,必定有她的苦衷,见面之后,他自可问个明白。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在梦中出现的,除了若梦,便没有第二人。
六年如是。
但这次梦见的若梦,却比往常来得真实。那比鲜花更香的体香,软如柳絮的发丝,与及那只带着无限温柔和温暖的玉手在轻抚一忧子的脸庞;还有那带着无限柔情、惹人怜悯的眼神,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一忧子竟不自禁地问自已:这,真的是梦吗?
他希望这不是梦,他希望他一睁开眼,便看见若梦在面前出现。
他……瞿地睁开双眼……
眼前的是……
若?
梦?
若梦……真的在眼前出现?
还是……他仍在梦中?
他自已也不敢肯定,呆呆的看着若梦。
眼前的若梦,与梦中所见一模一样,那面庞、那发丝、还有那眼神……
一忧子迷迷糊糊地问:
“若……梦?”
“我……还在梦境中吗?”
眼前的若梦轻轻摇了摇头,幽怨的眼神泛起点点泪光,一颗晶莹的泪珠滴到一忧子的脸上……
他感到泪珠带来的湿润感觉,这……不是梦,是真实的,眼前的,确是若梦。
若梦真的来了!
一忧子无法压抑心中的激情,一把抱着若梦。
其实在这六年间,若梦又何尝不是日夜想着一忧子?
如今重逢,也是难禁心中喜悦,把一忧子抱得紧紧的。
二人一直相拥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很久很久才舍得分开。
一忧子本有千言万语想对若梦说,如今乍然相见,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道:
“若……梦,你可知我多么想念你?”
若梦点头。
一忧子问道:
“当日你不辞而别,就是为了……大师兄?”
若梦说:
“是。其实我当日不肯把我的身世告诉你,是因为我明知不能与你在一起,才勉强自已不去接受你的爱。谁知到了最后也控制不了自已的感情。”
一忧子又问道:
“那……你与大师兄,到底是甚么关系?”
若梦于是把自已的身世,与及如何遇上程仇,她为救王妈而用自已的命来交换等事情从头至尾,完完全全地告知一忧子。
一忧子听后,也不禁为若梦的遭遇而黯然神伤,并道:
“其实当日你答应把生命交给大师兄,也是出于无奈,何以你不趁机逃走?”
若梦轻叹一声,道:
“唉!天大地大,我孤身一个女子,去得了那里?何况我跟着程……大哥,一直也没甚么。甚至有好几次我染病,也是多得他照顾我。”
“直至六年前他一次练功时不慎走火入魔,把我打伤,我在逃避间不知如何被你所救。其实那时我本想从此留在隐宝山与你长相厮守的,讵料就在你当晚离开后,他竟寻到这里来。”
“我见过他的魔功,确是很厉害。我不想连累卓大哥及其它广成仙派的人,亦不想因为我而破坏隐宝山的宁静与和平,因此最后我还是选择跟他走。但想不到,六年后的今天,我还是要跟他回来,还是阻止不了他的杀戮。”
一忧子终于清楚一切,他道:
“那……不若我求他让你离开吧!”
若梦又摇了摇头,道:
“没有用的!我跟着他已十多年,很了解他的性格。他的心被仇恨掩盖得太深了,他不会再信任何人,不会听任何人的说话,就像他怎样也不会放过你师父般,他……不会如此轻易放过我的。”
一忧子无奈地道:
“难道真的别无他法?”
若梦说道:
“那倒不是,我……有一个方法,只不知……你肯不肯……”
一忧子大喜,问道:
“是甚么方法?”
若梦续说道:
“我今晚所以能偷偷来见你,是因为把正闭关准备数日后之战。我们可趁此机会逃到远方。他十分重视这次决战,必定不会抽身追赶我们的。”
一忧子惊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在这时期离开师门,跟你远走高飞?”
若梦没有作声,她要说的都已说了,现在只等一忧子一句回复的说话。
与若梦一起,是一忧子多年的心愿。但日下广成仙派正值危急存亡之秋,要他在这时离开,丢下师父及众多师弟妹不顾,他……
办得到吗?
情与义,到底他会如何取舍?
他一声不响,内心在激烈交战。
若梦在等,只等一忧子的一句说话。
终于,一忧子有了决定。
他缓缓地道:
“若梦,虽然我很想与你在一起,但要我在这个时候离开广成仙派,我……”
“办不到!”
一忧子知道这决定伤透了若梦的心,急道:
“但,你一样可以留下来,只要有我在,总可解决得了的。”
一忧子一看若梦,赫见她已泪流满面,心痛得无以复加。
若梦重重地摇了摇头,哀伤地道:
“不!既然你不肯走,我也不会留低,你……就当造了一场梦……”
“忘了我吧!”
话刚说完,若梦转身便走。
一忧子手快,捉着若梦的手,道:
“若梦,你……到底为何非走不可?”
这时若梦已哭得像个泪人,半带呜咽地道:
“你……不要问了,就让我走吧!”
一忧子仍不肯干休,坚决地道:
“不!你不说,我怎也不放手!”
若梦道:
“好!既然你一定要知道,我……便告诉你吧!”
“我与……程大……哥相处多年,早在结识你之前,已和他……”
“结成夫妇!”
“后来遇见你,我方知道甚么是爱。今天我背着夫君来见你,已是天大错事,我……
决不会留下,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一忧子闻言,心头如遭雷轰,痛得无以复加,脑海更是一片空白,手,不由自主地……
松开了!
若梦带着无比的伤心,痛哭着离去了。
一忧子并没有追去,怔怔地呆在屋中。
他想不到,一切的真相竟会是这样。
天意就是如此残酷!
多年的梦想和希望幻灭了,一时间他也不知如何面对。
梦已破碎,他,还有甚么可以做?
他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尽了做徒儿的责任,与偿还当日程仇对他的救命之恩--
化解程仇对天玄子的仇恨。
瞿地,一忧子脑海突然灵光一闪,他……竟想出了一个办法。
虽然他也不知这办法是否可行,但除此之外,他再没有其它办法了。
回看若梦,疯狂的哭泣、疯狂的奔跑,她,已离开了隐宝山,离开了一忧子。
哭泣、奔跑,使她累得不能再跑,颓然跪倒地上。
她不停地喘气,极力压抑激动的情绪。
当她稍微恢复了少许气力,她立即又提步向前走。
她,要尽快离开那个地方,离得越远越好。
从隐宝山到乱葬岗,步行至少要一日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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