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
一片较婴儿小指还小的猪肉。
一群最常见的小黑蚁如心协力搬运那小月猪肉,移动的很缓慢……
一个身着月白锦衣,长发乌黑垂至腰际,绑成一束,绿色犀角嵌在发上,颈上尚戴着一条“寿”字型金炼子的小男孩,正蹲在那条细细的“小黑河”旁边看,袖情定那么专注,又老是有点不解的摇摇头,又黑又圆的眼珠子盯住那块猪肉,似乎想从它身上研究出什么。
俏挺的心鼻子已冒出几颗小水珠,显而易见已在这里看了很久,烈阳晒得他雪白的双颊也浮起淡淡的红晕,额心那颗米大的朱砂痣更红艳发光了,菱形小嘴儿一开一台喃喃念着:
“怪呀!怪呀!真怪!”
蚂蚁是最合群的小虫儿,群策群力搬运一小片食物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小男孩仰颈向着天,阳光直射双目,受不住的直眨眼,火气甚大的指着太阳骂道:“你这讨厌的东西,还不快给少爷滚到云里去,小心少爷学那后羿把你射下来。”
声音是很清脆悦耳的,但好像不大讲理,白天正是太阳最凶猛的时候,他居然想把人家赶走?
见太阳依然肆虐,不理他的警告,小男孩没辄似的垂头丧气又看起蚂蚁搬猪肉,嘟起嘴喃喃道:“这里的蚂蚁真是与众不同。”
浮云似的飘到身旁,小男孩眼角瞥见紫色长袍下摆,微抬起眼瞟了来人一眼,面泛喜色,随即又冷淡下来,哼了一声。
卫紫衣轻笑一声,蹲下身道:“告诉大哥,你生气啦?”
那位瘦瘦弱弱又俊美无匹,兼且精灵顽皮的小男孩正是当今武林最有价值的小孩,是第一门派少林掌门悟心方丈的亲侄,也是九六省巨霸“金龙社”大当家卫紫衣的拜弟,更与第一世家四川唐门有极深的渊源。
这样一个人,有谁敢惹?
谁动了他,这三大帮派不必使出一丁点功力,只要每个人轻轻拍你一下,就足以将你打死。
秦宝宝悻悻瞪着卫紫衣,道:“哼,天天找不到你,天晓得你忙些什么鬼把戏?不愿意跟我玩算啦,宝宝自个儿玩,有什么了不起?”
瞧他说话那副神情,卫紫衣实在忍不住好笑,道:“小家伙就是刁,大哥忙得紧,那有空陪你;小棒头呢?他应该陪着你……”
秦宝宝嘴翘得半天高,插嘴道:“他也是忙,真奇怪,大家到底都在忙什么?”
卫紫衣怜爱的摸摸他脸蛋儿,温和道:“大人忙的事多着呢,待你长大就懂,告诉大哥,你今天玩儿些什么?”
秦宝宝发泄够了,破颜面笑,指着蚂蚁道:“大哥,你看它们怪不怪?”
卫紫衣真的想研究出“蚂蚁搬肉”有什么奇怪,好使宝宝高兴一下,但他也真的看不出它们有什么奇怪。
“这是很平常之事,有何怪处?”
“很平常?”
卫紫衣又往地上看了一眼,颔首道:“蚂蚁体积小,因此都是成群结队的出现,遇上一小丁块食物方能运得动;我奇怪的是,谁将这肉丢在这里,引来一大群小虫子。”
说着以指点着宝宝小鼻子,道:“是你吧?”
秦宝宝不服道:“何以见得?”
卫紫衣“嘿”了一声,道:“这里离厨房远,卖肉的贩子一向从厨房外的小门进出,不可能从这里经过,不小心掉下这一小丁块肉,想来想去,必有人故意拿来丢的。”
在卫紫衣盯视之下,秦宝宝想不老实都不行:“好吧,是我丢的,不过,也有可能卖肉的贩子是头一次来,不知路径,从这里经过掉下来的啊!”
卫紫衣哈哈大笑,长身而起,一把将宝宝抱起来,好笑道:““金龙社”总坛人口不下一千,买卖肉食均是整只运进来的,难道那些活生生的鸡、鸭、猪、牛、羊会自己咬自己的肉丢下来?”
秦宝宝皱皱小鼻子,有点不好意思,道:“原来如此。”
卫紫衣无奈的摇摇头,道:“宝宝,你老实说,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秦宝宝的理由向来是非常光明正大︵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道:“我记得蚂蚁都是吃素的,想试试这些蚂蚁离开少室山,是不是也会不守清规?”
卫紫衣奇道:“蚂蚁吃素?这倒是头一次听说。”
秦宝宝那神情宛如取笑卫紫衣孤陋寡闻似的,道:“以前住少林寺,吃素饼糖果小糕点若掉下屑儿,蚂蚁都会跑来抢,就是饭粒菜屑它们也要,不是吃素的是什么?
不想它们下了山居然吃起肉来,哼,不守清规的出家人叫酒肉和尚,它们就是酒肉蚂蚁。”
看他认真的表情,卫紫衣实在不忍心取笑,道:“关于妈蚁的由来,自古倒有一个慱说。”
听得卫紫衣有意说故事,宝宝忙道:“小弟这厢请教,大哥请说。”
卫紫衣哧哧笑道:“瞧你急巴巴的样子,这些天真把你闷坏了?”
秦宝宝一副很懂事的模样实在好笑,道:“闷是闷,不过,大哥要事在身,小弟也不好相强,反正总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卫紫衣哈哈一笑,道:“外头热,到屋里喝碗冰镇酸梅汤解暑。”
秦宝宝道:“大和尚叔叔给我的“保命佛珠”很管用,夏抗暑,冬趋寒,大哥怕热,可以拿去戴,不然……”
“不成。”
卫紫衣断然道:““保命佛珠”最大的功用是能护住心脉,对你最是重要,无论在那种情况下均不可以解下,甚至不要露于人前,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懂么?”
秦宝宝不太在乎的道:“大哥是怕有第二个司徒聪?”
看他一脸天真不在乎,卫紫衣可急了,正色道:“宝宝,答应大哥要好好爱惜自己,别再乱来,上回一个司徒聪搞得我们差点人仰马翻,难道你忘了?”
秦宝宝心中暗叫不妙,马上忏悔道:.
“都是宝宝不好,大哥别生气,宝宝发誓,日后没有大哥允许,绝不将“保命佛珠”示于人前,小棒头和三大领主也不例外。”
说着举起右掌作发誓状,精灵的大眼眨呀眨的,突然嘻嘻一笑,道:“大哥还不放心?”
卫紫衣苦笑道:“对你,不知何时我才能放心?”
撇撇嘴,秦宝宝道:“拐弯抹角转了一圈,是指我是最不乖的孩子?”
“总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卫紫衣暂抛烦忧,开怀笑着,牵着宝赉小手踏进“黑云楼”大厅,三领主“银狐”席如秀已等在里头,忙起身拱手道:“魁首,属下远远见你们谈得很投机,不好意思打扰,所以在这里等着。”
自从知道宝宝乃女儿身,席如秀总是等不及似的想看他俩缔结连理,偏偏宝宝老是长不大的样子,根本转不出他话里的玄机,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卫紫衣深深看了席如秀一眼,道:“别宝了,如秀,坐,这些天你也够“辛苦”了。”
那弦外之音够使席如秀尴尬了,道:“魁首,我可是为你着想,这小子是蜡烛做的,不点不亮。”
喝着仆役端来的冰镇酸梅汤,卫紫衣吁口气,道:“顺其自然最好!对了,你来找我只为说这几句话?”
目及秦宝宝坐在较远的椅子吃酸梅汤,席如秀放低音量道:“花园那座阁楼已盖得差不多了,请魁首去看一下。”
“砰”的一声脆响,秦宝宝重重将碗放在几上,瞪了他们一眼,回身跑到楼上去了。
席如秀叫道:“我说咧,魁首当初实在不应该将盖小阁楼之事交给我办,那小子可是恨死我了。”
“没这回事。”
卫紫衣语气坚定的道:“继续完成工程,这次不容他撒娇混赖过去,你去吧,等会有空我会去看看的。”
席如秀摸着肚皮,道:“我说哪,魁首你不如带他一起去瞧瞧,见那阁楼美得紧,他说不定就喜欢了。”
“再说吧!”
卫紫衣可不大有信心,自决定建小阁楼让宝宝搬过去住,他就不曾再经过那里,即使需要,也宁愿转个弯多走点路绕道而行,对阁楼美不美,一点好奇也没有。
席如秀很乐观的道:“魁首只须告诉他,阁楼那儿搜集了很多玩意儿,他会不喜欢么?”
卫紫衣“嗤”的一笑,道:“我能猜出他的回答,大哥叫人把它们搬过来让我玩儿不是一样么?”
席如秀拍拍后脑道:“这小子真不好侍候,有了,魁首不妨威胁他不搬过去就没得玩。”
卫紫衣想也不想的道:“那更糟,他会半夜三更去把它们偷出来玩,玩腻了再丢回去,你拿什么威胁他?”
席如秀有如打战似的辛苦,道:“那,只好派人严守阁楼捉小偷。”
卫紫衣啼笑皆非:“劳师动众,浪费人力,而且宝宝为了想玩,我看十有九成他会溜出去请来方自如方兄帮他偷那些玩意儿,谁捉得住那位大侠盗?”
席如秀没辄了,道:“那我们只好举白旗投降了?”
卫紫衣英挺的面庞泛着笑意,道:“经你一说,倒令我想出一条妙计,能使宝宝心甘情愿的住进阁楼。”
席如秀喜道:“什么法子?”
“天机不可泄漏。”
卫紫衣小声道:“小楼盖好后,不必大肆张扬要宝宝移居面庆祝,大家都装作没事人样,以后的事就由我负责,请将不如激将,小家伙不用激的是不行。”
席如秀虽不明白卫紫衣要用什么法子激宝宝情愿搬家,却深信这位魁首的能耐,兴冲冲的办事去了。
沉思一会,卫紫衣目光移至宝宝吃酸梅汤那只玉磁碗,心道:“这孩子没事拿碗出气,不教训一番他是不会乖。”
举步登楼,在宝宝尃属的游乐间找不到人,信步来到书房,却见秦宝宝正襟危坐,端敬的正在书桌前写字哩。
卫紫衣看得一怔,在他记忆中,小家伙是很难得乖乖坐着磨墨写字,今天吹的是什么风?
悄然地行至宝宝身后,看清纸上的字样,卫紫衣突然“嗤”的一声大笑出来。
大大吓了一跳,写坏了字,秦宝宝回身嗔道:“大哥怎么像猫一样走路没有声息,你看,字写差了,这可不能怪我。”
卫紫衣吃不住又笑了。
原来秦宝宝在一大账纸上写了无数个“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这招当年他爹在世时就常常用;要知“万邪圣医”秦英几近老年方得一子,从娘胎里就带着病出来,秦英唯恐他夭折,对宝宝可说千依百顺,但这小子愈大愈顽皮,连少林寺的高僧都敢戏弄,秦英深怕他闯下大祸,只有狠下心来管教;所以每当宝宝犯下大错,就把他关在屋里数日不得出门,这对爱玩的宝宝可比什么都可怕;若是小小的恶作剧,便罚他写字忏悔。
秦宝宝天纵奇才,聪明得很,当手痒犯了“大错”,便找个地方躲起来,秦英心焦苦寻,待好不容易把宝贝捡回来,气也消了大半,就是要罚也轻多了,何况宝宝的胆大包天到处胡闹还不是从秦英那儿遗传过来的?秦英每见爱子的“杰作”,心中不免泛着“惺惺相惜”之感。
至于小小的恶作剧简直无日不有,到后来,秦宝宝每有小过错,估量逃不过惩罚,不等秦英责罚,自己便很有自知之明的先写下忏悔言“我错了,我错了……”
,秦英好笑又好气,还有更多的疼惜,自然就骂不出口了。
只是,有一个问题尚待商榷,秦宝宝的“悔过书”是不是自己写的?
当然不,他的恶作剧每每均是明智、明理、明月暗中相助,“有难同当”他是懂的,便要他师兄弟三人仿他笔迹抄了一大叠“悔过书”藏起来,每有“需要”,就送几张交到他爹手上,秦英便也睁一眼闭一眼过去就算了。
如今他拿磁碗出气,心中隐然有不好的预兆,情知卫紫次要骂人了,先下手为强,心想他爹喜欢“悔过书”,卫紫衣大概也不例外,便赶紧磨墨用功了。
果然卫紫衣好笑之际、刚才想教训他的那般气跑得无影无踪,笑道:“不用为了,你肯承认自己错就够了!”
秦宝宝放下笔杆,松口大气,道:“大哥真好。”
说着又怯怯的低下头道:“那故事还说不说?”
卫紫衣抚着他的长发,道:“大哥何时骗过你:”
秦宝宝跃雀地跳到卫紫衣的身上,笑道:“大哥的故事最好转了,宝宝永远也听不腻。”
卫紫衣捏捏他小鼻尖,道:“你当然喜欢,也只有在听故事的时候,才看得见你乖巧的模样。”
秦宝宝委屈的道:“大哥老是说我坏,其实我不偷、不抢、不杀人,也没有多坏,何必鸡蛋里挑骨头。”
卫紫衣不由得一怔,叹道:“你是不坏,只是,唉,顽皮得令人头痛。”
秦宝宝扮个鬼脸,道:“谁头痛?我可以开药给他吃。”
卫紫衣笑骂道:“顽皮!”
秦宝宝咯咯笑了,舒服地坐在大椅上听卫紫衣陈述那个传说:“古时有个人鼻子非常灵,较之灵犬的嗅觉本事远大,于是大家都称呼他“虎鼻师”。
有人的家当遭小偷窃走,请他用鼻子嗅嗅,不出多久便能找到失物,久而久之,他的名气便传开了,连皇帝都有耳闻。
有一遭,皇宫失窃传国玉玺,皇帝着急忧郁,又不能明着查访,被百姓知道了会动摇民心,甚至爆发篡位之争,只能委派亲信暗里寻访……”
秦宝宝听故事挺有一套,老爱捉人错处:“听说皇帝要宣诏什么命令,都必须盖上传国玉玺,当时去了玉玺,皇上怎么办事?”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自古皇帝不办事的多得很,只是玉玺非比寻常宝物,再昏庸无能的人也知道它的重要;那皇帝派人找了多日不着,便想起“虎鼻师”来了。
“‘虎鼻师’奉命暗中入宫,施展得天独厚的敏感嗅觉,闻到一种味道。”
秦宝宝忙道:“什么味道?”
还嫌转不过瘾,腾身跳到卫紫衣身上,扯着他袖子要他快点说。
卫紫衣对他兴奋或伤心时就赖在亲人身上寻求安慰的习惯,已不再讶异,又忍不住道:
“你这毛病可须改改……”
不等话完,秦宝宝恶人先告状:“大哥老是有忙不完的事,好不容易抽空暗我一下,就教训这里不对,那里不好,大哥这么凶,我可不敢缠着你讲故事了。”
秦宝宝对付挚爱他的人的绝招是||转身就走,卫紫衣手一伸又把他逮回来,道:“我认栽好了,随你吧!”
哧哧笑着,宝宝眯着眼道:“我还以为大哥讨厌我了呢。”
“别乱想。”
卫紫衣道:“快讲完故事,今天要办的事还多着。”
不等宝宝抗议,紧接着又道:““虎鼻狮”嗅着的是狗的昧道,皇宫里养狗的极少,皇帝派人一个一个搜,却无结果,“虎鼻师”摇头说不是普通的狗,那只狗身上必薰过香料,而且是桂花合著陈年白露的香味。
皇帝听了叫道:“那不是朕的玉雪么?”
赶紧派人将玉雪抱来,内监抱来通身雪白,无一根杂毛、扁鼻子、嘴形怪异不外突的五爪之犬,圆团团的惹人疼爱,皇帝便问:“玉雪,朕的玉玺可是你借去的皇帝很爱玉雪,一点怒意也没有,可是玉雪却缩成一团不敢靠近皇上,内监便回道:“启禀万岁爷,方才奴才去抱御犬时,它挣扎着不让奴才抱,这情形很是怪异皇帝心中便有数了,亲自到玉雪的养饲所搜查,发现它挖了一个狗洞,传国玉玺便藏在洞里,黄金御布上还有它的咬痕,大概它抱不动,便以齿咬着拖着走,藏好盖上泥土,又覆上毡子,伏在上头睡,所以一直没有人发觉,给“虎鼻师”立了大功。
当初皇帝召来“虎鼻师”,便许他事成可以取走王库里一件宝物,这时便问:“你喜欢什么?朕便送你。”
“虎鼻师道:“谢皇上恩典,奴才斗胆要能上天庭的天梯。””
皇帝听了很不高兴,但金口已出不能反悔,只有将天梯给了他。
“虎鼻师”得了天梯,一出皇宫便急着想上天庭,找到一处僻静山林,拿出长只一丈的天梯,念动咒语,怪异的事发生了,随着咒语,天梯愈伸愈长,最后伸进白云间,望不见它的去处。
那“虎鼻师”兴冲冲的登上天梯,眼见白云在望,这时山林却来了一名樵夫,为人鲁直,又听多了山林多妖怪之事,见这天梯长得伸进白云里,以为是妖怪要窜上天庭闹事的路径,便替天行道挥动大斧斩断天梯,“虎鼻师”从白云高处摔下来,粉身碎骨,变成一只只的小蚂蚁。
由于他嗅觉灵敏,蚂蚁也留下这个特点,对甜的东西特别敏感,每有嗅到,便回去招集同伴搬运,除此,菜屑、米粒,甚至昆虫的尸体,它们都搬回去储藏,以便过冬之用;因是同一个人的化身,所以非常合群。
至于吃不吃素,理应看环境而定,少林群僧吃素,它们只好吃素,到了这里,鸡鸭鱼肉只要搬得动,相信整只活猪都会被它们抢走。”
秦宝宝静静听完,瞪着大眼,道:“大哥,我想那“虎鼻师”选错时辰了,若选深夜无人时,说不定能成功。”
“命数如此,怨也无益。”
卫紫衣扳过秦宝宝脸蛋面向他,轻轻道:“这只是传说,你千万别当真,听完娱乐一下就是了,可别乱想。”
秦宝宝道:“我知道,若是真的会留下年代姓名,只是觉得他很笨而已。”
卫紫衣哈哈笑道:“他是人急了点。”
说着起身将宝宝放在刚才生的椅上,有点歉意的道:“今日是各分社之主向总坛报到的时候,大哥不能再陪你,所以…”
“所以我自己找乐子。”
秦宝宝道:“大哥放心去吧,我明白你身负的担子有多大,自己会乖乖读书。”
嘴上说的大方,脸上的表情便不免露出意兴阑珊的泄气之色,卫紫衣心中一动,道:
“小阁楼快完工,陆续搜购许多玩意儿,难道你不想去看看?”
秦宝宝翻翻白眼道:“这么快便要我搬出去?”
奇怪卫紫衣居然不逼他,道:“等你想玩的时候高搬过去吧!”
“真的?”
秦宝宝喜道。
卫紫衣哈哈大笑:“我真是怕见你的眼泪,不敢相逼于你。”
转身出门,恰遇小棒头快步而来,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冷冷留下话:“看好宝宝,不许有一点意外发生。”
小棒头战战兢兢道:“是,魁首。”
在“金龙社”,小棒头跟着宝宝到处吃香,非常自由,就是怕卫紫衣,三大领主及大执法,尤其是卫紫衣,冷下脸来,简直变了另外一个人,那么狠毒可怕,与他温文的面目完全不如,每在暗中嘱咐小棒头不许让宝宝尝试危险的游戏。
确定卫紫衣已下楼,小棒头才吁口大气,自语道:“要见大当家,最好与宝少爷一道,否则我实在怕怕,一句错话都说不得。”
“你在发什么呆?”
秦宝宝不知何时已笑嘻嘻立在他面前,道:“你跑那儿去?我都找不到人。”
小棒头忙拉着宝宝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宝少爷,一个令你想不到的人,你一定吓住。”
秦宝宝懒洋洋的道:“我今天不想玩了。”
小棒头急道:“他远从陇境而来,如果你不去见他,被社里的人发现他的形踪,他会没命的。”
“陇境?”
秦宝宝灵光一闪,跑进屋里取出一个桃木面具,拉着小棒头边跑边道:“他在那里?”
小棒头细声道:“城里,那呆子居然到处问你的住处,而且问到我,我一问就知道他是谁,心中就急了,他爹和魁首是死对头,打了一仗,“黑蝎子帮”的总瓢把子答应不出陇境,那呆子一来怕不被我们的人捉住,所以我要他躲在客栈里不出来,由我回来带宝少爷去见他。”
“很好,很好。”
秦宝宝道:“人家有情有义,可不能眼睁睁看他死。”
顿了顿,又道:“不过,这呆子真够蠢了,来到敌人总本营,居然不知道隐藏面目,还大摇大摆,不知该说他胆大包天呢,还是弄昏了头。”
小棒头嘻笑道:“他一定急着见宝少爷,可见他很喜欢你。”
秦宝宝甜甜笑道:“大概上次整他整得不够惨,还悍不畏死的找上门。”
小棒头紧张的道:“我瞧他这样明目张胆,一定已落入魁首的掌握中,万一魁首要捉人,怎么办?”
对这些事宝宝向来不太关心,闻言道:“不会吧,又不是来找“金龙社”算帐的。”
小棒头急道:“怎么不会,大家都知道魁首的习惯,对自己人好,对敌人却残酷不留情。”
秦宝宝伸伸小古,道:“大哥温柔带笑的时候多,生气的时候少呀!”
小棒头咕哝道:“那是对你,我可没见他老人家对我笑过。”
“你说什么?”
秦宝宝奇道:“为什么叫大哥“老人家”?他又不老。”
小棒头道:“魁首乃“金龙社”的最高头领,北六省的一只鼎,我听马泰他们说过,外地来咱们地盘做黑道买卖,都必须跟“金龙社”打一声招呼,谁见了魁首,敢不叫一声“老人家”?”
哼了哼,秦宝宝道:“我才不理他势力多大,大哥就是大哥,瞧他一张孩儿脸还挺稚气的,就爱扳起脸教训人,原来都是你们把他叫大的。”
小棒头偷偷笑着,宝宝受卫紫衣的责骂最多,虽然很少疾言厉色,对宝宝已很有遏阻效果,否则这位小袓宗真会爬上天了。
两人下山,守卫弟兄没敢留难,一面回报上头,一面派人暗中保护,宝宝这鬼灵精察觉有人跟踪,利用关卡比较松的那一带,陡地||惨叫一声,双手抱胸蹲下身,不住呻吟,小棒头吓得脸色苍白,急叫:“少爷,宝少爷,你的痛……药呢,药没带出来?”
秦宝宝脸色灰败,不住喘气,小棒头见状大叫:“快来人啊||”
那几名跟踪及守卫的弟兄全奔了出来,一人奔回去取药,其他人想扶宝宝回山,刚一接近,原本蹲在地下痛苦不堪的小袓宗双手齐伸,快速无比的点了各人“软麻穴”,嘻嘻笑着,正常得很哩!
小棒头惊疑道:“宝少爷你没事?”
“没事!”秦宝宝向躺在地上的弟兄道:“抱歉,得罪了,我讨厌每次出门就有一堆人跟在后头,你们是拿我当犯人啊也不给人家解释,又道:“再见了,等会儿就有人来救你们。”
说着和小棒头朝镇上去,二人都想先想出好办法让“见血魔君”萧一霸的独子萧傲云平安回去。
秦宝宝抿抿嘴,道:“在甘肃,他对我极好,大哥如果恩将仇报,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小棒头道:“可是大当家被“黑蝎子帮”围困之事总是事实,三位领主便不会放过他。”
“那是他爹的错。”
“父债子还呀!”
“岂有此理!”
秦宝宝道:“我回去跟大哥说,请他不要伤害萧呆子。”
这小子说做就做,转身便走,小棒头拉着他道:“我的好少爷,也许魁首还不知道这事呢,何必惹出无谓的麻烦。”
撇撇嘴,宝宝道:“都是你的话,好吧,等大哥要捉人的时候才带他溜走,当行乐时须行乐,带路吧!”
小棒头眨着眼道:“他躲在一处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不是说住客栈么?”
“是客栈也没错,只是非常特殊,那店老板从来不会请客人回家。”
秦宝宝不在意道:“有钱想住多久都成,谁会将银子往门外推?”
小棒头笑道:“非也,宝少爷,进那家店的客人只要住进预订的房子再也不想出来了。”
宝宝听得一愣一愣,他可不知京城何时开了这么家有魅力的客栈,居然让客人乐不思蜀。
“那家客栈叫什么名字?”
小棒头咯咯笑道:“还客栈咧,是“哈大长生店”。”
秦宝宝茫然道:“长生店?”
不懂硬要装懂,笑道:“萧呆子还有脑子嘛,这家客栈既名“长生店”,住在那里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小棒头想笑又不忍笑,憋红了脸,道:“少爷真不知“长生店”的意思?”
秦宝宝见状也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样,鬼灵精眼珠子一转,刁滑道:“嘿,不知道的恐怕是你。”
小棒头据理力争:“我如何不知,长生店就是俗话说的棺材店嘛!”
心中一跳,赉赉暗叫:“我的天,原来长生店是卖棺材的地方,我怎么没听说过?”
脸上却依然天真笑着:“所以说萧呆子不笨啊,谁想得到他住那儿?当然安全得很了。”
小棒头老实头一个,受宝宝潜移默化时日不短,却没有学到小主人的刁滑,以为宝宝早就知道,故意和他捉迷藏罢了。
这二人是主仆,也是好朋友,说说笑笑又跑又跳,宝宝更是鬼主意一箩筐,开始计画如何跟萧傲云痛快的玩,其中不免有些危险,小棒头想劝阻,目睹他兴冲冲的样儿,话到嘴边又溜回去,不禁有点后悔带宝宝出来。
XXX“哈大长生店”在一条小街上,里面罗列着不同的寿材成品,门儿半开,里头有点阴暗,大概不如此就无法贴切地表达这家是卖什么的。
秦宝宝稀奇道:“堂堂“黑蝎子帮”的少主居然肯委屈住在这里,是你出的主意?”
小棒头连连摇手道:“没的冤死人,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要住这里的。”
戴上桃木儿面具,秦宝宝桀桀怪笑道:“怎么样?够可怕了吧!”
小棒头吃吃笑道:“可惜现在是白天,不然就更吓人了。”
“这是他送的,如今拿去吓他最适合,我们偷偷溜进去!”
棺材是不用怕人偷的,店里没人掌柜,秦宝宝和小棒头顺利偷溜进去,几口棺材漆光湛然,阴森森的横在跟前的确有点吓人,小棒头忙叫道:“萧公子,我带宝少爷来了!”
秦宝宝鬼主意又来了,道:“别乱叫,你进去找他出来,我躲在棺材里,等会儿装僵尸跑出来吓他。”
说着当真找一口油漆已干的棺材要躺下去,小棒头慌道:“要不要盖上棺材盖?”
“当然,不然不像就不好玩了。”
“里面没空气会闷死,少爷别开玩笑了。”
秦宝宝白眼道:“你再扫兴就撵你回去,棺盖不要密合,那会有生命之虞?快点!”
对于宝宝的任性,小棒头是尝够了,明了最好照他的意思去做,不然他性子一起,大有可能将这些棺材全真买回去,天天睡在棺材里赌气。
小心留下大拇指般细缝,棺材盖已盖上,小棒头不放心的道:“宝少爷,呼吸可有滞窒?”
“没有,你快去呀!”
真个急病遇上慢郎中,小棒头还是不大放心的又把缝推大一点,从缝里看见宝宝在里面瞪眼了,才跑进里间找人。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秦宝宝人虽聪明,却很贪玩,以至忽略了这是不是一个陷阱?刚进门小棒头即大声叫人,为什么到现在都未有人出来探头?
躺在棺材里昏昏沉沉的直想睡,宝宝也謷觉有点不对,灵光一闪,叩道:“不好!迷香!”
说是用叫的,却像蚊子叫,挣扎想起身已不及,很快地昏迷过去。
这时||外头进来一位中年文士,后头跟了四名大汉,随口叫了一声,一个伙计打扮的迎出来,笑道:“廖爷,您老要的寿材已准备妥当,哪,就是这一口,保证上等材料,也上了五次漆,还依你的吩咐镶以金边,您老看还满意吧!”
随手一指,比的居然是宝宝睡的那口棺,那位廖爷看了一眼,颔首微笑:“还可以!”
向身后四人道:“抬回去!”
四名大汉身手俐落地将棺盖合紧,缚上草绳,插上两根长棍,二前二后地抬了出去。
那伙计上前媚笑道:“廖爷,那工钱……嘿,您老不会吝啬吧!”
廖爷皮笑肉不笑道:“多少?”
伙计大喜,笑道:“普通是二百五十两,廖爷这付棺却价值连城,您老多给一点吧!”
廖爷狞笑道:“既是价值连城,大爷付得出,你收受得起么?”
伙计看他脸布杀气,正待逃命,夺命之掌已印在他胸膛,随着一声“救命啊||”而软瘫在地,那位廖爷已不知所踪。
却说小棒头在里面找不到人,忽听前头有说话声,急跑了出来,见到伙计吐血而死,脚一软,差点倒地,等他看到装着宝宝那口棺材不见了,疯了似的在各口棺材搜寻,哭叫道:
“宝少爷,你在那里啊||求求你快出来,别吓唬我了||宝少爷,宝少爷,你在那里||”
暗中保护小主人的弟兄已被宝宝挡了回去,小棒头此时可说是求救无门,叫喊声引来了一大群好奇的百姓,这些善良的百姓几曾看过死得这么惨的人,嘈嘈嚷嚷直碱“杀人了,杀人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高见,最后不约而同的围住小棒头,要带他上衙门报案,小棒头急得跳脚,叫道:“人不是我杀,人不是我杀的,我在找我家少爷||”
他的声音很容易使被人声盖过,又挤不过厚厚的人墙,这时有名大汉高声道:“各位乡亲,请静静,请静静……”
男女老幼都静下来了,这是人类奇怪的心理,当一大群人乱哄哄的时候,有人以领导者姿态出现,大家便很容易信服他,只听那大汉道:“各位乡亲,知府老爷的脾气不大好,大家一股脑儿全去,万一扰了他清修,恐怕大伙儿无罪都变有罪了。”
那个百姓不怕官?有的偷偷溜走,有的则想听他的意见,大汉又道:“不如大家推举几个人押这位小兄弟去衙门见老爷,为伙计鸣鼓伸冤。有罪偿命,无罪便释放,大伙儿都落个没干系如何?”
百姓的心理都是很怕事的,纷纷叫好,问题是该推举谁?请张三,张三说肚子痛,叫李四,李四推家有急事,大家又闹起来了,终于有二位大汉站出来道:“就俺哥俩走一遭吧!”
于是众人决定由他三人押着小棒头去见知府大人,各自散去,小棒头忙道:“人不是我杀的,我不见官。”
原先那大汉笑道:“官可以不见,但你闯下大裯,有一人却不能不见。”
“谁?”
“大当家!”
秦宝宝因胡闹爱玩而中计丧命之事已传遍江湖,各方震动,少林与四川唐门的首脑人物更是连袂出山,想调查他的死因,誓死为他复仇。
本来依卫紫衣的脾性,绝不愿借助外人之力调查宝宝的死因,但是,这半个月来,他将自己关在宝宝房里一步不出,甚至拒绝别人的探望,整日价只盯着宝宝的玻璃棺,社里的一切事务只有由他的副手“九面阎若”展熹担当起来。
卫紫衣心中的哀痛,和他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弟兄最了解,他这一生几乎没有享受到什么亲情的温暖,为了给“金龙社”打下坚如铁石的基础,所有的心血都花在上面;虽然与很多美女打过交道,却没有动心过,直至遇上秦宝宝,他天真无邪的笑容、顽皮任性的脾气、专门恶作剧惹麻烦的性情、和举世无伦的俊美容貌、瘦弱带病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加深卫紫衣对他的感情,可以说将父对子、兄对弟、男对女的爱全部灌注在他身上,容不得别人来侵占或分润。
又因宝宝不自觉是女儿身,所以卫紫衣一直在等,耐心的等宝宝长大,想亲眼看着宝宝的变化成长,欲亲手调教宝宝成为一位不折不扣的小佳人。
如今这都是多余的,秦宝宝之死,使一切变成了虚幻,原来都是一场空………卫紫衣没有流下一滴泪,也没有悲鸣,完全藏在心中,终于,北六省的这只鼎,江湖上的大霸天也倒了………半个月没阖上一眼,一睡就是七天,醒来,秦宝宝的玻璃棺已下葬,少林掌门悟心方丈亲自为他做七天法事,念经超度亡魂,不时老泪纵横,往住呆呆坐着就是一天,由师弟师侄代替。
来给秦宝宝上香的江湖人物络绎不绝,黑白两道杂陈,三教九流全来了,有的是卖“金龙社”面子,有的则因少林寺的缘故,有的就是看在四川唐门的份上来的,所以什么人物都有,只是谁也不会在这时候没趣闹事。
唯一跟秦宝宝有密切关系却没去上香的只有卫紫衣了,睁开双目,无抑地望着床顶,有气无力的问道:“宝宝睡得好么?”
陪在床侧的二领主“无情手”张子丹闻言一怔,随即领悟,本想以较愉快的口气说话,无奈表演天份实在太差,嘎声道:“很好,玻璃棺外覆上铜棺,不必担心虫咬。”
“那就好。”
话落,卫紫衣又闭上无神的双目。
哀莫大于心死,卫紫衣似乎就想这样永远的睡下去,张子丹见状忙道:“魁首,大当家,想不想吃点东西?”
加重“魁首”“大当家”的语气,是想唤醒卫紫衣的责任,有多少人要依靠他才能正常的生活下去?
卫紫衣睁眼望着这位多年的老伙伴,道:“我明白你要说的,子丹,唉!只是我突然觉得很疲倦很疲倦,心中的支柱突然倒了下去,再拿什么来支撑?”
“别这么说,魁首。”
张子丹握住卫紫衣手掌,急厚地道:“以前没有宝宝的时候,我们一样活得很好,魁首,您千万别丧气啊,“金龙社”的儿郎需要您的领导,北六省的这只鼎绝对不会倒,绝对不会倒。”
说到后来,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卫紫衣却面无表情的道:“人总不免有幻想,没有金钱的想成富翁,孤儿想要父母兄妹,富人有利又想得名,学了几招花拳绣腿想当大侠客,我呢?
嘿!多年的血泪交织,没有的都有了,缺少的东西,有宝宝的出现,填满了心中的空虚,从小就想要有的,宝宝都给了我,如今他全都收回去,好狠,好狠………”
卫紫衣的神色语气,令张子丹起了阵阵寒颤,蓦然一把抱住卫紫衣,哭声道:“别这样,别这样,魁首,难道我们这么多弟兄的感情就比不上宝宝所能给您的么?”
卫紫衣没有表示什么,良久,才缓缓的道:“我想睡一会,你去吧!”
张子丹抬起头,放开拥抱卫紫衣的双臂,有些不好意思的拭着眼泪,强笑道:“待会儿我命人送食物来,魁首实在应该好好吃一顿了。”
说着又黯然道:“这些天谁好好吃过?全都食不下咽………”
想及卫紫衣的心情,忙改口又道:“魁首休息吧,我不打扰了,过三天大家好好商议一下怎样为宝宝复仇。”
“嗯!”
卫紫衣有可无不可回答一聱,闭上了千斤重的眼皮,张子丹轻喟一声离去。
听见关门声,卫紫衣陡地坐起身,双目如电闪烁,似在思索什么难题,那有方才无精打采的样儿。
双脚落地,正想下床,这时又传来人声,卫紫衣忙又躺下睡觉。
冰扉格子门被打开,一行人拥簇而来,由脚步声,卫紫衣断定来人有大领主“九面阎君”
展熹,大执法“鬼手”阴离魂,大侠盗方自如,其徒阴武,及三名比二流高手强,却比一流高手稍差的人物,二位一流高手,还有三个绝顶人物,因为不太熟,无法蜥断谁是谁,但从脚步带起微风的流动,神志澄澈清明的卫紫衣,却可以猜测那三个不是工流亦算不上一流的是少室山下来之辈,二位一流高手则是四川唐门的新一代高手。
“金龙社”每月一次的例会,不仅是各分社主回报生意码头利润所得,江湖各地点点滴滴的异状,更是联络外地弟兄情构的必须措施,所以每回均是卫紫衣亲自主持,除非他外出未归或有其他理由。
坐在大厅尽头中央,一张铺着虎皮的大椅上的卫紫衣,穿着白色丝织长袍,目光落于袍摆洒绣小竹,淡淡的道:“还有谁要说,这个会已搞了一下午,长话短说,日已偏西,大家饿不饿,厅后的晚膳应该摆出来了。”
他很不喜欢这种聚会,但却不能废除,欲改为半年或三个月聚会一次,无奈“金龙社”
的事业太庞大,无论明的、暗的,每月都会发生很多事情,实在需要常常见面。
咸阳分社主“奔雷手”金双城,抖着肥肉起身道:“大当家,属下有几件事要说,都很短……”
话未完,便传来三下敲门声,卫紫衣望了在门边守卫的二名弟兄,平淡的道:“开门吧,看看有什么事。”
门开处,人领主“九面阎若”展熹已疾步上前,道:“魁首,这会可能要中断,出了大事。”
卫紫衣微笑道:“什么事你不能处理?”
心中一动,逭:“宝宝?”
展熹肃然颔首,道:“宝宝落人一个不知名的人手里,可能是一个组织,小棒头在“龙吟厅”,还有三名目睹异状的弟兄也在,魁首去一趟才能调查清楚。”
卫紫衣纵然心急万分,外表还是十分镇静,道:“你来替我主持这会。”
起身从容的出门,一到“龙吟厅”,卫紫衣的脸就冷下来,小棒头吓得直抖,卫紫衣静静的听完它的述说,方开口:“萧傲云的来临,早有人回报,他既然住进“哈大长生店”里,为何找不到人?”
三领主“银狐”席如秀道:“这次宝宝的失踪,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卫紫衣点点头,向押着小棒头来的那三名大汉问道:“小棒头发现装着实宝那口棺材不见时,你们谁去调查那口棺材的去向。”
在人群中发话的那名汉子躬身道:“启禀魁首,宝少爷出现在镇上,有弟兄见着暗中保护,只是大家都不敢走近,只在那条小街口守着,并未见到有人抬棺出来。”
卫紫衣面色凝重,道:“有这种事?小棒头说棺材被抬走,你们却无人看见,那宝宝那里去了?”
席如秀此时地无心再嬉皮笑脸了,道:“怎么办?魁首,这事只怕不简单,宝宝那么精明的孩子都会着了道儿,可知对手不弱。”
卫紫衣起身道:“备马!”
望了小棒头及三名押他来的大汉,又道:“你们也一起来,希望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他知道现在急也没有,多年的江湖磨练早已使他喜怒不形于色,只是,每次遇上宝宝的事,他便很难克制自己的心绪,想到宝宝被人挟持可能吃苦头,卫紫衣感到阵阵心痛。
“这小冤家,什么时候才能使我不再操心?不用再替他提心吊胆?”
卫紫衣牵过黑仔,腾身上马,狂奔下山,思绪一串串地掠过他的心头,想想和宝宝可不是有一段解不开的缘?无形中似乎有一根线系在他俩脚上,谁也离不开谁,虽然宝宝老是惹出一大堆麻烦要他善后,想及小脸蛋上天真无邪的笑容,任是什么牺牲也值得了。
“魁首,到了。”
唏渎渎地马嘶声响,黑仔已立在原地不动,卫紫衣飘身下马,望一眼“哈大长生店”的招牌,奇道:“这店名可古怪,店主叫“哈大”么?”
刚才在此处发表高论的那大漠“小泥锹”林斌道:“启禀魁首,这家长生店的店主叫吴三,有个外号“快乐王”,只因他随时都能哈哈大笑,所以大家都叫他“哈大”,他自己也喜欢,就以这外号作店名。”
“快乐王?”
卫紫衣道:“转小棒头说并没有见到人,他又到那里去了?叫门!看他敢不敢现身。”
“小泥鞦”林斌和另二名大汉“飞镖”伍夫、“探手”庄孝仁,抢步将门打开,在夕阳照射下仍能看清屋里的一切,首先那名伙计的尸体不见了,按着小棒头叫道:“宝少爷回来了!”
原来装着宝宝那口棺材不知何时又被抬回来,小棒头奔过去打开棺盖,惊叫一声昏厥在地。
卫紫衣和席如秀心中那份惊慌就不必提了,在眨眨眼的工夫里就在棺材旁,仿佛他们原本就是在棺材旁边守护,但棺内的情景却使得这二位江湖大煞星面容倏忽改变,那么冷酷、狰狞、充满不信、惊愕……尤其是“金童阎罗”卫紫衣,一张童稚未泯的面庞,温柔安详的眼神,在见到棺内景象的刹那间,像是突然戴上一张面具,冷硬、悍野的令人不敢逼视。
有谁能给他这样可怕的影响?
在这时候,除了秦宝宝这令他头痛万分又万般怜爱的小鬼又有谁!
秦宝宝安详的躺在棺木内,那眉眼、俏鼻、嘴角别别勾起的笑意、独一无二的朱砂痣,在在都显示他确实是宝宝,犀角也在、“寿”字型金炼子也在、金匕首也在。
只是匕首不是戴在左腕当手环,而是插在胸膛,正中心脏,直没入柄,鲜血已弄污了他那身月白锦衣,鲜艳得宛似雪地突生出的一朵红玫瑰。
一刀命中,死得并不痛苦,可笑的是居然用死者的随身兵刀杀死宝宝本身。
狡猾如狐狸的席如秀这时脑子好像也不灵活了,不住地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宝宝一直活得好好的,又调皮又爱恶作剧,虽然身子弱了点,也不会死啊,这不是宝宝………”
卫紫衣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宝宝顽皮,使他好笑又好气,宝宝病了,他衣不解带陪伴在侧,没有看见他绽出笑容绝难安心;他发怒,只要宝宝在旁,再大的气也发作不出来,他为社里的事烦愁,只须宝宝赖在他身上撒娇,二人谈天说地,说说笑笑,往往便能“天外飞来一笔”似的想出解决事情的办法。
这是人间至善至美的爱,互信、互谅、互诚,卫紫衣从未想过宝宝有一天会离他远去;用尽一切办法使宝宝康健,他花了多少心血?
如今这个令他疼、令他爱,惹他头疼,让他发火的小家伙,居然横尸在他面前,他心中百味交集,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去收拾这个善后。
跟前一团黑,卫紫衣脚下踉跄,跟在身旁的席如秀忙扶住他,嘎声道:“魁首,要节哀啊……”
卫紫衣推开他,缓缓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抱起来宝宝的尸体,唯恐将他碰伤似的,抚着宝宝已经冰冷的脸蛋,哀伤却坚定的道:“伤害你的人,必须付出万倍的代价!”
双眼不离怀里宝宝的面庞,缓缓的走了出去,黑仔立刻迎了土来,卫紫衣喃喃道:“宝宝,咱们多次共乘黑仔云游四方,还有下一次么?宝宝,你回答我呀,回答我呀……哈哈………”
“……………”
仰天狂笑,笑声充斥于大地,是在向天抗议夺去他心爱的人?是在同地诉说他心中的哀痛?
席如秀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感情,卫紫衣反常的笑聱,使他内心深切的悲伤再也忍不住,如洪水氾滥从目眶中发泄出来,化哭声为笑声,仰天狂笑,一声比一声高昂,一声比一声凄厉。
他与宝宝情若父子,这丧子之痛也够他消受的了。
这二人的笑声惊天动地,飞鸟自头顶飞过,禁不住笑声中饱合内力的震伤,坠地而死,跟在身后的小棒头、林斌四人,和隐伏在暗中监视“哈大长生店”的“金龙社”儿郎,也都受到波及,急忙撕衣角塞耳,或打坐运功抵抗。
陡地||席如秀口一张,喷出一口鲜血,卫紫衣依然在笑着,笑着……过不久,一大口鲜血全喷在宝宝身上、脸上,卫紫衣中断了笑声,取出汗巾细心地擦拭宝宝脸上的血迹,“金龙社”儿郎见魁首有点失常,全跪倒喊道:“魁首请保重,席领主请保重||”
卫紫衣嘿嘿寒笑一声,飞身骑上黑仔,策马狂奔,席如秀、小棒头忙跟了上去,可怜小棒头自被救醒心都哭绞了,又不敢放声大哭,一边策马一面拭泪。
另三个绝顶高手,卫紫衣心想会不会是悟心方丈,悟明大师,及四川唐门的新掌门唐雷?
说新也不算新,唐雷继掌门人之位已有六年,只是唐门老人唐竹尚在,江湖上对这名老人又敬又惧,虽已隐退,却依然是唐门的最高首脑,唐雷远比不上乃父,所以下意识里大伙儿都还当他是新掌门人。
这许多人拥进来,卫紫衣只好睁开眼,挣扎着想起身,悟心大师忙将他按下,道:“阿弥陀佛,卫施主有病在身,不用多礼。”
卫紫衣固执地生起身,道:“在下没什么病,只是很疲倦,累得诸位前来探视,很是不安。”
唐雷一副当仁不让的神色,道:“大当家,如今不是伤心的时刻,“万邪圣医”秦英前辈于家父有救命之恩,他的孩子就是唐门的贵人,唐门上下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非将凶手捉出来凌迟处死,难报秦英前辈的大恩。”
四川唐门自老祖宗以下,全已准备采取攻势,着手调查凶手的来历,听说宝宝是被萧一霸的独生子萧傲云引去才丧命,“黑蝎子帮”绝脱不了干系,嘿,别人含糊他,四川唐门可不将他那点基业放在眼里,非去动动他不可。”
悟明大师脾气火爆得很,道:“宝宝在我们少林寺长大,自有少林寺给他出头。”
唐雷面色一变,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悟明大师口不择言道:“在少室山上,宝宝活蹦乱跳,什么事也没有,下山未二年就命赴黄泉,少林上下无论如何不会干休。”
大执法阴离魂一张阎王脸铁青着,泠道:“大师言下之意,是指责“金龙社”没有把宝宝照顾好,所以才出了意外?”
悟明大师悻悻的道:“也差不多了,总之你们难咎其责。”
他的手指来揩去,也比到唐雷身上了。
唐雷终究是一派掌门,沉住气道:“我唐门虽不敢说比嵩山少林强,但自信宝宝若在我们保护下,绝不比在少室山差。”
阴离魂的脸更青了,阴森道:“宝宝的胡闹爱玩众所皆知,我“金龙社”没有亏待他一丝一毫,人人对他疼爱有加,魁首更是把他宠到骨子里去了,所以他愈发胆大包天,拒绝弟兄的暗中保护,一意孤行的顽皮恶作剧,才有今天的事发生,应说命数如此,怨得了谁?”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悟心方丈喧个佛号,道:“阴施主所言是实,一切都是天意,只因老衲师门心疼宝宝这孩子,出言不逊千万莫怪。”
阴离魂反倒过意不去,忙道:“在下不敢。”
悻悻瞪了唐雷一眼。
唐雷也不是给人瞪大的,毫无惧意的反瞄他一眼。
跟着唐雷来的是唐门新一脉的血轮,唐十公子唐蠡及唐十一公子唐情,见伯父和阴离魂好像相看两相厌,唐蠡忙挺身而出,道:“未知伯父的计划如何?”
唐雷瞄了阴离魂和悟明大师一眼,沉吟道:“这样吧,少林、金龙和唐门便来比一比,谁先捉出凶手,谁就是嬴家。”
阴离魂和悟明大师想满口答应,领悟当家的均在场,不应越权,只有以眼色示意。
另听卫紫衣凛烈的道:““金龙社”无须借助外人的力量,必当擒拿伤害宝宝的那伙人,皆着众位之面,将他们处以极刑。”
悟明大师再也忍不住,暴烈的道:“出家人不喜涉俗务,这次却非管一管,别的让江湖朋友取笑少林僧众全是饭桶。”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悟心方丈道:“忍一句,祸根从虚此无生;饶一着,切莫与人争强弱;耐一时,火坑变作白莲池;退一步,便是人间修行路;师弟是出家人,奈何太急躁?”
悟明大师听得冷汗淋漓,合十道:“掌门师兄教诲,师弟永铭在心。”
跟着来的三位少年和尚,就是秦宝宝从小玩伴兼恶作剧合伙人;明智、明理和明月,听得方丈这么说,不约而同急道:“掌门师叔祖不为宝宝复仇么?”
悟心方丈叹道:“对方来历不明,依老衲观察、绝非普通角色,为了俗家侄子大损少林实力,老衲有何面目见少林历代祖先?”
明智据理力争:“宝宝可说是由少林寺扶养长大,凶手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而今宝宝罹难,若不为他报仇,岂非让人取笑少林全是怕事之徒?”
明理附和道:“有人敢动宝宝,简直是打少林派的耳光子,那能不闻不问?”
明月向来斯文多了,道:“师叔祖,难道您老人家不心疼宝宝了?”
悟心方丈怒目含泪,道:“好孩子,老衲明白你们与宝宝情同手足,但这孩子毕竟不是少林门下,老衲愧对俗家堂兄,自有老衲为他报仇,你们都回去吧!”
悟明大师肃然道:“师兄乃少林掌门,您的子侄便是少林的亲人,大家同门一脉,还须分什么彼此?”
明智、明理、明月纷纷附和,悟心方丈合十道:“阿弥陀佛!既然你们这么执着,老衲心领,为免大举千戈,为宝宝复仇一事,便由少林派承担下来。”
他这么说可是十分慈悲,只因四川唐门和“金龙社”都算不上十分正派,报复的手段是狠又辣,难免伤及无辜的人,才不想让他们出手。
卫紫衣代表“金龙社”,倘使默不作声,往后“金龙社”就不必再混了,冷然道:“大师认为敝社均是无能之辈,只能安享其成,坐等贵派的好消息?宝宝与在下结拜,江湖上人所共知,这次又在“金龙社”的势力范围受到伤害,凶手之胆大令人佩服,但无视于“金龙社”和“金童阎罗”的颜面,卫某人与属下众儿郎绝不干休;宝宝的复仇大计,由“金龙社”
一力承担。”
唐雷代表四川唐门,也不肯示弱,大声道:“宝宝论辈份乃唐某人的小弟弟,兄弟如手足,残足之恨焉能不报?对于伤害他的凶手,自有四川唐门将他揪出来赎罪。”
一个是最大的门派,一个是最大的帮会,一个是最善于使毒的世家,谁也不肯示弱,均要独自对付凶手,这不再是单纯的复仇行动,而是在较量那家比较行。
但,在这节骨眼争这个未免不合时宜?
而且,理应同仇敌慨的时候却反而分裂,不是正遂敌人的野心?
明智、明理、明月是跟宝宝阮大的,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但宝宝之死,给他们的打击实在太大,想到他生前顽皮可爱的样子,不免伤心落泪。
以前对他的恶作剧很头疼,现在呢?却宁愿他活蹦乱跳天天恶作剧。
明智疾声叹气道:“宝宝那么可爱,美得像是自玉雕出来的精品,谁会这么狠心杀他?”
明理气愤道:“我看凶手的目的是想打击我们。”
明月向来较两位师兄冷静,道:“为什么要杀宝宝?以宝宝的生命来威胁我们,不是更有利?”
“这是大家所难以理解的问题,只有解释为凶手丧心病狂,是个狠心辣手的刽子手。”
为今,只剩方自如和他的徒弟,也就是阴离魂之子阴式的立场,以方自如跟卫紫衣的交情,站在“金龙社”这边是很正常的,不料方自如却道:“敝师徒那边也不帮,咱们偷儿探探消息最灵通,也许能在三帮之前先找出凶手也不一定;武儿,这次为师可要好好考一考你的能耐。”
阴武跃雀终于有机会显显身手,忙道:“是,师父!”
想起严父在旁,同阴离魂恭敬道:“爹,孩儿随着师父去了。”
大伙儿目标都一样,阴离魂也不在乎他们要自立一组和他们抗衡,颔首道:“你去吧,不准丢你老子的脸。”
阴武答应,方自如又道:“去跟你娘和义父拜别,咱们立刻走,先抢了先机,成功的希望便占一半。”
除武兴冲冲去了,方自如向屋里各人打过招呼,呵呵笑着也走了。
唐雷被方自如一番话惊醒,心道:“若真的被这偷儿找到凶手,我唐门全族只好上吊。”
向卫紫衣等人拱手告别,带着唐蠡、唐情也走了。
悟心方丈叹息道:“为了一个小孩,江湖又将掀起狂风巨浪,真是罪过!罪过!”
和卫紫衣众人合十为礼,自领少林门下而去。
阴离魂吁口大气,道:“终于走了,这些出家人真是迂腐不堪,难道自己的亲侄子遭伤害,他反而不若别人紧张?”
展熹不以为然道:“悟心大师菩萨心肠,为宝宝之死万分悲痛,却也不愿大开杀戒,本欲一人解决凶手之谜,因门下抗议而作罢,不料事情却变成三大帮派和一个偷儿的赌赛,谁不想赢?
颜面攸关,就会不择手段,他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阴离魂乃“金龙社”刑堂大执法,江湖上的血争早视作平常,哼一声,道:“我喜欢对付难缠的敌人,越是不易对付的仇家,得手之后的愉悦感觉也更深刻,足够令我嚼咀回味不已,若和那些出家人一样顾忘东顾忘西,远走什么江湖?
回去抱孙子逗乐子不是更慈悲?”
展熹瞪了他一眼,道:“离魂,你真有点“与众不同”呢!”
不介意的颔首,阴离魂道:“老实说,一个干惯了审判和执刑工作的人,确是多少有些“与众不同”,对于不遵守“法”的邪恶之徒予以制裁,久而久之,对于任何恶性反应的人,免不了带着些儿病态的残酷啦!”
一直没神说话.的卫紫衣道:“只要不走火入魔就行,不然便失之荒诞怪异了。”
“放心吧,魁首,我还很正常。”阴离魂走近床沿,逼视卫紫衣,又道:“人家都在行动了,我们似乎也该鸣锣加紧脚步了?”
“当然!”
卫紫衣泠森道:“若给对方捷足先登,大伙儿面上都挂不住,只能嬴不能输。”
说着突然一脸疲色的倒在床上,道:“只是我觉得很累很累,多年的打拚和烦杂的社务都不能使我倒下,如今是怎么了?”
展熹和阴离魂胸中一紧,齐叫道:“魁首无恙吧?”
展熹更进一步的道:“大当家,宝宝的冤仇还须你为他洗刷,若是大当家不能亲手将凶手伏诛,宝宝在天之灵也不会快活,您该不会忘记吧,宝宝最依赖的就是您呀!”
阴离魂平日不苟言笑,此时也附和道:“宝宝死得不明不白,魁首莫非不痛心?不只魁首本身,我们弟兄也在等待宝宝长大,期盼早日见到你俩共缔连理,如今都被凶手破坏,魁首不恨那帮人么?”
“我知道,我知道!”
卫紫衣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呻吟道:“杀人者必须偿命,我绝不会放过伤害宝宝的任何人;只是,你们叫我又到那里找一个“万邪圣医”秦英和“武林第一美人”冯香蝶?生下古灵精怪又俊美无伦的小家伙?
既然不能长存,当初为什么要碰上?
既是碰上,又何必一见就投缘?
投缘也罢,为何要把他留身边?又为什么让我发现他居然是女孩儿?”
展熹和阴离魂除了叹息,地无能为力,他们对秦宝宝也付出很多爱和关怀,却不及卫紫衣和他亲近;这孩子生来便有怪癖,秦英在时,他就一心一意最爱他爹,其他的人排后面。
秦英去世,悟心方丈是出家人,那种慈悲的爱难以令他满足,下山遇上卫紫衣,直觉投了缘,对了心,便一股脑儿喜爱卫紫衣,其他的人只有排后面,只当卫紫衣是最亲近的人;作卫紫衣的弟弟与作秦英的儿子一样令他满足。
他的古怪心理,卫紫衣最了解,他不自觉是女儿身,卫紫衣也不勉强,只爱他纯真无邪的笑容,及爱见他恶作剧时的精灵古怪,他知道,这世上再难寻出像宝宝这样少见可爱的人儿来了。
良久||卫紫衣才恢复往日的冷静,淡淡的道:“你们调查“哈大长生店”的结果呢?”
展熹和阴离魂从惊愕中清醒过来,喜道:“魁首………”
卫紫衣坐起身,道:“这几年的江湖,你们都混到那里去了?快把调查报告给我,然后耳朵借一下。”
展熹忙自怀中拿出一卷画轴,卫紫衣接过摊开,里面画的是几栋屋宇和街道,其中一栋写着“咍大长生店”,画里房子连里面的摆设都描绘得非常仔细,甚至那面墙壁掉了一块漆都画出来;下款书着几十行字。
卫紫衣很仔细的看过,然后将画卷起来放入怀里,笑着向他们招招手,展熹、阴离魂附耳过去,卫紫衣低语半晌,阴离魂吃惊道:“会有这种事?”
卫紫衣嘿一声,道:“你道我这些天都在睡大头觉?”
阴离魂摇摇头,神色晦黯的道:“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说着嘴角又泛漾着残酷的笑容,道:“看来刑堂又有一笔生意好做了。”
卫紫衣冷静的道:“先不动声色,派人注意他的行动,老展继续指派弟兄调查凶手的老巢在那里,只消比少林、唐门及方兄等人先一步查到即可,不然将会前功尽弃。”
展熹等人都非常信任卫紫衣的判断力,答应一声,阴离魂疑惑的道:“魁首呢?”
卫紫衣朝他们眨眨眼,苦笑道:“我么?我再睡一两天,等凶手将消息送来。”
二人也不再问,离去之前,展熹回头道:“宝宝若在,他现在会……”
突然想起会触及魁首痛处,又忙住口。
卫紫衣嘴角抽动一下,道:“他会帮着对方对付我们,可惜他再也不能恶作剧了。”
阴离魂惊叫道:“宝宝会吃里扒外?”
展熹则不敢置信的问道:“为什么?”
卫紫衣想到宝宝的可爱处,忍不住微微一笑,道:“好玩!”
展熹和阴离魂面面相觑,终于承认的无奈摇头,分头办事去了。
起身将自己整理一下,卫紫衣又摊开那幅卷轴,喃喃自语道:“好不容易才找着心目中的宝贝,就绝不容人动他一丝一毫,否则,哼,跟“金童阎罗”作对,将不是令人偷快的事情。”
想着宝宝的遭遇,脸色不由得又黯下来。
像卫紫衣这种高高在上的大大物,地位、名誉、金钱、权势,已不放在眼里,已太多大多了,需要的是一个梦想得到的人的慰藉,填满独处时孤寂的感受。
秦宝宝特殊的优点和少见的缺点,一切令他着迷,不论是男是女,卫紫衣都付以最大的感情,如今就像江水东流,他不敢想像自己还有那个信心再去找一个,而且“除却巫山不是云”,世上焉有二个宝宝?
猛然大力摇摇头,卫紫衣摒除杂乱的思绪,手指比着图画,缓缓移动,时而皱眉,这时||杂乱的奔跑声急厚传来,按着是一声大吼:“李桂你这王八羔子还不闪开,老子已经回来,魁首这里不必你侍候了,快滚!”
卫紫衣轻咳一声,道:“马泰,战平,你们都进来吧!”
外面的景象,他是瞧不见,不过,可以想像马泰这粗人正在向瘦小的李桂张牙舞爪,然后,门依呀开了,李桂唉叫一声,想必遭马泰一拳,和战平大摇大摆走进来。
卫紫衣望着他二人一脸疲色,一路上赶得很急,再仔细瞧几眼,道:“你们给宝宝上过香了,跑那么急有事?”
“是……”
马泰突然一怔,道:“魁首如何知道我和老战已给宝宝上过香?”
卫紫衣指着他的袖口,道:“你们身上尚余檀香,还有,你向来粗心,右袖口小小心被香烧一个小洞。”
马泰忙检视右袖口,果然有一个烧灼的小洞痕迹,不禁拜服,道:“魁首好利的眼光。”
卫紫衣目光转向战平,道:“令妹的婚礼很热闹吧!”
战平躬身道:“托魁首之褔,总算嫁个好人家,以后不必再替她操心了。”
原来战平有个胞妹年方十八,兄妹年纪相差甚多,战平又是不苟言笑的严肃人物,双方可说没什么话说,而且战平吃住都在“金龙社”,相处的日子少,不知不觉时光流逝,记忆中的黄毛丫头已经是娉娉袅袅的大姑娘了。
许给同村的书香之家的小主人,今年对方要求完婚,家里来了信要战平回去,卫紫衣给了假,又看马泰和他交好,干脆派马泰代表“金龙社”送酥礼,给战家姑娘添嫁奁完婚。
战平、马泰得到宝宝去逝的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一路上听到不少关于卫紫衣的传说,说他禁不住刺激已发疯,所以丧礼上一直没见到人,二人心里惊,冲回“金龙社”证实宝宝的死不是传说,上了香,便直奔“黑云楼”想见见魁首的情况。
卫紫衣瘦了一圈,表现出很没精神的样子,瞄了二人,又把目光移回图画道:“你们赶了一夜的路?先去休息再来。”
他的反应大出马泰、战平意料之外,还居然有透视眼?马泰忍不住道:“魁首又从何看出我和老战赶了一夜的路?”
卫紫衣眼不抬,目不移,以手指比比他们的裤管,马泰、战平低头瞧自己裤管,不知何时已溅了不少泥屑,但这又能代表什么?
战平也不禁好奇问了,卫紫衣道:“昨夜凌晨下场大雨,约莫半个时辰,你们若是今早才赶路,地面应该干了,不可能溅起沾到那么多泥屑,可见你们是雨停了就急着赶回来。”
多么敏锐的眼光和细腻的心思,难怪能在短时日里,就了解秦宝宝那难缠的小鬼的鬼花样和复杂的脑袋。
马泰呆了呆,道:“魁首好厉害,但为何不猜我们是冒雨赶回的?”
卫紫衣更正道:“我不是凭空猜想,而是根据我所看到的来估计。”
顿了顿,回答马泰的问题:“看看外头的天气,从昨晚到现在都十分阴霾,好像女人要哭不哭的脸,如果淋了昨晚那场大雨,从里到外都湿透了,在这种天气下,不可能这么快就干了,至少还有点阴湿。
当然,你们可以半路换衣裳,但裤管的泥屑便不可能那么明显,再则,人相处久了,多少有一点收获||就是了解,依你们的个性除非在家里,根本懒得替换衣裳,所以我说,你们是而停后立刻摸黑赶路,没错吧!”
“没错!”
马泰喃喃道:“我的天啊,这不是跟神一样了?”
战平难得露个笑容,道:“这样我就放心了,原担心魁首……这个……现在可以安心了。”
卫紫衣挥手要他们出去,不一会,又有敲门声,不禁大感烦躁,道:“谁?”
李桂胆小怯懦的声音传来:“魁首,您老的午膳是不是要在房里吃?”
卫紫衣轻喟一声,道:“端进来吧!”
接着把图卷起收好,立在窗前望着外面阴霾的天气出神。
李桂端着食盒走近,摆好饭菜,隔着珠帘道:“您老看还需要什么?”
卫紫衣拨开珠帘,走出外头小厅,无精打采的坐于桌前,望了饭菜一眼,道:“这些菜看也不中看,想来也不中吃,端回去吧!”
李桂颇为紧张的道:“魁首筷子都没动一下,怎的知不中吃?大慨心情不好吧,但多少吃一点也好。”
卫紫衣叱道:“这是你跟我说话的口气么?别以为你现在跟在我身边便可以放肆,惹得我发毛,先拿你开刀。”
李桂忙缩头,一副畏缩害怕的样儿,卫紫衣看在眼里,哼一声,放缓语气道:“马泰和战平已归来,你在“黑云楼”的工作可以交卸了。”
李桂竟大为紧张,道:“不,属下喜欢伺候魁首起居,请您老人家让属下留在你身边办事。”
“我是什么老人家了?”
卫紫衣轻笑一声,无奈道:“你喜欢留着就留着吧,到大领主那儿回报一声;好了,出去吧!”
李桂道谢数语,躬身退下。,卫紫衣拿起象牙筷在饭菜里一阵翻绞,居然在鱼腹里挟出一粒蜡丸,喃喃道:“终于来了。”
捏开蜡丸,掉出一团纸,摊开纸片,看清所写的事情,又将它回复原状,塞进蜡丸中,用柔劲揘揉,看来竟和没被捏开的一样,然后将蜡丸放回鱼腹,又用筷子将饭菜拨弄得像刚端进来一样,这才微微一笑,走回内室,和衣躺在床上,卫紫衣手指在床边一按,床顶洞开,被一股弹力弹上秘密阁楼||只有他和秦宝宝知道的另一空间,由这里可以离开“金龙社”
而不被发觉。
四川简称蜀,三国时刘备偏安于此,但那时国界的划分不同此时;当时汉献帝无才,计使董卓弄权,天下豪杰并起;曹操势力不及河内袁绍,居然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可说占着天时;孙权的年纪应比刘备、曹操小一辈,却能权据江东,国险而民附,可说占着地利;天时、地利已让人占去,孔明便教刘备占人和之利,先取荆州,后取西川五十四州建基业,成就三国鼎立之势。
闲话休说,四川益州城外十五里的地方,有一个道教寺庙叫修真观的,依山临水,树不茂密,极为清静;云游道士若不是很有道行,是没有资格住在这里的。
这原也没什么出奇,只是这座“修真观”的道士至是女子,而且个个秀雅,故而远近驰名。,观主就叫修真女道士,据附近居民形容说是法力高超,只不过很少有机会见她老人家一面,平日都由她的弟子法空女道士主持。
观主传说在“修真观”的修练秘所九层塔里修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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