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玉娇公主也是个玉雪冰聪的人儿,听师父绿衣罗刹沉声喊出:“放人”,心中早已明白,顺手将解开穴道的司徒清向外一推,就算完事,同时自己还纵回好几步。
作为武林中释放人质来说,多玉娇已做到仁至义尽。
不仅放了手中的司徒清,还破例给司徒清解开空道,这是一般武林人士所做不到的。这还不说,还在顺手一推之后,马上将身躯退回几步,使人质消除了任何威胁,让司徒平一点眼都挑不出来。
阴阳教主葛伴月心中大喜,认为此行极为顺利。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的峨嵋教主司徒平,也不由得绽出了一丝笑意,儿子终于脱离了虎口。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司徒清刚刚喜庆获释,突然一条疾如飞隼的人影出现在司徒清的身后,轻巧地抓住了司徒清的右边肩井穴。
可怜这位峨嵋三少主,刚刚脱离了龙潭,立即又陷入了虎穴。刚刚被多玉娇解开了穴道,连血脉都没有畅通,又让突然出现的这人将穴道重新封死,好像只是办了一次移交人质的手续。
此人的突然出现,和儿子重新落入人手,激怒得峨嵋掌教司徒平不禁脸色一寒,沉声问道:“阁下何人?竟敢如此藐视司徒平!”
月下现身的这人,自然就是易钗而弁、并还安上了一撮小胡子的女魔王侯国英了。她的这番举动是配合丈夫江剑臣,为着决战做准备。听完了司徒平的责问,微微一笑说:“司徒教主言重了!请问司徒教主,敝人在哪一点上藐视了司徒教主?”
论口才,峨嵋掌教司徒乎要比曾荣任过锦衣卫总督的女魔王差得太远了。侯国英一口气就连喊了司徒平三声司徒教主,不能不算语言客气,还调皮地提出了质问:自己在哪一点上对峨嵋掌教存有藐视之心。
司徒平这才看清女魔王侯国英改成中年秀士的潇洒俊逸形象,见她卓然静立月光之下,不仅飘飘然有出尘之势,还沉稳冷静,显然是武林中的奇异人士,又口舌伶俐。他挖尽自己的脑汁,也想不出此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光凭这一点,就显得自己这个堂堂一教之主太孤陋寡闻了,更何况在自己和众多帮手的眼皮底下,让他顺手牵羊掳去了三儿子司徒清,也太让人心中窝火了。含怒答道:“私自窥探江湖秘密,乘机动持犬子,不是藐视又是什么?”
侯国英暂时不答复司徒平的提问,立即拍开了司徒清被点的穴道,先示意司徒清走向他父亲的身前,让司徒平确信自己没有任何恶意,然后才指着绿衣罗刹和多玉娇说道:“司徒教主如真不想和他们结仇,就请她们马上退出,小可有下情向司徒教主禀告。”
见对方果然放开了自己的爱子,司徒平马上清除了七成敌意和减去了一半戒心。双手一拱,向绿衣罗刹和多玉娇师徒二人道了一声:“请!”让她们师徒自寻方便或者另行他去,暂且不提。然后重新把目光投向了侯国英说:“阁下有话请讲,司徒平洗耳恭听!”
女魔王侯国英先用凌厉的目光扫了阴阳教主葛伴月一眼。
葛伴月也知趣地后退了数步。
侯国英这才冷冷地说:“小可磨剑十载,未曾一试。
今晚冒昧前来,是想瞻仰瞻仰峨嵋派的高超剑法,请司徒教主不吝赐教!”
峨嵋教主司徒平冷然一笑道:“说了半天,我司徒平连尊驾是何许人也没弄清楚,你认为我会轻易拔剑吗?”
侯国英好像很有把握地反讥道:“司徒教主认为小可既入空山,肯甘心空手而回吗?”
司徒平见对方一再坚持要和自己比剑,又看出对方身上并未带有宝剑,轻声一笑说:“司徒平虽不才,二十年来还没有人敢公开向我索战。看尊驾年纪不大,想必是自恃秘传,能说出尊驾的姓名和师门来历吗?”
侯国英接口说道:“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姓名和师门来历,小可自然会对教主陈述,那得在瞻仰教主剑法以后,绝不是瞻仰教主剑法以前。请司徒教主谅解!”
峨嵋教主司徒平虽听侯国英口气不小,因看出他最多超不过不惑之年,不光没把他放在心上,反而引起他一片爱才之心。因为从开始打算和先天无极派作对以来,他就对五岳三鸟和武凤楼等人存有极大的戒心,丝毫没有轻视和大意。特别是反正阴阳十八抓申恨天和峨嵋三狮一吼等人栽给了江剑臣和武凤楼二人之后,就曾经秘密地向全教上下颁布了不准轻敌的严令。偏偏他的妻子无情剑冷酷心和大舅子七步追魂冷铁心兄妹二人求胜心切,率人大肆向先天无极派寻衅,致使继阴阳十八抓申恨天和三狮一吼后,又有峨嵋五龙和岳黑封高二人栽了大跟头。在这中间无情剑还煽动了峨嵋二老被杀,峨嵋三尊劳而无功。司徒平才清楚地知道凭自己的那一帮部下,绝对收拾不了五岳三鸟和武凤楼、李鸣等人,只有下决心自己亲自出马和江剑臣决一生死,分出胜负存亡。但自己一人之力太孤单了。今晚让他无意中碰上了女魔王这个不同凡响的奇材异士,又明显地看出和峨嵋派没有宿恨和旧仇,他决心施展笼络手段,将对方收归自己的麾下。就因为他本人存有这种心念,所以女魔王的话说得越狂妄越无理,越能使他失去警惕之心,也越让女魔侯国英佩服徒弟缺德大王李鸣的知己知彼,智计百出。因为这一套把戏都是缺德小子出的点子。
只听司徒平说:“尊驾既一再宣称想和司徒平较量剑术,就请尊驾首先亮剑吧!”
司徒平所以会这么说,是明明白白地看出女魔王侯国英身上没有带剑,含有将对方一军的意思。
女魔王正色道:“请司徒教主不要误会,小可就是真的活腻味了,也不敢空手去接教主的剑招,还是请教主先亮出剑来。”
司徒平无奈,只好将手伸向了专为自己背剑的贴身侍童。
侍童从肩后连鞘摘下春秋战国时铸造的霜镡宝剑。只见它长够三尺六寸,剑鞘虽旧,却古色斑斓,雕饰精美,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不凡来。
峨嵋教主司徒平用左手连剑带鞘一齐接了过来,右手紧握剑把,“仓”的一声抽出剑身,顿时像平地打了一道立闪,寒芒闪闪,令人不敢逼视。
就在阴阳教主葛伴月和他的护驾侍童们一齐失口惊呼“好剑”的同时,猛见侯国英一伸手,从自己的衣底摘下一口短剑。这口短剑只有二尺七八寸左右,剑身极窄,几乎不足二寸。乌亮的黑皮软鞘,光滑的黑犀骨剑把,哑簧“噌”的一声轻啸,宛如苍海龙吟,一下子弹出来半截剑身。在淡淡月光之下,已看出寒芒闪映,恰似一泓秋水。
整个剑身离鞘之后,更激射出冷森森的剑气。在场的人统统可以看出,比峨嵋掌教司徒平的那口霜镡剑还要好得多。
司徒平毕竟是一个剑术中的顶尖人物,只扫了侯国英手中的剑一眼,就顿时“噫”了一声说:“尊驾既能握有前古神兵利器紫电剑,绝不会是泛泛的无名之辈。我司徒平确实太已失敬。不过经此一来,尊驾就非得先亮出尊讳不可了!”
女魔王国英“仓”地一声,重新将紫电剑插回鞘内,寒着脸说道:“有道是君子不强人之所难。我倒要看看司徒教主怎么样能让在下报出姓名来。”说完之后就要将剑收回衣底。
这一招还真灵,尽管司徒平是赫赫不可一世的峨嵋派掌教,也真拿女魔王侯国英没有一点办法。事情明摆着,他司徒乎要想逼着对方报出姓名和师门来历,非得动用武力不可。那还不是和先较量剑法再报出姓名一模一样!司徒平不得不佩服对手的聪明机智。
直到这时,阴阳教主葛伴月才有了插口说话的机会,斜跨三步,抢占在女魔王侯国英的对面说:“葛伴月蒙教主不弃,委任为峨嵋派总巡查之职,理应有事属下服其劳。我想在尊驾没有和我们教主较量之前领教一二!”
女魔王侯国英再狂,也不敢先敌阴阳两极葛伴月的玄阴绝户指,再战司徒平的峨嵋柳絮飘风剑。当时将眉头紧皱,厉声斥道:“一个半男半女的阴阳怪物,竟敢率先向老子卖狂,要不是怕玷污了司徒教主的清誉,老子非宰了你不可。快去用水洗净你的脖颈,等老子和司徒教主一阵下来,自会找你这老东西算帐!”
女魔王这一拿话点明,峨嵋教主司徒平当然不愿意落下车轮战的恶名。气得瞪了阴阳两极葛伴月一眼,示意他速速退下。
葛伴月这才是猪八戒照镜子——自找着难看。不由老脸一红,讪讪地退向了一旁。
女魔王乘机猛地抽出紫电剑,起手一招“游蜂戏蕊”,点向了司徒平的眉心,去势又狠又疾。
司徒平怎么也料不到对方竟连招呼都不打,悄无声音地暴然刺出来一剑,来势还真迅猛。换了别人,说不定就会败在这一招下。司徒平的一身功力是何等地精纯而深奥,肩不见晃,早已横飘五尺,轻而易举地闪开了侯国英的第一剑。
女魔王知道司徒平肯定会让自己先刺三剑,第四剑才会还手。有心想占他的便宜,左脚轻点,斜身扑上,玉腕一挥,看着像一招“春云乍展”,削向了峨嵋掌教司徒平的肩头;实则香肩微沉,一变而为“飞舟逐浪”,一缕寒芒快如电光石火般扫向了司徒平两膝。
要说司徒平也真不愧为武林一派之主,一身软、硬、轻三功确实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不论女魔王侯国英这第二剑多么变化异常,虚实难测,还是让他轻如飞絮地闪避开了。
女魔王侯国英的心凛然一惊。她真估计不到司徒平的轻身功力能高明到随心所欲的地步。看起来,已和自己的丈夫江剑臣那“踏虚如实”的轻功不相上下。她更一点也不敢大意了,剑出半途,猛地刹住,再变为“大鹏展翅”
斜削司徒平的软肋。由于是中途变招,更显得快如飘风,一闪即到。
这第三剑也似乎很出乎司徒平的意料,逼得他不能不左肩一引,硬是把自己的身躯带向了左侧,才避开女魔王的第三剑。铁腕微颤,将霜镡剑抖起了一片剑花,想乘机还招。
女魔王一声轻笑,剑芒暴然又起,别有用心地把师父黑衣魔女邬凤仙所传的那五招扇法改变为剑招施展了出来。
峨嵋掌教司徒平一看女魔王的起手第一剑“墨风舒翼”时,脸色就不由得微然一变,第一次不敢掉以轻心地点脚斜蹿,一方面闪向了一旁,一方面又打量了侯国英一眼。
女魔王见司徒平对这五招扇法有似曾相识的样子,知道已引起他的注意,手底下一紧,刷刷两剑,又施展出“彩凤点头”和“金凤剔翎”两招来,竟把司徒平逼得后退了一步。
侯国英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已身内力全部贯入了右腕,那口可软可硬的紫电宝剑竟发出嗡嗡的啸声,玉臂轻展,这一招名曰“玉凤展翅”,剑光霍霍,向司徒平拦腰横斩。
司徒平虽然一再被逼,仍然毫无动手还招的意思,真不愧为一派大豪。
女魔王听从徒儿李鸣的要求,不真想和司徒平分个高低。见他一直不还手,心中不由得称赞。柔腕乍翻,刺出第五剑“丹凤啄食”之后,就收剑暂停了攻势。
峨嵋掌教司徒平在武学方面,真称得起是一个见多识广的武林强者,从侯国英施展到第三招时,已认出来侯国英的招数。一面闪避,一面细心观察,直到女魔王把这招使完,他才将身形飘出了圈外,沉声问道:“当年名震江湖的黑衣魔女邬凤仙是尊驾的什么人?请尊驾照实说出,以免自误!”问完话,双目炯炯地直盯着女魔王侯国英的脸庞,好像要看穿对方的心腑。
女魔王侯国英二年前在京城郊外拜黑衣魔女邬凤仙为师,除去有限几个人清楚外,江湖之上、武林之中很少有人知道。特别是和先天无极派对立的人,更是丝毫不知,现在听司徒平如此迫切地追问,女魔王故意吊他的胃口说:“小可一连攻出八剑,而司徒教主却一招不还,是故示大方呢,还是觉得小可不堪受教?”话一落音,刷刷刷又攻出三剑。
饶你峨嵋教主司徒平久临大敌,博学多闻,也识不透女魔王侯国英的真正路数。因为侯国英攻出的这三剑,第一剑是风流剑客晏日华学自青城派的“孔雀剔翎”,第二剑是潇湘剑客韩月笙学自云梦大侠孔有方的“过眼云烟”,可笑的是第三剑竟然用的是四川乐山屠龙师太的一招“浪翻海底”,而屠龙师太又是司徒平之妻无情剑冷酷心的授业恩师。那么面前的这位峨嵋教主的对手,岂不和冷酷心是一师同门了。
高手过招最忌分神。峨嵋教主司徒平这微微一怔,女魔王侯国英机警地抢占了这一刹那时间,剑法倏地大变,突然用上了跟她义父神剑醉仙翁马慕起学的颠倒乾坤大九式剑法。为了不让司徒平看出是天下第一神剑马慕起的绝学,女魔王故意让剑法走板走样地攻向峨嵋教主司徒平。
这颠倒乾坤大九式原是神剑醉仙翁马慕起中年所创,原来只传给徒儿六指追魂久子伦一人。女魔王侯国英为义女之后,较六指追魂久子伦更为苦学,功夫自然高出不少。所以在女魔王手中使来,司徒平只觉得剑招精奇,威势慑人,就是看不出哪门哪派的剑法。
看出峨嵋掌教司徒平被颠倒乾坤大九式逼迫得用上了峨嵋轻功幻波步,侯国英好看的嘴角才挂出了一丝笑意。
她已全部偷看了司徒平的身法功力,刷地收招后退,反手将紫电剑插回了鞘内,佯笑说道:“看起来司徒教主真的认为小可不堪受教了,就此告辞!”说完之后,就举步欲走。
论机智,讲权术,峨嵋掌教司徒平比女魔王侯国英差得太多了。也是司徒平该着坠入缺德十八手李鸣打好的圈套,做梦也想不到站在他面前的中年俊美秀士竟然是声威赫赫、足智多谋的前锦衣卫总督侯国英。一见她插剑还鞘,表示不愿再战,紧接着又转身欲走,连忙举手挽留道:“尊驾万勿匆匆欲去,请听司徒平一言!”
女魔王只是为了吊起对方的胃口,何尝真想匆匆地离去!遂乘机收回身形,故装面带不悦说道:“小可前后一共献丑二十剑,而司徒教主却不肯以一招赐教,再不知趣离去,颜面何存?”
峨嵋掌教司徒平见女魔王侯国英虽然不肯吐露姓名,却错误地确认对方仅仅是慕名前来领教,没有为仇作对的意思。他看中了女魔王的文采武功,想笼络结纳,也随即将霜镡剑插回了鞘内,抖手抛给自己的随驾侍童,双手高拱,极为客气地说:“峨嵋位于四川巴蜀地带,自古以来就有‘蜀道难,难如上青天’之说。偏僻荒远,很少有嘉宾莅临。尊驾如不嫌弃,请去峨嵋金顶作客如何?”
费了如许周折,终于赚得峨嵋掌教司徒平向易钗而弁,的女魔王侯国英发出了邀请——实现了李鸣计议中的第一步。
女魔王自然不能一口答应,更不能和司徒平等人一路同去峨嵋,只无可无不可地答道:“四川乃天府之国,贵派立舵之处,也素有峨嵋天下秀之称,难得能邀司徒教主的宠召,小可自应从命。只是小可生性懒散,宛如脱缰的野马,不习惯让人套上笼头。还请司徒教主怒小可无礼直言,此次前往贵派,纯属游览峨嵋风光,绝不是屈身入教!”
说真的,女魔王侯国英的这一番话也太狂傲无理了,简直一点都没给司徒平留下面子。一般来说,应该引起司徒平的极大气愤和不满;哪知这样一来,反而使这位峨嵋教主对女魔王去掉了三分怀疑,更认为她是自抬身份,待价而沽的山林异士,连忙打蛇随棍地说:“尊驾说哪里话来,贵足能踏贱地,已足使峨嵋金顶生辉,就请尊驾和我们一同动身吧!”
女魔王呵呵一笑说:“恕小可暂时还不配鸟伴良禽身价高,因为直到现在,司徒教主还不知道小可姓甚名谁,是何出身。依我看,咱们还是前途再见吧!”随着话音,肩未见晃,腰未见躬,早已青衫飘飘跃上了墙头,独自一个走了。
目送中年秀士越墙而逝,阴阳教主葛伴月进言道:“依属下看来,此人锋芒人敛,深藏不露,是一个非常难以捉摸的角色,不见得能和咱们同舟渡河。教主何容他放肆如此?”
峨嵋教主司徒平将眼神直盯在葛伴月的脸上,冷冷地问道:“此人的功力,我们已窥其大概。请你自忖,以你的玄阴绝户指力能否和他打成平手?”
葛伴月脸色一红,愧然答道:“不能!”
司徒平脸色一缓,自作聪明地称赞说:“你很有自知之明,也没敢谎言欺我。此人确实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但他绝对不可能是先天无极派的同路人!”
阴阳两极葛伴月接口问道:“何以见得?请教主明示!”
峨嵋掌教司徒平很自信地说:“先天无极派第二代掌门人无极龙为人拘谨,早年不光在收徒上异常挑剔,还严禁本派徒众和江湖各门派的人物来往;中年时期又和意中人闹翻,女方竟挥剑断去万根青丝,自去华山出家为尼,就是武林赫赫有名的华山神尼慈云师太。从此他就不曾下过嵩山黄盖峰,直到死去。第三代掌门人展翅金雕萧剑秋几乎和他的师父无极龙一样,也是落落寡和,很少和武林人士来往,除非武凤楼之父被九千岁魏忠贤害死,愤而出山,辅佐崇祯皇帝登上九五,否则绝对不会更改初衷,让门下徒众在江湖之上扬威闯荡。而此人的所学却极为庞杂,就拿刚才施展的二十招剑法来说,绝不会少于五六个门派,所以我说他绝对不是先天无极派的同路人,不过……”
阴阳两极葛伴月正注意地听着,忽见掌教司徒平将话头带住,胸中早已明白他的心意,连忙小心地说道:“教主是否觉得像他这样的人,绝不会自甘久居他人之下?”
真说对了峨嵋教主司徒平的心思。司徒平向葛伴月赞道:“你说得很对,我看倒不如在去四川的路上,让夫人暗中侦探一下,也免得开门缉盗。”
就在司徒平和葛伴月窃窃密议,打算派无情剑冷酷心暗中侦察女魔王的真实心意的同时,侯国英已到了离法王寺不远的净藏神师塔下。此塔坐落在会善寺山门西边的山坡上,大唐天宝年间修造,自台基至顶端高约一丈五尺左右,单层重檐,建立在高大的须弥座上。
女魔王侯国英的身形刚刚在塔下出现,早有四条黑影从塔的后面闪了出来,齐崭崭地向她弯腰行礼,口称“岛主!”
女魔王侯国英看出果然是自己一向依为心腹的秦岭四煞左青龙、尤白虎、钱朱雀、侯玄武四人同时赶到,心中大喜,连忙向他们四人问道:“截至目前为止,孙总管是否发现了那无情婆娘的踪迹?”
秦岭四煞之首左青龙躬身禀告道:“属下等四人就是接到了孙总管的密报,查探出无情剑冷酷心最近出现在武昌城内。”
女魔王接着问道:“孙总管可曾弄清她的随从人数?”
四煞之中的老三钱朱雀抢先禀道:“据孙总管派来的人报告说,此次伴随冷酷心在武昌出现的,除去她的同胞兄长七步追魂冷铁心和反正阴阳十八抓之外,竟然没有带她的五个贴身死党峨嵋五龙,不知派到什么地方去了。”
女魔王听完了三煞钱朱雀的禀报,秀目微微一皱,沉吟不语。
四煞侯玄武带着极为轻藐的口气说:“经过几番较量,峨嵋派的一些头面人物,包括司徒平和他的三位太上掌门司徒玄等,还不都一一粉墨出场了!此次他们和先天无极派之争,依属下看来,峨嵋派是输定了。”
听了侯玄武的话,女魔王更是沉吟不语了。她不光是一个判断力极强的人,也是一个最善于知己知彼的人。从表面上看,侯玄武说的话好像一点不错,因为武林中的人们,无不熟知峨嵋派中除去教主司徒平和三位太上掌门外,手下的力量不外乎一剑(无情剑冷酷心)、二老(峨嵋二老司徒英方、司徒英奇)、三狮(摇头狮子阚大彬、赤目怪狮阚二魁、碧眼雄狮阚品元)、四杰(擒龙手桑子田、恶虎抓章子连、裂狮爪蒋子阡、飞豹掌程子陌)、五龙(四海游龙尤半瓢、瞽目飞龙焦一鹏、川边墨龙沙梦山、巴山怒龙屠世仁、翻江狂龙余占鳌)、六杀手(黑丧门司徒安、七步追魂冷铁心,阴阳十八抓申恨天、金毛吼阚山岳、岳黑、封高),而这些人几乎都不同程度地栽在了先天无极派的手内,其中还死去司徒英方、司徒英奇、黑丧门司徒安、阚氏三狮弟兄共六人,确实像是明显地输了。可司徒平冷酷心夫妻二人野心勃勃,苦心经营多年,保不住暗地里还收着不少凶神恶煞。光从招纳委派阴阳两极葛伴月为总巡查之职,指使儿子司徒明和八爪毒龙索梦雄、月下逍遥薛子结盟,并藉此拉来病太岁娄鼎、瘦达摩薛天这两件事情上来看,他暗地里的实力可能比表面的力量大得多。要想盘出司徒平冷酷心的真实家底,势非有人汀进去卧底不行,而这个人还非得自己不可。她由沉吟不语转为静静筹思了。
就在这时,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二煞尤白虎真头直脑地叫了一声:“小叔!”
不光把正陷入沉思之中的侯国英喊叫得回过神来,也喊得她心头一热。因为在她的所有旧部当中,以秦岭四煞弟兄对她特别忠心。尤其是她和六指追魂久子伦,四煞之师秦岭一豹许啸虹义结金兰之后,使秦岭四煞从原来的属下一变而为侯国英的盟侄,关系更是非同一般了。她也曾多次严命他们弟兄不要再以岛主来称呼自己,四煞都一直未改,今天却从二煞尤白虎的口中喊出来了,知道他必有重要的话想向自己说,就放缓了面色,向尤白虎和声问道:“你想说什么,就大胆说吧!”
尤白虎未曾开口,先扫了自己的大师哥左青龙和两个师弟一眼,得到三个人的同意之后,才断然地说:“侄儿等兄弟四人私下商议,一致想阻止你老人家前去峨嵋派卧底!”
女魔王一怔问道:“为什么?”
二煞尤白虎语音凄凉地说:“因为峨嵋派不光人多势众,司徒平阴险狠毒,冷酷心也狡猾如狐,就让你老人家的一身功力通玄,也绝不可听信李鸣的请求,孤身轻入龙潭虎穴。这太叫全岛上下人等忧心挂念了。”
女魔王和气地一笑,反问道:“这是孙总管示意你们向我游说的吧?”
一向不善于辞令的二煞尤白虎默然了。
女魔王用和善的目光扫视了秦岭四煞一眼,柔声说道:“你们弟兄对我侯国英的赤诚忠心,我何尝不知,哪能不晓!但你们却忘了当年我是怎样对付楼儿这孩子的。
他的父亲浙江巡抚武伯衡的惨死,虽不是我亲手所杀,但我绝对逃脱不了参与的责任。就连他的母亲武老夫人,也是我虽未杀伯仁、伯仁何尝不是困我的威逼而死!难为这孩子竟能看在剑臣的面上,不仅捐弃了前嫌、真诚地尊称我为三婶娘,还尽力在当今万岁驾前替我开脱。现在他已正式接任了先天无极派掌门人,该是我这个当婶娘的为他作些事情的时候了。所以我才决心打入峨嵋腹地,查探究竟。你们不要过多地为我担心,凭司徒平和冷酷心的两张嘴,还吞吃不了我女魔王。一切按原来的安排行事,快去把马匹牵来!”
秦岭四煞见岛主决心已定,心中虽然不愿但也不敢再劝,四煞侯玄武去附近的树林中拉过来五骑快马。
女魔王侯国英伸手从侯玄武的手中接过了缰绳,抬脚想点镫时,突然从左侧一大片荒草丛中,凌空拔起来一条黑影,在半空中又加上千个前提,正好飘落在女魔王的马前,躬身一礼,口称:“小爷在上,辛独一向少来请安!”
女魔王侯国英见趋前给自己躬身行礼的,竟然是一向飘忽不定、神鬼难测的陆地神魔辛独,知他已和峨嵋派翻脸,却故意脸色一寒斥道:“冷酷心是得势的狸猫欢如虎,我侯国英是失势的凤凰不如鸡。听说你最近和峨嵋派打得火热,已变成了我女魔王的冤家对头,亏你还好意思尊称我为小爷。赶快闪开,免得我的坐马踏伤了你。”
陆地神魔赔着笑脸说:“小爷是我辛独一生当中最为钦佩的人,骂我贪财如命,我不敢强辩;说我和峨嵋派打得火热,真冤苦我了。”
女魔王把脸一沉,厉声骂道:“该死的东西,你不光贪图多尔衮十万两银子,代为刺杀楼儿,还夺取过他的五凤朝阳刀,铁证如山,还敢说没有卖身投靠峨嵋派?别忘了,到处都有我的眼线,江湖上还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我侯国英的眼睛。”
陆地神魔俯首贴耳地说:“小爷有草上飞孙子羽那样的得力总管,我辛独天胆也不敢向小爷打马虎眼。以上两条,确实都是我一时心黑贪财所致,不光钱没到手,还几乎葬送了我的独生儿子。”说完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女魔王冷冷一笑说:“既然孽由自作,活该你老小子遭报,还来找我干什么?”
陆地神魔辛独见女魔王的怒气稍消,连忙又深打一躬求道:“两年之前小爷已恩准收下辛独,作为你老的随从,后来因小爷起驾去了石城岛,未能如愿。如今是我发现了四煞弟兄的踪迹,才追寻来此,求小爷还是收下我辛独口巴!”
女魔王知道辛独早有归依自己的决心,又可怜他一生孤独,树敌太多,除去贪财如命,别无其他的恶迹,不忍再多加责骂,只冷冷问:“将你归入我的麾下不难,难就难在你寸功未立,让我能将你这赫赫有名的陆地神魔往哪里摆?”
一听女魔王放松了口风,陆地神魔挺直了身躯说:“无情剑冷酷心曾买通蛇王郎毒,不惜卑词厚礼,想请出住在武昌黄鹄山的金睛神鹫石抱冰和女殃神石榴红兄妹二人,协助司徒平对付江三爷。我和石氏兄妹另有一层渊源,甘愿亲身赶赴武昌去劝阻他们,减少江三爷会战司徒乎时两个劲敌。请求小爷示下!”
见陆地神魔辛独泄露出的机密和草上飞孙子羽报来的消息正相吻合,更使女魔王下立即赶奔武昌城的决心。脸色一缓,向陆地神魔辛独说:“从现在起,你就是石城岛的人了。只要你能劝阻石氏兄妹,我会厚待你的。但无情剑非泛泛之流可比,司徒平所以敢图霸武林,主要倚重于她。以上几次栽给先天无极派,无一不是手下人误事,功败垂成,非冷酷心的策划不周。你此次先去武昌,千万不要让她知道你已归入了石城岛,更不能形之于色,严禁你与之公开见面,一定要秘密从事,最好先和孙总管商议一下,谨记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古训。只要你能办成了这件事,就是你的大功一件。”
辛独点头会意,目送女魔王侯国英和秦岭四煞纷纷跃上马背,挥鞭驰去后,他才轻点巧纵,专抄小径,赶奔武昌。
要说辛独也真不愧有陆地神魔之称。他一生飘泊江湖,足迹遍及天下。陆地飞腾轻身术妙绝神速。从嵩山动身,赶到武昌城内,只用了两夜一白天的时间。
陆地神魔虽然是江湖上成灵成精的人物,由于此次的对手是狡诈如狐的无情剑冷酷心,进入武昌城后,虽然疲饿交加,还是连一般的客栈和饭馆都没敢去。更别说那矗立在蛇山黄鹄矶头的黄鹤楼了。百忙中买了一只烧鸡、五个烧饼和一斤上好的花雕美酒,往自己的怀内一揣,尽量隐去形迹,悄悄地向蛇山掩去。
这蛇山坐落在湖北武昌城内,原名黄鹄山,又名黄鹤山,绵亘蜿蜒,形如伏蛇,头临大江,尾插东城,与汉阳的龟山对岸相峙,为古代军事要塞。三国时代,东吴筑夏口城于其上,到晋朝太康元年,才设立县治于此。再经历代不断地扩建,名胜古迹极多,光驰名天下的楼阁亭台就有黄鹤楼、白云楼、八极楼、静春台、奇章台、斗牛阁、留云阁、西爽亭、仙枣亭、石照亭、压云亭、一览亭等二十好几处。历代名人和高雅之士如崔颢、孟浩然、李白、白居易、贾岛、王维、范成大、陆游、陈孚、杨慎、张居正等先后登临游赏,行吟作歌,并留有“寒花媚幽石,疏林带高阁”,“桃花深处暖云浮,隔树红妆倚翠楼”等名句。其中更为引入登临的地方如抗金英雄岳飞遗像亭,陈友谅墓和元代为纪念邱处机修造的长春观等等。
因为金睛神鹫石抢冰和女殃神石榴红兄妹二人就隐居在长春观内,为了慎重起见,陆地神魔悄悄登上了蛇山,暂不前去会见石氏兄妹,一个人先偷偷地进入了游人稀少的斗牛阁。两夜一天的赶行,也确实把辛独累坏了,想饱饱地吃喝一顿,然后再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就在陆地神魔进入斗牛阁,刚从自己怀内掏出买来的那些食物时,突然从阁内横梁之上飘下一个人来,轻如飞絮、落地无声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陆地神魔先是悚然一惊,眼光到处,才看出来人是燕山八魔之师虎头追魂燕凌霄。当下没好气地嘟哝道:“怪不得古人常说:一个人要该着倒血霉,买二斤盐都他妈的会生蛆。我两夜一天没吃东西,饿得前边肚皮几乎贴上了后脊背,满打满算买了一只烧鸡、五个烧饼和一斤上好的花雕,你这个老东西一来凑热闹,我连半边肚子也填不满了。”
要说虎头追魂燕凌霄,做事还真讲公道,一把只撕去半边烧鸡,再拔掉酒瓶塞,一仰脸将酒喝去一半,然后趁向陆地神魔递酒的时候,还顺手抓去了三个烧饼,就着喷香的烧鸡,有滋有味地大嚼了起来。
辛独只好自认倒霉,叹了一口气,先喝完剩下的酒,抓起燕凌霄拿剩的两个烧饼,就着半拉子烧鸡,也吃喝起来。
买的是一个人的食物,如今分二个人吃,马上就都吞吃下肚了。
辛独先用袖头抹了一下嘴巴,向虎头追魂燕凌霄问道:“听说你老家伙在先天无极派的百年大典上,又触了一次大霉头,还不抱着胳膊在家中忍着,怎么还有脸出来到处转悠,也不嫌丢人现眼吗?”
虎头追魂燕凌霄将两只豹子眼一瞪,反唇相讥道:“要讲丢人现眼,你陆地神魔辛老大可比我燕凌霄要丢得多了。我只不过被缺德小子李鸣戏耍嘲弄了两次,不痛不痒地要什么紧。你辛老大第一次就几乎让江剑臣勾销了生辰八字,只因怕武凤楼的五凤朝阳宝刀,你辛独连到手的十万两银子花红,都退还给了多尔衮亲王。我要是你,早一头扎在裤裆里自杀了。”
两个江湖老魔头正在互相讽刺谩骂,女魔王的心腹总管,当年横行南七省的有名人物草上飞孙子羽鬼魅似地掩了进去。
一见孙子羽也相继现身,辛独明白了,他恍然大悟地说:“我怎么把你们二人是拜过把子的盟兄弟硬给忘怀了!有堂堂正正的孙大总管在石城岛,自然会把你燕凌霄拉了进去。两年前我们这伙老家伙可就对侯岛主心服口服的呀!”紧接着就把自己如何被女魔王收归麾下,并派来此地相机阻止石氏兄妹不要帮肋峨嵋派的事,向孙、燕二人叙说了一遍。
虎头追魂燕凌霄哈哈一笑说:“如此说来,我吃下你的半拉子烧鸡,三个烧饼和喝的半斤花雕,不用给你老小子钱了!”
陆地神魔刚想反唇相骂,早被草上飞孙子羽挥手止住,放低了声音向辛独说道:“看起来你老兄的这一趟算白跑了,据小弟侦知,金睛神鹫石抱冰兄妹不仅收下峨嵋派的重礼聘金,而且女殃神石榴红也已经和无情剑冷酷心姐妹论交了,你在这种时候出面去阻止他们,恐怕非得碰一鼻子灰不可。”
陆地神魔一听就急了。他刚刚加入石城岛,又寸功未立,还在女魔王面前夸下了海口。知道自己要坚持前去,非遭到孙子羽的苦口劝阻不可。假意装作失望的样子,缄口并不再提去长春观的事情,只陪着孙、燕二人闲话了一番武林掌故和江湖恩怨。
草上飞孙子羽自幼饱读诗书,足智多谋,早看出辛独去长春观之心不死。因辛独不光年纪大他许多,声望也比他高了不少,真不好对他强行制止,再加上又急于迎接女魔王到来,只好和虎头追魂燕凌霄离开了斗牛阁。
由于劝阻可能要遭到失败,辛独的心情烦躁不堪了,虽然相信草上飞孙子羽的所言不虚,但他总存有一丝侥幸的心理。目送二人走远后,他猛可地铁下了心来,晃身出了斗牛阁,向蛇山的尾部赶去。
据传长春观是元代为了祭奉长春真人邱处机而建。它由前至后,倚山而上,中为五重院落,左右四个跨院,层楼飞阁,巍峨宏丽,是两湖一带的道教圣地。金睛神鹫兄妹的师父,就是长春观已故观主黄鹄道人。如今恩师虽然逝去。他们兄妹心感师门恩重,仍不愿离开长春观,一直居住在道藏阁内。
辛独虽然仗着和石氏兄妹有一层不寻常的渊源,但对草上飞孙子羽的劝说还是听进了几分,他此次直闯道藏阁,想强硬劝阻石抱冰兄妹二人,说穿了也是迫于无奈。
原来金睛神鹫石抱冰之师黄鹄道人,俗家姓辛名辰,本是辛独的远房族叔。早年尚有往来,终因爷儿俩一个是身入玄门出家修道,一个是扬威江湖作了绿林魔头。以后就道不同不相为谋了。虽然如此,这层渊源也还是不能抹煞,辛独就是基于这层关系,才敢自告奋勇前来的。不料一步来迟,金睛神鹫已接受了峨嵋的聘请。叫他这个赫赫有名的陆地神魔在岛主侯国英面前怎么下台!
幸喜长春观的很多道众都还认得出他是已故老观主黄鹄道人的侄子,很容易地来到了长春殿后的道藏阁院外。
刚想举步入内,突然一个阴森森的口音说道:“想不到冷某能在这种地方和你辛老当家的碰上,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说完之后还嘿嘿地冷笑了两声。
陆地神魔是何等人物,眼神未到光从口音上就听出是峨嵋派的内部总管、峨嵋教主司徒平的大舅子七步追魂冷铁心。知他在青城山百兽崖下,被不到二十岁的云海芙蓉马小倩切断了半截手臂,故作吃惊地说:“半年不见,冷总管的手臂怎么短去了一截?”
这真是哪壶水不开专提哪壶。七步追魂冷铁心脸色泛紫,怒火升顶,不得不望顾左右而言地说:“恭喜辛老当家的!”
辛独虽然深知冷铁心的为人阴狠,但对他的这恭喜二字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愕然问道:“辛某年近花甲,尚奔波江湖,有何喜庆可言?冷大总管是发热烧得胡说八道吧!”
冷铁心皮笑肉不笑地说:“冷某听道上朋友传言,辛老当家的已和先天无极派现任掌门人武凤楼兄弟论交,那五岳三鸟老哥儿仨自然成了辛老当家的父叔长辈了。有独步武林的钻天鹞子作为靠山,岂不既可喜又可驾呀!”
听了七步追魂冷铁心这一套形同骂大街的恶言冷语后,陆地神魔不仅没有火冒三尺,反而沉静了下来。今天的事情好怪:凭冷铁心这小子,别说目前已被马小倩切去半截手臂,就让他双臂齐全,也不敢对我陆地神魔这等放肆;何况这里是长春观,又不是他们的窝巢峨嵋山;金睛神鹫兄妹再对我不讲交情,守着长春观这么多的道众,总不好和死去恩师的族侄翻脸敌对。这里面一定有鬼!看起来侯岛主一再叮咛我不要粗心大意,草上飞孙子羽劝阻我不要轻入虎穴,真不是没有道理。
见辛独沉吟不语,七步追魂冷铁心好像是非得撩起辛独的一腔怒火不可,又阴然一笑说:“从辛老当家的表情上看,传言确实不假,冷铁心真该恭喜你了!”这个无恶不作的阴狠小子竟敢踏中宫进直,左手食中两指一并,直点辛独的乳泉穴。
辛独撇开大嘴一笑,翻起右掌,一方面用掌缘斜切冷铁心递过来的左腕,一方面笑道:“如今的世道,也真他妈的颠倒了,一个沙泥塑成的鬼判竟敢在五殿阎王驾前发横!今天我非得叫你尝尝什么是求死不得的滋味不可!”
右手拢指成抓,一把扣住了冷铁心的右臂肩井,先用食中两指卸开了他的骨节,然后想给他生生地址下来解恨。
突然,从辛独所在的右侧传过来一个女子的怒喝声:“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长春观内撒野?来伤一个失去功力的残废人!”
要说辛独刚才后悔不该不遵守岛主之谕和不听孙子羽的劝说,现在更悔恨自己成了三十岁的老娘倒捆了孩儿。
凭他陆地神魔一生当中惊天动地地干了不计其数的漂亮活儿,从来还没过地一个帮手,始终都是单枪匹马,今天难道真是光棍到老——自霉了?
听出发话喝斥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女殃神石榴红,只好抖手先将冷铁心推向一边,然后狞然一笑说:“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看起来,今天这场戏的角色倒真不少呀!”
石榴红故意装作方才认出来的样子道:“小妹一时眼拙,没有及时认出是你老大哥来到了长春观,也更想不到大哥会和一个身体残废的人一较长短!”
女殃神石榴红的这番话是够尖刻的,她不光早已闪身一旁,还故意装作没看出是辛独的样子,并为自己没认出来找出了极为有力的证据。不信你听她的话音,凭你赫赫有名的陆地神魔会动手害一个断臂的残废人吗?既讽刺了你,还让你说不出道理来。
直到这时,辛独才一切都明白了:自己和武凤楼化嫌修好,表示彻底和峨嵋派决裂,以及和石抱冰兄妹的这层渊源关系,江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得最为清楚,而这个人过去还是自己唯一极为亲密的朋友,现在却变成为与自己势不两立的仇人,这就是为了五凤朝阳刀而翻脸成仇的蛇王郎毒。只要郎毒来到了武昌,无情剑冷酷心闪能布置好圈套来对付自己,这一点就不奇怪了。
既然已经看出形势对自己极为不利,凭陆地神魔辛独的机警和多谋,不难用一番言词僵住女殃神石榴红。最起码也能落个全身而退,不致于陷身此处。但他毕竟是一个自恃武功高超,好胜心极为强烈的人。最让他骑虎难下的是怕在草上飞孙子羽和虎头追魂燕凌霄二人面前失去颜面,以后让侯岛主小瞧了自己。当下把心一横,冷冷地向石榴红嘲道:“贤兄妹真不愧是我叔父辛辰的好徒弟,不光全部继承了他老人家的所有技艺,也继承了他老人家‘一介不与人,一介不取人’的清高孤傲。相比之下,真使我这个不争气的侄儿汗颜无地!”
常言说得好,作贼心虚。原来石榴红确实受了无情剑冷酷心的诱惑,不光和冷酷心结成了姊妹之交,还瞒着哥哥石抱冰收下了峨嵋派的一份厚礼。最让女殃神这个年近不惑的老处女动心的,是无情剑冷酷心许着给她找一个文武全材而又可意的夫婿,让女殃神过上花好月圆的美好岁月。所以石榴红就一切唯无情剑之命是从。现在让辛独拿话一点,她那风韵犹存的粉脸上不由得顿时羞红了。
辛独桀桀一笑,语音陡然转为冰冷地说:“只要你们兄妹还承认是我叔父的徒弟,还肯认我这个不成材料的师兄,我要你们立即退还峨嵋派的礼物,断绝和峨嵋派任何人来往,严格遵循我叔父的遗命,苦心潜修本派武功,挑选资质好的徒弟,发扬光大门户,以报师恩。否则,我要大发绿林帖,多传绿林箭,约请所有和叔父有交情的武林人物到场,代替叔父清理门户。”
辛独为势所迫,这一大发雷霆之怒不大要紧,却把石榴红给逼上了梁山。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改颜娇声道:“大哥说哪里话来,我们兄妹再不成材,也不会下作到仰人鼻息的地步。再者说有我哥哥在,哪有我这个作妹妹当的家。老大哥有话,还是找我哥哥去说吧!”说完还嫣然一笑。
陆地神魔半天不见金睛神鹫出来,心中一气,抬腿跨进了道藏阁的院门,向阁前的高大台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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