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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回

长夜即将消逝,黎明就要来临。

东边那远远的天际边缘,已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红清晨。

清晨的阳光总是最美好的,人们从晨曦中又看到了新一天的希望。

平常,当太阳刚刚露出笑脸的时候,唐门大院中已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了。

可是今天,当红色的朝阳已渐渐放射出万丈光芒时,院子中却只能看到一些仆人来回忙碌,并不见一个唐门弟子的身影。原来,他们都还在睡着大觉。

这也难怪,他们昨夜跟着秦宝宝在唐杰的工地上闹腾了大半宿,岂有不瞌睡的道理?难得起这么迟也是情有可原的。

当日头高挂之时,秦宝宝醒了,她是被由窗棂中透射进屋的眩目阳光刺醒的。

秦宝宝实实在在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惺松的睡眼,很不情愿地穿衣下了床。

她其实还想再睡一会儿,但是心中有事的她硬是敦促自己不能再睡下去。

秦宝宝懒洋洋地来到院子之中。忽地,她竟然笑了起来,原来她发现自己并不是起得最晚的一个,还有一半的唐门弟子缩在被窝里打着呼噜哩。

秦宝宝的精神顿时好了许多,她今天打扮得很得体,看上去更加的明艳照人。

她四处望了望,并且还深深地吸了几口已并不是清晨的新鲜空气,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因为院中的人都在争着与她打招呼。

可是,当秦宝宝的目光落在一个人的身上时,她的笑容消失了,脸色一变,转身又走回到屋子里。

但是不消片刻,她又容光焕发地来到了院中,并且她还负着手笑嘻嘻地向方才那个人走了过去,秦宝宝看到的是什么人,又有谁能使她这么开心?

说来也真奇怪,这个人竟然是那个秦宝宝最看不顺眼的唐胡卢!唐胡卢是刚刚来到院中的,他似乎也起得很迟,但从他那血丝满布的眼睛看来,他又好像有点睡眠不足。

唐胡卢穿着一件很合身,又挺干净的衣服,衣服的颜色依旧是蓝色。

他站在一棵大树底下,正低着头在想着什么心思,当一个人影悄悄地站在他身后之时,他竟然未有所察觉,可想而知他思绪是多么的投入。

“不许动!”

猛然间,一声大喝将唐胡卢吓了一跳,并且,他还感到有一样东西顶在了自己的腰间。

唐胡卢神色愠怒地转过了身,他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和他少公子开玩笑?

但当他看到身后之人的容貌后,他的怒意立刻从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峻的神色。

因为,他看到那个胆大包天的与自己开玩笑的人竟然是秦宝宝,他也有些无可奈何了。

他已领教过了秦宝宝的厉害的手段,所以不愿再和宝宝展开正面冲突。

饶是如此,唐胡卢还是不由提高了警惕,生怕秦宝宝又要耍什么诡计。

他冷冷地问道:“你干什么?”

秦宝宝冲唐胡卢做了个鬼脸,道:“干嘛这么凶,开个玩笑不行么?”

唐胡卢冷声道:“我不喜欢别人对我开这种玩笑。”

秦宝宝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早知道你一点都不好玩,我才不会来逗你呢。”

唐胡卢严肃地道:“哼,你知道就好。”

秦宝宝眼睛眨了眨,随即又道:“你不喜欢开玩笑也罢,那我们就谈些正经的事如何?”

唐胡卢道:“我看没有什么好谈的。”

秦宝宝道;“怎么没有?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唐胡卢不解地道:“什么事?”。

秦宝宝笑道:“看你的样子就知你昨晚根本就没有睡觉,干什么去了?”

唐胡卢不屑地道:“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秦宝宝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快老实交待,昨晚你和义父都谈了些什么?”

唐胡卢一愣,继而又冷笑道:“我们父子初次相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怎么,这你也要管么?”

秦宝宝道:“我只是问问而已,并没有其他的用意。”

唐胡卢冷冷地看着她道:“没有最好。”

他的口气已近似严厉,而且冷淡无比;但秦宝宝却一反常态地对他这种恶劣的态度毫不在意,而且她一直都笑嘻嘻的,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

难道她又要使什么小聪明?

就见秦宝宝又笑着问道:“唉,唐胡卢,你吃过早点了吗?”

唐胡卢不知何意,随口答道:“还没有。”

秦宝宝道:“我请你吃一样东西如何?”

唐胡卢先是一愣,而后又用奇怪的眼神将秦宝宝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不明白秦宝宝对自己的态度为何有所转变,与昨夜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故而,他望着她多少持有怀疑态度,但当他看到秦宝宝认真的表情,又不得不相信。

唐胡卢的脸色缓和了许多,语气略显温和地道:“你要请我吃什么东西?”

秦宝宝闻言,立即将负在背后的双手移到了身前,将一样东西递到了唐胡卢的眼皮底下,并且说道:“这个东西当早点是最好的了。”

“不吃!”唐胡卢的语气重又恢复如初,并且更加的严厉。

因为,秦宝宝递给他的竟然是一串糖葫芦!秦宝宝分明是在拿他寻开心。

秦宝宝笑容一敛,瞪着眼道:“不吃就算了,我诚心诚意请你吃,你却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好人真是做不得,我还不如留着自己吃呢。”

言毕,一口咬下了一粒糖葫芦,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唐胡卢未再作搭理,而是身子一转,径直向西厢房走去。

他不想再逗留下去,因为那样的话,秦宝宝还不知会使出什么新花样来。

望着唐胡卢的背影,秦宝宝得意极了,她为自己的计谋能得逞而感到高兴。可是,她还嫌有些美中不足,遂又唱起了自编的歌谣:“小小糖葫芦,颜色真好看,内藏小红果,外涂透明糖,不管什么人,都爱嘴里尝。”

唱完,她还拍着手自己给自己捧场。

唐胡卢并未因此而回转身体,远远地,只听到他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唐情走了过来,笑容满面地对秦宝宝道:“宝少爷,遇到什么开心事这样高兴?”

秦宝宝见问话之人是唐情,遂道:“当然是好事了。”

唐情又道:“能不能告诉我?”

秦宝宝想了想,摇头道:“告诉你也没用,你是不会乐起来的。跟你在一起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还是到别处玩去。”

说完,一扭头独自走了,把唐情孤单地抛在了一旁。

唐情笑了笑,一点都没有生气,这样的结果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已不是一次的遇到过。

因为唐情的绰号之所以是多情公子,也就是说他这个人一贯多愁善感,优柔寡断,虽然每次都想和秦宝宝开玩笑,但秦宝宝在他的身上找不到一点喜剧色彩,又怎会与他在一起逗乐?秦宝宝回身还没走多远,迎面匆匆走来一个人,险些与她撞在了一起。

秦宝宝抬眼一看,见这个人正是昨夜被自己捉弄得够惨的唐杰,她顿时没好气地道:“唐杰,你这么急干什么,去找魂呀?”

唐杰一看到秦宝宝腿都快软了,赶忙脸上堆着笑道:“对不起,宝少爷,我刚起来肚子很饿,想到厨房找些东西吃。”

他的脸上没有因秦宝宝昨夜叫人将他的墙推倒而挂上一丝不快之色,看他的样子,好像从未发生过那样的事。

秦宝宝笑道:“你真是饿死鬼投胎,看你饿得怪可怜的,这串糖葫芦就送给你吃吧。”

唐杰受宠若惊地接过秦宝宝手中的那串糖葫芦,一口气全吞进了肚子里,能得到秦宝宝的赏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个时候,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而没有一人不是满脸堆笑地主动来和秦宝宝打招呼。

秦宝宝能到唐门来,使他们这两天特别开心,而美丽可爱的秦宝宝又有谁能不喜欢呢?秦宝宝心不在焉地与众人打着招呼,因为她看到唐竹老人正与唐胡卢肩并肩走了过来,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这二人的身上。

她发现,唐竹老人竟然是与唐胡卢手牵着手的,而且唐竹老人的表情很慈祥,每当他的眼神落在唐胡卢身上时,目光又是那样的柔和,仿佛是在欣赏一件珍贵无比的宝物。

唐竹老人这种一改往日威严的神态,唐门的弟子们也都已看到了,他们心里在奇怪的同时,不免都有些嫉妒、甚至羡慕唐胡卢,他们何曾得到过如此的厚爱?即便是秦宝宝,唐竹老人也不过是如此的神情。

秦宝宝却一点都不感到惊奇,因为当一个人曾经丢失的东西失而复得时,必然会倍加珍惜,爱护,她知道唐竹老人现在就是这种心态。

只见唐竹老人与唐胡卢二人边走边聊,而唐胡卢在唐竹老人的面前,也显得态度谦卑了许多,但他的面部表情却仍是冷冰冰的。

渐渐地,他二人离秦宝宝越来越近,秦宝宝已能依稀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就听唐胡卢说道:“爹,二哥伤得那么重,还有复原的希望么?”

唐竹老人叹了一口气,道:“照目前情况来看,恐怕还很难说。”

“为什么?”唐胡卢问道。

唐竹老人不无忧虑地道:“唉,他受的伤并不重,但他所中的毒却是天下第一巨毒“断魂无常”,一般的人中毒三天就会毒发而亡,变成一具骨架,只不过……”

唐胡卢急问道:“只不过什么?”

唐竹老人道:“只不过本门有一种解药尚可使你二哥暂缓些时日,但这以后就无济于事了。”

唐胡卢道:“那么这种解药可以使二哥维持多久?”

唐竹老人神色忧虑地道:“最多只能维持一个月左右。”

唐胡卢道:“这么说,一月之后二哥就没有救了吗?”

唐竹老人摇了摇头,道:“倒也未必,我已差人去请神医傅青衣,听说他一直都在研制对付“断魂无常”的解药,或许他能救雷儿。”

唐胡卢冷声道:“可是我听说傅青衣这个人行踪不定,很难能找到他,万一寻他不着又如何是好?”

唐竹老人叹道:“唉!这就全要看雷儿自己的造化了。”

看着唐竹老人沉痛的表情,唐胡卢没有再问,显然不想让唐竹老人过分烦恼,可是他那双冷酷的眼睛之中却闪过了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喜色。

他二人说话的声音并不高,其他人很难听得清楚,但除了秦宝宝之外,还有二个离他们最近的人却听得甚为清晰。

这二人正是唐情与唐杰叔侄俩。

可以看得出,唐情对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唐杰对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叔都产生了好感,唐胡卢对唐雷的关心言谈使他俩的脸上都略显感动之色。但秦宝宝的表情却与唐情与唐杰二人大相径庭,她看到了唐胡卢那丝不易为人察觉的兴奋眼神,故而她的脸上布上了些许的愠怒之色。

秦宝宝感到自己对唐胡卢已讨厌到了极点,她愈发感觉唐胡卢有问题,她觉得唐胡卢的一举一动都是假惺惺做出来的。

未等秦宝宝来得及细想,转眼之间,唐竹老人与唐胡卢已走到了她的身前。

宝宝立刻换上一副可人的笑脸,甜甜地叫了一声:“义父。”

唐竹老人一看到秦宝宝,脸上的忧虑之色顿时消失殆尽,笑容可掬地应了一声。

秦宝宝随即又脸色一沉,冲着唐胡卢怪声怪调地道:“喂,唐少公子,你是不是希望唐雷二哥永远卧床不起呀?”

唐胡卢未料到秦宝宝会突发此奇问,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罩上了一层浓霜,微怒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仅唐胡卢一人吃惊不小,就连唐竹老人与唐情等人也是怔在了当场,他们不明白秦宝宝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见秦宝宝毫不在乎地说道:“你不是一直想做唐大公子吗?那样的话,唐雷二哥只要一死,你不就成为唐门掌门人了吗?”众人闻言,顿时恍然彻悟,他们终于弄清了秦宝宝的用意,而且他们觉得秦宝宝的话也不无道理,故而都向唐胡卢投去了怀疑的目光。唐情与唐杰刚对其有的一点好感也倾刻之间化为乌有。

唐胡卢怔了一下,随即从目中射出吓人之光,他已怒从心起,那份气势,足以用目光就能将人杀死!秦宝宝这句话的分量之重,搁在任何人身上都是难以承受的,更不要说是唐胡卢了,这分明就是在破坏他的形象,让他在唐门无法立足一弄不好还会触犯众怒!

唐胡卢的嘴张了张,就要发作,可他却又没有说出话来。

面色缓了缓,他将头扭到了一边,仿佛根本就未听到秦宝宝蓄意的挑衅,因为他看到了唐竹老人制止自己的眼神,万般无奈,他只得暂且作罢。

唐竹老人虽不知道秦宝宝为何要说这样的话,但他却知道秦宝宝一旦闹起来,必定是没完没了,很难收场,这样的场面他是极不愿意看到的。

故而,他连忙笑着道:“宝宝,你可真会开玩笑,卢儿可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不要把他给吓着。”

秦宝宝对唐竹老人的话显得有些始料未及,她觉得唐竹老人好像越老越糊涂了,竟然将自己的金玉良言不当一回事。

不快之余,她却还是满脸堆笑地道;“义父,你老人家是最了解宝宝的人了,不错,我是在和他开玩笑。”

她之所以要这样说,是因为她理解唐竹老人的苦衷,她知道唐竹老人的用意是在竭力打圆场,他不想让自己和唐胡卢的矛盾过于激化。

那样的话,唐竹老人将会很难办,一个是他倍加溺宠的义女,一个是他格外疼爱的私生子,哪头他都不愿得罪,故而宝宝决定暂时放弃让唐胡卢现露原形的想法。

唐竹老人笑了,笑得很舒畅,他的内心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秦宝宝很善解人意,并没有让他在自己的子孙面前处于难堪的地位。如果秦宝宝软硬不吃,真要闹下去,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秦宝宝确实长大了,她不再是从前的小捣蛋,而是一个美丽出众、通情达理的大姑娘了。”在场的众人心里都这样想着。

但见唐竹老人笑道:“宝宝,你这个玩笑开得可不轻呀,你瞧瞧,卢儿都被吓成这副模样了。”

果然,唐胡卢真的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可又有谁知道,他是在听到唐竹老人之话后才故意做出来的呢?他原先的表情并不是这样的。

秦宝宝可不管这些,毫不在乎地头一昂,道:“活该!谁叫他先前对我不理不睬的,我就是要报复他一下。”

这句话从别人的嘴里说出也许就是蛮不讲理,但从秦宝宝口中说出却是情有可原,理由充足,因为人人都知道她就是这样的脾气,谁要是惹到了她,就会落到如此下常唐竹老人心里自是再清楚不过了,他扭头对唐胡卢道:“卢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还不快向宝宝赔个不是?”

唐胡卢此刻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可他又有什么办法?遇上了秦宝宝,他也只有自认倒霉,而且,他还得装出一副深表歉意的样子,身子略躬地道:“宝宝,对不起,先前是我不对。”

秦宝宝十分大度地一摆手,道:“罢了,你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就行了。不过你要记住,最好叫我宝少爷,知道了么?”

唐胡卢点了点头,没有吭声,但从他那冷漠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内心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都有。

唐竹老人满意地笑道,“这样就对了嘛,一家人在一起就要开开心心,和和气气的,不要见面总是吵架。”

接着,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又道:“宝宝,看你的样子,好像是刚起床不久,是吗?”

秦宝宝没有答话,只是笑眯眯地在盯着唐杰看。

唐竹老人一看,顿时就全明白了,他脸一板道:“杰儿,你给我过来!”

唐杰闻言,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问道:“爷爷,你老找我有事?,唐竹老人语气严厉地道:“是不是你又在半夜盖房子,吵得宝宝没有睡好觉?”

唐杰忙道:“爷爷,我知错了,我已经答应宝少爷不再在夜里施工了。”

唐竹老人这才口气稍缓地道:“嗯,你倒挺识相的,要不然,我非把你的房子全推倒不可。”

唐杰苦着脸,心里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

要知道,推倒房子根本就轮不到唐竹老人动手,秦宝宝早捷足先登了。

望着唐杰尴尬的模样,秦宝宝得意地笑了,其实不仅是她一人在笑,其他众人也都在暗暗窃笑不止。

唐竹老人又关切地问秦宝宝道:“宝宝,那你吃过早点了吗?”经他这一问,秦宝宝倒真觉得肚子是有些饿了,她脸上泛起调皮的笑容,嘻嘻笑道:“你老是不是想请我吃早茶?”

唐竹老人笑道:“宝宝叫我老头子请客,我怎敢不请,可我现在确实没有时间陪你。”

秦宝宝小嘴一噘,不高兴地道:“不行,宝宝非要你请客不可。”

唐竹老人甚是为难,他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叫一个人陪你去,你看行不行?”

秦宝宝问道:“是谁?”

唐竹老人一指唐杰,道:“叫杰儿去如何?”

秦宝宝道:“为什么叫他去?”

唐竹老人道:“他昨晚吵得你没有睡好觉,叫他陪你去权且算是立功赎罪。”

接着,他又道:“杰儿,你可愿意吗?”

唐杰忙不迭地应声点头,他平时想讨好秦宝宝还来不及,现在有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岂有不愿意之理,高兴还来不及呢。

唐竹老人又道:“那你就和宝宝到‘仙客居’去吃早茶,她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全记在我的帐上,但你要好好伺候宝宝,不许有半点怠慢。”

唐杰应声道:“杰儿一定照办。”

唐竹老人又对秦宝宝道:“你看这样行么?”

秦宝宝笑道:“行倒是行,就是……”她欲言又止。

唐竹老人追问道:“怎么,又有什不妥之处吗?”

秦宝宝道:“是的,就是又要让你老人家破费了。”

唐竹老人闻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跟秦宝宝在一起,他总是这样开心。

其实,秦宝宝是何等聪明,她又何尝看不出唐竹老人是要有意将自己支走——他是怕自己再找唐胡卢的毛病。不过唐竹老人的这个办法确也高明,这也是他想出的唯一的一个好办法,因为他也不敢直截了当地捅秦宝宝这个马蜂窝。

按照秦宝宝以前的脾气,她肯定不会同意。她原来还想和唐胡卢继续斗下去,但她的肚子却不争气,而且“仙客居”又有她特别爱吃的蟹黄包子,故而,她也只得屈就了。

秦宝宝望着唐杰,神秘地一笑道:“唐杰,我们走吧。”

说完,她一副很乖、很听话的样子,与唐杰并肩而去。

秦宝宝一走,唐竹老人的神情又重新变得威严起来,俨然一副唐门太上掌门的气派。

他领着唐胡卢,巡视着唐门的各个角落,让刚来唐门的唐胡卢熟悉环境。

唐胡卢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冷冷的,没有一丝喜悦之色,好像唐门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因为唐竹老人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但他却又发现,有一个地方唐竹老人并没有带他进去,只是擦肩而过,甚至都没介绍一下。他的内心甚感奇怪,却也没有去问,也不想问,因为那只是一座像庙宇般的不起眼的建筑,提不起他的兴趣。

唐胡卢哪里知道,就是这间不起眼的房子,竟是唐门子弟唯一不能随便出入的地方。谁若想进去,只有得到唐竹老人或唐雷的许可方行,也只有他二人才有资格进入这座建筑。

因为这间房子就是唐门的圣殿,里面供有唐门历代掌门的牌位,并且还有一样极为珍贵的东西,它就是唐门的圣物——一双鹿皮手套。

其实,这双鹿皮手套看上去极为普通,但它的做工很独特,没有人能仿造得出第二双。

也就是说,这双鹿皮手套在江湖上是独一无二的。

而且,这双鹿皮手套还是一样重要的信物,它是用做掌门人交接仪式的,当上一代掌门人去将鹿皮手套传给自己的继承者时,那个人便是唐门掌门了,无论任何人,只要没有接到鹿皮手套,就永远都做不成掌门人;这是唐门历代祖先传下的规矩,唐门门规第一条:私闯圣殿者,死!唐胡卢当然也不会例外。

仙客居,乃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龙蛇混杂,场面不小,足可容纳百儿八十的酒客。

晌午未到,仙客居内就已热闹起来,酒客们拍桌打椅,推杯换盏,天下地上的事他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谈。’江湖的消息传得真快,而所传的消息总是与事实有很大的出入。

唐门掌门人唐雷险遭不测的事不胫而走,成为继秦宝宝要结婚的消息之后,江湖人的第二大热门话题,茶楼酒楼,竟相传告。

传话的,自不免添加枝叶,炫耀自己的消息灵通,把自己的想象猜测全加入事实中,于是乎,传言便变质失真,面目全非。

现在,仙客居内的酒客们正在谈唐雷遇刺之事,说得有声有色,说刺杀唐雷的是唐门中的人,唐雷才会不小心险遭毒手,身受重伤的。

而秦宝宝在他们的口中却被捧得像神仙一般,都说秦宝宝料事如神,算到了唐雷有此一劫,她才以仙驴的脚力,从驴肚子里出来,及时赶到救了唐雷一命,而那个刺客一看到秦宝宝便吓得抱头鼠窜,是因为怕秦宝宝认出他是谁。

正当酒客们谈兴正浓,唾沫横飞之时,由仙客居门口走进了两个人。顿时,所有的人嘴都闭得紧紧的,不敢再吐一个字出来。

原来,这二人正是秦宝宝与唐杰。

虽然有的人并不认得秦宝宝,可在唐门地界,这里又有谁不认识唐门掌门人唐雷的公子唐杰?故而,众酒客又有谁还敢再多半句嘴?在唐杰的面前议论唐门的是非,这不是自讨没趣?秦宝宝与唐杰一走入仙客居,掌柜的立刻亲自迎了上来,他可不敢丝毫怠慢了唐杰公子。

平时,唐杰若独自一人来此喝酒,那份派头十足的样子就甭提了,可今日秦宝宝就站在他的身边,他再也威风不起来了。

仙客居掌柜是一个中年人,他躬腰笑迎道:“唐公子,你请随我来。”说完,一转身在前引路。

他将秦宝宝与唐杰领至靠着窗子的空座头,这个最佳位置是唐杰的专利,只要唐杰一来,不管座位上有没人,都得走人另换座头。

在唐杰的吩咐下,掌柜的亲自端来了一大盘精美的套餐,其中当然少不了秦宝宝爱吃的蟹黄包子,而且占了很大的比例。

令人意外的是,秦宝宝居然还要了两坛美酒。平时,她吃蟹黄包子是从不沾酒的,因为她怕酒气破坏了蟹黄鲜美的味道。但是今天秦宝宝绝不会无缘故地要酒,既要了她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原来,这两坛子酒是她为唐杰准备的。

自秦宝宝一踏入仙客居的大门,掌柜的就感到她与众不同。他趁酒菜上齐欲行退下的机会,小心地向唐杰打探道:“唐公子,敢问你这位朋友的高姓大名?”唐杰因为和这掌柜的很熟,遂毫不隐瞒地答道:“你就叫她宝少爷吧。”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像一个响雷在仙客居内炸响一般,那个掌柜的及众酒客们都震惊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坐在唐杰身边的小女孩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秦宝宝!

倾刻之间,秦宝宝已成了酒店内最引入注目的焦点,人们用各种眼光在看着她,赞叹、惊讶、羡慕……

在众目注视之下,秦宝宝照样在吃着她的蟹黄包子。这样的场面她见得太多了,而那各种各样的目光她也早已司空见惯了。

很快地,秦宝宝已将两笼蟹黄包子吃了个精光,她拍了拍饱胀的肚子,一抬头,才发现唐杰根本什么都没有吃,甚至连酒也没有喝,而是正在呆呆地看着自己出神。

秦宝宝脸微一红,嗔怒道:“唐杰,你不吃东西,老看着我干什么,难道你想把我吃了不成?”说完,她立即将眼神移到了别处,秦宝宝自己也感到奇怪,以前别人在盯着她看时,她一点都不在乎,可近些日子来,每当有人盯着她看,尤其是男人目不转睛看着她,宝宝不但心总有些怦怦直跳,而且脸也会发红。

唐杰闻言,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道:“没什么,我是想看看你吃饱了没有。”

其实他说的并不是真话,唐杰之所以发呆出神地盯着秦宝宝看,是因为他弄不懂秦宝宝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魅力,连自己都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秦宝宝毕竟闯过了无数次的大风大浪,她被唐杰看得脸色发红只是反映了一个少女应该有的羞涩感。这会儿,她已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又神色自如地道:“饱是饱了,可我还想再喝点酒。”

唐杰闻言,连忙帮秦宝宝倒了一杯酒,递到了她的面前。

秦宝宝端起了酒杯,并没有急于喝下肚,而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唐杰慌忙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秦宝宝眼珠转了转,随即又摇摇头道:“俗话说,一人不喝酒,二人不赌钱,我从来不一个人喝酒。”

·唐杰笑道:“这还不容易,我陪你喝不就行了。”

秦宝宝喜道:“你可不许赖帐呀。”

唐杰苦笑道:“我哪儿敢骗你,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你面前耍花样。”

秦宝宝笑道:“好,那我们先干一杯。”

唐杰遂连忙端起了酒杯,与秦宝宝同时一饮而尽。

秦宝宝放下酒杯,又道:“你感觉如何?”

唐杰满意地道:“这酒的味道还算可以。”

秦宝宝不高兴地道:“叫我怎么说你呢,说你笨,你长得一脸机灵样,说你聪明,你又笨得连我说的话都不懂,早知道昨晚还不如把你盖的房子全拆了。”

唐杰立刻慌了神,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何会惹得秦宝宝如此恼怒?

他忙不迭地道:“宝少爷,在你面前我永远笨得像一头驴,我确实没有听出你的意思。”

秦宝宝笑道:“看你态度不错,我就原谅你这一次,但要罚你喝一杯酒。”

唐杰忙道:“我喝,我喝三杯。”他一口气真的连干了三杯。

这三杯酒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唐杰最起码也能喝掉一坛女儿红。

秦宝宝满意地点点头,又笑道:“那你想不想知道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唐杰点头道:“当然想知道。”

秦宝宝道:“如果你再喝三杯酒的话,我还可以考虑考虑,她的话音刚落,三杯酒已转眼进入了唐杰的肚中,唐杰口中喷着酒气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秦宝宝一本正经地道:“好,我说,我只是想问你咱俩这样干喝酒是不是没意思?”

唐杰差一点就要哭了出来,没想到秦宝宝问的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自己还费了半天劲。而且他还为此付出了喝六杯酒的代价。虽说唐杰并不在乎喝酒,但他却不禁问自己,这六杯酒喝得值得吗?

唐杰心中虽有一种上当的感觉,但他还是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正容道:“好像是没多大的意思。”

秦宝宝道:“我倒有个主意,不知你愿不愿意?”

唐杰慎重地问道:“什么主意?”他怕不小心又钻入了秦宝宝的圈套之中。

秦宝宝看出了唐杰的心思,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想害你。”

唐杰解释道:“宝少爷想到哪里去了,只要你高兴,干什么都行,今天我陪你玩个痛快!

秦宝宝赞道:“好!够爽快,这才像个真正的唐门中人,依我看咱俩划拳如何?

唐杰满口应道:“那再好:不过了,我喝酒时最爱与人划拳。”

秦宝宝喜道:“真的?那太好了,我对划拳颇为精通,一直很少遇到对手,今天正好与你比试—番。但光划拳也不好玩,我们带点小刺激如何?”

唐杰笑道:“宝少爷的意思是不是谁输了就罚谁喝酒?”

秦宝宝点头道:“嗯,这下你说对了。”

顿了顿,她又“咦”了一声道:“你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唐杰抓住时机奉承道:“在你的指导下,再笨的人也会变聪明的。”

秦宝宝笑道:“你不但是变聪明了,而且也很会说话了,真是孺子可教也。不过.我却担心你会说我欺负你。”

唐杰不解地道:“宝少爷何出此言?”

秦宝宝道:“要知道我们俩不论谁输了,都要喝三杯酒,可是你到现在还是空腹,而我却吃得饱饱的,因为空腹喝酒容易醉这样好似有些不公平。”

唐杰连忙道:“公平,简直太公平了,你不要想这么多,我们开始吧。”

唐杰之所以要这样说,自是有他的打算。按照他与秦宝宝的酒量对比,哪怕他输三次而只赢一次,醉酒的也只能是秦宝宝而不会是他自己。

况且,唐杰还对自己的划拳技巧充满了信心,他认为用这种办法趁机报复一下秦宝宝是再好不过了。

而且这划拳赌酒的主意又是秦宝宝主动提出的,到时她输了也不能说什么。这样干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岂能轻易放过?唐杰方万也不会想到,秦宝宝的想法也跟他差不多,只不过秦宝宝目的不是报复,而是想捉弄唐杰一番。

秦宝宝笑了笑,喊了一声口令,二人立刻热火朝天地划起拳来。

这一来,仙客居内顿时安静无比,只能听到他三人的划拳声,所有的人都在拭目看着这场划拳大战,他们一辈子能有几次亲睹秦宝宝划拳的风采?

所以,众酒客的眼睛连眨都懒得眨一下,生怕稍有遗漏而抱憾终生。

刚刚划了两拳,唐杰就后悔了,他发现秦宝宝的划拳令标新立异,他连听都没听过,又如何是她的对手。

转眼前,唐杰已六杯酒下肚了!

但唐杰心里并不甘心就此认输,他抱着只要赢一把就是胜利的心理,硬着头皮继续和秦宝宝划了下去。

秦宝宝的划拳令果真是与众不同,而且越往后越令人惊叹不已。

什么“三个郎当——洗个洗!四进财呀,全到了……”她甚至还因吃了蟹黄包子而突发灵感,就听她边划拳边比划道:“一只螃蟹呀,爪八个,两头尖尖这么大个,眼一挤呀,脖一缩,爬呀爬呀过沙河。”

秦宝宝语言之诙谐,动作之幽默,逗得众酒客再也憋不住地大笑起来,一个个不禁竖起了大拇指,就连唐杰也笑了,他心服口服地又连干了三杯酒。

划着,划着,不知不觉中,他们桌上那两坛美酒都已经底朝天,唐杰也已醉意朦胧了。

他已经大大超量,而就是这样,他还是未能让秦宝宝喝上一口酒!

唐杰将身体趴在了桌上,冲着划兴正浓的秦宝宝摆了摆手,舌头打卷地道:“不……不划了,我认……认输了!”

秦宝宝哪肯就此罢休,她正在兴头上呢!

只见她笑着道:“怎么,才喝了两坛酒就不行啦,还早着呢!”接着,她手一扬,又高喊了一声,差点没把唐杰给吓个半死。

秦宝宝高声道:“掌柜的,再拿两坛好酒来!”

当那个仙客居的掌柜亲自又送上两坛女儿红时,唐杰的身体都快钻到桌子底下去了,他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哀求道:“宝少爷,求……求你放过我吧。”

秦宝宝丽眸一瞪,半笑半怒道:“你休想!

说话的同时,她已又替唐杰斟满了三杯酒。瞧她那副架势,不将唐杰灌得烂醉如泥她是绝不罢休的。

就在唐杰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时,一名唐门弟子快步匆匆走了进来,径直来到了秦宝宝的身旁,显然是有什么急事。

秦宝宝见状,抬眼问道:“有什么事吗?”

这名唐门弟子刚欲开口说话,却因看到唐杰的惨状,兀自先掩嘴笑了起来。

秦宝宝微怒道:“有什么好笑的,我在问你话吧!”

这名唐门弟子闻言立即止住了笑,抱拳躬身道:“太上掌门吩咐小的来请宝少爷和唐杰公子回去,有事相商。”

唐杰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他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口中连道:“好,好,我们马上就回去。”

可是,当他看到秦宝宝正瞪着自己时,刚迈出一步的左脚又很不情愿地收了回去。

秦宝宝问道:“知道是什么事吗?”

那名唐门弟子道:“这个小的不太清楚,小的只知道是很重要的事。”

秦宝宝略思片刻,说道:“这样吧,你先回去,就说我们随后赶到。”

唐门弟子面露为难之色地道:“这样我回去会交不了差的。”

秦宝宝奇道:“为什么?”

唐门弟子道:“因为太上掌门他老人家叫你二位立刻回去,不得有误。我若是只将信传到,宝少爷不同我一道回……哎呀,请宝少爷千万不要怪罪于我。”

秦宝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我不怪你,既是这样,那我们立刻就走。”

事已至此,秦宝宝也无可奈何,她总不能忍心看着这名无辜的唐门弟子回去挨罚吧。

在众酒客起身相送下,秦宝宝一行三人向仙客居大门走去。

唐杰虽已醉得走路一步三摇,但他在那名唐门弟子的搀扶下,仍窃喜不已,仿佛他才是这场划拳大战的真正胜利者。

秦宝宝似乎早料到唐杰会是这副模样,猛一回头,狠狠地瞪了唐杰一眼。

唐杰的笑容顿时从脸上消失了,暗喜的心情也冷了下来。

因为秦宝宝的眼光使他心里直起毛,没着没落的。

仙客居内又热闹了起来,众酒客们高谈阔论着,他们谈论的对象当然就是令他们佩服透顶的秦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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