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叱喝声中,急遽杂乱的脚步声,划破寂静,一个瘦削商人模样的中年汉子在前面跑,怀里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装的不外是金银之类的值钱之物,不然何必这么宝贝?
看他跑得气喘喘,显然东西还不轻。
后面那家伙,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庄稼人,赤脚的双足,是一双常年踩在泥土里,脚趾头一个个远远分开的大脚掌,却没有庄稼的憨厚,出口三字经、破口大骂!
“他妈的,你这奸商要花样耍到爷爷我头上来,欺负我们乡下人,今天不给个交代,你爷爷我跟你拼了,让你知道老子李七不是好骗的,他妈的,你别逃!”
使卫紫衣四人停下脚步的就是他仁兄的骂声。
马泰、战平怒气冲天的转身、想见识那个大胆的家伙敢要留下他们的命?
卫紫衣则是好奇,多年来,很少人有这个胆子,所以他也想认识这位仁兄,毕竟,想结识一名真正的英雄也是需要机缘,至于是敌是朋,都没有分别。
秦宝宝呢?
唉!不提也罢!
二只荔枝眼︵圆滚滚的︶滴溜溜的转,满脸企盼与兴奋,一副“太好了,有戏可看”的看热闹神色,端的顽皮又不失可爱逗人。
但,他们都失望了。
看清奔近的二人,每人宛如都翻倒五味瓶,不是味儿,原来是一对商农的争执,目标不在于他们。
秦宝宝却被那农人的“凶”吸引住。
书上为的,人家说的故事,农夫给他的印象是: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平凡安乐,与世无争,一片田园宁静色彩,一切仿佛都是“静”的。
而今这农人即大不同,不禁奇怪:“记得少室山下的农人都不是这样啊,难道这里的农人就像这里蚂蚁,出了少室山,一切都变质了?”
双脚就被钉住似的,好奇的看下去。
卫紫衣却觉得这一切都正常,多年来,什么怪事儿也见多了,一个商人和一个农人的争执,委实一点吸引力也没有,更不想管闲事,正待起程,注意到宝宝目不转睛的看着,不忍使他扫兴,也决定看下去了,禁不住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秦宝宝目不移,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记得农夫不是这样子的。”
卫紫衣失笑道:“你见过几个农夫?农夫又该是怎样才像农夫,”
回头白了他一眼,秦宝宝道:“少林寺的农夫没有这么凶。”
马泰直肠子一个,有话就问:“少林寺也有农夫?”
秦宝宝摇摇头,仿彿笑他没见识似的,道:“当朝皇帝拨给少林寺上万顷农田,有些少林弟子自己耕种,有些就租给农人,不然那么多人,吃些儿什么?”
马泰惊道:“没想到那批秃……和尚挺富有的,不必出外化缘。”
秦宝宝以大人教训小孩的口气道:“少林执武林牛耳,是靠化缘得来的么?大小和尚都忙着练武,有执司如火头僧之类的也很忙,没空化缘。”
说话间──农人气不过,商人见有人在一旁,谅他不敢行凶,不再跑给人家追,鼓起如簧之舌争辩,大声得像是故意说给卫紫衣等人听,要他们评理似的:“小可这包袱里原有四百五十两银子,现在只剩下四百两银子,当然是你捡到时已听说小可答应送五十两报酬的事,先夺去了,现在又要第二次,天下那有这等便宜?”
农人说来说去就是那句:“你爷爷我根本没有打开过那个包袱。”
商人顶回去:“那么四百五十两,怎会变成四百两?”
农人李七吼道:“分明是你想毁信背诺,故意来这一手,我李七是不肯白费工夫的,你不给,我杀了你,不然就见官去。”
秦宝宝见他发火,突然想起唐虎那副烈性与火爆脾气,心想不知他们被捉回唐门没有?
萧傲云呢?他对他觉得很抱歉,只有遗憾自己的心只能容纳一个亲人,其余的人只有排到后面去。
那商人有恃无恐,挺胸突肚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敢拿小可如何?这里可不是荒郊野外,跟前就有四个活生生的证人,眼睁睁的在看。”
农人不屑的瞧了卫紫衣四人一眼,不屑道:“三个大人一个小孩,惹毛了我,老子照样能解决,前年村里二头大公牛斗角,要不是你爷爷我一身力气分开它们,早又转世投胎了。”
商人这才仔细打量他那身结实的肌肉,实对不太像平日所见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有点怕,想跑,但如意算盘早已打清楚了,看这四个人穿得好,不是平常人,便道:“小可不算什么,但你看这四位爷,必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动一动他们,只怕下场比现在更糟。”
卫紫衣听他二人将己方牵进去,面露厌恶不悦,战平注意到,躬身道:“魁首,是不是要启程了?”
秦宝宝拉住卫紫衣的手,通:“等一下再走,还没有看完哩!”
卫紫衣不动,战平也不再说什么。
却听农人骂出一大堆粗俗的话,最后道:“为了五十两杀你这头猪不划算,咱们还是见官去!”
商人尖嘴呶了呶,不屑道:“五十两早拿去了,还敢见官,不怕挨板子?”
农人又破口骂了几句三字经,才道:“我没有拿你的钱,所以才敢去见官。”
伸手就要捉商人,那商人倒也机灵,早看准情势,奔到卫紫衣跟前喊冤:“公子爷,你看有人要谋财害命哪!”
卫紫衣的仪表,给人感觉不论在那个场合,他都是个首脑人物,商人见识的人多,自然看得出这四人以他为首。
秦宝宝哼道:“他相谋谁的财?害谁的命?”
商人一脸“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让宝宝大感不悦,抬头看卫紫衣,故意说道:“大哥,咱们不是要赶路么?”
卫紫衣微笑颔首,商人忙道:“不行,不行,你们要替我主持个公道,不能害我丧命在这恶人手下,哪,小可求求你们。”
秦宝宝笑问卫紫衣:“大哥帮不帮这种人?”
衣淡然笑道:“这种事,我碰过太多了,委实没兴趣再管,如果你想试试,就玩一次看看吧。”
宝宝投过一个会心的笑容,然后顽皮的料晲商人:“你跟农夫问的纠纷,我大致明白,不是你耍赖,就是他说谎,你们愿意听听我的主意,还是去见官?”
商人看卫紫衣一眼,心想这小孩敢这么大胆,一定有大人给他撑腰,跟这位公子作主是一样的,于是道:“你作主好,见官又要花钱不划算。”
“什么?”
农人却不这样想,在乡下人眼里,小孩只要照着人人的话去做就够了,不必有主见,跟前这小孩却管起大人的事,简直大逆不道,不悦道:“小孩子懂什么,吃饱饭就快下田作活。”
大伙儿都忍俊不禁,秦宝宝像是下田作活的人?只看他瘦弱的身子,就不像乡下孩子粗壮结实,农人也看出他不像,但他的生活里,下田作活成为人生的目标,他的孩子也应如此,想不出其他形容词,便脱口而出。
秦宝宝笑道:“中饭还没吃,别急;老实说,去见官对你很不利,商人手中有四百两银子打官司,你有钱去打点么?”
农人顿时张口结舌,道:“我说的句句是实话。”
商人眼睛看着卫紫衣,怕他去下自己跑似的赶紧道:“小可说的才是真话。”
二人又争吵了起来,秦宝宝大声道:“你们真讨厌,少爷干脆捉你们去见官,先告你们一状:妨碍交通,阻挡我等要回家的路线。”
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股凛然的威仪直逼他二人。
农人禁声好一会,才道:“我不怕见官,我没做错事,如果我贪图银财,何必将包袱送回来还,占为己有不是比得五十两更有利么?”
商人道:“假撇清,天下那有好人,分是你已拿走五十两。”
农人大吼道:“胡说八道,早知道会遇上你这种奸商,干脆将整个包袱吞了,看谁现在着急?”
商人脸色一变,冷笑不语。
秦宝宝问农人:“你捡到包袱,就决定把东西送还失主。”
“没错!”
农人粗豪道:“我们人穷志不穷,不会为了钱财,一生心头不安,要知道抬头三尺有神明,有应得的五十两就该满足了。”
秦宝宝看看农人又看看商人,目光停在商人脸上:“你说包袱里原有四百五十两白银?”
商人肯定的道:“没错,是小可刚收的一笔帐款。”
露出顽狡的笑容,秦宝宝道:“可是这包袱里只有四百两整,可见这只包袱不是你去的那只包袱,理应把他还给农人保管,等待真正的失主来领。
而你呢,运气好的话,也许会有像这位好心的农夫叔叔捡到,拿来还给你。”
商人登时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位俊美绝俗的孩子会有这么刁顽的智慧,以他看人的眼光,宝宝外表天真无邪,流露顽皮之色,不应该会想出这种主意。
秦宝宝嘻嘻笑着,一伸手,商人死抱在怀里的包袱就被他拿到手,交到农人手上道:“你好好保管,下次要找对失主不会吃亏又受气。”
农人感到手中沉甸甸的,真不敢相信自己无可奈何的事,这小孩几句话就打破瓶颈,解决了一切。
马泰和战平不由得赞道:“宝宝好聪明。”
卫紫衣也颔首笑道:“的确是好法子,眼光也看得准谁是谁非。”
难得被卫紫衣完美的夸奖一次,没有夹带教训意味,秦宝宝笑得更甜了。
这时,商人却疯了般去抢农人手中的包袱,干嚎道:“我的银子,我的命,快还给我──”
农人力气大,推他道:“那个小孩说不是你的………”
不等他说完,商人已捶胸顿足道:“是我的,是我的,不信的话,可以到“龙记”银庄相对,他们可以证明是我不久前领出来的四百两银子……”
“不是四百五十两银子?”
秦宝宝冷冷接道。
商人不理他,自顾道:“我舍不得白花五十两银子,才故意这么做,你们不想想,小可做生意省吃简用,一个月才不过存下七八十两,臼白被拿走五十两,不等于挖了我一块心头肉?
现在算我倒楣好了,破财消灾,给你五十两,其他快还给我。”
秦宝宝扁扁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农人善良,把包袱还给商人,商人这次倒乖乖给了五十两,一脸晦暗的走了。
刚才见卫紫衣等人,以为碰上救星,没想到却是扫把星,时也?命也?
农人揣着银两,同宝宝谢了又谢,高兴回家去了。
秦宝宝如打了一场胜仗,神气道:“大哥,我够格去当县太爷吧?”
卫衣啼啼笑道:“下辈子老天爷或许会成全“你”的心愿,现在还是赶路回总坛,宝宝,这一路可不许再任性,咱要赶得很快。”
秦宝宝气全泄了,嘟着嘴,任卫紫衣抱他上马奔驰,不开口说句话,卫紫衣一心赶路,也不去理会他小孩儿的闹别扭。
“它”却在这时跑出来取笑:“嗤,坏小子,在你大哥面前可神气不起来了,哈哈,这叫一物克一物。
怎么?真赌气不说话了?
唉呀,你可愈发小心眼儿,这丁点儿小事也不高兴,就算不高兴也不应这样对我,有道:
来者是客。
吵死人的乌鸦叫,闭上你的嘴。
你在想事情?喝,火气不小!
你出现一点好事也没有,快滚吧!
臭宝宝,混蛋宝宝,没度量的小宝儿,大爷我智慧高超,出现会没好事?
好,我考考你:“千呼万唤始出来”,猜一种毛病了?
什么毛病?
就是想考你的智慧,怎么还问起我?
病的名称就是了?我想想,是上半身的病?还是下半身的病?
问这么清楚还猜什么?
对于病名,我没有你清楚,当然要提示一下。
哼,七问八问下来,还有什么剩下?不等于告诉你答案?
别小气,大爷才问一个而已。
下半身。
哈,便秘,这瘦简单,怎难得倒我?
羞羞脸,说简单还要人家提示。
自己人何必计较,我倒想知道,方才你又在想什么?
不告诉你。
神气!不说我也知道,方才你又在想当男的好,还是当女的好,对不对?
哼!
真是小呆瓜,你明明是女儿身,自然就要化为女,有什么值得烦恼?大家也都知道这事了。
哼!
真奇怪,自紫秋如出现,你便决定找机会换女装,怎么到现在还是老样儿?
没机会?
哼!
别哼了,暪得了旁人,骗不过我,大爷我偷偷看你换了又换几十次女装,就是没有一次有勇气走出去亮相,真是个胆小鬼,我的脸都被你去光了。
哼!
你再不好意思,只好一辈子当半男半女的人妖。
哼!
喝,别哼了好不好?一个字儿不吐,从头哼到尾,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哼!
又“哼”,天老爷,我的小祖宗,我可是替你着急,拜托你说个字好不好?
哼!”
卫紫衣低沉的嗓音突然打断他俩,道:“不舒服么?宝宝,你在呻吟?”
原来秦宝宝心里在自问自答,“哼”了又“哼”的结果,不知不觉“哼”出声音来了,低低弱弱,乍听之下好像在呻吟病痛,引得卫紫衣注意。
“没有,大哥,别担心我。”
卫紫衣垂首瞧他脸色无异,却有不乐之色,道:“什么事惹你烦心了?”
宝宝闷声道:“没有。”
卫紫衣轻喝一声,道:“你何时学会骗大哥?”
宝宝低头不语,卫紫衣柔声道:“心中放大多心事,就轻松不起来,找个人倾吐,便会愉快多了;当然,每个人都有保住秘密的权利,谁也不能强迫吐出,我希望你烦心的事不是秘密,至少不是让人痛苦的秘密,不然,将是心中的重担。”
秦宝宝想了半晌,慢慢的道:“等我想清楚,再告诉你。”
卫紫衣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喃喃自语一句:“你终于开始长大了。”
搞不清自己心中是喜是忧。.
马蹄声没有间断,直奔北上官道。
XXX时间总是在不经意中流逝。
“黑云楼”栈下的大书房,秦宝宝坐在卫紫衣的大书桌前,右手拿笔,左手支腮,不知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小棒头立在身旁,看来有点赌气的意味。
秦宝宝突然懒洋洋的开口道:“想到好的没有,小棒头?”
小棒顽不响,秦宝宝道:“你跟着我,好的没学,坏毛病倒学得不少,现在还跟我赌气?”
小棒头闷声道:“我不敢,少爷,只是你每次出远门,都不肯让我跟随,真是人看不起我小棒头了,好少爷,下回出游,让我跟去开眼界好不好?”
“下次?”
秦宝宝负气的将笔重重搁好,道:“大哥说我每次出门,不是惹事就是闯祸,将我禁足,不许下山,那来下一次?”
小棒头见小主人不高兴,宽慰道:“魁首总对会禁一辈子吧?”
想想也有道理,泰宝宝道:“下回如果我单独出远门,就带你一块去,说真的,自己一个人,有时候心情实在不好,想玩也没劲。”
“心情不好就惹上丐帮,心情好的话还得了?”
小棒头不敢说出这番话,连忙道:“多谢宝少爷。”
秦宝宝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大哥每天都很忙,不然找他最好了。”
小棒头指着案上一大张白纸上的字,道:“少爷还想不出一个满意的“字”。”
原来秦宝宝闲着没事做,翻看书本子,发现名人都有名有字有号,如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心动之下,也想自取一个,下午大已过了一半,纸上也写了不少,就是看没一个中意。
“我要取一个好听好念,写起来看得顺眼,而且超俗不凡的字,那会这么容易想?”
小棒头奇道:“好转好念和超俗不凡,都有道理,就没听过还要看得顺眼。”
秦宝宝在纸上写“太白”二字,道:“就像李白的字,看起来就很顺眼。”
小棒头认真看了半晌,道:“我不懂,只须字练得漂亮,每个看起来都顺眼。”
白了他一眼,秦宝宝好整以暇的道:“那先替你取一个好了,李白字“太白”,你小棒头就取字“太黑”,怎么样?顺眼不顺眼?”
小棒头忙摇手道:“太难听了,我不要。”
像泄了气的皮球,秦宝宝靠在椅背上,打个哈欠,道:“你快帮我想一个,我想太久,脑子都昏了。”
小棒头想了想,道:“菊花?”
“不要花草的名字。”
“铃铛?”
“又不是看门铃。”
“书香?”
“天,不要乱讲。”
“借酒?”
秦宝宝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道:“我不能饮酒,借什么酒?再想!”
小棒头低头咬唇好半晌,才道:“入画?”
摇头。
“云彩?”
摇头。
“彩虹?”
摇头。
“妙玉?”
秦宝宝突然转头看他,道:“你取的不是“字”,而是平常女人家的名字。”
小棒头小聱道:“少爷本来就是女子,难道取些“拜火”“义山”“子安”……之类的男名?”
秦宝宝这次没不高兴,只是神情怪怪的,道:“你不要总是说这些让我烦恼的事,这样吧,你先去改妆,我看习惯了再说。”
原本只是随口说说,如看到一条光明路似的跳起来,拍手笑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这法子,你大四岁,自然你该先换。”
小棒头忸怩道:“不,不好,而且……没衣裳。”
秦宝宝鬼灵精一个,哧哧笑道:“这简单,派人叫马泰来,由他负责去办。”
一听要叫马泰,小棒头的脸,红得像块红布,忙道:“不用了,听说三领主夫人准备了些,我去找她拿。”
话完就赶紧溜了。
哈哈大笑,秦宝宝自语道:“三领主夫人那会管到这些?分明是你︵不再“你”了︶这丫头偷偷买回来,没人时就穿来过瘾,毕竟环境不同,她早知自己的真身份。”
意识到自己连称谓都改叫“丫头”,不禁惊讶自己的适应力,叹道:“她有勇气,我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其实做男孩子有什么不好?不过我看紫秋如也很快乐,可见当女孩子也很好,到底那个好?”
私心已渐渐偏向女方,只是还不能克服心里的异样感觉,想起卫紫衣,心中一暖,又有点不快,忖道:“大哥又在忙什么,看来该替他取字“天天忙”。”
在胡思乱想中,小棒头已抱着一个布包进来,二人遂上楼回房,秦宝宝看她熟练的将自己由男变成女,作为三绺梳头,两戳穿衣的少女,上下打量,赞道:“啧,美人,小棒头,你现在比刚才好看多了。”
小棒头是被秦宝宝收留后才改男装,换回女装,只觉得好像已找回自己,除了久不穿不习惯,并无羞色,道:“少爷如果变成小姐,小棒头就成了丑小鸭了。”
秦宝宝听见“小姐”之词,居然不再感觉像从前那么刺耳,而且好奇想试试看,小棒头看得出,忙道:“三领主夫人自从得知少爷其实是小姐,就开始替你缝衣制鞋,早盼得你去拿,她是真心疼你,不好辜负人家。”
秦宝宝又在心里挣扎了半天。
“等我看习惯你的新模样再说。”
小棒头失望的耸耸肩,秦宝宝又道:“现在你走出去,装作到花园散步,我跟在后头,看看他们有没有大惊小怪的样子。”
到花园赏花,原本没什么,但宝宝这一说,小棒头突然感到别扭,好像突然剃光了头似的,宝宝推着她走出道:“快嘛,算你帮我好不好?而且你不能在房里躲一辈子啊!”
小棒头道:“少爷不要说得那么可怕,好像要赴刑场似的。”
秦宝宝捉住她刚绑好的辫子,嗤笑道:“我看你那样子,是不像赴刑场,倒像刚入房的新媳妇头一次拜见公婆似的………”
“宝少爷──”
秦宝宝嘻嘻笑着跑,二人一跑一追的下楼,差点在门口撞上刚入门的卫紫衣,卫紫衣和跟在后头的马泰、战平,原都急忙要转入大书房的走道,见到小棒头,均一怔,尤其马泰更是目光异样,卫紫衣啼笑皆非的点着宝宝鼻子:“总算有一个正常了。”
哈哈一笑,转入大书房,战平连忙跟上,马泰流连着,秦宝宝踢他一脚,道:“你们忙儿些什么了。”
马泰被踢醒,不见了卫紫衣和战平,赶忙跟上,边骂:“可恶的老战,要走也不招呼一声。”
秦宝宝见他们都忙得没时间回答问题,不禁悄悄跟在后面,但书房门已上门,叫道:“大哥,我也要进去。”
传出卫紫衣的吃声:“楼上书房给你用,别来打扰。”
秦宝宝不服气的哼一声,道:“我拿东西可以吧!”
不一会,门“依呀”开了,走进去见卫紫衣将自己埋在案牍中,秦宝宝走近问道:“方才在桌上写着字的那张白纸呢?”
卫紫衣抬眼道:“宝宝,大哥不喜欢在办事时有人打扰,你也一向很听话,今天怎么了?”
秦宝宝不悦道:““天天忙”哥哥,我来拿那张纸,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事。”
卫紫衣听到“天夭忙”这称谓,一皱眉头:“不要给我乱取称号;至于你说的那张纸,我道是不要的废纸,丢入篓里,它很重要么?”
宝宝受到轻视似的抽搐一下,冷道:“当然没有“天天忙”哥哥的事情万分之一重要。”
走出门外,好心情全没了,也不理小棒头征询的眼光,一个人失了魂似的到处游逛,小棒头跟在后头也不觉得来到筑好已久却无人居往的新阁楼。
走进“玉玲珑石”围墙,坐于秋千上晃荡,宝宝目光游移,奇异的布置是前所未有,看得出主人对这座园子下的功夫,想到卫紫衣为自己花费许多心血,心中的不愉快就很快消失了。
秋千摇晃着,秦宝宝脑中不停的砖,心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大哥这么烦心,可是大哥从来不告诉我,我要帮也无从帮起,哼,大哥一定又怕我恶作剧才不告诉我。”
想着又生气起来,不知是对自己生气,还是对卫紫衣生气?
天昏黄了,紫袍的下摆和紫缎软鞋出现在眼底,秦宝宝不用抬眼就知道是谁,这世上大概只有卫紫衣穿紫色鞋,却又那么好看。
卫紫衣很自然坐在他身旁,一张大秋千正好可以坐二个人,秦宝宝望着上头雕绘的百鸟和“百花链”,笑道:“这秋千真漂亮,可惜鸟不会叫,花无香味。”
卫紫衣微笑道:“要鸟叫可以养鸟,喜花香可以种花。”
秦宝宝有点迷惑道:“我想要的东西,大哥都会给我?”
卫紫衣泛起金童般的笑容:“只要我能给的,你就可以得到。”
秦宝宝轻叹口气,道:“大哥对我太宠了,无奈我心里头总是不舒服。”
有趣的笑了,卫紫衣道:“有心事?”
秦宝宝指指对方,道:“我看得出你有事,可是你都不告诉我,亲人间不是该互相分忧么?你一定瞧不起我,认定我会玩耍外,其他一点本事也没有。”
“是这样么?”
“我想不出有其他理由?”
“那你太瞧轻自己了。”卫紫衣道:“宝宝,江湖的波浪是一波接一波,不小心,随时都有被卷进去的危险,而你偏生好奇心强,为免发生不测,只好把你禁足,这世上只有一个宝宝,我不敢再冒险将你推出去,待在总坛很无聊么?”
秦宝宝摇摇头,道:“我好像时间太多了,大哥,告诉我你忙儿些什么,也许我可以帮你。”
卫紫衣道:“有几处银庄的帐目发生问题,你对这种事有兴趣?”
秦宝宝虽与趣缺缺,却好奇道:“有人贪污?”
卫紫衣平静的道:“还不能确定,已经在查了,大领主告假,二、三领主各有职司,所以事情才会落在我身上,查那叠流水帐,还真令人头疼。”
秦宝宝想了想,道:“这种事,以往都是派人到各地查,发现有问题,才传回来?”
卫紫衣道:“没错,但派去咸阳、长安十二家“龙记”联号的特派弟兄一直没有回来,所以才怀疑是不是有问题了。”
眼珠子一转,秦宝宝神秘兮兮道:“其实大领主告假,是为了暗访吧?”
卫紫衣笑骂道:“鬼灵精!”顿了顿,又道:“这座园子从着手计画到现在,也一年了,有没有进去看看?喜欢么?”
秦宝宝撇撇嘴,道:“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吸引我住进来而建,怎会不喜欢?搬来住也不错,只是想见大哥就麻烦了。”
卫紫衣哈哈一笑,道:“真的想见就不麻烦了,既然你愿意搬,我便叫人选个黄道吉日。”
秦宝宝瞪眼道:“大哥好像巴不得我快滚似的,一点也不挽留我?”
卫紫衣吓吓笑道:“挽留?不过相隔数厘,一样住在家里啊!”
秦宝宝别过头道:“哼,日子订得远些,不太想一个人孤清住栋楼宇。”
卫紫衣软硬兼施,道:“一定要在你十五岁之前搬,宝宝,大哥是个讲求实际的人,女儿家十五岁,应该算是成年人,姑不论你成不成年,礼教不可废,更不愿你受流言噬伤,分住是势在必行,愈早对你愈好,我看日子就订在重阳前后,如何?”
苦着一张脸,秦宝宝嗔道:“你都想清楚了,我还能说什么?”
卫紫衣眉梢子据起:“你不愿意?”
秦宝宝负气道:“你说这样就这样好了,我只有照着办。”
卫紫衣有些不高兴:“你在跟谁呕气?这是关系你的大事,有什么不满意就直言。”
秦宝宝木然道:“一切都人好,大家都这样,我好像面涧似的任你们捏揉得你们认为完美的模样。”
卫紫衣怔忡须臾,叹道:“没想到你会这么想,秦宝宝就是秦宝宝,变的只是环境不是人,是外表不是内心的活泼生命,你很聪明,应该了解,大哥喜欢你真实的一面,不管将来外表的改变。”
秦宝宝大眼眨了眨道:“我明白,我只是害怕一切都会变得陌生。”
卫紫衣拉他起身,道:“放心吧,小家伙,你恶作剧的本事,大伙儿想陌生也装不出来。”
秦宝宝叹嗤笑了,又扳起脸:“故意揭人痯疤,算什么英雄好汉?”
二人相视面笑,沐浴在暮色中。
刘嫂是个干净清爽,面容和悦的四十岁妇人,早年守寡,膝下无子,和察官、马婆子同时雇来“游园”照顾秦宝宝的日常生活。
“游园”又名“快乐小王国”,就是新筑的小阁楼园子,秦宝宝搬进来后就替新居取些怪名,什么“小魔宫”、“儿童乐园”、“兽禽窟”、“小小武林门”…卫紫衣愈听眉头打结,道:“没有比较文雅点的么?”
“文雅?”秦宝宝嗤之以鼻道:“阁楼里的摆设已经十分文雅了,名字就须取点特异的怪名,冲和一下,不然就流于扭捏束缚,大哥,“动物园”这名字好不好?”
卫紫衣一惊,道:“你的怪主意可买多。”
秦宝宝义正严词道:“园里的秋千是百鸟、百花组合,桌子是石造的展翅大雕,椅子则是石造的睡狮、睡虎、睡豹,入阁楼门,一打眼便是高大屏风上的百马奔腾图,你说,不像动物园么?”
卫紫衣不同意这怪名,二人讨论争执半月之久,最后决定不挂横匾篆名,自己人都知道以“玉玲珑石”作围墙的园子叫“游园”,秦宝宝自己称为“快乐小王国”,闲杂人等不准进入。
时已深秋。
秦宝宝每天眼睛睁开,小棒头和刘嫂就出现在跟前。
这刘嫂还真与他有缘,使宝宝头一次领略到母爱的温情,和小棒头有事没事就腻在她身旁,她也真待他们像子女,知道宝宝心中症结,便提议先在小王国里扮女妆,等待自己已能习惯新模样,再走出小王国。
秦宝宝真是佩服她想出这好法子,所以醒来刘嫂便问:“早,今日作少爷或小姐?”
蹦跳下床,自己换上男装,秦宝宝道:“你们真早,不管我醒得多早,你们都先到,刘嫂,我今天要找大哥聊天,小棒头,快替我梳头。”
每日,只要他睁开双目,这座园子就开始闹哄哄。
有的人天生有一种本领,只要他出现,场面就会活泼起来。
秦宝宝就这种人。
所以屋里的人开始忙碌,宝宝好像没事做,推开窗子,冷风立刻灌进来,呼口气,就要从窗子跳下去,刘嫂惊叫,忙拉住道:“小祖宗,从这里跳下去会摔死啊!”
秦宝宝就是喜欢看她关怀的神色,有种满足温暖的感觉,却又像顽皮的孩子老喜欢违抗父母的意思,笑嘻嘻道:“摔死是什么滋味?我来试试看。”
说着纵身飞出窗外,吸气稳住身形,安全落地,抬头向高处小窗探望的刘嫂摆摆手,自顾去玩了。
刘嫂吓得面色泛白,双手抚胸道:“这小主人,可真顽皮,令人提心吊胆的。”
小棒头笑道:“你刚来新到,这样便吓住,日后可有得害怕。”
刘嫂摇头苦笑:“我一直没有孩子,看见他就打从心眼喜欢,还道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只是画像是静,而他是动。”
小棒头笑道:“只会动还好,最糟的是惹祸的本事天下第一,魁首只好把他留在身边;他少爷呀,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有我们大当家制得住。”
刘嫂抿嘴笑道:“大家也该改口叫他小姐了,听习惯之后,日然不会再感到别扭了。”
小棒头兴奋的和刘嫂讨论秦宝宝的事,刘嫂也十分有兴趣的盘根究底,说到有趣处,都笑了起来,融洽的像是母女在谈心。
秦宝宝没有找到卫紫衣,却碰见席如秀和席婆子,道:“大哥呢?”
席如秀道:“魁首昨夜里下山,说好今晨会赶回来,所以没去向你道别,这时候也该回来了。”
秦宝宝顿足道:“大哥说好今天要陪我,怎会夜里下山?有什么事?”
席如秀笑嘻嘻道:“魁首有时神出鬼没,也许是想出去透透气。”
秦宝宝撇撇嘴,道:“我也想出去玩,为什么不带我去?”
席婆子拉着宝宝的手,怜爱的道:“这事待大当家回转,你再向他问明白,宝宝,到我那里,我准备了好多细点呢!”
秦宝宝精神大振,笑道:“谢谢席妈妈,我正愁没处吃饭哩!”
席如秀戏谑道:“魁首不在,正是虐待你的好时机,先饿你一顿……”
席婆子立刻横眉竖眼,叱道:“你有没有良心啊,老头子,居然想欺负小宝儿,不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太座发威,席如秀只好缩脖子,道:“这小鬼都被你们宠坏,好好好,别瞪眼,我找子丹谈事。”
摇摇头,走了。
席婆子高兴的牵者宝宝的手,边走边道:“宝宝,你想不想学女红和烹调,”
想起上次烤肉引火上身的事,秦宝宝心有余悸的猛摇头,道:“我做不来,大哥也不许我碰。”
席婆子笑道:“熟能生巧,别怕,席妈妈给你当靠山。”
秦宝宝一来不服气自己真会那么笨,二来好奇,向来动筷动口不动手的他,在半推半就之下,开始了新尝试。
这事卫紫衣又不知道,直到一个月后,管理总坛帐务的手帐房看出帐目奇怪,拿去问席三领主,再由席如秀转给卫紫衣,卫紫衣念道:“游园十月份购入白磁盘二百六十只,大碗八十只,汤匙六十只,小碗一百二十只,铁锅八口,柴薪二十担。”念完,抬起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席如秀要笑不笑的表情甚是滑稽,道:“全是宝宝打破的。”
“什么?”
卫紫衣差点跳起来,道:“宝宝在搞什么鬼p”
席如秀望望外面天色,道:“现在正是时候,魁首不妨自己去看看,便能明白。”
天又飘雪,卫紫衣和席如秀走进宝宝的小王国,蔡官引他们入小厨房,卫紫衣忖道:“宝宝怎肯入厨房,在这方面,他与白痴无异……”
一阵唏哩哗啦声打断思绪,传来小棒头的叫声:“哇──又摔破了二十个盘子,你小心点嘛。”
秦宝宝叫道:“我怎么小心,手一滑就掉了。”
马婆子大吐苦水:“拜托你们别再扰局了,上个月,我连续跑了七八趟帐房,李老头一直拿眼瞪人,苦苦追问买那么多碗盘做什么,小姐又不许我说,这下惨了,怎么说哟?”
卫紫衣、席如秀入门就听见“小姐”二字,怔了怔,见着宝宝一身白衣裙,长发也放下来,更是目瞪口呆,一时倒忘了来此的目的。
秦宝宝见到卫紫衣,差点哭出来,满脸通红。
席如秀轻咳一声,问他的夫人:“老婆子,这是你搞的?”
席婆子道:“有什么不对?”
卫紫衣尽量压抑,以最平常的语气道:“多谢席嫂子费心,但宝宝不适合在这方面花心力,相信你也看得出,是不是?”
叹了口气,席婆子道:“魁首说的是,照理学了个把月简单的饭菜该会了,他却是连升火也学不好,平日一个伶俐聪明的孩子,到了厨房,就变得笨手笨脚……”
“哇”的一声,秦宝宝哭道:“我说我做不来,你们又要我做,现在又取笑人。”
看他哭得伤心可怜,可知这个多月学得多痛苦,没有获得一点成就感。
卫紫衣将他带出厨房,落座厅堂,等他哭够了,才笑道:“你没兴趣又做不来,就不要勉强了。”
秦宝宝嘟声道:“她们说不可以不会。”
卫紫衣失笑道:“你何时能受人左右了?大哥喜欢的是秦宝宝,不是一个厨子,或一名裁缝师傅。”
秦宝宝破涕为笑:“好极了,做那些事真是痛苦,同样是针,细长金针用以治病,得心应手,那缝衣针却前世与我有仇似的总是不合作,可恶透了。”
哈哈大笑,卫紫衣道:“无怪乎最近你乖巧多了,原来在玩新游戏。”
秦宝宝皱皱小鼻子,道:“这游戏一点儿也不好玩,我太不喜欢了。”
卫紫衣也故意皱皱鼻子,道:“我也不喜欢。”
二人相视而笑,秦宝宝心情大好,一脸天真的赖在卫紫衣身上撒娇,卫紫衣想推拒,看他纯真无邪又不忍,道:“这毛病可要改改,你忘了自己的妆扮了。”
秦宝宝扮个鬼脸道:“刘嫂说先在园里适应,慢慢就会习惯,其实穿男装比较方便。”
卫紫衣没有说什么,只是以欣赏的目光看着,秦宝宝突然觉得怪怪的,看看自己这身衣裙,陡地,一口气冲上楼,不一会,换了一身男装下来,笑道:“晚膳还没开出来么?”
夜黑,狂风怒吹,雪花飞舞。
黑衣蒙面人在“黑云楼”前停住身形,略一迟疑,小心翼翼的震断门闩,闪身入门,没有惊动任何人地摸上卫紫衣的房间,鬼影般的来到床前,微弱的油灯不能看清卫紫衣的五官,但能确定有人,黑衣蒙面人刀起,暴斩而下:“当!”的一声,卫紫衣银剑如毒蛇吐信,暴喝:“什么人?”
黑衣蒙面人闷声不响,刀法诡异,是卫紫衣生平少见的敌手,心中又惊又怒,银剑吐招,也愈发凌厉!
“有刺客──|”
打斗声惊醒了今日轮班的马泰,大叫起来,很快地,整楝楼灯火通明,很多人朝这里奔来,黑衣蒙面人见势不对,扬手一把暗器龑向卫紫衣,转身便逃。
马泰、战平衣冠不整的撞进来,怔怔的问道:“刺客呢?”
卫紫衣没好气的道:“从大门走出去,你们都没撞见?”
马泰看看战平,二人都摇头。
卫紫衣叹道:“高明!武功高明,这楼的地形也摸清楚了。”
马泰叫道:“怎么可能?这座楼只有自己人能出入,难道…………”
他不敢往下想。
卫紫衣冷道:“总坛戒备森严,能摸上山已属了不起,我与三位领主大执法的住所更是如笼中之笼,他能杀到我头顶,不能排除自己人的嫌疑,而你们,一个个都睡着了?”
马泰、战平都不敢抬眼,尤其马泰更是心里打颤,今夜由他带头轮值,不能睡得太死,须随时保持警觉性,如今出了事,属他最倒楣。
卫紫衣声音如屋外寒雪:“太平粮吃多了,大伙儿情神便松散起来,创业时若也这般不经心,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用。”
马泰、战平大气不敢喘一口,有人敢摸上老窝要他的命,也难怪卫紫衣心里发火,狠狠比刮他们一顿,不禁想到宝宝若还住在对面厢房,这时正好拿来压卫紫衣的怒气。
“大哥!”
马泰,人几乎快乐起来,这小祖宗可来得正是时候,卫紫衣脸色缓和下来,秦宝宝跑进来叫道:“我听他们说有刺客,在那里?大哥有没有受伤?”
卫紫衣道:“跑了,你怎么知道这事?”
秦宝宝道:“夜里又睡不着,从窗子望过来,一片灯火,就知道有事,过来看看。”
说着打量卫紫衣一会,又道:“没有外伤,我检查一下有无内伤。”
“没有!”
不理卫紫衣说的,秦宝宝把他脉搏,细观他双目,好一会,才道:“一切无恙,那刺客也太差劲了。”
言下之意大有,那笨刺客武功糟糕,害我小神医也失去表现的机会。
卫紫衣道:“来人武功不俗,招招都是杀手,今夜我若大意点,就难逃噩运。”
秦宝宝关怀道:“大哥又树立那方敌人,怎会派人刺杀?”
牵动嘴角,卫紫衣道:“一时也猜不透是那方人,不过,今夜未得手,他一定会再来。”
眼珠子骨溜溜的一转,秦宝宝道:“大哥认为是自己人?”
卫紫次微微颔首。
秦宝宝打个寒颤,卫紫衣取大氅给他披上,道:“有事明日再说,大哥送你回去。”
秦宝宝撒赖,道:“睡不着,咱们谈天说地到天亮吧!”
“不准!”
卫紫衣吩咐马泰二人,此事不必惊动,待明日再说,强制拉宝宝走在雪地上,道:“什么时候开始会睡不稳?”
秦宝宝眨眨眼,道:“晚上!”
卫紫衣笑骂道:“顽皮!在少林寺就有这情形么?”
点点头,秦宝宝道:“从爹去世后,就不时会这样,我也没办法,可是不睡,明天精神还是一样好。”
“宛如妖精似的。”
卫紫衣笑一声,把他揽入怀里:“你自己有没有想过,是否心理觉得没有屏障,不安之下才会如此?”
秦宝宝想了想,道:“我也不清楚;大哥,你都不再说故事给我听。”
雪已积得很深,宝宝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功夫,身披的大氅更是碍脚。
他抱起来,施展轻功,脚不着地似的在雪上飞行,边道:“宝宝快成年了,不可再任性,是不是?”
噘起嘴,秦宝宝道:“哼,不说也罢,我自己玩。”
卫紫衣轻唱一声,已到“游园”阁楼前,刘嫂正巧拿支油纸伞走出来,忙道:“上那儿了,害我焦急,要是着凉可怎么得了。”
然后才看到卫紫衣,忙躬身行礼。
秦宝宝笑道:“有刺客,我过去看热闹。”
刘嫂这妇人家那知道“刺客”是什么,道:“这时候还有热闹可看?快进来,外头风大。”
卫紫衣摸摸宝宝长发,道:“脑子里不要想太多,就能睡得去,嗯?”
秦宝宝扮个鬼脸,道:“我什么也没想,不睡又有什么法子?”
脱下大氅给卫紫衣,又摇头道:“分明学医的是我,却反过来要大哥关照我小心着凉,好像不太对,应该我告诉大哥好好保重;对了,下次刺客敢再来,我帮你捉住他。”
卫紫衣披上温暖的大氅,闻言嗤笑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反被刺客捉去。”
大氅余留着宝宝天生带出来的香气,卫紫衣心中一暖,温柔的安抚正在瞪眼的秦宝宝,道:“你不进去好好休息,怎么帮大哥捉刺客。”
秦宝宝露出顽狡笑容,道:“就算捉不住,我有法子让他无所遁形。”
卫紫衣一本正经道:“我相信你的本事,只要你愿意,就照你的法子吧!”
秦宝宝这才满意的和卫紫衣分手,奔进画室,见刘嫂跟着来,道:“你去休息吧,我会照顾自己。”
刘嫂还想说什么,看宝宝眼神坚定,只好躬身退下。
反手上闩,秦宝宝倾听刘嫂已走远,搬开放置画具的长柜子,出现一间密室,扭动机关开门,一股药香冲鼻,点亮油灯,只见四周摆放无数的瓶子、罐子、盒子,有液状、粉样、丹丸,有的是原形的草药未果。
这是一间小丹室,还有一处炼丹室是在“黑云楼”的地底,秦宝宝搬过来,可说是从那楼走到这樱,二手空空,只不忘把这些宝贝带过来。
药草的香气,秦宝宝最熟悉不过,若起来极相似的丹药,他拿在鼻下嗅嗅,或舌头舔舔,便立分不同。
当下这位“没事忙”先生立刻忙碌起来,东捉一把草桑,西捉几颗丹丸,丢入火炉,煮成浆,再烘干磨成粉,包起来放进怀里,走出密室,把长柜子移回原状,才发现天已大白,一夜又过了。
秦宝宝开门就看见刘嫂一脸困意的强打精神侍立,道:“你没走?”
刘嫂慈祥道:“我睡了一会,又不放心你一个人,怕有事啡不到人,所以在这里陪着。”
说着把头探进画室。又道:“画什么画了一夜:魁首知道了会生气。”
秦宝宝感念她关心自己,道:“我没有画,只是在想一种捉刺客的药。”没有说出是炼制捉刺客的药。
刘嫂奇道:“给刺客吃药么?”
得意一笑,秦宝宝道:“当然不是,只是大哥怀疑刺客躲在总坛内,下次再来,能捉住最好,不然以这种药调酒泼洒刺客脸面,即使隔着黑巾蒙面,依然能渗透,留下青渍,就好比天生脸上有青色胎记一样,很好认的。”
“真了不起。”刘嫂不住称赞,道:“那永远洗不掉啰?真是活该!”
秦宝宝终究还是小孩儿心性,想夸耀自己得意杰作似的,同这位仁慈的妇人神秘兮兮道:“其实还是洗得掉,只消以马尿冲和,就是刺客知道这点,臭也把他臭死,咯咯。”
刘嫂也抿嘴笑了起来,道:“小姐真个顽皮,连这种事也不例外。”
渐渐地,秦宝宝对新称呼不再刺耳,听了也不瞪眼,转身上楼,碰见小棒头,小棒头劈头就叫道:“小祖宗,我还以为你又失踪,吓死人了。”
秦宝宝翻翻白眼,道:“刘嫂没跟你说么?什么我又失踪,宛如我天天不见人影似的。”
小棒头嘻嘻一笑,二人踏进卧室,是一大间房子,通体的白,地面却是用小块的木头拼成顽童嬉戏图,说不出的开朗格调,从雕着暗花的淡紫色承尘上垂挂下来几重如梦如幻的纱慢,是有名的“蝉翼纱”,远远的看,就似烟雾一样,就把这间大房子隔成了一大半与另一小半。
外间摆设得极为匀称的高儿盘案,一只黄铜小鼎正冒着袅袅的檀香,玉屏风正巧遮阳挡风,半遮着一张放置文房四宝的兽腿书桌,书架上密密的排满书籍,唯有壁上垂挂着鬼面具、弹弓、弓箭,一把看起来古色古香的长剑,以至于集雅致、清淡、高华、恬怡的闺房,更带着那么一股子不属于大家闺秀的俏皮色彩。
秦宝宝却喜欢这样,他觉这样才像自己,进屋就拿起地上的气毬踢着玩,这毬一似鳔胶粘在他身上。
︵古时踢的气毯,外面是皮,里面是羽毛,动作近似现代踢毽子。︶玩够了才洗脸吃饭,小棒头道:“想不想睡一会?”
秦宝宝睁着大眼,道:“你看我有一点想睡的样子么?”
小棒头道:“今天是各分社主回来报到的日子………”
不等她说完,秦宝宝已叫道:“好极了,人多才热闹,快去找他们。”
小棒头一急,脱口道:“宝少爷,你可千万不要再恶作剧,魁首会很生气,你忘了上次………”
秦宝宝已溜得不见人影。
自古忠言都是逆耳的。
其实,秦宝宝一点也没有忘记,上次为着捉弄人的事,气得卫紫衣双眼冒火,差一点又被关到石室里“反省反省自己的行为”。
“我不该老是惹大哥生气,今天要乖一点。”
决定了之后,心中坦荡荡地穿舍走巷,来到“龙吟厅”前广场,卫紫衣、展熹、张子丹、席如秀、阴离魂、马泰、战平和几名先到的分社主,全蹲身查看地上一具尸体,秦宝宝一言不发的看着,听得阴离魂寒声道:“一刀毙命,像是杀手惯用的手法。”
卫紫衣声音平和:“是名女杀手,更是了不起。”
席如秀诧异道:“魁首确定是女人?”
卫紫衣淡然一笑,道:“她刀法诡异,又快又狠,能做到这一点,就可见是身价很高的杀手,但女人终究是女人,施展轻功逃命,便露出扭捏之态。”
马泰怔怔道:“昨夜里,魁首没说嘛!”
卫紫衣道:“走江湖不分男女,是非常残酷现实的环境,难道因为她是女人,我该手下留情?”
“当然!”席如秀叫道:“杀手这门生意是全靠真本事,既有信心前来刺杀魁首,这种人绝对留不得,而且女人家嘛,就该留在家里相夫教子,抛头露面闯什么江湖?”
马泰是一条肠子通到底的直性子,马上反驳:“三领主未免太偏见,也许人家是环境逼不得已才出来闯江湖,不然就是天生吃这行饭的料子,当然不可能人人似领主夫人那样贤慧。”
他说的是好意,听入席如秀耳中可不舒服之极,席婆子那般辣劲和醋劲,只勉强够上“有时候贤慧”,离“全天候贤慧”还差一大截,只道马泰讽刺他,狠狠白了他一眼,展熹赶紧插入道:“杀手为什么会是凶手,并不要紧:她能出入“黑云楼”不被发觉,自己人的可能极大,问题到底是谁?”
“天马行空”赵世保道:“大家都跟魁首这么久,怎会生出异心?”
张子丹想起“千幻神君”李天王的事,脱口道:“照我看,可能是有人易容成社中兄弟的容貌混进来,只要是职司低的儿郎,平常大家较不注意,很容易藏身。”
赵世保道:“二领主的意思是,刺客在社里的身份也可能是男的。”
张子丹摸摸胡子,点点头。
席如秀道:“果然如你所言,要查出是谁很难,总不能叫上千儿郎互相撕脸皮,被撕下来就是凶手。”
阴离魂专爱和席如秀作对,嗤笑道:“大家都照你的方法办事,很快就人心胆寒,个个声言退出“金龙社”。”
席如秀叫道:“所以我说不能这么做啊!”
卫紫衣冷叱道:“这时节犹不和睦,想窝里反?”
秦宝宝看出卫紫衣因刺客之事,心头极不快活,靠在他身旁,冲他笑笑,道:“这名儿郎是刺客杀的?”
卫紫衣每见宝宝笑容,心头气就消一大半,道:“估量是刺客逃走时,遇上就被杀以灭口。”
秦宝宝问道:“刺客什么时候再来?”
卫紫衣道:“槽糕,我忘了问他什么时候再来。”
大伙儿都笑了,秦宝宝抿嘴道:“以大哥和众位老江湖的经验,难道推断不出刺客的动向?”
席如秀嘻笑道:“戴高帽子啊?哈,老套!”
撇撇嘴,秦宝宝道:“可能是难以推断吧了。”
席如秀吸口气,道:“明知你用激将法,还是忍不住这口气,方才大伙儿已讨论过,刺客没受伤,行踪又隐密,近日内必会再有举动。”
秦宝宝看他们脸色就知不假,道:“有了昨夜之事,“黑云楼”的警备会加强,他来不等于送死?”
席如秀“嗤”的一笑,不屑道:“你今日是变笨了,刺客能隐身冒充自家兄弟,当然就有法子调查警备的实力,再作打算。况且杀手杀人未必要在房里。”
秦宝宝面泛愁容望着卫紫衣:“意思就是大哥随时都有危险?”
卫紫衣和喣笑道:“你别担心,想杀卫某人的人不知凡几,大哥到现在还是活的很好。”
他自幼孤苦,宝宝的关怀,只要一点点,就足让他满足,何况小家伙那神情好像要把卫紫衣藏起来才放心似的。
这当然是不呵能,秦宝宝便道:“我要保护大哥,就好像大哥保护我一样。”
群雄大笑,好像天下滑稽事莫过于此。
XXX卫紫衣没有笑,神目闪烁着异样光芒凝视宝宝,宝宝能够读出他眼中的兴奋、感激、赞赏与温柔,心里很高兴,但对于群雄的讪笑,不愤的“哼”了一声。
笑声立刻停下来,每个人都想到了秦宝宝捉弄人的本专,不禁后悔刚才笑得太大声,马泰、战平拖着尸体走了,其他人也忙找个理由离开宝宝的视线,好像这样,就可以让宝宝忘了这事。
“事情讨论完了?走得真快!”
卫紫衣道:“你来之前已经商妥,但我想他们是被你那“哼”声吓走,他们担心你恶作剧。”
皱皱小鼻子,秦宝宝道:“我来之前也决定今天要乖乖的,他们太多心了。”
卫紫衣微笑道:“那最好,各分社主自远处赶来,不好使他们难堪。”
秦宝宝嘟声道:“所以我说今天要乖乖的嘛!”
卫紫衣笑而不语。
秦宝宝突然拿出二只小瓶子,一瓶交给卫紫衣,一只再收回怀里,卫紫衣拔开塞子,见是一股液体,诧异道:“好奇怪的味道,是什么?”
说着要倒一点在手心,秦宝宝忙道:“不可以使之沾到皮肤,大哥,这东西很厉害,皮肤沾上立即变成一块青色胎记,没有我的秘方绝对洗不掉。”
原来夜里磨好的药粉已被溶入酒中,分成二小瓶,以木塞栓紧。
卫紫衣听说这玩意厉害,小心塞上木塞,失笑道:“你这要送我么?做什么用?”
秦宝宝神秘一笑,道:“刺客再犯,大哥是否留下活口,以备询问原由?”
卫紫衣道:“留下活口只怕无用,她若真是杀手,只认银子不认人,谁让她杀人,那个正主儿可以不露面,间接连络上她,逼供也问不出真相。”
秦宝宝大失所望,道:“那就没用了。”
卫紫衣问道:“你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秦宝宝黯然不语,卫紫衣托起他下颚,笑道:“她“可能”是刺客,也有可能是那个仇家派来的,你昨夜里不是答应大哥要帮忙捉住她?真相就能大白。”
秦宝宝指着卫紫衣手中小瓶子,道:“大哥若有意活捉她,其实也不必费太多力气,只消将这药水唢向她脸面,即使黑巾蒙面也会留下青渍,到时她就无所遁形了。”
其实卫紫衣若想活捉那名女刺客并不难,昨夜里没有使出“幽冥大九式”,才使她安然脱走,原已决意下次遇上要下杀手,经宝宝这一说,实不忍令他失望,只好道:“就这样决定了。”
秦宝宝凝望卫紫衣,哼道:“答应得好勉强,我知道,你们都取笑我没有真本事,只会使些小手段害人,偏偏又害不死,丢你面子。”
卫紫衣真是哭笑不得,道:“谁这么想了?全是你这小家伙爱胡思乱想,好了,大哥要去议会厅,你别来捣蛋。”
说着走进“龙吟厅”,秦宝宝立在原地生闷气:“早说今天要乖乖的,大哥还是不放心的又警告一句“别来捣蛋”,好似我是天生的坏胚子,宝宝啊,你可要争口气,捉住凶手显显威风。”
“它”又跑出来嗤笑道:“得了吧,娃秦的,你那身功夫,杀些蚂蚁苍蝇还挺得住,想活捉母老虎?棉花店失火免︵谈︶!
你出来做什么?惹人嫌!
喝!你别半天云挂口袋──装风︵疯︶,杀手杀人向来是拼命三郎式,你软豆腐似的心肠能杀人么?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非用武力不可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武功差的人还是乖乖留在书房戏耍。
你去那里?
马房!
做什么?
哼!
说嘛!
你先夸我几句高兴高兴,然后才考虑告诉你。
大爷素性耿直,绝不拍马屁。
刚巧我也是,不敢泄漏脑子的秘密。
哦!我知道了,上马房是想骑马冲下“子午岭”溜出去玩是不是?
自作聪明!
别不承认了,我又不会去告密。
哼!
这几个月,你只偶尔随你大哥下山作客或逛街透气,也难怪你又打偷溜主意,我都有离你远去的冲动。
有完没完?
告诉我,你上那儿?
马房!
气死人,你明知我不是问这个。
哈哈,你愈想知道,愈是不说。”
到马房,吩咐马夫注意来讨马尿的人,随时通知他,只因那药水并非独门秘方,做杀手当然见得比旁人多,如果有人来取马尿,就能找出凶手。
马夫却不知其故,都怪异的看着这个小怪物。
一连数日,秦宝宝像个跟屁虫似的紧随卫紫衣身恻,好像下决心要“保护”他大哥,夜里,在卫紫衣的房门和窗子装设一点小陷阱,只要凶手开门或开窗,铃铛声立即响彻整楝楼,所以,除非刺客能飞大遁地,不然绝难得手。
对这些,卫紫衣好笑之余,亦感受被人关心的快意,也就随宝宝去胡搞,并且答应不使第三者知晓,以防凶手探知而不露面。
乐了席如秀等人,过几天平安、无忧不被恶作剧的日子。
但时间过去了,北方天寒地冻的日子使人缩着脖子过口,刺客却没再出现,秦宝宝不由得怀疑道:“刺客不敢再来了抑是她那日便下岭而去?”
卫紫衣眼望盘中黑白子,随口应道:“可能要等大伙儿松懈了精神再来吧!”
秦宝宝下一个白子,道:“她不来怎么行?宝贝都没用到。”
卫紫衣思量黑子该下那儿,没有回答,秦宝宝又道:“她不来,社里又平静,日子还真难过,大哥,我们下山玩玩好不好?”
下了黑子,卫紫衣吐口气道:“外头雪大,远远望去没有第二种颜色,有何看头?”
叹口气,秦宝宝道:“所以我说讨厌冬天。”
二人就这样边闲聊边下着棋,但刺客还是没有出现,秦宝宝简直不能忍耐了,叫道:“我去叫刺客来。”
卫紫衣道:“你知道她是谁?”
秦宝宝想了想,道:“刺客不来,咱们自己扮刺客,过过瘾也好。”
“胡闹”卫紫道。
“真的想玩?”
秦宝宝连忙点点头。
卫紫衣叫进战平,道:“你找大领主要五年前的湖海卷宗。”
战平不解的望一眼,却没说什么的答应而去。
秦宝宝杳道:“湖海卷宗是什么?”
卫紫衣道:“就是江湖上历年来发生的大小事情和怪异案件,我派人分年分月记载清楚,由老展管存,就是湖海卷宗,若是牵涉到本社的事,就以红线提示,一看便明白,等会战平拿来,咱们可以研究那些无头案件打发时间。”
秦宝宝兴奋道:“不如趁此查清刺客可能是那方的人?”
卫紫衣道:“宝宝,我瞧你是走火入魔了,整天提高警觉,心里想的是刺客,而且刘嫂曾过来告诉我,你已经四五天没好好睡,这样怎受得了?”
秦宝宝义正严词道:“我要保护大哥嘛!”
卫紫衣道:“照这情形下去,过不了三天,你自己先病倒。”
口气婉转又道:“你信任大哥吧!我不会让刺客得手,难道你怀疑大哥的本事?”
秦宝宝歪头想了想,道:“以往大哥有什么事发生,我也心中平静,只有这次,总是心神不宁,好像有二只无形的毒眼在暗处监视。”
卫紫衣握住他小手,笑道:“那是你太过紧张的缘故………”
“不!”
秦宝宝固执道:“我感觉得到刺客就在我们周围,只是不知是谁而已,大哥,我相信我的直觉,它没有骗过我。”
这倒是真的,卫紫衣也承认这点,道:“好,即使她就隐身在我们四周,没有证据,能捉谁来办?所以说,还是放松心情过日,不然刺客得知咱们因她而寝食难安,会躲在暗处偷笑。”
耸耸肩,秦宝宝道:“那刺客真可恶,要来也不快来,这样磨人。”
卫紫衣道:“这叫攻敌先攻心,你这小傻蛋就上了她的当。”
秦宝宝不介意,反而嘻笑道:“其实她不来也好,我整天缠住大哥,可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保护大哥,谁也不能说我是“小跟屁虫”。”
哈哈大笑,卫紫衣道:“这几天,你宛如我的影子,太阳出来,你就现影,直到太阳落山,油灯初上,巨烛照映,还是有影子,只等大地一片漆黑,影子才回家休息。”
“咕”的笑了,秦宝宝道:“这样才有机会向刺客现宝贝呀?︵喷药水︶”。
二人相视大笑。
战平在笑声中抱着一本又厚又巨幅的卷宗,放在小儿上,躬身道:“大领主要属下转达:
查遍近十年来的湖海卷宗,以“黑蝎子帮”最有可能做下刺杀魁首的异举,问魁首需要不需要将二年前的湖海卷宗调过来查阅?”
“不必,那事的始末尚深印脑里,你退下吧!”
战平走后,秦宝宝道:“原来大哥已派人查刺客的事,还说我紧张呢!”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自己做的事,自己最清楚,老展的关心也是白费,湖海卷宗并未记载上我个人的恩怨,效果不大。”
秦宝宝道:“大哥不以为“黑蝎子帮”会做出这种事?”
卫紫衣不置是否,道:“别再说刺客的事,来看看里头记着一项无头案件,到现在尚是个谜。”
秦宝宝立刻凑上身,念道:“浙江吴兴,退休老镖师“铁拳无敌”石怀仁遭毒杀。
死状:面部手足发青。
毒引:不知。︵外出回门不久既毒发而死,死前到何处?与何人同在?均不知道。
生前至交:“遁地鼠”潘老五,“蟠龙刀”李群星,“八臂韦陀”卜敬,“混江龙”尚寿,均为镖局镖头。
仇家:无。”
卫紫衣解释道:“石怀仁的声名不大,保镖的要尽少与人结怨,才能保障镖车的安全,据江湖传言,他没有什么仇家。”
秦宝宝忘了刺客的事,道:“江湖传言未必属实,没有仇家何来毒杀?”
翻看软牛皮做的册面,书有“湖海卷宗,戊子年”字样,案件之前有注明发生日月,瞧清楚之后,奇道:“真巧,离今日正好五年。”
卫紫衣道:“对这件案子,我们没有进一步的调查,就这些资料,你能够瞧出蛛丝马迹么?”
思量半晌,秦宝宝道:“依我所知,面部手足发青,不一定是被下毒。”
卫紫衣有兴趣的道:“但他周身上下并没有外伤,亦无内伤。”
眨着精灵的大眼,秦宝宝顽皮道:“大哥在考我?”
卫紫衣诚挚的道:“在药理方面的研究,你算是个奇才,或许你能解破这件谜案。”
两个酒窝笑得又圆又深,秦宝宝道:“难得有让大哥夸奖的优点,不好好想是不行了。”
卫紫衣一笑,心中却想:若说刺客能易容匿身是不太可能,被替代的弟兄的朋友难道会不觉得不同?会不会是新进幕集的新人,她藉此混进来?不行,可得派人查查最近三个月进入总坛的男女,盘清楚其来历。
想毕,下小暖炕步出门外,一刻钟后转回,却见宝宝昏昏入睡,道:“你是该好好睡一觉。”
秦宝宝眼睛都眯了一半,道:“你不会走吧!”
“不会!”
卫紫衣移开小几,让宝宝可以舒服躺着睡取来大氅给他覆上,却见宝宝的双眼还是没有完全闭上,失笑道:“大白天,刺客不会来,你安心睡吧!”
秦宝宝伸出小手捉住卫紫衣右手食指,天真道:“这样就不会被刺客捉走。”眼睛一闭,很快睡了。
这话若出自别人之口,卫紫衣会以为被看轻而生气,但由宝宝说出,意义便完全不同了,凝望着紧握住自己食指的自玉小手,卫紫衣感觉得出那只小手传达的力量。
“他想保护我,真奇妙,头次有人对我说出这种话,我感到很高兴,每个人都渴望卫某人的保护,只有这小家伙,让我不由自主的想保护,而他却说也想保护我,旁人因他武功差而觉得可笑,殊不知他给予我的是精神上的力量。”
卫紫衣满怀柔情,尚未及有第二个联想,轻微得几乎只像梦中幻觉似的一丝声响,突然惊动了他。
本能的反应,促使卫紫衣捞起秦宝宝猝然侧闪,于是,他又看见那柄可恨的钢刀,堪堪从他腰旁穿过。
秦宝宝惊醒,眼睛还没睁开看人,已先大叫:“刺客!”
可见“刺客”二字已深印他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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