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沟。
桃花早已凋零,粉红色的桃花沟,如今已是满目碧翠,层林尽染。
山谷幽静,时而传来小鸟欢乐的脉凋。
蓝天上悠悠飘着几朵白云,逐渐地,消失在远方迭蟑的群山之中。
后山一座小木屋前,一位白头老者正坐在一只竹椅上,眼前是一张破旧的木桌,桌上一壶酒,一只酒杯。老者自斟自饮,喝到兴处,又情不自禁地悠悠唱起山歌来。
明天,便是关林比武在印的日子。
云集洛阳的数千名武林各派人士中充满了兴奋、激动和不安。
兴奋者多是旁观者,来洛阳的人中,十有八九是这种人,明知夺印无望,何不如看看热闹。
不安者则是有心夺印的成名人物,这些人不止担心以自己的实力是否能问鼎龙王印,而且对前些日子洛阳城流传的关于龙王印的真假一事,也不能不感到忧虑。
桃花沟幽寂,到处散发着大自然的芳香。
然而,就在这世外桃园般的山谷中,此刻却笼罩着一片森森的杀气。
离后山不远的幽谷中,一条小溪顺山谷涓涓流下,清澈的溪水,此刻已变得一片殷红。
在一片碎石分,横着人具尸体,地上是一片片鲜红的血渍,顺坡而下,与溪水汇聚到一处。
一块巨石后面正徐徐冒着呛人的烟味,抽烟的是四位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四人背靠岩石坐着,身旁地上平放着四把接着血丝的窄刀,很显然,溪边惨死的八人,是被这四个汉子所杀。
一位身穿黑夹,裸露双肩的汉子瞅了一眼身边一位年岁略大,留着山羊胡的汉子道:
“大哥,今天,咱们四兄弟已先后宰了十五个,可杀到现在,三弟我还蒙在鼓里,六当家的让咱们守在这儿,说是见人便杀,大哥,你可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山羊朗浓浓吸了一日旱烟,又徐徐吐了出来,冲穿黑夹的汉子瞥了一眼,慢吞吞道:
“三弟,让你杀人你就管杀人便是,别问那么多啦。”
穿黑夹的汉子冷哼一声,不服气道:“大哥,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哦?你知道?”
“哼!”黑央汉子大拇指冲后山一挑:“是不是为了后山上那个老不死的家伙?”
山羊胡白了他一眼:“知道你还问?”
“我当然得问!大哥,你以为这是什么清闲差使?”黑夹汉于用手一指溪边的八具尸体:“到现在为止,咱们辛的十五个人中,还没有一个称得上是高手,可我估摸着,既然是白风帮盯上了后山那位,早晚会派高手前来,到那时,咱们拦得住拦不住都在其次,搞不好,连咱们兄弟四个一齐也搭进去,那才叫不合算呢!”
“三弟!”一位长脸汉子道:“咱们‘长安四把刀’这可是头一次来中原,你怎么尽说些扫兴的话?不是二哥我吹,凭咱们四兄弟,难道还怕他什么白凤帮不成?”
原夹汉子一阵冷笑,道:“二哥,你可别忘了,比咱们先来的‘黑风七星’就在这儿栽了跟头,死后连尸首都没人埋,咱们兄弟比‘黑风七星’如何?”
‘呸!”长脸汉子狠狠华了一口,道:“那是该他们倒霉!谁叫他们撞上了雷天风?本来,按三当家的意思,是让咱们四兄弟先来,可那七个小子一心想抢个头功,结果先咱们一步到了洛阳,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这才叫他妈的该活倒霉,呸!”
一位白路蓝衣汉子嘿嘿一乐,道:“我说二哥、三哥,你们也不用争了,照我看,既然这事情摊在咱们头上,咱不干也不行,反正明天便是关林比武,咱们兄弟再熬上半日,便可交差,留着点儿劲,明天咱也去关林凑凑热闹,开开眼界,比什么不强?”
山羊胡点头道:“四弟说的对,现在说什么都白搭,还是在这等下一个送死的……”
语尤未了,四人身后传来了一阵冷冷的声音:“这八个人是你们杀的?”
四人头皮一麻,几乎同时蹦了起来,每人手中握着一把淌血的窄刀,无比惊讶地望着说话之人。
站在四人面前的是一位中年人,身上一袭白袍,一尘不染,有如深山中的清瀑,从表面上看,此人倒像是个书生,唯独这一双眼睛,透射出一缕令人毛骨皆惊的杀气,杀气之重,令四人从头寒到了脚根。
来人是方纯白。
可“长安四把刀”并没见过方纯白。
方纯白杀气极重,四个人久走江湖,一眼便看出来者不善,只可惜,他们万万没有料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竟是中原第一杀手“四指白衣”方纯白。
“怎么,是四个哑巴?”方纯白冷声道。
山羊胡定了定神,冷笑道:“实不相瞒,这地上的八位,确实是我们兄弟杀的!怎么,他们是你的朋友?”
“不。”
“那就好!朋友,兄弟我看得出,朋友你手上不软,挑明了吧,我们兄弟不想得罪你,也劝你不要淌这浑水,落个大家清静!”
方纯白冷冷一笑,点头道:“好,就这样。”语毕,转身就要上后山。
“站住!”
山羊胡大吼一声,一个跨步拦住方纯白的去路,桀桀—阵切笑,道:“朋友,这条路,恐怕你走不得!”
“哦?怎么走不得?”
“嘿,你心里当然明白!”
方纯白冷冷道:“我不想跟你废话,滚开。”
山羊胡冷笑一声,冲其余三人送了个眼色,三人明白,大哥已决定动手,于是“呼啦”
一下,呈“品”字形,将方纯白围在当中。
“朋友!”山羊胡目光狰狞,毗道:“我们‘长安四把刀’难得给人一次胜,看来你是给脸不要脸,这也就怪不得我们兄弟手狠
“狠”字方出,山羊胡陡觉脖子一麻,旋即颈骨“咔”地一响,两眼竟瞅见了自己的脊背!
一个人若能瞅见自己的脊背,一定会极为惊讶。
山羊胡当然震惊,他想喊,但已喊不出声,眼前一红,瘫倒在地上,当场身亡。
就在方纯白扭断山羊胡脖子的同时其余三兄弟也出了手。
“唰!唰!唰!”
三道很光破空击出,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劈向方纯白。
刀快!
方纯白更快!
“唆!”
方纯白身子一抖,从两旁落下的银光中掠出,一掌击飞正前方长脸汉子手中的窄刀,长脸汉子未及撤身,方纯白的四指飞出,对手的头颅平飞出去,长脸汉子竟瞅见了自己的无首之躯,仍位立在那里,躯体顿小,即刻在视野中消失。
长脸汉子死了,死前竟看见了自己的无头之躯!
方纯白的出手之快,可以创造出这种骇人听闻的奇迹。
山羊胡与长脸汉子被击毙,不过是转瞬间发生的事情,仍活着的两个人,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这太离奇,太可怕,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二人一愣之际,方纯白再次出手,白脸汉子只觉胸前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呃”地一声,两只眼珠“砰”地一声跳出了眼眶。
与此同时,穿黑夹的汉子右手一抖,窄刀出手,电射方纯白,身于一抖,斜飞出去,掠向溪边的小树林。
方纯白一声冷笑,右脚“唆”他飞起,只听“啪”地一声,窄刀凌空折向,直追身子尚在空中的黑夹汉子!
蓦地,树林中闪出一物,“当”地一声将窄刀未倔,落在地上,竟是一片翠绿的杨树叶!
方纯白一怔,转首看出,只见林中走出三人,头一位年近五十,身材精瘦,中等个儿,身穿一件紫经祖,乌黑的面庞,鼻子微钧,两只阵子眨着精光,太阳穴高高凸起,一看便知是位内外双修的人物。紫抱人身后跟着两位四十多岁的黑衣人,从外表看,武功也绝不会差。
紫衣人双手负在背后,两眼冷冷打量着方纯白,明声道“阁下好身手!三招之内便杀了我手下三人,若非段某亲眼所见,简直难以置信。不用问,阁下定是位有头有脸的人物,报个名儿吧!”
方纯白杨眉淡淡一笑,缓缓道:“方纯白。”
紫衣人心头一凛,眉头做皱,缓缓点头自语道:“这就难怪啦……”
穿黑夹的汉子走到紫衣人面前,用手一指方纯白:“六当家的,此人杀人的子段好狠!
我那三个兄弟,死的可太惨啦!”
紫衣人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放心吧,有六哥我在,替你们兄弟讨个公道便是。”
“多谢六当家的!”
“嗯,你先退下。”回身冲两位黑衣人道:“七弟、人弟,今天我要会会此人,你们不要出手。”
一位黑衣人道:“六哥,在咱们九兄弟中,六哥的武功虽说不在三哥之下,可我听说,‘四指白衣’的武功,已与雷天风相差不远,我看,为了万无一失,咱们还是联手对付此人的妥当!”
紫衣人冷笑道:“七弟放心,就算是雪天风在这儿,六哥也要单独会会他!更何况……”转首望着方纯白:“他还不是雷天风!”
方纯白冷声道:“阁下好硬的牙口。”
“你说什么?”
“幸亏我不是雷天风!”
“哦?是又怎样?”
“以雷天风的为人,或许会放过你,可我不能,这一点你心里明白。”
“嘿嘿,阁下口气也不算小!”
“出手吧!”
紫衣人狞笑一声,突然身子微微一沉,浑身顿时肿胀起来,尤其是两只手掌,变得紫中推黑,活像是一对被拍扁的紫茄子。
方纯白眉毛轻轻一扬,冷冷道:“哦,原来是大摸‘紫砂掌’一门的人。”
大模“紫矽掌”一门,原来是关外西域数得上的武林门派,介于黑白两道之间。二十多年前,该派掌门关铁手因一批红货得罪了黑道上的大度头“血魔”武圣天,关铁手自传自己一身好功夫,竟不听众人劝阻,与武圣天在祁连山一决高低,结果二十招内毙命于武圣天掌下,从此‘嘴砂掌”一门便从武林中消失。
在当时,除了“四方居上”陈子桦,武圣天不惧怕任何人,普天下武林,能在武圣天掌下走上十个回合者已寥寥无几,关铁手虽败死,但他能与“血魔”周旋近二十个回合,使人们对“紫砂掌”一门的武功,无不刮目相看。
见对方认出了自己的师门,紫衣人阴笑道:“既知段某师门,想必阁下定有破解的办法,接……掌!”
随着“接”字一出,方纯白猛觉一股热浪袭来,急忙暗运真气。
“掌”字未落,紫衣人肿胀的身躯“砰”地弹射而起,扑向一丈之外的方纯白。
几乎与此同时,方纯白脚下一动,宛如一只疾腾的白鹤,振翅飞起。
一白一紫,一胖一瘦,有如鹰鹤相击,在空中乍合乍离,下面的人还未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二人已回落到各自交手前的位置。
方纯白负手而立,脸上浮出一丝冷笑,左肩头被击中,留下了一块紫色的手印。
紫衣人也在冷笑,但不免有一丝凄苦之感,他的上衣被强穿十二个指洞,方纯白的手指己刺破了他的护体功夫,好在插入不算太深,未伤中要害,但鲜血已染红了前胸。
产两个黑衣人急步施了过来。
“六哥,你怎么样?!”
紫衣人微微摇头:“七弟人弟放心,六哥只是伤了点皮肉,算不了什么。”转头望着方纯白,缓缓点头道:“好快的手,名不虚传,再来!”
方纯白道:“好,我奉陪。”
突然,树林中传来一阵朗声大笑,随着笑声,林中走出三人,头一位身穿锦袍,气度非凡,正是长白派掌门万松白,身后跟着两人,一白一黑,穿白衣的乃是“白雪尊者”邵力杰,穿黑衣的是典刀。
万松白走到二人近前,哈哈笑道:“二位好身手,万某算是开了眼!方大侠,能不能替我引见引见?”说完,转首看着紫衣人。
本等方纯白开口,紫衣人冷冷看了万松白一眼,问道:“阁下好大的气派,看来,也不是等闲之人,敝人姓段,阁下也报个名儿吧!”
万松白微微一笑:“听口气,这位朋友倒像是黑道上的,也罢,万某就交你这位黑道上的朋友!”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紫衣人冷笑道。
一旁的典刀忍不住道:“段朋友,你可知你在同谁说话?!”
紫衣人头一转:“你是什么人?”
“典刀。”
“啊?”紫衣人心头一震,扭头再次看着万松白:“这么说,阁下便是长白派掌门万……万掌门了?”
“正是。”万松白用手轻轻持着胡须,悠悠然打量着紫衣人,似乎想从对方身上找到些什么。
紫衣人好一阵不自在,半晌道:“万掌门到这荒山僻谷,总不会县为了结识段某吧?”
“当然不是。”万松白捋胡须的右手一松,转首望了望后山,不紧不慢地道:“听说,‘小上飞’霍老三的老朋友霍展,便住在这后山之上,不知是真是假?”
紫衣人点首道:“不错,霍展就在后山,不过,段某恐怕不能放万掌门过去。”
万松白闻听,仰面一阵狂笑,手指紫衣人道:“你以为可以挡住老夫吗?”
紫衣人沉声道:“也许不成,但段某总想试试!”
邵力杰创眉一坚,冷声道:“当家的,这个人交给我来对付,你们只管上山!”
紫衣人白了邵力杰一眼,寒脸道:“好大的口气!你是何人?”
邵力杰轻轻技出背后的宝剑,道:“你总该知道,‘长白三尊’中,只有一人使剑!”
紫衣人浑身一震,不由朝后退了半步,凝目道:“你是邵……力……杰?”
邵力杰默默点头,用左手轻轻抚摸着锋利的剑刃,似乎想遮住过于外露的杀机。
在紫衣人心目中,邵力杰的名字比万松白更加可怕,他来自关外,当然听说过邵力杰,长白派之所以有如今的局面,有一大半是邵力杰凭着手中一口长剑硬打下来的,不用说其他人,就是眼前这位“白雪尊者”,紫衣人便自感难以对付。
两名黑衣人见六哥犯了难,知道今天万难从对方身上讨什么便宜。
“六哥,我看咱们还是算了吧。”一个黑衣人道。
紫衣人不情愿地点点头:“也好,今天点子太硬,咱们且退一步再说。七弟,八弟,咱们……”
他本来想说“咱们走”,可“走”字尚未出口,突然从左侧林子中传来一阵“嘎嘎”他尖笑声,旋即传来一个老妇人的怪叫声:“极好极好!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好好!这样也省得老婆子我挨个去找啦!”
随着话音,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婆婆手往座杖走了出来,正是“赤眼食人婆婆。”
万松自一见来人,脑袋“嗡”地一声,顿时大了三圈。
邵力杰和典刀也是一阵紧张。
方纯白听冒天风讲起过此人,知道厉害,顿时变得格外小心。
唯独紫衣人及手下不知来者问人,只觉得有些纳闷儿。
食人婆左耳包着块红布,前几天在龙门石窟她的左耳被霍云婷用到削去半个,至今还隐隐作痛。
见紫衣人等四人好奇地瞅着自己,食人婆龇牙道:“你们四个小兔崽子是谁?”
穿黑夹的汉子一听她出言不逊,反口骂道:“臭婆娘!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什么人?!”
“呸”食人婆哼道:“在老婆子眼里,你们不过是四只烤好的瘦猪!”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黑夹汉子一声暴吼,身子一纵,挥刀扑向食人婆。
“咔嚓!”
食人婆两臂一抬,汉子被拦腰斯为两截,鲜血喷洒满地。
“嘎嘎……”
食人婆一阵开心的狂笑,双手一分,将破碎的尸体抛至林中。
一群小鸟受惊飞起,朝远山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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