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力杰手托着酒杯,手已微微有些颤抖。眼前是两个喝空的酒坛,其中的一个倾倒在桌上。桌子上摆着五盘炒菜,可筷子是干净的,荣根本未动。
这是一间不大的小酒馆,门口连招牌都没有。从中午到现在,邵力杰便一直坐在这里喝闷酒,己足足有两个时辰。
他没有回山海楼,因为他不愿回去,回去就不免会见到万松白和他的干女儿万花红。
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洛阳城内的局势已发生了剧变,可邵力杰不知道。
人言借酒可以浇愁,可邵力杰眼下酒是喝了不少,却是愁上加愁。
--当初在小黄在外松林中自己找雷天风比剑,倘若将万花红的阴谋明告雷天风,也许他会逃过今日的劫难……
--可眼下,雷天风终遭暗害,像他这样一位武林奇才,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小人之手!
邵力杰轻叹一声,又抓起酒杯。
酒店的于掌柜早就注意到了邵力杰,见他身上带剑,猜想他一定是来洛阳参加关林比武夺印的武林人。这种人自己惹不起,倘若他喝醉了,在自己的小店里闹起来,那可怎么得了?!
眼下这个时辰,吃午饭的都已散去,晚餐还要过一个时辰,小店里只剩下邵力杰一人。
于掌柜壮着胆子走到部力杰桌前,。陪笑道:“客爷,您老可吃好了?”
邵力杰翻眼珠瞅着于掌柜,道:“这酒还不错,你再给我拿两坛来!”
于掌柜一惊,忙道:“客爷,您老今儿可喝了不少啦,何不先回去歇歇,晚上再来?”
召助杰一瞪眼,道:“掌柜的!你是怕我醉啦,砸你的酒店,是不是?”
于掌柜忙摆手道:“客爷,您这可是冤枉了小人,小人只是担心您老喝多了伤身,没有别的意思……”
“那好,你去拿酒来,我今天要一直坐在这儿,喝到明天天亮!”
“唉哟!客爷,这可使不得……”
“少废话!拿酒拿!”邵力态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啪”地一声放在桌上。
于掌柜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拿起银子,转身便去后尽拿酒。
然而就在这时,酒店的门帘“呼”地被人姚开,从门外走进三个人来,当首一人身穿紫衣,风流调搅,正是在“丰顺楼”险些被霍云婷杀了的“中原浪子”金多,后面的两个大汉是俞千树派给他的两名帮手。眼下大伙都在各处召集中原武林各派的人士,准备一会儿齐聚“山海楼”,联手对付万松白。
金多认识的人有限,转了一个时辰,也没碰上几个自己认识的人,心想,也许在酒馆饭铺能遇上几个,于是便转悠到这里。
眼前的情形寡令他失望,酒馆里空空荡荡,就坐着这么一位半醉不醉的酒鬼。
金多上下打量了一下邵力杰,自己并不认识,转身想往外走,一旁的高个汉子忙道:
“金大侠,您先等一等!”敢情也有人叫他“大侠”。
金多一怔,扭头道:“干什么?”
“金大侠,您再看看此人。”
“哦?”金多又打量了一下邵力杰,回身问道:“你说此人怎么啦?”
“我是说他桌子上的那只剑!”
“不错,是有只剑。可那又怎样?”
高个汉子嘿嘿一笑,道:“金大侠,俗话说的好:“宝马配金鞍,英雄佩宝剑’。只凭此人这只宝剑,想必他的武功也不能太差!”
金多点点头,道:“你是说,把此人也叫上?”
高个汉子道:“金大侠,俞掌门吩咐大伙分头去找帮手,可咱们三人到现在还没找着一个像样的,等会见了俞掌门和那三位姑娘,这面子上也不太好看啊!”
金多“嗯”了一声。其实,俞掌门那儿倒没什么,可自己还真不能在三个姑娘面前丢这个脸。
邵力杰早就看见了金多三人,见他们三个人嘀嘀咕咕不进不退,道:“我说三位,你们是不是想喝酒?未来,咱们四个一起喝,我请客!”
金多“嘿嘿”一笑,走过来道:“着桌子上这几个空坛,便知老兄是好酒量!”撩次坐在邵力态对面,道:“看老兄这意思,像是来洛阳参加关林盛会的?”
邵力杰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金多笑道:“老兄何必叹气?关林比武夺印,本来就不是给你我这种人准备的。虽说雷天风现在死了,可各派高手如云,咱们兄弟不过是去看看热闹罢了。”
邵力杰目光一黯,道:“雷天风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金多“哈哈”一阵大笑,手指邵力杰道:“我说这位仁兄,你是拿金某人开玩笑吧?”
“玩笑!”邵力杰双眉一拧,两眼通视着对方道:“我这个人从不与人玩笑!”
金多一怔,上下打量了一眼对方,道:“这么说,你是真不知道?”
于掌柜走了过来,手里拎着网坛上好的花雕,笑脸道:
“客爷,酒来啦!”
邵力杰白了他一眼,冷声道:“掌柜的,酒你拿回去,我不喝了!”
于掌柜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好好好,我说吗,这位客爷今天喝的差不多啦。”说着,转身回屋。
邵力杰的双眼盯着金多:“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多迟疑了一下,问道:“看样子,这位仁兄认识雷天风?”
“谈不上认识,只是见过。”
“嗯,那好,我告诉你,眼下洛阳城里都传开了,说是雷天风昨天在洛阳城外遭人暗害,尸体被抛进了洛河里!”
“哦?可知道是何人下的手?”’“听说是长白门的万松白与他的干女儿万花红设的计,由万花红装扮成受害的民女,在雷天风搭救她时,万花红用暗器伤了雷大风,暗器淬有剧毒,就算雷天风武功再高,也挡不住唐门的毒器啊!”
邵力杰垂不了头,这消息对他来说不知是喜是忧,事情败露,万花红必然遭诛,可万松白也难逃厄运,不管怎样,他总是自己的主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万松自身处绝境而置身不管……
金多见他不说话,还以为邵力杰只是为雷天风的死感到惋惜,于是接道:“这位仁兄,我知道你的心思。其实,何止老兄你,万松白暗杀了雷天风,在中原武林可犯了众怒,眼下洛阳城里各派的人聚在一处何止上千!刚才在丰顺楼,已经有人挑了头,要为雷天风讨还公道,誓诛杀人的凶手!”
邵力杰抬起了头,面无血色,道:“但不知是何人挑的头?”
金多道:“在洛阳的武林门派虽说不少,但能挑头的,却是屈指可数。”
“哦,这么说,是白风帮的宋钦?”
金多冷笑道:“大伙都这么猜,可是他们都错了!宋钦与雷天风的交情,有眼的人都看得见,可说来奇怪,雷天风遭人暗害,他宋钦竟是无动于衷!”
邵力态摇头自语道:“这怎么会……”
金多不屑地道:“老兄,这有什么稀奇?这年头儿,人心不古哇!”
邵力杰想了想,道:“既然宋钦不肯出头,他府中的少林掌门也定然不肯出面,眼下武当、点苍、华山和终南各大派的人未到洛阳,还能有谁呢?”
金多哈哈一笑,道:“老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挑头之人,乃是三个姑娘!”
邵力杰一怔,道:“原来是她们!”
金多“呃”了一声,道:“怎么?这位仁兄,认得这三位姑娘?”
邵力杰点了点头,缓缓道:“她们都是雷天风的朋友,救过命的朋友!如今雷天风遭人暗害,她们理当如此!”
不等金多开口,一旁的高个汉子道:“如此一说,这位仁兄是愿意同我们一道,去山海楼找万松白父女,为雷天风讨还公道喽?”
邵力杰摇头道:“不,我不去,我劝你们也不要去!”
金多一惊,道:“仁兄此话何意?”
邵力杰道:“暗害雷天风的是万花红,万松白只是知道此事,但圈套是万花红作的,也是她下的手!我请你还是放过万松白!”
金多冷笑道:“仁兄,你这是何苦?听你这口气,就好像你也参与了此事似的!”
邵力杰毫不隐讳地道:“你说的不错,万花红要用计暗害雷天风,这是我亲耳听到的!”
金多“呼”地一下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一步,沉声道: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邵力杰苦笑一下,道:“三位何必如此紧张?我既然告诉你们这些,无非是让你们不要将这笔帐算在万松白一人头上。”
金多道:“这么说,你是万松白的人噗?”
“不错,万松日便是敞派的掌门。”
“哦!”金多上下打量了一下邵力杰。突然仰天一阵朗笑,道:“看来今天该着我金某人露脸!”
邵力杰不解道:“你此话何意?”
金多道:“何意?中原武林数百之众一会儿便要去山海楼,金某若是提着阁下的脑袋去见万松白,那可是人前显圣,你说这事露脸不露脸?哈哈哈……”
邵力杰轻叹一声,道:“我与你亲不相识,更谈不上冤仇。就算我是长白门的人,你是中原人,那也犯不上如此!”
再说,我此刻心绪不好,不想与人动手,你们走吧,就算咱们没见过面。”
金多“嘿嘿”一笑,道:“听阁下这口气,就好像今天是你饶过我们,放我们走的!”
邵力杰道:“你怎么想都行,我只希望你们快些走开,我现在发觉你这人令人讨厌!”
“嚯!话愈说愈离谱了!”金多回身冲矮个的汉子道:
“告诉他,他在跟谁说话!”
汉子胸脯一挺,朗声道:“你听好啦!这位是金大侠!
江湖人称‘中原浪子’!”
金多得意地眯起了眼睛。照他看来,“中原根子”这四个字,即便不能将对方震翻在地,至少也得将这位白衣汉子吓跳起来。
然而邵力杰毫无反应,非但如此,他似乎正在考虑着自己的心事,连瞅都没瞅金多一眼,似乎眼前的这三个人根本不存在。
金多有些奇怪,回头看看两个汉子,随后,三个人六只眼睛又转过来瞅瞅邵力杰,似乎发现了什么怪物。
邵力杰正在忖思着什么,发现三个人正盯着自己,冷声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呸!”高个汉子咋道:“你他妈的装什么傻!想戏弄我们金大侠,你还瘦了点儿!”
说着,冲矮个汉子一使眼色,二人一左一右,猝然出手,四只手形同鹰爪,扣向邵力杰的“肩并”重穴!
二人的动作够快,也够准,但他们绝没有料到对方的武功竟是自己平生仅见!
邵力杰本动,两个大汉的十指轻松地扣住了他的两肩。
然而,末待二人得意,突然觉得手指如麻,有如触电,二人一声惊呼,急忙撒手,邵力杰两手轻轻向后;送两个汉子便惊呼着倒飞出去,一前一后,穿破酒馆的窗户,跌落在大街上。
金多的目光一冷,点头道:“怨不得阁下如此轻狂,敢情手底下确实有两下子!看来,你根本就没把中原武林的人放在眼里!”
召助杰摇头道:“我从本这样看。自打到了中原,我只同一个人交过手,还输给了他。”
“哦?此人是谁?”
“雷天风。”
金多冷笑道:“你输给了雷天风,那说明不了任何东西,因为他是中原武林的第一杰。
倒是金某要领教领教阁下的真功夫!”
邵力杰道:“我刚才说过,今天我心绪不好,无心与人动手。”
金多冷哼一声,道:“此事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话音刚落,金多身子一动,一步便跨到邵力杰的眼前,左手“嗖”地探出,抓向对方的咽喉!
邵力杰双眉倒竖,头向右微微一侧,拾起右手,反扣对方的手腕。
“唰!”
金多的左手凌空一转,一记“双箭穿珠”,食指和中指微屈成钩状,直夺邵力杰的两个招子!
这一招变幻来得又奇、又快、又狠,与刚才那两个大汉的手法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邵力态暗吃一惊,不敢怠慢,身子猛地向后一瓢,退避五尺,稳稳站在地上。
金多哈哈一笑,道:“怎么,你害怕了?””
邵力杰微微一笑,道:“看来你是真的要与我交手?”
“那是当然!”
“那好,你我点到为止,就冲你刚才提到的三位姑娘,我不想杀你。”
金多冷笑道:“你这人口气大很根,什么点到为止?你若是害怕我杀了你,何必不直说!”
邵力杰摇头道:“虽然你手上的功夫不错,但与雷天风相比,你至多只及他的三成!”
金多神情极不自然,片刻道:“那是我与雷天风的事,用不着你在这儿充大华儿!别忘了,眼下是金某要你的命,不是雷天风教训金某!”
邵力杰点点头:“既然是这样,你出手吧!”
金多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身子一纵,两臂长舒,一出手便是杀招,左手故伎重施,直夺对手二目,右掌一记“梅开三度”,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呈“品”字形刺出,同时指向对手小腹上方的“神闭”、“天枢”和“石关”三处穴道。
邵力杰身子突地一长,右手闪电击出!金多眼看自己的两手就要击到对手,猛然觉得眼前一花,知道对方这一掌已抢在自己的前头,急忙一记侧闪,可他万万没料到,对方的左手印向自己的小腹!
“砰!”
金多“呃”地一声,身子向后通通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咔嚓!”
木凳被砸断成三截,金多身子一抖,“呼”地一下腾身跳了起来,手指邵力杰喝道:
“算你有种!玩阴的金某玩不过你,咱们来点实的!”
邵力杰淡然一笑,道:“实的怎么讲?”
金多一挺胸脯:“你敢接金某三掌?”
“悉听尊便!”
‘便”字刚出,金多一声长啸,身子腾空跃起,两掌自胁下全力击出!
“砰!砰!”
随着两声闷晌,金多又倒飞出去,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一屁股坐在了刚刚被自己砸断的木凳之上。
金多气的“哇哇”大叫。
劭力杰冷冷道:“姓金的,阴的玩过了,阳的也让你见识了,你若还不知足,我不会再有耐性陪着你!”
金多大吼一声,右手一扬,摘下自己腰间的束带,右臂抖直,束带发出一阵龙吟之声,顿时变成了一只精制的软剑!能使软剑之人,必须有浑厚的内力,邵力杰深知这一点。
“怎么,你要用剑?”邵力杰冷声问道,目光中泛出了一缕杀机。这种目光,也只有在邵力杰将要出剑时才会有!
他不轻易出创,剑出,对方必死!
假如金多知道对方便是以一支长剑荡平松辽、长白六帮十三寨的“白雪尊者”、邵力杰,他绝不会愚蠢到要与对方以剑相拼!只可惜,他不知道这一点,因而他拔了剑。
“唰!唰!”
金多手腕抖开,软剑抖得笔直,两朵不大不小的剑花自剑尖逼了出来。
金多此举,无疑是要在对手面前卖弄一下自己的剑术与功力,先心理上压倒对手。
邵力杰冷冷一笑,道:“看来,你这个人还值得我用剑。”说着,回身从桌上拿起了自己的宝剑。
正在这时,于掌柜领着两个青衫汉子跑了进来,看样子,这两个汉子像是练家子。
“你们想干什么?要打出去打,砸了于某的生意,你们赔得起吗?!”于掌柜的嗓音比刚才粗了几倍。
两个青衣汉子虎视耽既地盯着金多,因为他手中持剑,而邵力杰的剑尚未出鞘。
金多白了于掌柜一眼,啐了一口,骂道:“你们三个是什么东西,滚!”
于掌柜咬了咬牙,冲汉子道:“这位客爷不听劝,把他请出去!”
两个汉子一晃肩,“嗖”地一下扑向金多。
金多正有一肚子火没处撤,大吼一声:“滚你妈的!”
一记“盘龙脚”,将两个大汉踢进了后门。于掌柜一声未吭,也跟着溜进了后门,尽管踢飞的是两个市井的混混,可金多也觉得脸上有光,回身冲邵力杰道:“对付这种三流货色,算不了什么。”说完,轻轻抖动了一下手中的软剑,那意思是说:
“这号人根本不值得自己用剑!”
邵力杰嘴角微微挑动了一下,冷声道:“阁下可以出创了。”
金多道:“怎么,你不拔剑?”
邵力杰道:“杀你的时候拔剑不迟!”
金多哈哈一笑,道:“你既然托大,金某也就用不着客气啦!看剑!”
“唰!”
金多右手一扬,软剑宛如一道闪电,狂劈下去。这只是一记虚招,意在试探对手的剑法。在金多看来,对方既敢托大,手上一定不软,自己在三五招之内恐怕很难制住对手,因此一上来便要摸清对手的武功渊源,以便稳中取胜。
然而他错了,邵力杰用知这是一记虚招,可并无与金多周旋的打算,所以金多总共就出了这么一记虚招。
邵力杰的宝剑出鞘,顿时杀气满天。
金虹暴涨七尺,卷向软剑。
“当!”
一声金跃交吗,金多的软剑被斩为两段,一段斜刺进木桌,另一段横飞出去,深深投入窗框之中。
“唰!”
又是一道金光,直切金多的小腹!
金多使出了防身的“绝技”,一记“驴打滚”,身于一蜷,后滚了出去。可惜稍慢了一点,只听“嘶”地一声帛裂,金多屁股上挨了二剑,发出“嗷”他一声惨叫。
邵力杰创一出,便很难收住,右手一翻,剑尖抵住了金多的咽喉!
“住手!”
门口有人一声喝喊,喊声未落,人已飘至邵力杰的身前,紧随其后是一位白衣中年人。
“是你?”邵力杰收敛,看着来人道。
来人冲邵力态一拱手,道:“在下杨思玉,与邵大侠曾见过面的!”
邵力杰点点头:“不错,是在‘桃花沟’山口,当时还有宋小姐和陈小姐。”
杨虑玉转身冲那位白衣人道:“方兄,我来给你引见一下,这位,便是‘长白三尊’中的‘白雪尊者’邵力杰。”
话音未落,只听一旁“咔嚓’一声,三人测目一看,原来是金多又坐断了一只木凳。
白衣人冷冷一笑,回头冲邵力杰点了点头,道:“雷大风曾向我提起过你,久仰。”
邵力杰打量了一眼对面的自衣人,见他生得清傲,目光冷酷,薄薄嘴唇使人联系起“无情”两个字。郡力杰什么人没见过,他一眼便瞧出此人绝非是寻常之辈,于是问杨思玉:
“杨公子,这位是……”
“方纯白。”不等杨思玉开口,白衣人便将话接了过来。
邵力杰默默点了点头。
一旁的金多又是一惊。这片刻的功夫,他已见识了两位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心中怎能不惊?自己这个“中原浪子”的名头已不算小,可与这二位相比,份量还差得太远。
杨思玉道:“邵大侠,在望花接,你搭救了江月她们,这件事我已听说,雷大侠若是活着,他也一定感激你……”
邵力杰摇头道:“杨公子,这件事不用再提了,再提也无益。”
杨思玉一怔,道:“那是为什么?”
邵力杰心情沉重道:“眼下,洛阳城中谁不知道,暗害雷天风的是本门的掌门和万花红。我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场血战!”
杨忠玉道:“邵大侠。此事本与你无关,我真不希望在山海楼看见你!”
邵力杰摇了摇头:“这恐怕办不到!不管怎么说,我邵力杰是长白门的人!”
杨思玉轻叹一声,道:“邵大侠,眼下云集洛阳的各派之众,绝不下千人!此战的结局会如何,我相信邵大侠心中比我要清楚。”
邵力杰点点头,道:“我当然清楚,可我邵力杰必须这样做!”
方纯白冷冷道:“看来‘白雪尊者’不愧是个汉子,但称不上英雄!”
邵力杰剑眉一挑,道:“此话怎讲?”
方纯白道:“英雄可死,但要死的光明!万松白用卑劣的手段杀害了雷天风,你为他而死,死后也要遭后人唾骂,又谈何英雄?”
邵力杰一愣,旋即道:“英雄也罢,遭人唾骂也罢,我邵力杰并不在乎!更何况,我邵力杰所作的每一件事,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方纯白一阵冷笑,道:“既然是这样,方某先行一步,在山海缕恭候阁下。告辞!”语毕,方纯白转身大步走出酒馆。
杨思玉道:“邵大侠不必介意,方兄这一生中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雷天风。他将这看得比什么都重,如今雷大风出了事,他心里的滋味儿可想而知。”
邵力杰道:“杨公子的好意,邵力杰诚领了。可事到如今,怨我别无选择。”略微停顿了一下,又道:“今日山海楼一战,邵力杰将了此残生。有件事情,恐怕还要仰仗杨公一子。”
杨思玉默默点首。
邵力杰着道:“陈、宋二位姑娘以及那位我至今不知姓名的白衣姑娘一定要去山海楼给雷天风报仇,我邵力杰对此无话可说。只求杨公子阻拦她们,千万不要亲自出手。请杨公子务必记住!”
杨思玉似乎有些犹豫,他知道,自己十有八九做不到这一点。
邵力杰又道:“我长白派此战必遭灭顶,因为寡不敌众。但本门‘七豪’俱在山海楼,他们的武功我最清楚,倘若三位姑娘亲自出手,很难在他们七人面前幸免!雷天风的死,只因我少讲了一句话,为此我将带着遗憾离开人世,我不想在这之上再加上一份悔恨。倘若雷天风在天之灵知道我这样做,或许会给我一些宽怨……”
话到这里,邵力杰陷入了沉思。
杨思玉的眼睛变得湿润,急忙一烘双手,道:“邵大侠的话,杨某铭记在心,告辞。”
杨思玉转身就走。
金多忙道:“杨公子,我同你一道走!”
屋内空荡荡的,只余下邵力杰一人。
他久久位立在窗前,最后将手中的宝剑缓缓抬至眼前,用左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这只跟随自己二十多年的长剑。
一滴泪水落在了长剑上。
邵力杰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人言:“英雄无泪”,“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邵力杰算得上英雄男儿!
他流泪,因为他动了真情。
他这招,因为他舍不得丢下自己的这位老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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